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家算上唐生亭的四个儿子,“学”字辈共有兄弟八人,姐妹三人。那另外四兄弟乃是山青水秀四兄弟,而三姐妹分别是唐雪霜、唐雪桃和唐雪衣。大姐唐雪霜嫁到五十里外的山村,唐雪桃也嫁到鸡鸣村刘立本一族,只有唐雪衣待字闺中。雪霜乃是唐生仁的长女,雪桃是唐生亭的女儿,三个人年龄一般大。而雪衣乃是三叔唐生礼的女儿。
唐学风回到家,告诉父亲他想离开家一段时间,唐生亭不让,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学风不能外出!学风扭不过父亲,只好继续留在唐家大院。
入夜,唐学风来到最后一进房子,这本是他和几位弟弟的书房,唐学风独自坐在大厅里,孤灯不明,思绪紊乱,想来想去都是赵姨对他说的话。
这所宅子,自己住了二十多年,从来没有感觉到什么,那么赵姨为什么要这么说?学风百思不得其解。
恰在其时,前面传来哭声。学风一惊,连忙跑出去。
大门外奔进来一个人,是二姐夫;鸡鸣村的刘龙游!只见他一身素衣,面容憔悴,目光呆滞,双泪交流,学风心一颤,难道是二姐雪桃?
二姐夫扑倒在唐生亭面前,抽抽噎噎的诉说着。原来今天傍晚,行将临产的二姐忽然喊疼,大家都以为是产前阵疼,待到弄明白是心口疼痛,再去请郎中,二姐已经在抽搐了!勉强挨到了一会,一瞑不视,可怜腹中胎儿,竟难保全!
这件事对唐生亭打击太大了!他起身想去搀扶二姐丈夫,可自己竟然摇摇晃晃跌坐在椅子里。
学风双眼模糊了!二姐和他乃是双胞胎,竟尔一别永诀,此情此痛,谁能解得?
学风眼前,又是落英缤纷,唉!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零落如水,碾碎如尘,就这样永远的逝去了!
第九章 深闺疑云
唐雪衣一向不住在唐家大院,她是唐生礼的女儿,今年17岁,父亲的失踪让她痛不欲生。她不便跟着去,后来跟着母亲,带着弟弟到神秘坟墓去祭奠父亲,雪衣才得以见到。
就是这个坟墓!父亲和伯伯们在这里神秘失踪!唐雪衣看弟弟唐学秀有点害怕,就过去握住他的手。
唐雪衣也看到了那个大锅,她盯着它看了足足有五分钟。
父亲的死让她对这个地方充满了憎恶,而不是恐惧!
然而一切似乎只是个开始,后来赵姨上吊,二姐雪桃在临产时暴卒,雪衣凭着直觉,觉得有一个巨大的阴影正投落到唐家来。
雪衣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子,她喜欢春天的花,秋天的叶,但看到落红成阵,叶落归根,雪衣的眼里就会涌起两行热泪。
雪衣特别喜欢香草,她喜欢她的名字,喜欢她的性格,喜欢她的秀美,她们是一对好朋友。赵香草嫁过来的时候,雪霜、雪桃姊妹俩已经双双出嫁,香草自然的就和雪衣成了好朋友。
大伯父生病的那阵,雪衣也经常过去,香草说起方先生来的那种淡淡的喜悦和哀愁,让雪衣暗暗心惊,她不同意香草对方子平的评价,凭着直感,她不喜欢这个方先生,他独自一个人沉思的时候露出的那种神色,让她害怕!
她决定有时间好好和香草谈一谈,不过大家都在忙伯父的病,而她自己还沉浸在父亲失踪的巨大阴影里,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然而再也没有机会了!
