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儿不知所措,长长的睫毛眨了两眨,两波秋水在眸中涌动。
轻启樱唇,琳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想劝杨乐天放下仇恨,然而,她的话,杨乐天会听么?
“父母之仇不共戴天,我杨乐天此生誓报此仇。但是大仇一rì不报,你就跟我一rì受苦。我是心不忍,又不甘,但求得到你的原谅。”
琳儿点点头,眼眶中那汪清泉转了几个来回,这时才唰的落下,动情地道:“天上地下,我愿和你同甘共苦,大婚之时已立了誓,琳儿决计不会反悔。”
杨乐天抿着嘴,扯出了一个惨淡的笑容:“其实这几rì,我是担心吴铭他武功高深莫测,不是可以轻易对付的。既然陆峰不过是他的一枚棋子,那么烟雨六绝很可能早已落入他手,这刻他的功力更加难以想象。而我仅仅凭烟雨六绝的神功,打败吴铭的几率就变得渺茫,可我想要的是必胜的把握。”
“必胜的把握?”琳儿喃喃,“嗯,是要筹谋个万全之策。”
“没错,这次定要做得万无一失,全身而退。”杨乐天的星眸中闪着微光,握着琳儿的手微微用力,动容道:“我杨乐天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因为有你,我不能再自私地丢下你一个人。”
琳儿闻言从心底油然升起一股暖意,忽的灵光一现:“不如你把烟雨六绝的神功传了与我,合你我二人之力,一举铲除这虚伪的武林盟主。”
杨乐天连忙摇头:“我不能再把你卷进来,无论如何,这危险应由我一人去担。”
琳儿又yù表白,却见乐天神sè有异,他高耸的眉头霍然舒开,笃定地道:“没错,就是合力。”
“合力?”
“对,虽然不能合你我二人之力,但是可以把两种武功相合,许有事半功倍之效。”杨乐天转忧为喜。
“哪两种武功?”琳儿心中也是喜极,总算盼到了希望,丈夫也不用再这般不吃不喝地折磨自己。
“烟雨六绝和青虹玄冥剑法。”
琳儿微微蹙眉:“青虹玄冥剑法?琳儿从未听你提及。”
“在出师那年,师父临别相授青虹玄冥剑法,本想用它来对付你爹的,但我一直疏于练习,更何况以你爹的武功修为,单凭青虹玄冥剑法也未有胜算可言。”
其实,杨乐天之所以疏于练习,是因为那青虹玄冥剑法是门yīn毒的武功,害人害己,可谓是敌伤一万自损八千,可这一节他又怎会告之琳儿,所有的后果他一人承担就已足够。
“既然此剑法如此不堪,又何以对付吴铭?”琳儿疑惑,睁着大大的眼睛望着他。
“青虹玄冥剑法看似寻常,奥妙自在其中。”杨乐天微微一笑,目光中略带温柔,忽问:“琳儿,你可想出海?”
琳儿先是一呆,而后是惊喜,她此生从未见过大海,不由得满心欢喜,登时红cháo上涌,两颊晕粉,欣然点头:“琳儿当然想。听说海水是蔚蓝sè的,它不像湖水般碧波荡漾,而是波涛汹涌;风平浪静之时,又浩瀚无际,美如画卷。”
“好,那我就带琳儿去看看,大海究竟是不是如你所想。”杨乐天戳了戳那灵秀的鼻尖,宠溺地笑了。
琳儿也笑了,脖子一缩,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眼光发直,看向他,“为何突然要出海,难道和青虹玄冥剑法有关?”
杨乐天点头:“我们正是去找青虹玄冥剑法。当年我学艺未jīng,出岛心切,青虹玄冥剑法未有大成。怎料出岛之后,这剑法怎么都不得jīng进。现在回想起来,定是有什么关节没有参透。为今之计,唯有重登此岛,盼能寻到些蛛丝马迹。”
“希望如此。”琳儿轻叹,忽而抬头问:“乐天,你打算何时出发?”
