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知道,就算周谨之出于愧疚或者说是道义,替自家女儿服丧三年,但事实上,他们家与周谨之其实并没有任何关系。
所以,虽然知道周谨之除服了,他们也没想过要再与周家扯上什么关系。
但,谁让周谨之居然一除服就与顾家那位和离归家的姑奶奶定亲且迅速成亲了呢?
这让张家人无形中将自己和清河顾氏用一根无形的线联系了起来。
既然周谨之能为张家的大女儿做到那一步,那是不是也意味着,他们能从周谨之和顾锦琳的这桩婚事里得到意料之外的好处?
所以,自打周谨之与顾锦琳订亲的消息传出去之后,张家人就突然待周谨之热络了起来,时不时的就上门表现出一副关心的样子。
待到周谨之与顾锦琳成亲,张家人上门拜访的次数变得更多。
顾锦琳早在嫁给周谨之之前就已经预料到她还需要应对张家人,对此倒也不意外,看在周谨之的面子上,即使大着肚子,每次她也没将张家人拒之门外。
这几个月下来,许是张家人自认已经与顾锦琳熟识,更了解了她的脾性,他们也开始若有若无的提出要求来。
最近下了大雨,家中的屋子失修漏水……
儿子娶媳妇还差几样上得了台面的聘礼……
女儿也到了出嫁的年龄,嫁妆该准备起来了……
各种各样的名目,虽然并未直言,但顾锦琳哪里能听不出其中的弦外之音。
对于张家人这有些拙劣的表现,顾锦琳是觉得有些好笑的。
张家人是从哪一点得出她会毫无理由的满足他们一切要求的结论的?
从一开始,她就很清楚,张家的大女儿是得急病不幸早早离开人世的,周谨之其实并不需要为她的死负任何的责任,他之所以会替张家的大女儿服丧三年,也只是因为心中的愧疚感。
她等了他九年,但他并未能将她娶回来,给她一个名分。
所以周谨之会愧疚。
但也仅此而已。
这当然并不意味着周谨之日后就得毫无理由的满足周家人的一切要求,更不意味着与周谨之成亲的顾锦琳就得一辈子被丈夫前未婚妻的娘家人所拿捏着。
顾锦琳甚至能想象,就算她彻底无视张家人,周谨之也不会认为她有任何一点不对。
他们成亲虽然只有这短短几个月,但这段时间足以叫她明白周谨之是个怎样的人。
可,虽然她知道,但她却不能真的就这样做。
周谨之确实不会毫无理由的满足周家人所有的要求,但顾锦琳想,在周谨之心里,他对于张家夫妇,只怕还是会有一定的责任感吧。
哪怕只出于要顾忌周谨之的感受,顾锦琳也不能那般随意的对待张家人。
所以,对于张家人的花样哭穷,顾锦琳虽然不是次次都会满足,但十次里也总有个两三次会拿些银子给他们。
当然了,为了避免将张家人的胃口养大,顾锦琳每次给的银子也不多,八两十两而已。
对于普通的百姓人家来说,这其实已经是个不小的数字了。
这不是居大不易的京城,只是离京城八百里之外的清河。
就以张家为例,虽然在清河县算得上是家境殷实,但全部家底算下来只怕也不过百八十两。
这么点银子,对于手里握着大笔嫁妆,又有老太太和顾锦源给的压箱钱的顾锦琳来说,着实只能算是九牛一毛,她倒不是心疼这点银子,而是次数多了之后总会有些疲惫与厌倦。
而这点厌倦,虽然被她压了下来,却叫眼尖的顾青未发现并指了出来。
听顾锦琳叙述完这些,老太太立即放松下来,“若只是这些,倒也算不得什么。”
老太太对自己教出来的女儿很有信心,顾锦琳嫁到常家十几年,常家虽然比不上顾家,但好歹也是个不小的家族,顾锦琳这十几年来能将自己这一房的后宅打理好,更能处理好常家那复杂的人情往来,那么,处置好这个小小张家的事,自然不会困难。
听老太太如此说,顾锦琳也愁绪散尽地一笑,“母亲,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否则我难道还能瞒着您不说?”
然后又偏头看了看顾青未,“欢姐儿,你这眼也太尖了,将来什么样的人才能压得住你?”