雪衣去过桃花箭,她很喜欢桃花,那里的桃花开得很美,灵落山阳坡的山沟,阳光充足,而且水分也多,因而花开得极为繁盛,但她不喜欢箭,她总感觉,这支箭,面对着她。
雪衣回到家,来到自己的卧室,书桌上铺开纸笔,她想画朵桃花。
雪衣特别擅长静物写生,她画的花鸟鱼虫,让人拍案叫绝,伯父家几个哥哥弟弟读书的书房里,还有一幅“二马同槽”,那本来是取笑学风哥哥和学云哥哥的,因为他俩经常鸡争鹅斗,而且都是在讨论问题的时候。但学风哥哥说画得很好,他很喜欢,就让人裱糊了,挂在那里了。
今天的桃花,雪衣也蕴含了深情,把对香草的思念贯注其中,因而一个多时辰下来,那桃花鲜艳欲滴,雪衣心灵得到了寄托。
天气转暖了,山谷内,曾经刺骨的北风早已吹面不寒。尽管有高山遮挡,村前的河已经解冻,河水哗啦啦的流着,新的一年开始显露出无限生机。
这样的天气,唐雪衣心情也稍稍好些了。她看到弟弟提着小水桶回来的时候,对他笑着,还看了看他的水桶里,那里面有几条鱼,看来他这次去河边,满有收获。
雪衣回到家里,帮着妈妈做事情。母女俩拉着家常,弟弟学秀把鱼倒在一个盆子里,那几条鱼就在里面游来游去,雪衣也坐在旁边看。
“快去换换衣服,你看你,把衣服都弄湿了!”妈妈嗔怪的训斥着弟弟。
弟弟做了个鬼脸,一溜烟跑出去了。
好长时间,他都没回来,妈妈还骂:“这小鬼!又不知死到哪里去了!”
这时候学风来了。
“三婶,哦,雪衣妹妹,”学风坐下了,“这是小秀捉的鱼?”
“是呀,这会又不知到哪里去了!你大姐那里谁去了?”是三婶在问。
“哦,父亲让学云和学雨去了。是这样,明天是二叔生日,去年我们还围在一起给他祝寿呢,今年我们兄弟几个想到米山去祭奠一下。”
“你们去吧,不过别呆时间长了,雪衣就不去了吧?”
“不!妈妈,我也想去。”雪衣不同意。
“衣妹妹就不要去了,让秀去好了,我们会带好他的。”学风这样回答。
雪衣嘴撅的老高,冲哥哥撒娇。
学风笑了笑:“对了,我还有事和你说呢。”
雪衣回嗔作喜:“那好吧,到我房里去,我还有东西给你看。”
“雪衣,你顺便看看你弟弟,是不是又出去了。”
“我知道了。”雪衣说着,自己先出去了,学风给三婶告了别,才出来。
一走出来,学风的脸就阴沉了,兄妹俩且走且谈,声音很低。
“雪衣,你没有梦到赵姨吧?”
“没有啊!但我真想她!你梦到她了?”
“我没有做梦。不过那天在桃花箭,我遇到她了。”
雪衣有点害怕,盯着学风的脸看。
学风简单说了那天的情况,然后问:“赵姨让我离开家,你说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不过我也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雪衣老老实实的回答。
“哦,那是什么?”学风很关注。
“我也说不好,朦朦胧胧的。”雪衣老老实实的回答,“还有,我不喜欢那位方先生,还有他给这些地方起的名字。”
“你是说米山,还是锅山路?”学风不理解。
“都是!还有桃花箭。”
“哦。”学风沉思了。
“我听说,他还在给周围这些地方命名呢。一个外地人,干吗管这么多的事情,真不理解!”雪衣继续发泄着。
他们来到了雪衣的房间前,推开门,雪衣让哥哥进去,自己要去厕所。
“在桌上摆着呢,上午刚画的,你看看吧。”雪衣转身走了。
“哦,又画的什么?不是给我画得吧?”学风说着,走了进来。
他直接来到书桌前,看到了雪衣的画,画的真是很好,雪衣妹妹有这方面的天赋!
但他觉得不解,他摇了摇头,等雪衣回来。
雪衣回来了,她在擦着手,轻声问大哥,但语气中难掩得意之情:“你觉得怎么样啊?”
唐学风没有说话,只是支吾了两声。
雪衣来到桌前,看大哥神色凝重,她还微觉奇怪呢,可当她一看那张画,脸色立刻就变了!
画,还是那张画,就是雪衣上午作的那张画,桃花盛开,娇艳欲滴,可是,远处射来一支箭,正中花心!
尽管雪衣知道那不是自己画的,可那笔法,作画的技巧,无一不是模拟的极为逼真,连雪衣也迷惑了!