“明天。”杨乐天坚定地说出,不仅是语声,脸上的坚毅,以及整张绷紧的面孔,都映shè出他一身的凌厉和令人胆战心寒的肃杀之气。更不用提那双骇人的眸子,幸好他不是对着琳儿,否则琳儿定会怯得立时跪在他面前。
“那琳儿这就去收拾行李。”琳儿连忙低头躲闪,匆匆忙忙出了屋去。
“哐当”一声,琳儿回手合了门,门板虚掩,却是没能关上。
“嘶——”她从嗓底发出一丝呻吟,那痛感来自指尖。再来细看,食指已经被门板夹得变了形状,指间肿胀充血,像是蒸笼里的馒头,迅速膨胀起来。
下意识地用另一只手握着那只受伤的手指,琳儿的心思却还留在屋中。
皓白的天空,洋洋洒洒的雪花随风轻扬,琳儿一想到杨乐天的复仇大计,便心神不宁,既然这漫天冰雪可以封住苍茫大地,为何封不住一个人的心呢?
“教主夫人!”这一声呼唤传自远方。
只见寻誉慌慌张张地跑到琳儿面前,刚一立定,便弯下腰,单手杵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两团白烟自唇间吐出,飘飘袅袅,竟是一时累得说不出话来。
琳儿见寻誉这般狼狈的样子,“嗤”地一笑,又觉失态,连忙掩口。他堂堂武将之后,武功竟是如此不济,果然是皇亲国戚,平rì定是在王府娇纵惯了。
“寻公子,你可有事相求?”琳儿心急,忍不住相询。虽然按照辈分,琳儿应该称寻誉为妹夫,但她总觉得这称谓说不上的别扭,便仍以寻公子相称。
“快去看看香香吧!”寻誉缓过气来,开始向琳儿埋怨:“一点儿小事就蛮不讲理,摔杯摔碗,闹脾气不吃饭!”
“是么?”琳儿装作一副吃惊的样子,忽的面容一转,又是一笑:“这对香香来说很平常的,她从小就古灵jīng怪,又多得爹的宠溺。”说到此处,她面上的笑容登时变得僵硬,眸光瞬间暗了下去……
寻誉微笑着,他虽武功平平,但头脑灵活,观人于微,这时见琳儿神sè有异,忙转了口气:“我这里便有更多宠溺,却不是一味纵容,她这丫头,平rì里调皮任xìng也便罢了,这次怕是她的小姐脾气真的发作大了,遭罪的还是自己身子。”
“只是一顿饭不吃,待过几个时辰气消了,便不打紧了,寻公子何必如此着急。”
寻誉一听这话,立时面红耳赤:“不行,不行,少一顿都不行!”他摇摇头,王孙公子的架子哪里还顾得上,一把扯住琳儿的衣袖,“夫人,寻誉真的求你,去劝劝香香吧。”
“我……”琳儿微微犹豫,她还要赶着回去收拾行囊,安排出海的事宜。
“就算香香不吃,她肚子里的那个也要吃啊。”寻誉低头嘀咕了一句,旋即渴求地看向琳儿。
琳儿一怔,面前那张脸涨得通红,不知是急红的还是羞红的,无论怎样,那碧玉透白的面颊中,点缀上这几道彩霞,倒是别样的清秀俊俏。
………【第二章 小姐脾气】………
“呃……肚子里的那个?肚子里的那个!”
琳儿的眼睛瞬间雪亮,惊讶地看着寻誉:“妹妹真的有了宝宝?”
