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说:“你朝那边看!”她一边说着,一边用眼睛示意。
“他来做什么?他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打工?”牵男不解地说。
起来说:“他是来吃饭的,我看他八成跟我们一样,也是单身族!”
牵男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来就餐的?”
起来说:“他刚才已经向我点菜了!”
牵男说:“那你不给人家服务,找我做什么?”
起来说:“我怕他,是我们把人家打伤的,我怕他朝我们要医疗费!”
牵男说:“好吧,我去给他买单!”
牵男朝白忠诚那里走去。
白忠诚看吕牵男向他这里走来,心里不免有点惊慌,他压根也没想到这两个女孩就在这里打工,真是冤家路窄,还没有等到晚上回出租房就又见面了。白忠诚想走,不在这里吃饭了,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可是还没等白忠诚站起身,吕牵男已经站到他的身边了。
“同志,昨天夜里的事,很对不起你,我和起来向你表示诚心诚意的道歉!”牵男说着弯下她那细细的腰肢朝白忠诚深深地鞠了一躬。
“啊?啊!”吕牵男的道歉让白忠诚始料未及,他嘴里连声啊道:“昨夜的事也不完全怪你,我做事也太莽撞了一些,使你们受到了惊吓。要怪,都怪房东,既然一间已经住了女生,另一间他们就不应该再安排男同志来住!”
白忠诚在说这番话的时候,是抬起他那张被关起来的拖把和吕牵男的皮鞋打伤的脸跟吕牵男说话的。
从昨天夜里到现在,白忠诚才第一次正视吕牵男的脸。刚才,吕牵男向他走来的时候,他发现吕牵男的步履很轻盈;刚才吕牵男向他鞠躬的时候,他发现吕牵男的腰身似杨柳;现在再看她的脸,简直就像画上的影星。吕牵男站在白忠诚的身边,白忠诚感到有一股青春靓丽的、生机勃勃的、春情荡漾的气息冲击着他、感染着他、震撼着他!
女人的美丽和情感的纯真,跟女人的职业和文化有关系,但不是绝对的关系。女人的美丽和情感的纯真跟女人的纯洁和善良有关系,而且是一种绝对的关系!白忠诚认为,无论是站在他身边的这个名叫牵男的女孩,还是厅堂里那些正在忙碌的女孩,也许她们都是从贫困农村来到这座繁华大都市的打工妹,她们都是一个个既单纯、善良又朴实、美丽的姑娘,如果有一天她们突然变成不单纯了、不善良了,也不朴实了,也不美丽了,那也不怪她们,而是因为我们这个城市,原本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教她们学坏的、带她们学坏的,甚至是帮她们学坏的、逼她们学坏的。牵男和起来这两个姑娘虽然昨天夜里误会了他,痛打了他,但她们并不坏,那是她们纯洁勇敢的表现。正是因为这样,所以白忠诚听了牵男刚才的道歉之后,一下子变得开始渐渐地喜欢上了牵男和起来。
“同志,您刚才点的菜,马上就给您送来!”牵男说着就走了。
牵男刚走不一会儿,起来就把菜端上来了。白忠诚一看不对,是两个冷盘和一听啤酒,不是水饺,于是就说:“你送错了,我没有点冷盘和啤酒!”
起来说:“没有错,这是牵男姐请你的,请你慢用,饺子和汤等会儿再给你上来!”
白忠诚还想说拒绝的话,甚至还想用手去拽起来,可是起来一转身走掉了。
白忠诚酒足饭饱之后,见起来死活不收钱,就把一张100元的面币放到餐桌上离去。
牵男和起来回到暂住地已经很晚很晚了,她们两人经过厕所门前的时候,发现厕所的门把上挂着一个小木牌子,牌子上写着“无人”两字。起来好奇地把牌子翻了一下,一看木牌的反面是“有人”两字。牵男朝起来会心一笑,用手指指白忠诚住的那间房子。
牵男和起来打开门走进屋里,牵男说:“这个人也真怪,他都住进来两天了,居然都没有发现我们。起来,你说他现在在不在房里呢?”