而学风不明所以,更是茫然的望着她。
听雪衣说完,学风的脸色也阴沉了,是不是秀作的?秀喜欢恶作剧,但他们都推翻了自己的假设:秀根本做不来,他能把一支箭画成棒槌。
雪衣环视房间,除了前门和窗,更无出入口,自己画完了就在院外边站着,没见人来,那么这支箭是谁添上去的呢?
她的眼睛盯着地上,感觉告诉她有人进过自己的房间,那么是在内室?
内室和外室之间,乃是一层帐子,帐子上开了个小门,门上挂个门帘。这样一想,不知是因为有风,还是心理作用,顿时觉得那门帘的下摆,微微晃动!
学风的目光也盯着那里,他略一迟疑,走上前去,而雪衣也跟了过去。
学风猛地挑开门帘,就站住了,雪衣侧身走了进去,她看到了什么?
弟弟!唐学秀!这家伙,脏衣服也没脱,和衣睡在自己床上,两个人心情不觉一松,难道是秀?这家伙什么时候把姐姐作画的高超技艺学去了?
可当雪衣来到床前,她愣住了。
第十章 惊涛骇浪
雪衣永远忘不了那个瞬间,她是如此近的接触到死亡,等学风上来一看,学秀已经四肢冰冷,死去多时了!
他全身蜷曲着,似乎很难受,可他竟然没发出一点声息,真是奇怪!要知道,雪衣和母亲在前面,离此不远,如有声息当能听到。从死前的痛苦来看,学秀应该会大叫的,而他没能叫出来,就一命归天,则这种病症之迅速,非同一般。
雪衣嚎啕大哭,学风也流泪了,不知发生何事的母亲赶来了,她看看儿子,扑上前去,抱着他,惊呆了。
儿子!片刻前还是活蹦乱跳的儿子,你从河里抓来的小鱼还在那里游动,你怎么了?怎么就不动了呢?
母女俩围在学秀身旁,大放悲声。
学风陪在一边无声的哭泣着,他在思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去年开始,悲剧就在这个家庭里上演,先是三个叔叔,继而是赵姨、大姐,现在是最小的幼弟学秀。
他忽然又想起了赵姨曾经跟他说过的话,那是在桃花箭,赵姨怎么说?哦,她说:“学风,我来告诉你,唐家大院不能住了,你最好搬出去。”而且没有原因,学风眼前,依稀出现了赵姨那慌急的神色。
方子平最近声名鹊起,远播周围上百里,谁都知道翠屏村住着一位方大神仙,能预知祸福。因此很有一些人来找他,看如何断断今世,修修来生。方子平那三间高堂大屋,顿时门庭若市。和他一墙之隔的常思纲,也颇不觉得寂寞了。
然而最近常思纲颇为疑惑,也有点惴惴不安,因为根据子平的预言,山谷内将有一场大灾难。子平虽然没说明白,无疑的是针对整个山谷的。
不过子平似乎有趋避之道,他开玩笑的对常思纲说:“老弟,你的面相,温和敦厚,与世无争,一生要过三道大关,现在已经平安度过一关,大可不必担心了。”
方子平说话总是语带禅机,至少在常思纲听来是语焉不详,不是很明白。他说的第一大关乃是开启神秘坟墓,可能带来杀身之祸但现在已经过去了。
方子平的解决办法也很玄妙,他给出常家老林的具体位置后,立即布置开建地穴的工作,并且亲手丈量尺寸,选定方位,等地穴建好,已经是春天了,春寒料峭,而子平却让常思纲在地穴里躺了一天一夜!