寻誉点了点头,双手相互摩搓起来,甚至是脚,也在原地跺了几下。
琳儿知道他极力掩饰着什么,于是淡淡一笑:“天气真是越来越冷了,不吃东西怎么能活,更何况那个小生命这么弱小。”
“夫人是答应了?”寻誉挑眉,连嘴角都带着兴奋。
“嗯。我这就去厨房熬了一锅红枣桂花粥,给妹妹送去,兴许这个合那小家伙的胃口。”
寻誉笑得咧开了嘴,躬身一拜:“多谢教主夫人。”
琳儿轻笑颔首,当下赶去后厨煮粥。不大工夫,室内粥香四溢,锅中之物sè泽光亮、滚滑浓稠,总算大功告成。琳儿拭了拭额头汗水,命下人送去一碗给教主,自己则提了食篮,去往香香的寝室。
离门口还有数丈,熟悉的香气始入鼻息,清馨淡雅,这不是粥香,而是那百合花的香气,但这个季节又怎生会有百合花开呢,琳儿疑惑地推开了香烛阁的门。
看到屋内狼藉的景象,琳儿不由皱了眉。
茶盏碗碟碎落一地,几块红烧肉,零落地躺在其间,闪着一层红亮的油光,一颗青菜在桌边半悬着,有果冻般的汤汁覆遍了它的周身,顺着绿油油的菜茎一连串地滴落,混入地上那些尖利细碎的瓷片中。
“姐姐,姐姐。”香香见琳儿进来,猛然从床上跳起来,跃到琳儿身边,莹白的牙齿,粉嫩的嘴唇,笑得犹如初桃绽放。
“小心啊。”琳儿大惊失sè,忙扶稳她娇小的身子。
香香咯咯一笑:“没事。”顺势环住琳儿的玉臂,一脸满不在乎,全然没把有孕之身放在心上。
琳儿摇了摇头,紧蹙了一对秀眉,指着地上,责问:“这又是为何?”
香香闻言登时敛了笑容,努了一张小嘴:“哼,还不是那该死的,就他会气我。”
“怎么,小rì子过得不开心?”
香香甩开琳儿的手臂:“什么啊,我香香堂堂天神教大小姐,还高攀了他寻王府不成。”
“嗯。妹妹从小古灵jīng怪,还怕了他么?”琳儿上前一步,又拉上她,轻叹:“但是你已为人妻,做事要懂得分寸,设身处地为夫君着想,小事上容忍包容,不要再闹小孩子脾气。”
香香一跺脚,红了脸:“姐姐怎么总是帮着他说好话。”其实这话正好戳痛了她的痛处,大婚之后,她也想克尽妇道,三从四德,但每每小姐脾气发作,就是连自己也把持不住。
眸底一酸,香香又低下头,呜呜咽咽地抽涕起来,又是气恼又是委屈。
琳儿见香香楚楚可怜的样子,不由心中触动,又念妹妹尚怀有身孕,这一阵哭闹,恐动了胎气,连忙递上香帕,柔声安慰:“好妹妹,不哭了,姐姐不说便是。”
香香正呜咽着,这时听姐姐放下软话,哭声立时如雷。琳儿慌了神经,随口劝了几句,香香反而越劝越哭。如此一来,琳儿干脆放下食篮,舀了热粥送到她嘴边。
卷着香气的白烟升腾在热粥之上,浓郁的枣香中夹着桂花的清甜,丝丝缕缕地飘然入鼻。
“好香啊!”香香被那粥香所诱,忍不住在衣袖下偷窥了一眼,只见白粥软糯,枣子sè泽红亮晶莹,在碗中若隐若浮,再缀上桂碎黄屑,简直令人垂涎yù滴。
眼放jīng光,香香又在喉间哽咽了几声,便接过粥来,一勺勺地往嘴里送。其实香香一时赌气不进食,也是缘于胃口不佳,油腻的味道令她望而生呕,这时忽见一碗清淡喷香的粥送至面前,自然胃口大开。
琳儿欣慰地望着她,却见她狼吞虎咽一般,不禁摇摇头:“怎么吃东西还像个孩子,慢慢来,小心噎着。”
香香才不理会,自顾喝光了碗里的粥,冲着她一咧嘴:“谢谢姐姐,姐姐熬得真香。”
“真的么,喜欢吃就好。”琳儿看着她那张孩子般地笑脸,既欣慰又羡慕,她虽生在魔教,却能远离江湖恩怨,与寻誉独处独行,当真是神仙一般的逍遥。
一双眸子弯成了新月,香香将空碗捧至琳儿面前:“姐姐,可不可以再来一碗。”
“当然可以。”琳儿接过碗,欣然打开竹篮。
香香甜甜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姐姐一勺勺为她舀粥,不由心头一热,大感亲情温暖。原先爹爹虽对她宠爱,但面上严厉,又哪里有姐姐的温柔体贴。
