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郑智能留朱一命的唯一一个原因。这个花石纲的主要经办人,若是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人头大概立马就挂在了城楼之上。真要说逼人揭竿而起的花石纲,兴许赵佶比朱更该死。
燕云之北,古北关口。
关口之外五里,营帐绵延,一万女真铁骑,两万多高丽奴隶,皆聚集于此。
几个人在古北关口西边的崇山峻岭里翻越出来,衣衫褴褛,面色黑黄。胸前的包袱里的清水的干粮早已吃尽,唯有一封书信在里面。
斡离不终于是接到书信了,书信里不过简单几语,斡离不看完之后,开口说道:“郑智终于与宋朝廷开战了,那东京城,想来是一场苦战。机会大好,传令各部聚兵,攻打关口,先试试手脚。”
斡离不话语一完,不得片刻,整个营帐之内号角大作。
史进连忙上的关口城墙之上,看着远处集结的女真大军,眉头直皱,连忙下令:“速速快马加鞭去信燕王,禀明女真攻城之事!”
身边的虞侯连忙去寻纸笔。
便听史进开口又道:“他妈的,高丽战事还未落幕,此番就要开战,这些女真人当真是狡猾得紧啊。待得王爷回来了,便把这些女真杀个干净!”
米真务就在身旁,开口接道:“史将军,此番该命高丽里党项人与北方的女真人开战,如此才能拖出女真人回军的步伐,便也是保得这关口不失。”
史进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此番高丽当真成了一锅粥,倒是让开京那些高丽王公贵族得了利,苟延残喘,又能多活些时日了。”
米真务当真在为郑智着想,答道:“燕王殿下也曾说过高丽不过小患,得失之间算不得什么,女真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
史进点了点头道:“是啊,女真才是真正的心腹大患。这关口定要守住。”
“史将军,女真有三万多大军,军械也是不差,攻势必然极为凶猛,沧州铁甲上阵不多,防守起来必然极为吃力。米氏麾下士卒悍勇,只是多皮甲,若是能配上铁甲,守此关口当不在话下。”米真务开口说道。
米真务出得此语,不知是心中真是单纯这么想,还是有其他的念想。
史进闻言转头看着米真务,面色发冷,低沉问道:“哼哼。。。米真务,你倒是好打算啊。可是觉得王爷不在河北,所以觉得有机可乘?”
米真务闻言大惊,连忙跪倒在地,口中急忙说道:“史将军误会小的了,小的忠心,日月可鉴。而今燕王殿下更是封赏了水草丰美之地供我部族繁衍生息,小的哪里还有二心。小的所言,皆只为守住关口,不让女真人得逞。”
史进闻言点了点头,轻轻一笑,只道:“你在这城头上看着,看看那些高丽人战力如何。能不能爬上城墙!在看看那斡离不舍不舍得让他部族的女真汉子来爬城墙!”
史进显然心中知晓,此时女真攻打关口,不过只是试探而已。女真若是真想攻城,应该是几万铁甲聚集,合力一击,而不是现在这般的阵仗。更不会让斡离不一万人上来先消耗。草原上的事情还就在眼前,女真人也不会重蹈覆辙。
远方鼓声已起,无数衣衫褴褛的高丽人拿着刀兵往前冲锋,身后铁甲呼喊不止,皮鞭抽打,羽箭恐吓。
没有阵型,没有甲胄,更没有盾牌与强弓硬弩。就是这么蜂拥往前。
兴许将来这些高丽人当也有一个士卒的模样,站得直队列,穿得上甲胄。却是这个时候显然没有那个时间容许女真人慢慢操练。
长梯架在关口城墙之上,片刻之后又都翻倒在地。
几个军将奔到头前来问史进:“将军,要不要开炮?”
