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儿淡淡地望了一眼,下了高杌,弯腰行礼:“多谢烟雨间的几位贵客为西北黄河两岸受泛滥之苦的灾民捐的银子。”
楼上,几人抬了抬手,只听夏候二爷道:“我亦捐文银五十两。”
“多谢公子!”玉灵儿敛衽行礼。
少年一脸好奇,“姑娘卖艺赚钱,竟是要捐给灾民的?”
玉灵儿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一方有难、八方援助,西北百姓也是我朝的臣民,小女奉我家公子之命前来义卖募捐。这位公子一见就出身富贵,若是要点小女的舞蹈,就得付银子。几文也好,千金也罢,都是各自对西北灾民的心意。”
少年讷讷地看着台上的少女,这一身火红的舞衣。映衬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美人见过不少,却从未见过有人站在舞台上为别人蓦捐,只一眼,就让他觉得这姑娘一定是心地善良,不染尘纤的好女子。“在下愿捐文银千两,点姑娘刚才跳的那支舞。”
玉灵儿点了一下头,打了个手势,立时便有人捧来了一只大盘,由两名小厮捧着木板。她又立在大盘上。她的目标还是楼上的慕容祎,虽是重跳,但她还是很用心,一举一动都做到很到位,即便这支舞跳了千万遍。还是她的最爱,她跳舞的时候化成了盘中的精灵,这一次比上一次的难度更大,盘子很小,若是踩在边沿就会弄出声响,她踮脚旋转,竟能使盘子不动。瞧得众人颇是咋舌。
一曲毕,少年再次呆住了,脑海里都是个旋转而美丽的红衣少女,面蒙红少,在她旋转的时候偶尔能瞧见她美丽的容颜,虽瞧得不真切。可那是一张极美的脸,是他见过最美的女子。
玉灵儿离了盘子,又静立在台上,款款行礼,周围都是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口哨声和叫好声。
“感谢这位公子捐出的千两文银。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少年被身边的随侍小厮推了几年,这才回过神来,笑道:“在下平安候。”
玉灵儿平静如常,过了片刻,那少年又道:“平安候凌学武,姑娘可要记住我的名字。”
玉灵儿还是一片懞懂,笑道:“多谢凌候爷慷慨捐银。”
这样一个清纯的、圣洁的少女,无人说诨话,看她款款行礼,就如她的舞蹈一般引人瞩目。
人,走了。
凌学武还在那儿出神观望。
直至茶楼里的小二过来,“凌候爷,请先到账房付捐银,玉姑娘已经张罗了的人要把捐银送到京衙去,也好尽快转送西北灾民手里。”
他讷讷地应了声“哦”,“刚才那位玉姑娘……”
“那是当红花旦名角儿小玉倾城的妹妹玉灵儿,特意来京城义卖献艺募灾银的,为防他人议论,还请了京城牙行的人做中人,这不,中人已经到了,要带了这些银子去京衙呢。”
玉灵儿换回了随常衣服,依旧抱着古琴,正款步移往烟雨间,看到楼上换了衣,却依旧蒙着面纱的女子,凌学文的目光立时就被吸引住了,提着袍子往楼上行去。
夏候二爷道:“姑娘,还想我们点舞蹈、曲子?”
玉灵儿笑容淡淡,“不,我每日献艺时辰有限,过了时辰就是别人的。”她欠了欠身,道:“听闻夏候二公子与广平王都是琴艺高手,灵儿是特意来向二位请教琴技的,还请二位不吝赐教。”
凌学武走了进来,抱拳冲慕容祎唤了声“祎表哥”。
夏候二爷笑道:“还请表哥,再有一月就该改口唤姐夫了,哈哈……”
凌学武尴尬地笑了。
玉灵儿听到这儿,心头一沉,平安候凌学武……居然要唤慕容祎为姐夫,也就是说,面前这个少年是昭宁郡主的弟弟,是神宁大公主的儿子。她心里暗想:无心插柳,竟认识了他?她此行的目的可是在慕容祎身上,若有凌学武在,只怕会被他屡屡破坏不定。
凌学武看着玉灵儿手里抱的琴,“他们不点,我点,你说多少钱便是多少钱?”
