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致远面上立即就带了惊喜。
虽然他不想让顾青未受累替他做针线,可顾青未真的做了,他哪里会不高兴。
府中绣娘做的衣裳,与他媳妇亲手一针一线缝成的衣裳,穿在身上又如何能相同?
飞快在顾青未脸上香了一个,宁致远接过衣裳三两下就穿戴了整齐。
衣裳是身淡蓝的直裰,针脚细密不说,领口袖口等处还绣了精致的花纹,宁致远穿上这身衣裳,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立即高大了许多。
然后,他翻了翻袖口,果然在内侧看到了自己的表字。
越之。
这是顾青未的习惯,在给宁致远做针线时总愿意留下些痕迹。
其实宁致远更愿意她在他的衣裳上绣了她的名字,不过女子的名字不适宜出现在这些东西上,留下他的名字倒也能接受,好歹他穿着这身衣裳的时候,也能时时记得这是他媳妇亲手所做,且是世间独一无二的。
宁致远脸上的喜色太过明显,顾青未哪里有看不出来的。
伸手替他理了理衣裳,确认尺寸合适,穿出去也不会叫人笑话他,顾青未才算是放了心。
然后,看着宁致远将衣裳脱下来小心的折叠整齐,顾青未突然开口问道:“越之,这两日见不着你人,你是做什么去了?”
宁致远手上动作一顿,然后若无其事地道:“也就是与阿肃阿莫一起闲逛呗,还能做啥。”
说到这里,宁致远又想起先前韩肃和殷莫得了顾青未帮忙处理家事一事,便忙道:“对了欢颜,如今阿肃和阿莫就差每天三柱香供着你了,若不是被我拦着,他们还要当面感谢你呢。”
说起自己将那两人拦了下来,宁致远的语气还有些得意洋洋。
随后就与顾青未说起韩肃家里之事。
得了顾青未的指点,韩肃也知道他要让荣阳伯看清楚他那继母孙氏的真面目,与孙氏正面对上始终是他要吃亏的,于是先让人将孙氏娘家侄女的情况打听清楚了,再明里暗里多次在孙氏跟前表现出一副对爵位势在必得的肯定模样。
孙氏初时还能沉得住气,但这样似是而非的话听多了,再加上这段日子韩肃与荣阳伯的关系有了极大的改善,她却也渐渐将韩肃的话当了真,还不住揣测是不是荣阳伯向韩肃透了什么准话。
孙氏装了这么多年的慈母,为的不过就是将韩肃从世子之位上撵下来,哪里能容得下韩肃这般得意,竟然一时乱了分寸直接找了韩肃并与其撕破脸。
孙氏说的话有多难听,从“正巧”听到两人谈话的荣阳伯那难看的脸色就可以知道一二。
男人纵有怎样的利眼,却多是不容易分辨出自己的枕边人到底有着怎样的算计,这一点从荣阳伯身上就可以看出来。
他如何也没想到,往日在他眼中端庄贤惠待继子如己出的孙氏会是这样一个口蜜腹剑之人,而且为的还都是夺了韩肃的世子之位,想着这些年来自己与韩肃这个长子之间的疏远,荣阳伯当即就甩袖离去。
不提孙氏会如何惊慌,韩肃随后就去见了荣阳伯,又将他调查到的,孙氏娘家侄女的消息放在了荣阳伯跟前。
纵是荣阳伯再怎么不通内宅之事,孙氏如此百般算计着让韩肃娶她这个不能生下子嗣的娘家侄女,其中隐含着怎样的恶意,却也能叫荣阳伯看个清楚明白了。
可以说,如今韩肃才算是真的扬眉吐气了。
再加上荣阳伯心里对他甚为愧疚,简直恨不得将这些年因深信孙氏为人而亏欠韩肃的都补给他。
韩肃这里的事是解决了,而殷莫那里,长安侯府两个小少爷被顾青未命人送去了庄子上,没有了两人成日里的闹腾,长安侯夫人虽然很有些想念,却也再不必因这两个小的而生闷气了。
说到这里,宁致远想起殷莫前几日托他向顾青未打听两个弟弟的情况,便顺势问道:“对了,欢颜,阿莫的两个弟弟如今怎样了?”