史进回头看得垛口处刚刚运来的十几门大炮,摇了摇头,只道:“弹丸打不到女真大营,浪费了没有意义。不开炮了。”
羽箭在天空飞翔,城头下的喊声震天,却是墙角下除了一队尸体,并没有几个活着的高丽人。
身后的女真人用刀兵驱赶,身前的高墙显然也攀不上去。国破家亡,为奴之人,当真悲哀。
一个沧州铁甲,站直城头之上,高举一个石头,却是往下左看右看,又把石头收了回来,放在城墙之上。只因城下近处,已然没有了一个想要攀爬城墙的高丽人。高举的石头便也失去了目标。
女真将台上的斡离不,怒不可遏,口中大喊:“让这些犬狗冲上去,不往前冲就杀,全部杀光!”
军令而下,头前的女真铁甲已然把屠刀挥向了那些踌躇不前的高丽人,砍杀无数。
前方的高丽人又一次开始靠近城墙,开始扶起长梯,试图再次攀爬城墙。
檑木滚石,箭雨无数。
高丽人又这般退了下去。
反复几次!
这次可笑的攻城战方才落幕。高丽人更是横尸遍野,只有六七千之多。
无人收尸,也无人救治伤员。
史进站在城墙之上,看着城墙下一个摔断双腿,努力用双手往北爬去的高丽人。
就这般看了许久之后,伸手从一个士卒手中拿过弩弓,上了羽箭,瞄准之后,一箭射去。便把那高丽人钉在了地面之上,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免得这高丽人再多受痛苦。
淮西折可求,几日之后,终于也接到了东京城里发来的圣旨。
此时的折可求已然快到了南丰城外,王庆已然就剩下四五座城池,杨可世在南而来,刘正彦从北而来,折可求从东而来。这个淮西楚王,王侯将相的梦破灭在即。
这是这道圣旨让折可求为难不已。传旨的不是什么官员,而是郑智的亲兵。一切都不一样了,这道圣旨的含义,折可求一清二楚,再也不是排演个戏码就能解决的事情了。
兴许折可求也没有想到,郑智竟然真的就这么把东京攻下来了,还是这么快就把东京攻下来了。
天下大势,折可求以为自己算得准,终究还是没有算准。
左右逢源,长袖善舞。也会有面临真正抉择的时候。
“相公,要不要去通知小刘相公与杨将军,他们离我们也不远了,百十里路的距离。”一个军将看着折可求的为难,也知道其中的缘由,此事便也不是折可求一个人能决断的了。
折可求踱步不止,口中只道:“先等等,容某再想想!”
第六百四十九章金蝉脱壳,千刀万剐
折可求在大帐之中踱步不止,身边唯有一个心腹之人跟着坐立不安。
要说折可求与郑智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差,郑智与折可求两人之间,也多少有点朋友兄弟之间的情分。
但是折可求与刘正彦不一样,小刘相公本身年纪就不大,而且在刘法的事情上还承了郑智的大恩,此时的小刘相公本身也没有什么多的想法与抱负。
折可求却是不一样,折可求经略州府的时候,郑智还不过是一个屠户。折可求与种师道争锋的时候,郑智也不过是种师道身边一个小小的都头。
按照出身来说,郑智及不上折可求一根腿毛。按照家族势力与传承来说,折可求更是高高在上。便是按照年纪来说,折可求也大了郑智不少。