玉灵儿不悦地道:“谁让你点了?我可不能乱了百乐门里的规矩,我献艺的时间已过,我是来跟两位当世大才子请教琴艺的。”
凌学武含窘傻笑,“我还真不大懂琴艺。”转头对慕容祎道:“祎表哥,看她是个用心的,不如你就指点一二。”
玉灵儿道:“谁要你管。”款款一拜,“请广平王、夏候二公子赐教。”
夏候二爷道:“我只听了姑娘半曲,着实不好指点。”
她又巴巴儿地看着慕容祎。
慕容祎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除了姑娘弹错了两处琴音,旁处都是极好的。”
玉灵儿羞涩一笑,顿时红霞满天,越发的娇妍动人,直看到几个人都有些呆了,尤其是凌学武直望着她发呆。
玉灵儿嚅嚅地道:“不瞒广平王,许久未弹有些生疏了。今日既然几位公子有事商谈,小女不便久扰,寻得时日再向广平王请教,灵儿告退!”
凌学武倏地起身,伸手道:“你……别走呀!我让祎表哥给你指点,我让他给你指点……”
玉灵儿却没有回头,走得如此的果决。她没引得慕容祎动心,倒似凌学武眸光里有了异样,这可如何是好?
次日,慕容祎没来。倒是一大早凌学武就到了,催着管事要点玉灵儿的曲、舞。
这家伙一下子居然出了天价:“告诉玉姑娘,今儿我出五千两银子,包下她所有的曲、舞,她想跳什么都成,不过我只得一个条件,她得在雅间里跳,只跳给我一人。”
慕容祎许是不来了,玉灵儿还想着如何接受他呢,正好可以利用凌学武。
只是,她不想平白招惹任何人。
咬了咬唇,玉灵儿还是应约进了雅间。
先弹了几首曲子,凌学武托着腮帮子,像个傻子一般,呆呆愣愣地看着玉灵儿,看她一举一动,看她一颦一笑,越瞧越觉得美。
几曲弹完了,玉灵儿道:“凌候爷,我献艺的时辰到了。”
她要离开了!
凌学武回过神来,“你昨儿不是想寻广平王给你指点琴艺么?我带你去寻他可好?”
这,正是她要做的。
只是没等她开口,凌学武却先说出来。
“这样……妥么?”
“有什么妥不妥的?你别看我祎表哥对女人冷冷淡淡,其实心眼好着呢,他最喜欢心地善良的姑娘了。好了,我这就带你去,可好?”
玉灵儿一直以为会很难,没想到出奇的顺利,因为有凌学武引路,不但顺遂地进了广平王府,还见到了慕容祎,她开不了口求人,凌学武一并就替她做了。
“祎表哥,玉姑娘真心求学,你指点她一下,她只是想在琴技上越过她的朋友云五公子……”
慕容祎挑着眉:你这小子,怎就知道她和云五是朋友,而不是旁的什么?
凌学武道:“祎表哥,你帮帮忙嘛,指点她一下,于你也没什么坏处,大不了回头,我在姐姐面前替你说好话。”一副你不答应,我便不罢休,末了,他压低嗓门:“你帮帮忙,别让我在玉姑娘面前丢脸,我可是答应她了,你要是不帮忙,我再没脸见她了。”
慕容祎扯住凌学武,“你别忘了,他与你身份有别。”
凌学武提高嗓门“你只说教是不教?”微眯眼睛时,露出几分狠意,“你要拒绝,我就把你上次去洛阳参加青楼名妓盒子会告诉姐姐,看她怎么和你闹。”
慕容祎算是怕他了,这要是张扬出去,以昭宁的性子还不得大闹一场,“教!教!”