怎样了?
顾青未想起前几日才收到的庄子上的来信,“他们如今可算是学乖了,正努力做活儿好攒够那‘赎身’银子呢。”
以每日做的活儿折算工钱,攒够了五两银子方能回京。
这可不就是赎身银子?
长安侯府两位小少爷自幼就没吃过这种苦,刚开始去到庄子上时还存了些侥幸心理,每日里硬是不肯去做那些在他们眼里是下里巴人才做的农活儿,也不只一次的想要私下里从庄子上逃出去。
当然了,他们自然是被人无情的揪了回去。
不干活儿就没有饭吃,饶是他们强撑着不肯低头,被饿了两日之后也只能按着顾青未定下的规矩来。
嗯,他们如今大概已经攒够了两百文?
宁致远想着那两个往常不可一世的小子如今是如何狼狈,终是没能忍住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未完待续。)
第372章 摘星
任是怎样不听劝诫的纨绔,到了他媳妇手里,不也一样只能服服帖帖的?
宁致远心里莫名的骄傲。
待将来他们的孩子出生了,欢颜也一定能将孩子教得乖巧懂事吧?
想到前世辰哥儿被送到安平长公主院子里前的乖巧,宁致远如此想。
然后,他不着痕迹地觑了顾青未一眼,她已经不再揪着他这两日的行踪问了,想来,他转移话题应该是起了作用?
想着这两日所做的事,宁致远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心里却是盼着时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才好。
两个人在一处不着边迹的闲聊,这时间过得也确实快。
用过晚膳后,天色就渐渐暗了下来。
顾青未平常这个时候都该准备沐浴了,但今儿也不知怎的,宁致远却是寻了各种理由拦着她,一会儿谈心,一会儿抱抱的,就是不愿意让她去洗漱休息。
几次下来,顾青未拧着眉头看向宁致远,“你今天这是怎么了?”
宁致远双唇抿得紧紧的,就是不说话。
也正是这时候,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顾青未先前着了秋岚画屏去备热水,想是这时候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微抬了下颔,一个眼神便指使得宁致远屁颠屁颠的去开了房门。
房外确实是秋岚画屏,除了她们还有雪伶雪怜,以及院子里其他的小丫鬟。
这么多小丫头两眼亮晶晶的看过来,顾青未诧异之余又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身边的丫鬟从前可不曾有过这般不听吩咐的时候,那今儿这是怎么了?
想到这两日宁致远的异常,顾青未心中一动。
顺着打开的房门往外望出去,这时天色已经黑透了,天空那轮弯月的光辉算不得皎洁,甚至不足以让人看清脚下的路。
“这是……”顾青未低喃。
宁致远瞪了门外守着的丫鬟们一眼。
他苦心营造的惊喜,要是因为这些丫头而让欢颜失了这份新奇,他可一定饶不了她们!
对宁致远这一瞪,外面的丫鬟们没有半点惧怕的模样,甚至还都低声嘻笑着,就差没有直接起哄了。
宁致远见状便也不再管她们,不顾被这么多人看着,拉了顾青未的手就往外面跑。
“哎……”顾青未惊呼一声,却也不得不随着宁致远手上传来的牵引力道往外跑。
他们跑出漱云居,穿过几个院落,直到来到园子里,宁致远才松开他们紧握的手,在黑暗中指向远处,颇有些志得意满地道:“欢颜,看,这是我为你实现的心愿!”