香香再次接过粥,碗底的温度传到手上,内心俱都温暖起来:“还是姐姐好,那个寻誉就会强逼着人家吃饭。我不依他,他就训我……”说到一半,又顿觉委屈,嘤嘤地呜咽。
“好了,香香,先喝粥吧。”琳儿拍了拍香香的肩头,她和寻誉之间的事琳儿不想再提,女子本该出嫁从夫,但她做姐姐的也不会勉强妹妹。
这第二碗粥香香喝得吃力,始终和寻誉的心结未了,粥只喝到一半,她鼻子一酸,端着碗的手也跟着颤抖起来,一头扑到琳儿怀中,失声大哭。
琳儿方寸大失,他和杨乐天之间仿佛从未为这些小事而争执过,可谓毫无经验。只得随口劝道:“别哭,别哭了,明rì姐姐就不能照顾你了,你还要好好保重,和寻公子好好过rì子,姐姐才走的安心。”
“姐姐,你要走么?”香香钻出头来,止住哭声,屋内瞬间变得安静了。
“对,明rì我和教主出海,有些紧要的事情去办。”琳儿皱眉。
“出海?姐姐,香香也要去。”香香突然挺起身子,放亮了一对水汪汪的泪眼。
“不可以。姐姐说了出海是去处理教务,不是游玩。”
“求求姐姐,姐姐只要答应香香出海,香香就答应姐姐,原谅了誉,不再和他计较,也不生他的气了,好不好?”香香恳求着,眼看泪水又将夺眶。
琳儿不忍心让她再哭,心下一软,口气也软了下来:“你能和寻公子和好如初固然是好,只是乐天恐怕也不会答应带你同去。”
香香暗喜,原来姐姐是为了这个原因,她抹了抹泪,踮起脚在琳儿耳畔低语了几句,琳儿轻笑了一声,继而又面露难sè,不由说道:“还是不好。出海尚需乘船,海上颠簸,你的身子……”
香香立即羞红了脸,低着头,绞手:“原来……原来姐姐都知道了。”
琳儿点点头:“这是喜事,你该好好休息,在神魔崖上调养好身子。”
“不啊,带上寻誉同往,只要有他在香香左右照顾,姐姐大可安心做事。”琳儿撵着琳儿的手臂,撒起娇来:“姐姐,好姐姐。带香香去吧,香香从未见过大海呢,带香香去,香香保证不会给姐姐添麻烦。姐姐放心……”
“好吧。”琳儿禁不起香香的软磨硬泡,终是无奈地应承下来。
香香心花怒放,在姐姐的粉颊上嘬了一口,随手拎起一件粉红sè的丝绒大氅,飞也似地奔出门去。琳儿脸上一热,惊起绯红一片,转目再望香香,人已跑得没了踪影,只留在雪地上一串长长的印迹。
香香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寻誉那边,这回连人也跟了过来,伫立在寻誉面前。
寻誉忽然见心头的人儿出现,不禁愕然欣喜。香香甜美的笑容,被雪地反shè出的白光一映,一张小脸更显俏丽可人,甚是讨人欢喜。寻誉怎能不心动,他环住妻子,细细端详,食指在她鼻翼上轻轻一勾:“你这小家伙,就会给别人添麻烦。”
香香嘻嘻一笑:“告诉你个好消息。姐姐答应我,明rì带我一起出海。”她满心欢喜,仿佛连眼睛都笑开了花。
“这怎么行啊?”寻誉惊得一怔,面上的笑容顿时凝住。他伸手去抚香香的肚腹,五指在上面轻轻打转,“你已经不是一个人啦。这样吧,我再行去和教主夫人商议一下,作罢便是。”
“什么?”这“作罢”两字犹如五雷轰顶,“香香好不容易才求得姐姐同意,你怎么能……”香香怨着,别过头去,几乎要哭了出来。
“香香!”寻誉正过香香的身子,双手紧紧夹着妻子的双臂。
香香扭动了几下,心中极不情愿,暗暗生着闷气:“刚才的事情还没和你计较,这事又来阻拦,你定要处处和我做对。”
寻誉转到她面前,低头劝:“你如今这身子,我还不看紧你么,出海是多大的风险,你知不知道?”
一句关切的话,香香听来却尤为刺耳,这分明是训斥。她用力一推,彻底挣脱了寻誉的怀抱,高声喊着:“香香不怕,何况姐姐答应香香带誉同去,你便保护着我就是。”
寻誉面沉似水,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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