直待得一曲奏罢,裴宣在往前走得两步去叫门。
门内有人应了一声,随后问道:“门外何人?”
裴宣答道:“燕王殿下来了。”
门立马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侍女,侍女退到一旁福了一礼。郑智迈步走了进去。
院子内有几个人,赵缨络,李清照,李师师,还有李师师怀中抱着的郑夕旋。
几人早已站起,也见了礼。
郑智的眼神已然落在了赵缨络的手中,只见赵缨络手中握着一个一尺长左右的东西,微微弯曲,温润如玉,其上还有几个小孔。
便是这几个小孔,郑智已然猜到刚才的乐音是此物发出来了,便开口问道:“此为何物?”
李清照与李师师显然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却是并不回答。李清照更是深受轻轻拍打了一下赵缨络,示意赵缨络回答话语。
赵缨络此时方才开口说道:“回燕王话语,此乃鹰笛,西域之人也称之为那依,是从西域而来的乐器。取材乃是雄鹰的翅膀骨头,打通之后,钻上发音小孔,便可吹奏了。”
郑智闻言,也觉得稀奇,伸手过去,赵缨络也递了上来,便见郑智接过之后把玩几下,又道:“此物吹奏想来不易,未想帝姬殿下竟然擅长此道,连西域之乐也能驾轻就熟。”
郑智自然是夸奖,以这个话题开始,也是避免尴尬。毕竟郑智对于这位帝姬殿下多有怠慢。
鹰笛,在吐蕃与西域都有,流传了许久。后世依旧还有,西域多见塔吉克人吹奏。其实是一种比较欢快的乐器。
赵缨络听得郑智夸赞,便答:“能奏此笛,也多亏燕王殿下。若是没有燕王殿下送给周学正的那些胡音书籍,我也学不得这鹰笛的技法。”
郑智闻言倒是想起来了,当初去拜见周邦彦,便是带了几本从西夏缴获的胡音书籍,周邦彦还拜托赵缨络带进宫里找人翻译。
“哈哈。。。这胡音也是别具一番风味。今日能听得到,也不枉当初几千里带回来几本书。”郑智笑着说的几句,便也往椅子上坐去。
李清照已然起身,开口拜别:“殿下,小女子便不多叨扰,夫君想来也快下值了,小女子先回去了。”
郑智点了点头,也不多留,却是也亲自起身拱手,还相送几步。李清照出门,也觉得有些受宠若惊,这位燕王殿下礼节实在过于周到了一些。却是李清照自己哪里知道,李清照这么名字,将名传千古,胜却了这个时代无数的男儿汉,更博得华夏几千年历史中“千古第一才女”的美名。郑智的礼节,怎么样也不为过。
却是这李师师也学着李清照起身拜别:“王爷,奴也带着旋儿先回去了。”
这一回郑智倒是没有应允,而是说道:“师师且坐,晚些时候一起回去。”
李师师闻言,面色微笑,也不矫情,便坐了下来。显然李师师并不愿意回去,不论什么样的女子,对于这些事情,总会有一些醋意,便也有一些心中的比较。
郑智便也是照顾着这一点。抬手示意几番,赵缨络与李师师便又重新坐下。李师师显得轻松自然,赵缨络却是拘谨非常。
“帝姬殿下近来可是多与李先生谈论诗词之道?”郑智主动挑起话题,却是也在回避赐婚之事。今日来见赵缨络,本也有些纠结,既想见见,又不愿见。想见是因为两人也算得极为相熟,郑智对赵缨络也有些好感,这也是郑智接下这门婚事的考量之一,另外一个考量便是政治考量了,成为皇家驸马,总会给郑智带来不少好处。以后若是这天下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个皇亲国戚的名头,总比一般人多了几分身份的等级。
不想见的原因便是也知道这驸马之事,也难以解决。
赵缨络表情虽然拘谨,却是又极为愿意与郑智说话,郑智话音刚落,赵缨络便立马答道:“近来李先生与师师姐姐经常来寻我坐坐,谈一些诗词,也谈一些乐音。李先生词作无双,比之周学正也不差分毫。师师姐姐于乐音之道,也是冠绝天下。能遇到她们,当真是三生有幸。”
郑智听得赵缨络叫李清照也称为先生,叫李师师更是叫姐姐,更是觉得这少女不凡,一个公主帝姬,能这般谦虚,古今少有的事情。
李师师闻言也谦虚一句:“帝姬殿下过奖了,哪里有什么冠绝天下,便是帝姬殿下的技艺,也不差分毫的。”
郑智闻言浅笑,说道:“一直没有听过帝姬殿下好好奏上几曲,不知今日是否有幸聆听?”