起来说:“我去看看!”
起来来到白忠诚的房门口,把耳朵贴在门上听听里面的动静。她听了一阵,里面没有一点声音,就回到屋里对牵男说:“里面没有声音,说不准他还没有回来!”
牵男说:“没有声音不代表里面没有人,我们去敲敲门,看他在不在,再说,我们也应该把他今天吃饭多余的钱还给人家啊!”
起来望了望牵男,突然说:“牵男姐,我看你对他还蛮有兴趣的呢!我都累死了,你一个人去吧!”说着,她把皮鞋朝地上一甩就躺到了床上。
“起来!”牵男上去一把将起来拉起来:“你嘴里胡说些什么?起来跟我一起去!”
起来坐了起来,穿上鞋子,跟在牵男的后面来到了白忠诚的房门口。
“笃笃笃!”牵男轻轻地叩门。
“谁?”里面传来白忠诚的声音。
“我们是牵男和起来,你要是没睡,我们想请你开开门,有事跟你讲!”
“我没有睡,请进来!”白忠诚打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映入两位打工妹眼帘的除了那张被她们打伤的脸之外,就是屋内一片零乱不堪的景象。先看床上,被子窝成一团缩在墙角,枕巾和床单脏得让人不敢接近。再看地上,床底下有一双拖鞋,但只看到一只,还有一只不知躲到哪儿去了。一只编织袋竖在地上,从那敞开的袋口可以看到里面零乱地塞满了衣服,其中一件衬衣的一只袖子从袋子里面一直拖到袋子外面。除此之外,地上还放着一只电饭煲、一箱方便面和一只热水瓶。从热水瓶上那干裂的瓶塞,不难看出这只热水瓶已许久没有装过水了。房间里惟一能让人看下去的,能让人对主人有一点好感的,就是那临窗的写字台。写字台很简陋,也很粗糙,连抽屉都没有,比贫困县小学生的课桌还要差。桌子上有一盏台灯,横七竖八摞着几本像砖头一样的书籍。台灯下摊着一本稿纸,稿纸旁边有一只杯子,杯子里面是空的。
“啊,真对不起,如果不介意的话,就请两位床上坐!”白忠诚对这两位不速之客显得既局促又窘迫。
牵男和起来两人勉强地坐到床沿上。
“您别客气,我们只是来把您今天吃饭余下的钱送还给您!”牵男把钱放到书桌上。
“真不好意思,都这么晚了还让你们操心!”白忠诚这时突然想起了今天北方水饺店里的一件事,就问她们两人:“噢,对了,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吃大白菜水饺的呢?”
起来笑道:“难道你忘啦,在派出所里,人家警官问你是哪里人,你说是吉林人,谁都知道,我们东北人最爱吃的水饺,就是大白菜猪肉馅的水饺了!”
“噢,我现在想起来了,你们两人好像是辽宁人,对吧?”白忠诚这时方才略有顿悟。
“说起来,我们还是老乡哩!”牵男说。
“你们是辽宁,我是吉林,严格讲我们只能算是近邻,但不能算是老乡!”白忠诚说。
起来对白忠诚的解释很不赞成,她说:“现在我们东北小品全国都出名,这些演员有的是辽宁、吉林,还有的是黑龙江,但全国观众说的都是东北小品出名,所以我们在外面打工,人家明知道你们是辽宁人,也不说我们是辽宁老乡,而叫东北老乡。现在东北老乡可香了!”
“说得倒也是!”白忠诚说:“现在我们既是老乡,又是邻居,这样就更是亲上加亲了。以后,你们就叫我忠诚吧,我就称你们牵男、起来,好吗?”
牵男说:“你可以这样叫我们,但我们不能这样叫你,你比我们大,我们应该叫你白大哥、白老师才对!”
