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刻,她就压下腿上传来的剧痛,仿若无事的端坐起来。
“欢颜!”宁致远惊呼一声。
他没来得及阻止,就亲眼见着顾青未用这等自残的方式来保持冷静。
本就鲜红的裙子被温热的鲜血浸透,就像是开出了一朵暗色的花,宁致远闻着那隐隐的血腥味,只觉得自己的心似乎也跟着变得鲜血淋漓起来。
偏偏,刘贤妃这时还不依不饶的找存在感。
刘贤妃并未因为安平长公主那不善的脸色就有所收敛,反而继续道:“长公主不必自谦,得了个这么好的儿媳,总也不能只一味的藏着不是?”
说话的同时,刘贤妃尾指上戴着的金丝甲套有意无意的刮在了面前的矮几上,发出一阵让人听了牙酸的声音。
安平长公主还想说话,但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宁致远猛地站起身。
“贤妃娘娘。”宁致远道。
他的声音其实并不大,语气也并不如何凌厉,但许是因为他此刻浑身那凝如山岳的威势,这本显得有些平常的四个字,听在刘贤妃耳中,却叫她莫名的心中一寒。
“就如母亲所言,拙荆是个腼腆害羞的性子,又有些不胜酒力,真要在诸位面前逞强,也只是献丑而已。”宁致远说到这里,话锋一转,“若贤妃娘娘一定要让人表演助兴,我这个做夫君的,倒是不介意代拙荆出面以换诸位一笑。”
刘贤妃被噎得一窒。
但在座的其他人却都有了兴致。
宁致远本就是京城有名的文武双全,如若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就被元昌帝委以重任,这时又是他主动提出要在众人面前表演助兴,众人自然乐得看下去。
就连元昌帝,也都煞有兴趣地冲宁致远点了点头。
宁致远却不再看刘贤妃,而是对着元昌帝一抱拳,“舅舅,咱们堂堂男儿自然不能表演什么琴棋书画,若是舅舅允许,不如从侍卫那里寻把剑过来,致远愿为舅舅及诸位舞上一段剑。”
入宫是不能携带武器的,宁致远身上自然不可能会有剑。
元昌帝果然对他的这个提议极为感兴趣,闻言朗声一笑,尔后便唤了侍卫送把剑上来。
在等着侍卫送剑上来的空当,顾青未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宁致远长袍的下摆。
她不知道宁致远想做什么,但他突然问元昌帝要剑,必定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只是为了舞剑。
宁致远低头带着安抚地看了她一眼,示意她放心。
这会儿功夫,就有穿着锁甲的侍卫将宁致远要的剑送了上来。
宁致远抓住剑鞘一抖手,锋锐的剑身就从剑鞘中露了出来。
“好剑。”宁致远道。
然后提着剑就来到中间的空地上,下一刻,众人眼中便只剩了一片刀光剑影。
先前听宁致远说要舞剑,众人都以为他指的是那种纯为好看的花架子,却不想宁致远舞起剑来,会有这般凛冽的威势,偶尔被那雪亮的剑光照着,哪怕明知道于己不会有伤害,都足以叫许多人心中发寒。
在旁人先是被宁致远舞的剑震慑,继而又看得尽兴时,顾青未却越看眉头拧得越紧。
别人看不出来宁致远的不妥,她这个枕边人又如何能看不出来。
可现在这个情况,她连想阻止宁致远都不能。
这时宁致远的剑已经舞到了尾声,他足尖在地上一点,一个腾跃就要落到元昌帝等人的首席前,但落地时也不知是不是不慎崴了脚,脚下竟然一个没刹住,手中的利剑便携着先前的威势直往前刺去。
而方向,就是刘贤妃所在之处。
原本正准备叫好的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更有不少女眷或惊呼或被吓得闭了眼,首当其冲的刘贤妃更是在惊惧之下忘了动弹。
眼见锋利的剑尖就要刺到刘贤妃身上,宁致远猛地反手将剑往剑鞘中一插。
众人只觉眼前瞬间暗了几分。
而到这时,本以为这次必定不死也伤的刘贤妃,这才后知后觉的花容失色起来。
待因惊吓而酸软的身子稍微恢复了些,刘贤妃两眼含着泪偏过头,就要向元昌帝诉屈。
宁致远却没给刘贤妃这个机会。
将已入了鞘的剑往先前送剑的侍卫那边随意一扔,宁致远面带赧然地道:“舅舅,致远学艺不精,方才许是吓到了贤妃娘娘,贤妃娘娘大度,应当,不会与致远计较吧?”