玉灵儿欠身谢过,坐在一边弹了自己最喜欢的曲子,慕容祎提了一些意见,凌学武依旧傻傻地托着腮帮,看玉灵儿在那儿反复练习。
凌学武每日辰时准时到达大茶楼,捧玉灵儿的场,每日都包下玉灵儿所有的舞、曲,五千两银子、有时六千两银子,使得连眼都不眨一下。
玉灵儿每日献完艺,就去广平王府。
。。。
120 招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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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三月十六日,凌学武却没有出现,玉灵儿反而觉得开心了,跳完了舞依旧带着女护卫去拜见慕容祎请教琴艺。
练习了一阵,她突地停了下来,慕容祎回过身来,目光相对,他看到玉灵儿眼里的灼烈真诚,“我心仪郡王已久,郡王……喜欢我吗?”
慕容祎怔忡。
玉灵儿只觉情潮翻涌,眼泪蓄在眶里,“我身份卑微,如何能配你……”
慕容祎平静如常,“我已有未婚妻。”才刚听那一刻是诧然的,他知道凌学武喜欢玉灵儿,他是自小就认识凌学武的,“你近来的进步很大,能教的都尽数教给你了,往后不必再来。”
玉倾城、花无双二人的琴技高超,玉灵儿从小就颇受真传,慕容祎不过是玉灵儿在琴韵上还不够完美,教了她如何把控而已。
委屈的泪,此刻如断线的珠子,簌簌地往下滑落。
玉灵儿想再说什么,声音哽咽,如堵了一团棉絮,再难出口,而她的骄傲、自尊都不允许说出来。理智与情感的交织,终是情感占了上锋:“我是那样的喜欢你啊!”她垂下头来。
慕容祎用极冷的声音道:“以后别再来,我不会再见你。走吧!”
她输了!
就如云罗所预料的那样,没能让慕容祎动情,反是她自己不可自拔。
玉灵儿只觉脚下沉重,身子打飘,是怎么出的郡王府,她忘了,全都忘了。
洛阳豫王府,慕容祯的院子里。
杨采萍从一只袋子里被刘保拧了出来,她错愕地看着着面前的慕容祯。不由轻笑道:“是你把我从京城绑来的?”
慕容祯勾唇一笑,“我喜欢姑娘,想纳你做我的侍妾。”
杨采萍依是同样的答案:“我不愿意!”
为什么要跟一个男人,男人最不可靠。可靠的还是银钱,有了银钱就能穿好、吃好还能自己置下一份家业,再不需要靠男人的脸色过活。
她绝不重复过往的命运,要利用自己青春貌美似多赚些银子。
早前是指望过云五,可现在,她再也不指望了。
慕容祯不会纳她,这样的女子被那么多的男人碰过,他嫌脏。他抬了抬头,“二万两银子,包你一月。如何?”
杨采萍心下盘算了一遍,“五万两成交!”
音落,慕容祯抬手一扬,“啪”的一声,狠重的目光击在他的脸颊。“贱货”他骂了一句,气得不轻,他居然对这样的女子一见倾心,不与人妾,偏要为妓,不可理喻。
杨采萍重重跌倒在地,抚着自己被打的脸颊。“你个疯子!我不愿意与人妾怎了?这是我的自由?你敢惹恼了我,让我家公子对付你,我可是我家公子最宠爱的知己……知道我家公子有多厉害,哼!”
小邓子想要斥骂两句,却被一边的夏候逸拉走,夏候逸摇了摇头。
慕容祯见她怒了。抬腿又给了一脚。
这一下,杨采萍骂得更厉害了,“慕容祯,你算什么男人,你连我家公子的一个指头都比不了。等我告诉了公子。他绝饶不了你!没有我家公子襄助,任何人都难以登上帝位。你想当皇帝,你当个屁!”
慕容祯见她骂出这等话,又踹了一脚,这一次,却比之前轻了许多,他就是惹杨采萍,看她在情急之下还会说出什么来。“我就打你踹你,你休把你家公子看得如此厉害。”
“你……”杨采萍支吾着,继续道:“你算什么?在我公子眼里,你们这些皇族不过是个废物。只要我家公子一怒,你们皇族就没有衣穿,没有粮吃,我家公子的本事大了,光她一人手里,就捏着大半个天下的财富,你们皇家的财富是盘剥百姓来的,只有我家公子才是正大光明赚来的,你算个屁。”
慕容祯笑容一敛:“有意思!”