“那我就叫白大哥吧!”起来拍手叫道。
“白老师”,牵男说:“今晚我和起来来找你,还有一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们尽管说,今后你们有什么事也尽管来找我,我能帮得上的,一定竭尽全力!”白忠诚真诚地说。
“白老师,是这样子的,我跟起来误伤了你,又害得你病假不能上班,那天派出所也跟我们讲了,你的治疗费和误工费都由我们负责赔偿,可是,我和起来刚租了房子,付了房款,所以身边的钱不多了,想跟你商量一下,能不能通融几天,等我们发了工资再还给你!”牵男话语里充满着歉意和悔意。
白忠诚笑了,他说:“我还以为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呢,原来是这个呀,你们放心吧,你们不要付给我一分钱!”
“那不行!”牵男执意地说。
白忠诚解释道:“你看,我是干部,看病有公费医疗,再说我也没有受多大的伤害,脸也只是一点皮外伤,我连医院都没有去。至于说误工费更是谈不上,我们病假工资照发,连奖金都不少。你们说说,我要你们钱做什么?”
牵男和起来被白忠诚说得不吱声了,但从她们两人的表情和眼神里,不难看出,她们都心存感激和愉悦。
第十一章 狗变人的途径
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王思拿起话筒,话筒里传来罗厅长的声音:“是宣教处吗?”
王思回答:“罗厅长,我是宣教处王思!”
罗厅长问:“泉水在吗?”
王思说:“早上到办公室来了一下,后来人就不见了!”
罗厅长说:“王思,你找找他,通知他马上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跟我出一趟差。”
王思说:“明白了,我一定转告他!”
王思放下电话,感到这个电话很不寻常。罗厅长调到机关前后也快两年了,温泉水这个人的人品他也清楚,温泉水这个人的水平他也知道,所以他过去不要说出差不带他,就连平时都很少跟他交流。在机关有一种信号,就是第一把手带人出差不是随便的,是有选择的,凡是被选到的人,很可能就有一种幸运对他降临。跟领导出差,或许这就是某种幸运即将降临的信号。罗厅长带温泉水出差是在刚刚宣布白忠诚是宣教处临时负责人的时候,按理来说,罗厅长对白忠诚的人品和水平是了解的,也是清楚的,他为什么不带白忠诚呢?如果白忠诚现在在家休病假没来上班,那他也应该在电话里问候一声才对?可是罗厅长连白忠诚的名字提都没提一声呀?这难道是普通的、正常的领导人带人出差吗?王思思来想去觉得有点不像,有点异样。
王思从大学毕业到机关,虽然时间不长,但她所听到的、看到的、经历的,要比在学校里听到的多、看到得多、经历得多。王思长得很文静、很内向、很聪颖,她知书达理。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样,万事都喜欢多思多想。她对各种权力非但不感兴趣,甚至深恶痛绝。对机关里官场上的那种阿谀奉承,尔虞我诈的政客嘴脸和手段十分反感。她发现在机关里,如果群众虚伪,领导比群众更虚伪;如果群众贪财,领导比群众更贪财;如果群众卑鄙,领导比群众更卑鄙;如果群众腐败,领导比群众更腐败。在王思的心目中,温泉水这样的人是机关里典型的小人,白忠诚这样的人才是真正的君子。但是,现实告诉她,许多领导嘴里虽然说喜欢君子,而心里都是喜欢小人。君子争不过小人,君子也斗不过小人,这已经成为一个不争的事实。
罗厅长这个电话,让王思产生了许多联想,她的嗅觉似乎有一种敏感,在温泉水的身上将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发生,而导致这件事情发生的原因可能跟最近温泉水参加校友会,并受到省委黄书记的接见有着某种隐性的联系。
王思的双胞胎妹妹王想在省报做摄影记者,她是专门负责省委领导活动报道的摄影记者,也许从她那里能了解一点有关的线索。
王思想罢,她正准备走出办公室去找温泉水,这时温泉水正好从外面进来了。
“老温,罗厅长打电话找你!”王思说。
“罗厅长找我做什么?”温泉水问。
“他通知你下午2点钟在大院上车跟他出差!”王思把罗厅长的电话如实地进行了传达。
温泉水听到罗厅长要带他出差这个消息后,心里简直高兴死了,这是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当然想也想不到的事情。要知道,在机关有多少人把跟领导出差,尤其是跟第一把手出差当作是自己政治生活中的一件大事,人生仕途的一个追求啊!如今,这种过去想不到的事,别人追不到、求不到的事,现在他都得到了,而且来得这样轻而易举,甚至都有些猝不及防。温泉水感到自己的政治命运正在悄然发生变化,勿庸置疑,这种变化、这些变化都是从这次校友会之后发生的、开始的。如果不是王思在面前,温泉水真想振臂高呼:“我的出头之日终于到来啦!”