刘贤妃眼中的泪几乎被宁致远这句话给生生逼了回去。
合着坏话好话都叫宁致远说尽了?
她若是不依不饶的要与他计较,就成了不大度?
刘贤妃含着水光的双目紧紧盯着元昌帝,在心里期待着元昌帝能替她出口恶气。
但,让她失望的是,元昌帝非但没有勃然大怒,反而哈哈笑了两声,道:“你这臭小子,都已经是娶了媳妇的人了,还是和小时候一般调皮,还不好好与贤妃道个歉?”
宁致远闻言从善如流的转身走到贤妃跟前鞠了一躬,“贤妃娘娘,失手吓到您了,是我的错,还请贤妃娘娘见谅。”
听了他这并无多少诚意的道歉,刘贤妃却蓦地脸色大变,一张脸瞬间变得煞白。(未完待续。)
第392章 没完(月票260+)
在场的诸多命妇大多都能理解刘贤妃此刻的心情。
这些进宫赴宴的命妇不知在京城有文武双全的名声的宁致远为何偏偏要与刘贤妃过不去,但这并不妨碍她们对此唏嘘不已。
要知道方才那一幕的凶险众人可都是看在眼里的,若宁致远再晚一分收剑,那剑只怕就真的要将刘贤妃刺个对穿。
虽然宁致远说是失手,可谁不能看出来他其实就是故意的,可在这种情况之下,元昌帝却连苛责宁致远一声都不曾,只将宁致远的所为归为了调皮,就连被元昌帝要求的道歉,也完全让人看不到诚意。
也难怪,刘贤妃会被气得脸都白了。
但,只有刘贤妃自己知道,她并不是被宁致远气着了,而是吓的。
是的,她就是被宁致远吓着了。
就在方才,借着鞠躬道歉时,刘贤妃很清楚的看到,宁致远张了张嘴,无声的对她说了几个字。
这件事,没完。
她从宁致远那里解读出了这几个字。
刘贤妃顿时心乱如麻。
这件事是指什么事?
没完又是什么意思?
宁致远却没想替刘贤妃解惑,道完歉,他就自顾自的坐回了顾青未身边。
目光在触到顾青未裙上那团暗红时,宁致远眸色微深,然后悄悄握了顾青未的手,低声道:“欢颜,你好好的,我替你作主!”