郑智当真还没有听过赵缨络认真奏上一曲。在周邦彦那里碰到的时候,赵缨络多是学习状态,便也不成整曲。赵缨络真正为人奏曲,想来还只有赵佶有这个荣幸。
赵缨络闻言,想了想,便也觉得还真的没有给郑智奏过曲子。轻声“嗯”了一下,脸色稍显红润,点了点头,身前小案之上,便是琴,扶手在上,等候片刻,平复一下心绪,已然开始。
郑智对于音乐,并不存在多么艺术的欣赏方式,只在顺不顺耳,能不能让人产生共鸣。
兴许赵缨络之前还不足以奏出真正动情的乐音,就如赵佶评价教导之语,随心方能动人。却是赵缨络之前,心思中就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便也少了动人的音乐。
此时的赵缨络,已然不同,一曲而下,当真有几分动人之感。便是郑智也能感受到一股淡淡的哀愁,哀愁极为单纯,并不烦乱。
这少女,也开始有了少女的心事。
一曲而罢,郑智抬头看了看赵缨络,开口说道:“太上皇能每日听帝姬殿下抚琴,当真也是享受。”
赵缨络心中本就随着乐曲有些哀愁,有思念故人,也有少女情窦初开的心事。此时听得郑智话语,面色更显哀伤,眼眸之中,已有晶莹之色,想来是郑智说到了赵佶,便也让这少女想到了赵佶。
便也看得郑智有些不忍,看了看身边的李师师,又看了看她怀中的女儿,开口说道:“他日若是有缘,便让你日日陪着太上皇书画,如此也解了你这些烦忧。”
郑智心中的柔软,显露无疑。女儿与父亲,终归是情人一般,这种感情无关世间所有的事情。
郑智却是也说出了赵佶的未来。郑智有自信能成大事,便也有自信说出这句话语。兴许也是面前的赵缨络救了赵佶一命。因为赵佶的命,在郑智心中并不值钱,甚至也不在意。死也无所谓,谁若是想要功劳,一刀把赵佶宰杀了,郑智也便当功劳赏赐了。此时郑智却想着留赵佶一命,便也是此时赵缨络的缘故。
赵缨络自然听不懂其中含义,泪水轻轻滚落,只道:“若是能有这么一日,便是死也愿意了。”
郑智听到这一语,却是又有一些不舒服了。男人之间,与女人其实也没有什么区别。这少女话语,能为陪在赵佶身边而死。郑智作为一个男人,作为这个少女未来的夫婿,面对这少女心中都是另外一个男人,也会没来由有些轻微不快。
好在郑智是一个大男人,便也不会在乎这些小情感,只道:“会有这么一日的。他日入了东京,必然让你得偿所愿。”
赵缨络闻言,忽然感觉心情大好,破涕微笑,起身一福道:“璎珞多谢燕王殿下。”
郑智点了点头,吩咐裴宣道:“且去叫客栈里的人到德月楼里叫一座酒菜送过来,今日在这里吃了再走。”
裴宣闻言便去安排。心中却还有烦心,看这情况,这帝姬殿下暂时是不可能入得府衙后院居住了。还是得在城里寻个宅子,裴宣便也开始想着要把哪个衙门的宅子先腾出来,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哪个衙门倒霉,便先到府衙外院挤一挤,挤不下也得挤。
此时李师师也起身出门,吩咐了几句门外的军汉,军汉便往府衙奔去,通知内衙,燕王殿下便不回府内吃晚饭了。