“其实跟领导出差最苦了,不是记就是写,还要拎提包,当跑堂!”温泉水抑制住自己的喜悦对王思口是心非地说。
王思没有理他,头一调走出了办公室。
世界上包括人在内有很多很多的动物,但很多很多的动物都不会伪装,惟有人这个动物最善于伪装。
小车开开停停,停停开开,好不容易开出市区驶上了高速公路。
温泉水直到现在还不知道罗厅长带他到什么地方去,去干什么。罗厅长就坐在他后面,但罗厅长不说温泉水也不好问。小车上了高速以后,温泉水才发现是朝南方开去的,南方有好几个省辖市,到底是哪个省辖市,温泉水还是一头雾水。
小车上了高速就开始发疯了,快得简直就差飞起来了。说起来很丢人,温泉水在高速上还没有坐过小车,今天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回,所以他充满了猎奇和新奇。
小轿车从外面看很小,其实里面一点也不小,温泉水坐在驾驶员旁边,他的两条腿可以伸得笔直笔直,不像坐公共汽车,那种间距间得你的腿都不能动。温泉水用手摸摸油光发亮的真皮坐椅,手下不仅感到光滑还富有弹性,不像人造革又硬又不透气。皮的就是皮的,皮的才是天然的,环保的。温泉水用脚在地毯上蹭了几下,感到不仅很厚重,而且很柔软,这绝对是百分之百纯羊毛。从顶灯到空调排风口,从VCD到车载电话,不仅一应俱全,而且制作得都很精致,也很精美。正在温泉水东摸摸西看看的时候,一曲悦耳动听的《太湖美》不知从车厢的什么地方平缓地、舒展地流淌了出来。啊!温泉水心里顿时感叹道:“怪不得头头有事没事都喜欢出差哩,原来出差是一种享受呀!既然是享受,那他们为什么不去享受呢?”
“温泉水,”罗厅长终于说话了:“你为我们厅里立了一个大功啊!”
温泉水调过头望着罗厅长,他不解地问:“厅长,你说谁为我们厅立了一个大功啊?”
罗厅长拍拍温泉水的肩胛说:“我说的就是你呀!昨天省委黄书记打电话告诉我,省委已经研究决定把省党风廉政建设现场会定在我们厅召开,我们厅里的几位老厅长和老处长说,像把这种如此规格之高、规模之大的省委召开的一级大会放到我们厅里召开,这是我们厅历史上史无前例的。泉水啊,你说这还不算是一大功吗?”
温泉水听到这话,他心里不免感到万分惊讶。他惊讶的倒不是罗厅长对他的赞扬之词,而是他跟妻子姚仙丽前天晚上到省委黄书记那儿说这个事,没想到这么快就定下来了。现在党委和政府部门的作风真的转变了,办事效率真的提高了。
“厅长,”温泉水很谦逊地说:“要说立功,我认为您罗厅长才为我们厅、为我们全系统广大干部职工立了一大功哩!我那天晚上去找黄书记说这个事的时候,黄书记还赞不绝口地夸您哩,说我们厅的党风廉政建设之所以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