说话的同时,宁致远心里亦极为自责。
两年前顾青未被掳走那晚,他就曾在心里暗暗发誓,再不让顾青未那般直面鲜血。
可如今,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顾青未用那支簪子扎进自己腿上。
自责,痛心,愤怒,这诸多情绪交汇在一起,能在近距离接触刘贤妃这个罪魁祸首时还保持了冷静,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自制了。
顾青未一时没忍住就眼中一涩。
在独自一人时,她可以自己面对一切危险,可当她身后有人可以依靠,当宁致远说出“我替你作主”时,她却无法不觉得脆弱。
虽然身子依然难受,腿上的伤处上的痛意也丝毫没有改善,但顾青未仍微笑着看向宁致远,重重点头,坚定的“嗯”了一声。
也是在这时,顾青未回头时发现对面一位夫人与她先前一般弄脏了衣裳,尔后起身离席。
再看看仍空着的刘凤娇母女的席位。
呵……
想来,接下来,还有好戏看。
果然,没过多久,顾青未就隐隐听到钦安殿的方向有喧哗声传来,只不过被宴席上的热闹给掩盖了,只有她一直注意着那边动静才察觉到了。
顾青未又静待了片刻,许皇后身边就来了一位沉着脸的嬷嬷。
皇后乃中宫之主,宫里出了那样的事,自然该报与皇后处置。
因这位嬷嬷的出现,众人不约而同地静默了一瞬,钦安殿那边原本不显的喧哗立即就变得明显起来。
许皇后自开宴以来,脸上都一直保持着温婉优雅的笑容,但听完那位嬷嬷的话,却也一时之间没能掩住诧异。
但许皇后的诧异也只那么短短一瞬,随后她侧过头与元昌帝耳语了几句,便起身离开了。
在场的诸多命妇谁没有几分眼色,刘家母女先后离席至今未归,然后钦安殿那边传来喧哗,这其中若说没什么联系,她们可是不信。
若是再往前想,定国公世子夫人和刘家姑娘可是差不离时间离席的,后来定国公世子夫人回来了,刘家姑娘却是一去不返。
还有,定国公世子方才那明摆了与刘贤妃不对付的场景……
哪怕没有听到一个字,在这诸多命妇脑中,就已经脑补出一出出精彩的大戏了。
虽然许皇后离席,但这中秋宴却并未因为几个女眷不在就停止,而是继续热闹的进行了下去,直到夜色渐深,才在元昌帝再次举杯与群臣共饮中结束。
宫宴结束,百官及命妇们自然谢恩离宫。
但宁景昌夫妇,以及顾青未和宁致远,却留在了宫里没急着走。
就如宁致远那时对刘贤妃所说的那般,这件事还没完。
四人一起去了元昌帝那里。
元昌帝显然对他们的到来并不意外,只吩咐了宫人看座,然后便将宫人们都遣了下去。
虽然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但元昌帝毕竟是这皇宫的主宰,钦安殿里发生了什么事,以及许皇后在钦安殿看到了什么,这些他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时最迷糊的反而是安平长公主和宁景昌。
他们能猜出来先前顾青未去钦安殿更衣必是出了什么事,其他的却半点不知情。
宁致远看向元昌帝,“舅舅,这件事,我一定要替欢颜讨个公道!”
元昌帝看着一脸坚定的宁致远,先前因他对刘贤妃无状而产生的淡淡不满,却是奇异的消散了。
之前在宴席上,元昌帝虽然将宁致远对刘贤妃的无礼归为了调皮,也让宁致远道歉将这件事揭了过去,但俗话说的好,打狗还得看主人,更何况,在元昌帝心里,刘贤妃的地位并不是一只狗能比拟的,宁致远做出那般举动,元昌帝那时又岂会没有半点在意。
可在知晓了钦安殿里发生的事之后,元昌帝却只有一个感觉。
还好,出事的是刘家的姑娘。
比起定国公府,区区一个刘凤娇,自然不能让元昌帝多看她一眼。
再则,刘凤娇本就是自作自受,如今尝了自己酿的苦果,又能怨得了谁去?