顾青未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然后,她突然觉得,宁致远此时指着远处的模样,比那帝王指着江山说“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还来得让人心动。
远处,园子里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也不知道如何弄的,闪烁着明灭的光,就如那满天的繁星移到了树上。
已经入夜,天空那轮浅月也应景的躲到云层之后,在顾青未眼中,这漆黑的夜里,仿佛只有了树上那点点的光亮。
明灭之间,如梦似幻。
虽然看不见,但顾青未觉得,她的眼里,也一定映下了这点点光芒。
她的双眼,也定然如方才院子里的丫鬟们一般,是亮晶晶的。
她想起前世,她与宁致远最恩爱时,也曾并肩仰望夏日的星空。
那时也不知道如何就说到了各自的愿望上,被宁致远问及自己的心愿时,顾青未正在感叹着天上繁星的美,顺口就指了满天的星辰道:“我的心愿啊,就是能触摸到这满天星子,夫君你可愿意为我摘星?”
摘星。
这样的话自然不会被当真,就连顾青未自己,也只是随意一说而已。
七夕那日又重提这个话题,她想起前世的光景,顺口就将从前的笑言说了出来。
她以为宁致远根本就不会想起这点子微不足道的小事,就算记起来,也不会去做这等注定徒劳之事,却没想到,他真的用他的方式,送予了她一片可以触摸得到的星辰。
她只想要一滴水,他却给了她一整片海洋。
这样突如其来的感动袭上心头,顾青未鼻端蓦地就是一酸。
“越之……”顾青未声音有些哽咽。
她看向宁致远,连眼都舍不得眨一下。
宁致远伸手微抚了抚顾青未的脸颊,指腹轻轻擦过她的双眼,将她眼中氤氲的水汽抹净,然后低声道:“欢颜,我们一起去看看这片星海,如何?”
顾青未重重点头,又吸了吸鼻子,然后紧紧握着宁致远的手,与他一起走到那棵树下。
那是一棵长满翠绿枝叶的梧桐。
顾青未仰头,盯着那些明灭的光亮看了好半晌,才认出这片“星辰”是如何而来。
一个个只有指头大小的透明琉璃瓶,里面各塞了几只萤火虫,然后封了瓶口,用细细的线挂在了梧桐树的枝叶上,自然就得了这样一片星辰。
她不由笑出声。
也亏得宁致远能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她偏头看着宁致远那张随着明灭的星光也跟着或明或暗的脸,往四周看了看,估摸着不会被旁人看到,迅速踮了脚尖儿凑到宁致远唇边轻轻一吻。
纵她重生一世,在除了自己房里之外的地方做出这种举动,对她来说也是极为大胆了。
这样蜻蜓点水的一吻,对宁致远来说哪里足够,反正他来之前已经吩咐了不让府里任何人来园子里,当然也就没有什么顾忌的一把将顾青未捞在怀里。
低头,唇舌纠缠。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靠着树木,顾青未总觉得,这个吻都似是带了青草的气息。
忘我的两人不会知道,在园子里某个角落里,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正并肩看着远处那相拥的一对璧人。
“咱们家盼哥儿,可比你这个做爹的会讨媳妇欢心。”安平长公主感慨完了,这样说了一句。
宁景昌闻言抬手抚了抚下颔留着的美髯,有些不乐意地道,“夫人,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当初咱们年少时,飞鸽传书不也颇有意思吗?”(未完待续。)
第373章 镇抚
安平长公主闻言先是流露出感怀之色,然后斜睨了宁景昌一眼,“夫君还好意思说?当年你那鸽子飞进宫里,不仅被侍卫一箭射了下来,还差点被当作是有细作窥探宫中,这些你可都忘了?”