对于顾锦琳的打趣,顾青未不置一词。
别说她现在还没有要计划嫁人,就算她真的要嫁人,她也不可能选一个能压得住她的人,那样的憋屈日子,她前世可是过了一辈子。
经过顾锦琳的一番打趣,屋子里的气氛倒也轻松了起来。
“母亲,我如今也做了母亲,您可别再将我当作是小孩子看,张家人虽然上门次数多了点,但好歹也算不得太贪心,您放心,女儿应付得来的。”顾锦琳再次确认道。
老太太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
对于做了几十年顾氏宗妇,还曾亲身经历过顾家最鼎盛时期的老太太来说,这小小一个张家,还真不能给她的女儿带来任何的困扰。(未完待续。)
第103章 生产
从周家吃完满月酒回来之后,顾青未就一直没再出门,而是成天陪在秦氏跟前。
算算时间,秦氏腹中的胎儿也只比择哥儿晚上两个月出生而已,择哥儿已经满月,那秦氏生产的日子也就不远了。
一个月的时间就在顾青未寸步不离的陪伴中转眼即逝。
秦氏腹中孩子已经足月,这几天随时都有可能生产,顾锦源不可能时时陪在秦氏身边,三个哥哥也多有不便,顾青未便自己时刻盯着怡华院里,就怕会出现什么突然状况。
秦氏已经生养了四个孩子,虽然她如今的年纪生孩子有些风险,但这几个月大夫诊脉时也都说她这胎坐得稳,身体也没有什么问题,反而还不像顾青未这般紧张。
不过,看着最疼爱的女儿为了自己这般忙里忙外的紧张着,秦氏心疼之余,又是骄傲于女儿的能干,又因这贴心小棉袄的体贴而感到满足。
能有这样的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欢姐儿,快别忙活了,那些事都有人做,你快过来坐。”秦氏微笑着招了招手。
顾青未这时正在检查已经布置好的产房里有没有什么缺漏。
这时已经进了腊月,今年的初雪早已落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在这个时候生产无疑有更多需要注意的事。
产房里被褥备得够不够,炭盆是否随时准备好了,会不会让秦氏着凉,这等等等。
听了秦氏的话,顾青未确认没什么不妥之后在秦氏身边坐下,又替秦氏倒了一杯温水,这才道:“母亲,这几日怡华院里的姐姐们也都累坏了,这些事女儿顺手做做倒也无妨的。”
自打大夫说了秦氏这几日随时有可能发动,怡华院上下便都紧张了起来。
秦氏身边的四个大丫鬟湘琴、湘棋、湘书、湘画至少得有两人随时守着秦氏,二等丫鬟樱桃、雪梨、青桔、桑葚也都半点不得闲,时刻着人准备好热水以备随时取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更是连走路都不敢太大声,就怕万一惊吓到了秦氏。
大夫和稳婆,还有早就选好的乳娘,也都早早的接进府里,就住在离怡华院最近的院子里,以备秦氏发作时能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
顾青未也知道这几天秦氏身边的丫鬟很是辛苦,所以每次她陪着秦氏的时候都会让丫鬟们下去休息。
“你啊……”
秦氏抽了帕子替顾青未拭了拭额际隐隐浸出的一层薄汗,眼中满是心疼。
“是母亲不好,让你还得来操心这些本不该由你来操心的事。”秦氏说着话,面上便带了愧疚。
她的欢姐儿,自幼就被她和老太太捧在手心里宠着,从来都过得无忧无虑,何曾像这大半年一般操心过这么多事。
每每看到顾青未在自己跟前忙碌着,秦氏除了欣慰之外,更多的是心疼与愧疚,因这份愧意,甚至让她对腹中的孩儿都没有预期的那般期待了。
秦氏对顾青未的宠溺,由此便可见一斑了。
顾青未顺势在秦氏身边坐了,然后俯身将耳朵贴在秦氏高高隆起的肚子上:“母亲这说的什么话,您肚子里的可是女儿的亲弟弟呢,做姐姐的替弟弟操心一下又有什么?您说这种话,若是让弟弟听到了,岂不会让他以为母亲您不欢迎他的到来?”
对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弟弟(她如此笃信),顾青未确实有着非同一般的关心。
一方面,她担心秦氏高龄产子的风险。
当时王氏生产时也是顾青未在主持大局,但那时她也是被迫才站在了所有人前面,若是当时府里有任何人能够坐镇福瑞轩,她都不会多事。
对于顾青未来说,那时的王氏与她并不亲近,出于一个晚辈的关心,她不能坐视王氏在她眼皮底下走上前世的老路,但她也只是尽自己的力来挽救这出悲剧,从内心深处来说,那时的顾青未只是做自己能做的,就算王氏真的敌不过命运死在她面前或者如前世一般保住了命却得来一个她不会想知道的噩耗,她也只会觉得遗憾,而不会有任何诸如惊慌、担忧之类的情绪。
即使同住在顾氏祖宅,但人是有亲疏之分的,王氏在那时的顾青未心中虽是长辈,却是无足轻重的,自然不可能比得上秦氏这个母亲的地位。
所以,顾青未会如此紧张也是不足为奇的。
另一方面,顾青未对这个她意料之外的弟弟,亦有着十分奇妙的感受。
这个弟弟,在前世,是并不存在的。
与小十二顾亦平不一样,前世王氏同样有了身孕,只不过因为李姨娘的作妖,她腹中的孩子无缘来到这个世上。
对顾青未来说,顾亦平是前世就存在的,只是因为她插手了七房的事,改变了一个结果,所以得以活了下来。
而秦氏腹中的孩子,前世,却是没有的。
这就仿佛,有种无中生有的奇妙感。
顾青未不知道是何事改变了这一点,但对这个前世并不存在的弟弟,她仍抱了十二万分的期待。
秦氏双唇微微上弯,她轻轻抚着顾青未的发丝,感受着腹中的孩儿那若有若无的回应,心里便因满足而柔软似水。