还有刘贤妃,竟然容得她这娘家侄女如此在宫中胡来,莫不是她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元昌帝垂眼淡淡道:“致远你放心,朕亦不会偏袒那等胆大妄为之人,而且那刘凤娇如今只怕也是废了,若是致远和你媳妇还不解气,只管将人拿了去。”
想到下面的人报过来的刘凤娇如今的情形,元昌帝又抬眼看了看顾青未,视线在顾青未裙上那团掩不住的暗色上停留了一瞬。
先前钦安殿里只有顾青未与刘凤娇,刘凤娇以有心算无心,竟然落了这么个下场,他这外甥,可也着实娶了个好媳妇。(未完待续。)
第393章 回府
顾青未早已经将刘凤娇的情形与宁致远说了,宁致远当然能想象得到元昌帝所谓的废了是什么意思。
被喂了那么多的药,身边又是一个同样喂了药的侍卫,刘凤娇这一辈子只怕是毁了。
不过,这并不能让宁致远觉得就出了气了。
刘凤娇如今的下场都是她自己作的,至于他的回报,可还没开始呢。
想到这些,宁致远眼中现出几许狠色,“舅舅,这件事我自然会亲自寻个公道回来,不过,这刘凤娇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宫里胡来,贤妃娘娘必不能完全脱得了干系。”
宁致远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般在元昌帝跟前给刘贤妃上眼药有什么不对。
楚承启和永昌的事他两年前就听顾青未说了,原本这两姐弟如何根本不关他们的事,只要他们不上赶着找事儿,宁致远也懒得将这件事捅出来。
反正,按前世的轨迹来看,这两人用不了多久也会作得将这件事闹出来被元昌帝知道。
只是宁致远和顾青未没想着拿了这件事威胁谁,反倒是刘贤妃一定要弄些事出来。
既然如此,宁致远又何必忍着她?
不过,宁致远也没打算将这件事就这样告诉元昌帝。
他虽是元昌帝的外甥,可楚承启和永昌公主都是元昌帝的儿女,这两人之间的龌龊事,可不该由他嘴里说出来。
见宁致远一定要咬着刘贤妃不放,元昌帝虽觉棘手,却也并未有任何的恼怒。
这件事是明摆着的,刘凤娇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若是没有刘贤妃,她如何能指挥得动那么多的宫人。
定国公府的儿媳被刘家的姑娘用这般下作的手段算计,就算换了元昌帝自己,也断不会如此轻易罢休的。
元昌帝眉心微拧。
这些年刘贤妃确实极讨元昌帝欢心,元昌帝也乐意像养只小猫一样宠着,可前提是刘贤妃认清了自己的位置。
但很明显,刘贤妃已经有些得意忘形了。
身为天子,元昌帝可以宠着他后宫里的任何一名女子,当然,也随时能够收回他的恩宠。
“致远你放心,今天你媳妇受委屈了,这件事舅舅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元昌帝道。
宁致远也没想过要让元昌帝立即就给出什么答复,能有这样的说法他已经很满意了,自然再三谢过了元昌帝。
这时天色已经很晚了,四人与元昌帝辞行之后,便出了宫。
因为顾忌着顾青未的情形,一路上宁致远连与父母解释都没顾得上,只迭声催促着车夫快些再快些,马车一在定国公府外停下,他就已经打横抱起了顾青未飞奔回了漱云居。
漱云居里这时正乱成一团。
今儿世子和世子夫人进宫赴宴,漱云居的丫鬟婆子们也就早早歇下了,雪伶和雪怜自然也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她们歇了还没多时,就突然听到一声闷响,掌了灯起来察看,却发现屋里躺了两个大活人,而且还不是别人,正是随着世子夫人进了宫的秋岚和画屏。
雪伶雪怜差点吓掉了魂儿。
本该在宫里的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了她们房里,不仅晕过去了,一张脸上还泛着异样的潮红,如何看都不正常。
雪伶和雪怜虽也是大姑娘,可她们好歹在定国公府呆了多年,这样的事多多少少也听过一些,赶紧安置了秋岚和画屏之后,又心乱如麻的担心着宫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直到宁致远抱了顾青未回到漱云居,这两人才算是松了口气。
但随即,宁致远的吩咐又叫她们大惊失色。
“你们赶紧去准备些热水和干净的棉布,还有,将宫里赏下来的伤药都找出来。”宁致远沉着脸吩咐。
雪伶雪怜这才注意到顾青未裙子上的暗色血迹,待再注意到顾青未那与秋岚画屏二人一般无二的脸色,心头都是猛然一跳,哪里还敢说些什么,只迅速将宁致远吩咐的东西都准备好。
顾青未这时其实已经痛得有些麻木了。
那支金簪本就尖锐,若不是如此,两年前她也不能凭着这金簪刺死了一个匪徒,她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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