折可求明面上与郑智交好,但是在郑智面前,折可求多少还是有些优越感的。虽然不至于看不上郑智或者鄙视郑智,但是折可求多少也有自己的骄傲。
而且折可求也并非种师道哪种大忠大义之辈,这段时间以来,折可求想得更多的是如何保证自己在西北的利益,如何保证自己的兵权,如何保证折家能继续在西北当个土皇帝。
也是基于这一切,折可求北出草原,南下淮西,圣旨召其勤王,他也不去。
而今郑智打着皇帝的名义再次召折可求去东京,折可求心中知晓,只要自己去了东京,那么兵权之类的事情,便也不是自己能做主的,西北的土皇帝也大概是做不成了。以后都要看郑智的眼色行事。
这与战阵之上的临时指挥权不一样,这关乎了整个折家往后的道路与命运。历史上的折可求,在靖康之后,也因为种种原因投降过女真人,即便投降了女真人,折可求依旧想成为西北的土皇帝,依旧想着自立门户,也因为这一点,被女真人毒杀。
西北没有了种家,便也只有折家一家独大,会有这些想法也是无可厚非。如刘正彦与杨可世,不会产生这种想法的原因也是因为两人在西北并无当土皇帝的基础。
“孟朗,要是某再以大战推脱,不去东京,郑智当如何待某?”折可求思来想去,依旧没有一个决断,便也开口去问身边的心腹。此人名叫孟朗,本也是读书之人,奈何西北向来文风不彰,难出进士,随着折可求上下军阵十几年,如今倒是一个武将模样。
“相公,如此怕是也骗不到那位燕王。。。不过想来那位燕王也不至于能拿相公怎么样。。”孟朗显然不是折可求,直接叫郑智的名字,而是以燕王称呼,话语也是直白。
折可求想了片刻,又问:“你说郑智会不会也派了人往刘正彦与杨可世传了圣旨?”
孟朗本没有多想,直以为这道圣旨与之前一样,只到了主帅折可求这里,此时听得折可求话语,面色一变,点头说道:“想来那位燕王会这般行事,如此看来,那小刘相公与杨将军必然已经接到了圣旨。。。这般。。。怕是小刘相公与杨将军会往东京去。相公,这以大战推脱之法似乎也就不可行了。”
孟朗倒是想得透彻,若是刘正彦与杨可世率兵入京,折可求用大战来推脱,那就有些可笑了。谎话在台面之下,互相心照不宣,便也双方还保留了一些脸面。可要是摆明了去欺骗别人,那便是一切都摊开摊牌了。就是明着与人过不去,意义显然是不一样的。
折可求闻言眉头一皱,又道:“某若是直接带兵回西北秦州呢?”
孟朗闻言连忙摇头说道:“相公若是如此,那便是真的抗旨不尊了,必叫那燕王记恨在心,而今燕王势大,怕是得罪不得。否则往后怕是难以再相处了。”
折可求闻言连连摇头,“非也非也,那要看某怎么回西北去。此番一路南下,钱财聚了不少,能供得几年开支,某便会西北去,秣兵厉马,将来郑智即便解了手脚,便也不会与某撕破脸,还得多多倚仗与某,那时候他自会拿好处来收买与某。”
折可求此时像是已然有了决断,这个决断依托的就是这段时间收拢的钱财,还有就是西北人的悍勇。就如折可求话语所说,回了西北,多招一些兵将,多打造铁甲,这土皇帝便当定了,便让郑智投鼠忌器,不敢与之随意撕破脸面。
如今天下大势,已然就是大争之世,便是乱世出英雄,折可求兴许还没有想过要争夺天下之类,却是也不想受制于人。还有一句话语折可求没有说出口,宋建国之时,那党项西夏何以能建国?