第六百二十九章你这个没卵用的狗东西
官道上一队骑士,六百号人左右,从东京而出,直往北上,除了身上的铁甲与兵刃,却是没有带任何东西,便是粮食都没有带。
盖毅显然也不敢在东京多留,东京城墙高大,城外河水宽广,城内也还有几千兵将,实在久留不得。
快马飞奔出几十里,盖毅也只是稍作休息,在一处溪边喝了些水,又启程北上。
东京城内,出得三千人马,却是才刚刚出发去追,也有十几骑在官道飞奔,带着书信往京畿封丘与京北滑州等地,便是要围堵反贼。
盖毅前路,其实并不远,鲁达已然到了安利军府迎阳城,此去不过两三百里,却是面前还有一条宽广的黄河水道。几百人马,要渡河,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其他城池州府的围堵倒是不在话下,不会来的这么快,却是这身后跟着三千东京禁军,才是威胁。并非厮杀作战的难度,而是时间容不得盖毅拖沓。若真是拖延下来,河对岸封丘城的禁军守在河边,这黄河就成了一条天堑。
盖毅明白这些,便也只有更加用力拍打马背,争取更多的渡河时间。也要与东京传令的人争夺时间,争取在封丘收到消息之前过河。
只要过了黄河,那便再也没有人能挡住这六百号西军骑士了。
李邦彦直接又入了皇宫,经此一事,东京城内人人在说,便是说着有军汉谋反的事情,内城大街上的火拼厮杀,外城大街上打马急追,便是谈资。
各大衙门里的官员,也有许多在内城里亲眼得见。便是这件事情已然闹大了,也容不得李邦彦不到赵桓面前禀奏一番。
却是李邦彦进得皇宫,先寻了太监去办了一件事情,方才去见赵桓。便是连忙又把种师道的尸体从赵佶那里搬出来,抬到宫外去等人收尸。本来李邦彦是说放一日,此时碰到这档子事情,便也放不得一日了,得赶紧抬出去。
再见皇帝赵桓,却也不是在那间御书房,想来种师道撞死在御书房了,赵桓大概以后也不会再去那御书房了,这般死人,赵桓大概也是第一次见,兴许晚上也会有几场噩梦萦绕。
皇帝赵桓当面,李邦彦便也一五一十说了一番。
只听赵桓阴沉说道:“这种师道,死便死了,却还能做一番犯上作乱的事情。这个老贼,只怕本就与那郑智暗通款曲,两面三刀。幸得是死了,若是大军付与他手,后果不堪设想。”
赵桓口中的种师道,已然成了老贼。
李邦彦闻言,心中虽然不觉得这种师道是老贼,却是也不出言多说,接道:“陛下,此番种师道已死,这东京掌兵之事合该再觅人选,此事拖不得啊。”
赵桓听得李邦彦提醒,才陡然想到此节,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需快快觅得一员百战良将,练兵剿贼。折可求如何?”
关系到赵桓自身的安危,赵桓自然是紧张上心的。
李邦彦闻言摇了摇头道:“陛下,折可求不可。淮西之贼,势力极大。折可求亲自在淮西领兵作战,方才压制住反贼之势,却也是艰难重重。若是此时调折可求入京,怕是这战事会有所反复。还是把折可求留在淮西剿贼比较妥当。”
赵桓闻言又急忙道:“折可求不可,那还有何人?殿前司与枢密院中,可有领兵之将?”