宁景昌被抢白得一窒。
但随即,因为这些少年时的趣事,夫妻俩对视一眼,齐声笑了出来。
良久,宁景昌轻轻一叹,“阿姝,这一转眼,咱们就已经老了。”
儿子儿媳都已经可以花样秀恩爱了,他们可不就已经老了么。
听到宁景昌如年少时一般唤自己,安平长公主眉眼间俱是一软,“夫君可不是这般容易服老之人,若是皇兄现在召了你上战场,你指定还能在敌军中杀个几进几出。”
两人自幼相伴,后来又成为夫妻,安平长公主自然是以宁景昌为豪的。
听安平长公主如此说,宁景昌笑着微微摇了摇头,这些时日因为与西府的关系而始终觉得有些低落的心便也松快起来。
好半晌,他偏头看着安平长公主,低声道:“阿姝,如今大周已多年无战事,锦衣卫这里皇上又有意让咱们盼哥儿接手,待抽出时间了,为夫带你周游大周如何?”
这个“如何”的答案,只看安平长公主那一脸的惊喜,就可以知道了。
……
这之后一连好几日,定国公府的下人们对顾青未越显恭敬,但总也控制不住好奇心,拿了又敬又羡的眼光偷偷瞧顾青未。
如今谁不知道世子夫人就是世子爷的心头好啊,若说从前府里还有那等仗着资历就倚老卖老之人,从宁致远为顾青未献上那片星海之后,却是再无人敢如此了。
国公爷和长公主就世子爷一个儿子,这国公府将来的主人必定会是世子爷和世子夫人,如今世子爷又如此将世子夫人放在心上,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又岂敢再打那些小主意小心思?
顾青未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人的想法,却也只一笑了之。
也就是这几日,宁致远接到了元昌帝那里递来的话,让他过几日之后正式去锦衣卫当差,官职是北镇抚司镇抚。
这不仅比前世要早了两年,而且起点也要比前世来的高。
北镇抚司镇抚虽然只是正五品,但手中职权却是不小,主管各地藩王及官员秘密监视、肃反肃贪。
可以想象的是,待宁致远正式上任,朝中官员将不会有几个愿意告罪他。
顾青未皱着眉头道:“越之,皇上如何会直接让你去北镇抚司做镇抚?”
虽然在旁人眼中北镇抚司镇抚算得上是实权在握,不过北镇抚司就算是在豺狼遍地的锦衣卫里,也是一个让人敬畏的存在,锦衣卫成立三十年,能在这个位置上坐稳的,无一不被人称作是酷吏。
顾青未可不乐意宁致远背上这样一个名声。
宁致远闻言却只轻轻笑了笑。
他知道顾青未的意思,不过他却并未将这点名声放在眼里,前世他将锦衣卫掌握得牢牢的,虽是位高权重,但名声可着实好不到哪里去,这样的日子他早就习惯了,又岂会有半点介怀?
不过,想到顾青未会因这点小事而心疼他,宁致远心里倒也一软,轻轻搂着顾青未,道:“欢颜,你放心,不过是几声骂名,你夫君我还不会放在眼里,那些会在背后议论的人,也就只能动动嘴皮子而已。”
而且,早在两年前顾青未被宁景泰的人掳走那天,他就已经深恨自己的有心无力了。
这两年他也没忘了要培养信得过的人,但这才短短两年,又能有多大的成效。
如今好不容易元昌帝要用他,他又岂会因为许是会被旁人议论畏惧而退缩?
他再不会让自己像两年前那般连护着欢颜都做不到!
顾青未也知道她是说服不了宁致远的,便也不再劝什么。
这日下午,宁致远的官服、佩刀、令牌就已经送到了定国公府。
金黄色的飞鱼服,绣春刀,还有令牌上的锦衣卫几个大字,无论哪样都比其他品官看着要张扬跋扈一些。
这些东西宁致远并不陌生,随手翻看着那身飞鱼服,又想起前两日亲信传来的消息,便不由呵呵一笑,转头与顾青未道:“欢颜,我那皇帝舅舅虽然打算用我,但看起来对我的能力并不如何肯定,如今正给我准备了一桩难题呢。”
难题?
顾青未不解地看过去。
“北镇抚司在锦衣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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