不过也是大宋对那嵬名李氏还有倚仗,因缘际会之下,宋兵败无力,党项得以建国。折可求建不建国倒是没有多想,但是这土皇帝,折可求似乎是要当定了。
孟朗听得折可求打定主意要回西北,忙道:“相公,如此还需三思啊,抗旨不尊,怕是后患无穷。”
折可求面色一笑,只道:“无妨,去对那传旨之人说,某立马率兵攻打南丰城,灭了王庆,立马入京。”
孟朗闻言一愣,看了看折可求,见得折可求坚定点了点头,转身便出了大帐,去寻郑智的亲兵答复。
大营之中片刻之后便是号角鼓起。大军开始攻城。
折可求为了表达心中急切,亲自上得阵前督战。
刘正彦与杨可世自然是也接到了圣旨,郑智显然也与这两人送去了圣旨,便是也要防着折可求从中作梗。
二人接到圣旨,各自从南北一百多里之外直奔折可求大帐而来,大军如今对南丰城左右五个城池形成了合围之势,也到了大战落幕之时。攻与不攻,也待折可求帅令而下,此时接到郑智召他们入京的军令,自然飞奔来寻折可求商议攻城之事。覆灭王庆,便可率兵入京了。
折可求一万多兵马,正在奋力攻城,声势浩大。南丰主城之内,已然没有了多少贼兵,到得这般穷途末路之时,裹挟之众,浑水摸鱼之人大多早已想方设法逃散了去。
还能在城里坚守的,便也是王庆一些心腹之人,人数不足三四千。这个自封的楚王与那燕王,实在相距甚远。兴许这个楚王也想着能与燕王一样,以兵逼迫东京加封,也与那燕王一样自成一方大势。
却是梦太美,现实太残酷。
折可求亲上阵头,时而大声呼喊,时而亲自引弓去射。大战的场面,更是激烈非常。
郑智的十来个传旨亲兵,也在阵后观战,便是等着一战而决,跟着折可求率兵入京复命。
西军的悍卒,终于攀上了城头,折可求也极为奋勇,第二批就上了城墙。
不得多时,城门洞开。
又不得多时,四门皆开,无数贼人往几个城门冲杀出去,便想着能逃出升天。王庆自然在其中,便是想着燕王当不成了,入得哪座山林,便再去当个山大王。
折可求已然冲入城内,身先士卒,便也让军汉们士气大涨。
孟朗跟在身侧,心中还是疑惑不止,这城池就这么攻破了,就在郑智亲兵面前把城池攻破了,当真不知这位折相公到底是如何打算的。
却见此时折可求把孟朗拉到一条小巷之内,开口说道:“孟朗,速速带人去收拢城中财物。”
孟朗点了点头,便要去做事。转头奔得几步,却听身后一声惨叫,连忙回头去看。
只见折可求胸口铁甲已落在了地上,胸前血流不止,一根羽箭插在胸口之上,折可求更是疼得面色惨白。
孟朗大惊失色,连忙抬头四处去看,看看敌人在哪,却是寻了一周,不见一个敌人。
便听折可求口中喊道:“某无妨,破了皮肉,血流得多了点,死不了人。”
孟朗此时才明白过来,一脸紧张问道:“相公,你为何要把这羽箭插在自己胸前啊。”
折可求喊道:“不如此,何以回秦州。你快快去收拢城中的财物。”
孟朗立马也就明白过来了,这位折相公,实在是狠!便也不在多说,只道:“相公保重,速速去找医官。末将先去办事。”
说完孟朗奔出小巷。折可求也扶着墙从小巷出来,左右军汉皆是大惊失色,上前去扶,四处去寻医官来救。
刘正彦与杨可世奔到南丰城东,大战已然落幕。
大帐之中,折可求躺在木榻之上,面色雪白,奄奄一息,床榻上,衣衫上,皆是血迹。
两人大惊失色,奔到近前。
“折相公,你怎么样?”
“折相公,何以要你自己以身犯险啊。。。”
折可求微微抬起手,一副疼痛难忍的模样,开口说道:“燕王相召,心急之下,亲自上阵攻城,未想天不佑某,被流矢射中。此番已伤肺腑,怕是难活了。。。”
刘正彦闻言大惊,转头看向医官,开口大喊:“折相公到底怎么样了?”
医官噤若寒蝉,一脸惊骇,也知道怎么回答,只道:“折相公能不能活,就看造化了。。。十有**。。。难以。。。侥幸。”
刘正彦一脸悲哀,转头一把抓住了折可求的手掌,开口问道:“折相公,你战阵无数,何以此番能伤在毛贼之手,天道不公啊。”
“战阵无眼,刀兵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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