李邦彦闻言也是摇头,这两个衙门里,哪里有什么领兵之将,皆是一群在军饷里上下其手的文官而已,让这些人去领兵打仗,那还不如李邦彦自己上,这样自己至少还知道什么时候得跑。
“陛下,殿前司与枢密院中多文官,他们也不通战阵之事,即便是殿前司下的一个武官,也多是之前溃逃之辈,实不堪用。”李邦彦如此答道。
赵桓闻言,已然不再问,而是皱眉去想,自己也主动去想,想着这个事情的解决之道。
李邦彦也在想,绞尽脑汁去想,边想边道:“陛下,西北与党项人打了这么多年,多有能战之将,可以在西军之中谋划人选。”
赵桓却道:“西北之将,种家折家,还有刘家。种家不谈,折可求在淮西,刘家似乎还有个年轻的后辈,过于年轻也不合适。便还有谁?”
李邦彦听得赵桓一一去数,心中陡然想起一人,这人名字在请功的奏报中也经常出现,随着延安种家的奏报一起出现,也是姓刘,便连忙开口道:“陛下,臣想起一个人来,原来多在永兴军路随着种家作战,此人名叫刘延庆,也多与党项作战,麾下也有一些精兵悍将。此番西军南下剿贼,独留此人在永兴军路。可招刘延庆如今掌兵。”
“刘延庆?”赵桓带着疑惑重复了一句这个名字,想了想,似乎觉得也有些耳熟,开口问道:“此人麾下有多少西军的精兵悍将?”
赵桓一个太子,平常又不被赵佶所喜,便也少参与了一些国家之事,便也对许多人与事情并不熟悉。李邦彦推出一个人选,赵桓别的不问,就问这刘延庆手下有多少兵马。
“想来总有两万左右的西军精锐在其麾下,头前他也多番与西夏作战,想来兵马不会在少数。而且与西夏战过的兵马,必然精锐。郑智也不过是西军出来的军汉而已。”李邦彦其实心中也不知道刘延庆麾下有多少兵马,便也猜测着往多里说一说,也是给赵桓壮声势。
刘延庆麾下,能有个三五千人,便也是顶了天了。如今西北无粮饷支撑,只怕刘延庆连三五千人都不一定有。
赵桓闻言却是大喜,连忙开口说道:“好好,速速招其进京掌兵,升为枢密院副使,东京还有十万行军等待操练,让其不得拖沓,即刻快马入京。大军随后再到也无妨。”
李邦彦听言,一脸笑意,心中也在高兴自己又在赵桓面前解决了一番国家大事。这刘延庆又是自己推荐的,想来刘延庆若是进京,必然也会投桃报李。如此李邦彦势力便是更大。
“陛下,臣这就着人拟旨,快马加鞭送到永兴军路去,来回一个多月,想来那刘延庆便该到了。”李邦彦便也急着把事情定妥,以防反复。
赵桓点了点头,李邦彦飞奔出门,便去操办。
刘延庆本该带兵伐辽,大败而归,却是这个差事被郑智取代了。而今依然还是登上了真正的历史舞台,入京掌兵。这大宋朝,也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了。
盖毅带着六百骑,已然奔到了黄河岸边,军汉们四处搜罗着大小船只,抓紧一切时间渡河。
身后的三千追兵,倒是迟迟不见,直到盖毅最后一个渡过黄河,那三千东京之兵,依旧一个都没有出现在视线之中。
倒是盖毅自己心中紧张不已,却也是盖毅把这些东京的军汉看高了几分,因为盖毅头前于内城一番厮杀,当真还觉得东京军中还有几个手段不差的人,也有几个敢战之辈。不免就把东京禁军高看几分。
却是那些殿前司下的皇城护卫,代表不了整个东京禁军。
一路而去,过封丘,也无人阻拦,过滑州,也无人阻拦。盖毅甚至在路边镇上还强行“赊欠”了几番口粮。
封丘城内,并非没有接到命令,东京传令的快马,怎么也比六百号渡河的人马脚程要快。却是这封丘城大门紧闭,便是这么看着盖毅打马从封丘城外绕过,
主官谓之曰:贼乃骑兵,追之不及。
一路飞赶,第二天下午,盖毅已然到了迎阳城下。
只见城头上号角大作,无数军汉涌向城头,床弩绞盘嘎吱作响,巨大的羽箭已经上弦。还有各种守城之物往城头上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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