她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与顾青未说些什么,所有的心神就都被小腹突然传来的阵痛吸引住了,连忙松开放在顾青未头顶的手,秦氏一把紧紧攥住身下厚厚的锦被。
“欢姐儿……”秦氏有些艰难地道。
她已经生养过四个孩子,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察觉到秦氏语气中潜藏的痛苦,顾青未猛然站起身,浑身僵了僵,才瞬间失了从容,扬声唤道:“快来人,母亲要生了……”
因话说得太急,顾青未的声音甚至显得有些尖锐。
前世的她做了几十年端庄贤淑的定国公夫人,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只是这时她又哪里能注意到这个。
因顾青未的这一声高呼,原本安静的怡华院顿时就以最快的速度变得喧闹起来。(未完待续。)
第104章 感动
秦氏被挪到产房,大夫和稳婆被人请来,热水一盆盆往产房里送,隐隐能听到的属于秦氏的痛呼声……
一个个人脚步匆匆的从顾青未面前走过,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焦急与担忧。
与顾青未站在一起的,是秦氏的心腹李嬷嬷。
李嬷嬷年事已高,不好守在产房里,便只能这般焦急的等待。
“府里各处可着人去通知了吗?”顾青未突然道。
李嬷嬷微微一愣,“尚未来得及送信儿……”
秦氏才送进产房,院子里的下人们都为此而忙碌着,没出岔子就已经不容易,自然不能考虑得那般全面。
顾青未于是深吸一口气,秦氏房里的丫鬟都有各自的事做,她于是便对跟在她身边的秋岚和画屏吩咐道,“秋岚,画屏,你们分头去给祖母,几位婶婶,还有父亲送信。”顿了顿,她着重强调,“无论父亲在做什么,让他立刻放下手里所有的事,回来陪着母亲。”
秋岚和画屏不觉有异,忙着往未明居赶,想招呼了未明居的丫鬟们往各处送信儿。
倒是李嬷嬷,闻言颇为诧异地看了顾青未一眼。
但顾青未此时却陷入了深思之中,没能注意到李嬷嬷的反应。
她之所以会着重强调一定要让人把顾锦源请来,只是因为她知道,任何一名妇人生产之时,必然最希望自己的夫君伴在自己身边。
前世的顾青未,也是如此。
那时的宁致远已经袭爵,顾青未自然也就成了超品的定国公夫人。
其实她与宁致远早就不复新婚之时的亲近,虽然同住定国公府,虽然有着夫妻的名分,但他们两人早就已经形同路人,若不是心里还存了为定国公府生下嫡长子的责任在心,只怕顾青未根本就不会让宁致远进她的房。
她唯一的孩子,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到来的。
那时的宁致远在经过新婚时的短暂收敛之后,又故态复萌的成了原先那个风流才子,得知顾青未有了身孕,他其实不是没有为两人的关系努力过,在发现捂不热顾青未的心之后,又成日里在外花天酒地,甚至,他对此再没了任何遮掩,哪怕顾青未身处内宅之中,也不时会听到关于自己丈夫的那些风流韵事。
顾青未以为自己的心早在很久以前就死了。
但,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到了生产之时,顾青未心底深处,也是隐隐期待着,期待着她孩子的父亲能在这时陪在她身边,与她一起迎接他们共同的孩子的到来。
只是,直到她平安产下定国公府的嫡长子,宁致远也始终没有出现过。
后来,顾青未听说,那时,宁致远正在京城有名的清倌人那里醉生梦死。
她的心,许是从那时开始才彻底变得冰凉的吧。
早已待宁致远如路人一般的自己,在生产时尚且盼着他能守在自己身边,更何况是本就与父亲感情甚笃的母亲?
所以,哪怕知道顾锦源一定会放下手里所有的事赶到秦氏身边,顾青未仍没能忍住这般吩咐了一句。
果然,秋岚与画屏离开后不久,顾锦源就首先形色匆匆地赶了过来,瞧见顾青未正守在产房外,他神色一松,道:“欢姐儿,你母亲没事吧?”
说这话的时候,顾锦源掩在宽大衣袖里的双手都有些轻颤。
他与秦氏近二十年的夫妻,他们之间更是从来不曾有过别人存在的痕迹,他们相伴着走过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更孕育了四个儿女,即将迎来第五个孩子。
此时的秦氏正在产房里忍受着他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还可能有危险,让顾锦源怎么能不担忧不着急?
若是早知道婉清今天生产,他一定不会离开她半步!
父亲那强自镇定的模样被顾青未尽收眼底,让她因为想起往事而布满阴霾的心都为之一清。
不是世间所有男子都向往那醉生梦死的生活,至少,她的父亲,就不是。
冰冷的心里仿佛被注入一股温暖的力量,顾青未将双手拢入袖中,轻声安慰道:“父亲您放心,母亲没事,大夫和稳婆已经进去了,母亲不会有事的。”
两人说话的这片刻,老太太以及林氏几妯娌也都赶了过来。
寒冷的腊月里,一行人扶着丫鬟踩着积雪,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带起一阵白雾。
“欢姐儿,你母亲怎么样了?”老太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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