刘保抱拳道:“世子,只怕她是胡言乱语。”
杨采萍此刻不服气地跳了起来,如着魔一般,从京城到洛阳一天两夜,一滴水没喝,一粒米没吃,见面还被打了一顿,她从小就知道人善被人欺的道理,此时像个大街上撒泼的妇人,摇着丰满的胸脯,往慕容祯扑了过去。“我家公子说过,只要我们惹了事,他会护着我们的。他是天下最有本事的,最有本事的……”
夏候逸道:“世子,这杨姑娘的胡话不必当真。我看如今再无用处了,不如把她赏给兄弟玩,侍卫营的人许是喜欢这样的美人。”
杨采萍一听,花容顿变。
慕容祯抬手道:“本世子倒要知道,他家公子到底有何本事,敢与本世子叫嚣。”给了他一个“你懂的”表情。
夏候逸会意,拖了杨采萍下去。
不久后,鞭笞声、男人的淫笑声,女子的痛苦呻吟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地从地牢里传出,这地牢设在慕容祯院里的下面,只得一间,是他用来关押重犯用的。
慕容祯想知道更多的内容,坐在花厅的太师椅上,不知不觉打起盹来,正睡得迷糊,夏候逸轻呼一声“世子”,手里拿着一张纸,“这是杨采萍招供的,世子请看。”
慕容祯的目光落在衣衫不整的刘保身上,倒是夏候逸的衣袍还如之前一样的整洁。
夏候逸不由得勾唇一笑。
刘保红着脸,“属下有错,属下在地牢被美色所动,就……就……”
慕容祯不以为然,“不就是一个女人。你若喜欢,赏你玩几日。”
刘保抱拳,“谢世子!”他低声对夏候逸道,“夏候,这小羞花当真不错,真是够味呢。”
夏候逸也是名门公子,对这种女人最没兴趣,“你玩吧。”
慕容祯看着《招供书》,“越来越有意思,杨采萍招供李万财名下的产业也是属于云五的,杜老酒酒坊、蜀郡益州的芙蓉织坊、湘郡潭州的湘锦坊……都是属于云五的,照她的招供,这整个天下,就没有他没有涉及的生意,就好似这真正的大商会盟主其实是他。”
夏候逸听罢,道:“许是杨采萍胡言乱语。”
慕容祯道:“更离谱的是,她居然说云五有可能是个女人。女人……”他哈哈大笑起来,“是真是假,不用等太久,三月初三是名角儿大赛的绝赛,到时候能见分晓。”他稍顿片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令影卫盯紧云五,但凡他有半分风吹草动立马来报。”
三月三,他真的好期待。
无论云五有多少钱财,最后都得变成他慕容祯的。
这日一大早,慕容禧就得到夏候逸送来的消息,顿时喜形于色,“是么?云五公子回洛阳了,还住在百乐门大客栈金苑贵宾房?”
夏候逸回道:“世子一得到这消息,就令属下来告诉郡主。今儿一早,世子已让官媒去提亲了。”
金苑花厅里,甜媒婆笑盈盈地进来,先是看着袁小蝶,目光又扫过梁杏子。
杏子笑问:“不知媒婆要替谁说亲?”
甜媒婆忙欠身道:“恭喜云公子,贺喜云公子!”对着上座的云罗连连行礼,“豫王爷和豫王妃要选云公子为婿。”
杏子正吃着点头,一个忘神,大口咽下,哽在喉咙,咽之不下,吐之不出,憋得一张脸通红。
袁小蝶机警,在杏子后背猛拍起来。
她家公子实为女子,不会闹出和戏里《女驸马》的事来吧?居然要招云罗为婿。
袁小蝶面无表情,试探性地道:“媒婆不会是开玩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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