人没死,先用上坟墓了,听听都新鲜。然而看着方子平那个严肃劲,那一本正经的劲头,谁也不觉得好笑。
常思纲躺了一天一夜,出来感冒了一场,没关系,方子平三付中药,那常思纲又生龙活虎了。而这一关,据方子平讲,是过去了。
宋永红很关心山谷内的灾难,很想打听个明白,可是子平总是乱以他语,就这样含混过去。她委婉的跟丈夫提出,希望方子平去看看自己的父亲。
宋柏青嫁女后,倒是也到翠屏村来过几次;来了就住在方子平那里,两个人经常彻夜交流。宋柏青对于风水一道又了解了很多,然而关于山谷内的事情,方子平很少说起。
这天听到唐家人神秘死亡,方子平一声没吭,低着头想心事,似乎这件事发生在很遥远的地方,他完全可以无动于衷。
阴历的六月,天气突然转热,已经连续二十多天没有下雨了,似乎谁也没有经历过这么热的天,山谷内闷不透风,人们根本喘不过气来。
唐生亭短裤背心,坐在后院的几棵大树下乘凉,孩子们一天到晚泡在河里。
鸣蝉在树上不住声的叫着,连小孩子都知道它叫的内容,周围山上的树木因为气温持续走高而蔫儿吧叽的,打不起精神。方子平顶着酷暑,顺着灵落山山脚的小河来到卧虹村。
宋柏青正在门口的老榆树下挥着大扇,听河水唱着歌。看到他来,连忙站起来,让他坐。子平擦了一把汗,接过宋柏青递过来的茶水和扇子,连声喊热。
柏青脸上都是愁云:“这样的天气如果在持续十天,今年就是大荒年了。”
“不用持续十天,也是大荒年!”方子平说着,脸上的镇定让人吃惊。
柏青听这话有玄机,赶忙请问何故。
“宋叔,您应该明白啊,天气热得如此反常,那一定是在孕育大暴雨啊!”
宋柏青脸上的肌肉抖了一下,他清楚的记得十岁那年,一场特大洪水袭击了山谷,从四面山上顺流而下的洪水,把山谷变成了一片汪洋,那种境况可真是惨烈!墙倒屋塌,家畜被掠劫一空,人或为鱼鳖!
那种情景,思之如历历在目,照方子平所说,难道还要来一次?
子平的眼睛盯着南面的高峰,那座叫做峙山的顶峰,这座山,双峰夹峙,两侧又各有一座稍矮些的山峰,四峰之间形成了三道山谷,峰高谷深,极为险要,两峰之间的距离很近,加之在山的背阴面,山谷内常年不见太阳,少有人敢去。
子平看着,目光有些游移不定,宋柏青看着他,茫然不解,他顺着子平的目光望去,不见有什么异处。方子平交代了几句,就回翠屏村了。
就这几句话,让宋柏青感到惊心动魄。
两天以后的午后,山谷内燥热难当,天地好像都凝固了,没有一丝风,人们什么也不能做,凑在一起一边喝茶,一边咒骂着这鬼天气。
唐学风干脆光着膀子,穿个短裤,坐在后面的凉亭里。天气太热了,书也看不下去,昏昏然却又无法入睡,烈日刺透长空,直烤到每个人的心里!
学风于昏昏沉沉之中,突然感觉有一丝风掠过脸颊,学风一喜,环视周围,枝不动柯不摇,哪有什么风?学风觉得奇怪,仔细看看,还是没有,阳光依然刺眼,他又闭上了眼睛。
突然,学风觉得有一个阴影笼罩了自己,他睁开眼睛,远处的阳光依然明亮,而自己的凉亭却遮在一个阴影里!
他还能看到远处的山脉,然而,然而,好困!学风闭上了眼睛。
与此同时,所有的人都在欢呼雀跃,老天爷终于睁开眼了!他先在天上投下一块云,然后迅速扩散,遮天蔽日,先是白云,继而灰云,最后终于成了墨云!
蚕豆大的雨点落了下来,乘凉的人们迅速作鸟兽散,他们喊着,叫着,声音里充满了难言的喜悦,每个人都没想到,一个巨大的阴影已经投射到山谷,而他们或多或少会被阴影所笼罩!
雨,迅猛的来了!
风,也来助阵了!
似乎是从天边而降,狂风大作,肆意扫荡着山谷内的一切,而暴雨,下到极处天地一片,几步之内看不清人,直下到天黑也没有稍歇!
大树的树头被折断,很多人家的房屋也被掀走,不得不到邻家躲雨。
雨,一直在下,到了半夜,犹未稍停。更为可怕的是,山洪开始爆发!山谷内顿成一片汪洋。地势低矮的唐家宅首先遭遇洪水围困,唐家人拖儿带女,哭喊着,冲出了自己的房屋,到附近地势稍高的地方躲避洪水。
唐生亭的唐家大院已经成了一片汪洋,所有的人都携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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