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情况程明自然看得清楚,他担心拖延下去,会生出变故,是以进行旁敲侧击的提醒。
括拔鹰微微一笑,正要答话。
豁然,紧闭的城门大开,无数难民如同潮水般地蜂拥而出。
远处观战的括拔鹰脸色一变,道:“不好。”
若是他的二万人马摆好队形,当能将这群手无寸铁的百姓一网打尽。但是,为了捉拿刘政启,他已经调派了将近半数的人马。
他们的存在非但没有起到截杀的作用,反而打乱了自己的阵形,此时再想布下天罗地网,只怕已是回天无术了。
他的脑海中霍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问道:“程先生,你能确定那个身穿龙袍的就是太子刘政启么?”
程明何等聪明,闻言稍一思索,立时明白他的意思。他的眉头跳动了二下,放下了手上的望远镜,说道:“此人身材与刘政启一般无二,但是面貌被遮,看不清楚。”
括拔鹰望着四散逃命的汉朝百姓,目光转而阴冷,下令道:“传令,除留下二千人马做为预备队之外,其余部队给我放开手脚——杀。宁肯杀错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是……”传令兵手持令旗快速而去。
程明的眼中不忍之色一闪而过,他望向括拔鹰的眼神在那一瞬间充满了怨毒。
括拔鹰若有所觉,回过头来,却看到程明正胁肩谄笑地望着他,眼中的讨好之色愈发明显。
他报以一个看似真挚的微笑,说道:“其实,若想知道此人是否刘政启,也很容易。”
程明的脸上露出了真实的诧异之色,他却想不出有什么方法能够确定对方的身份。
括拔鹰微微一笑,一提马缰,向方向鸣的马队冲去,留下程明一人皱眉苦思,莫非他竟是想要当面询问不成。
括拔鹰催促胯下骏马,飞一般地靠近,同时从背囊中抽出弓箭,就在烈马急速奔驰之际,已然搭弓上弦。
“嗖……嗖……嗖……”
连珠箭法,接连三箭如流星赶月般向方向鸣的马队飞去。
这三箭之中,仅有一箭是射向那身着龙袍之人,其余二箭却是射向方向鸣。
高坡之上的程明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拳头不自由主地握紧,双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方向鸣的一举一动。
好一个方向鸣,只见他手中长枪一挑,先将射向自己的第一箭挑飞至半空之中,随后回马一枪,枪尖重重地点在飞向身着龙袍之人的那只利箭之上,顿时将其击裂。
然而此时他力道已衰,这第三只箭已经无力抵挡,眼看就要伤于箭下。
豁然,另一只快如闪电的长枪从方向鸣身后刺到,枪尖点箭尖,强大的冲击力将那只雕翎箭整整齐齐地一分为二。
一名英俊的汉人将领神目如电望向括拔鹰,眼中的不屈之志凝若实质。
“好枪法……”
括拔鹰高声赞道:“阁下何人?”
“苍狼军团李冠英……无耻偷袭小贼,可敢与我一战。”李冠英大声喝道。
括拔鹰哑然失笑,说道:“好一个李家锁喉枪,领教了……若是李将军今日能够留下命来,括拔鹰绝对奉陪就是。”
说罢,不再搭理,在大笑声中,策马奔回。
在急速奔驰的烈马之上,方向鸣和李冠英互视一眼,皆是心有余悸。
匈奴人骑射之术甲冠天下,这个括拔鹰更是名不虚传。
此时,一声长啸从城中徐徐传来,由低至高,渐入云霄,经久不息。
无论是匈奴人中的一代高手括拔鹰,阿瓦旱,仰或是方向鸣,李冠英都是同时色变。
此乃何人,竟有如此修为。
随后,利智与许海风的声音相继响起,众人面上的神色或喜或忧,直至他们约定战期,方才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只是心中若有所失。
其中又以括拔鹰和方向鸣二人更是感慨万千,他们都是一代天骄,如果没有这二人,他们就是自己民族中这一代的第一人。
然而,就是这二位已经踏足宗师领域的年轻强者,像是一座巍峨陡峭的高峰耸立在他们的面前,令他们生出高不可攀之感。
宗师,这是一个何等激动人心的名词啊。
三十余年之前,方令天弱冠之年,继承方家家主之位。三兄弟齐心断金,在北方战场上大放异彩,红色海洋重振雄伟,被誉为四大家族当代第一人。
同样在三十余年之前,匈奴哈密刺异军突起,以一介平民身份协助新王冒顿平息三大部落联合反叛,他推行新政,十年之中,沉疴宿疾一扫而空。匈奴国力之强,已至巅峰,从而以平民之身出任国师之尊,打破了数百年来从未有之的先例。
然而,以他们的丰功伟绩,仍旧无法代表他们那一代。
因为,在他们的上面还有二人,二个横空出世,被誉为绝代双骄的英雄人物。
黎彦波。
托何蒂。
这二位宗师的激情碰撞,所绽出的艳丽光芒足以掩盖世间万物。
黎彦波,年少之时,仗剑天涯,快意恩仇。游历北疆,结识方家兄弟,从此踏上了一条与托何蒂针锋相对,旗鼓相当的道路。在北国男儿的心中,他就是战神的化身,一个永远不败的神话。
托何蒂,正因为有了这位大草原上唯一的宗师级人物,匈奴人的铁骑才能在草原上纵横无敌,他就是匈奴的守护神,是草原上大好男儿们的精神支柱。
在他们那一代,这二个人才是各自民族,各自国家的代名词。
如今,又有二颗新星冉冉升起,他们散发出无比耀眼的光辉,正在继承并延续老一代人那充满激情的对话。
“如果没有利智……”括拔鹰双目阴沉,
“如果没有二弟……”方向鸣双目迷离,
“那我就是这一代的翘楚了……”
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如是想到。
他们的身躯同时一震,这个危险之极的念头刚刚萌芽,尚未破土而出,就被他们理智地扼杀在摇篮之中。
此时,此刻,民族需要他们,国家需要他们,他们不容有失。
城中奔出一人,速度极快,双足点地,立时滑出数丈。他的行动立即引起了匈奴人的瞩目,数名骑兵策马围堵,要将其斩于马前。
不料此人豁然加速,竟然快过了疾驰中的奔马,来到了土坡之下。
“括拔将军,这是鄙人家叔,请让人放行。”程明眼睛一撇,立即认出此人正是程家礼,连忙呼唤道。
括拔鹰默默点头,伸手一挥,周围已然搭弓上弦的士卒放下了弓箭,只是依旧保持了极高的戒备状态。
程家礼望了一眼面色阴沉的括拔鹰,口嘴微动,竟是以传音入密之术对程明说话。
程明双目一亮,脸上充满了激动狂喜之色,大笑三声,转头对括拔鹰说道:“将军,大王子已然愿意归附我等,有他在手,刘政启不要也罢。”
括拔鹰淡淡地望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程明脸色一红,终于咬牙道:“若是括拔将军能将他等尽数斩杀,那么在下可以保证,二月之后,北方大营中再无黄龙军团和苍狼军团中的一名士卒。”
括拔鹰凝望他半响,终于道:“好,我信你。”
他转头,漠然地看了眼处于重重包围中的方向鸣,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之色,冷冷地吩咐道:“杀……”
第六部 燕赵悲歌 第一百八十二章 快马
许海风等人一路疾驰,很快来到城西客栈。
虽然哲别的轻功确实不怎么样,但是有李明堂这个大高手在,又怎会轮到他自己走路。
至于猴孩,他的速度着实太快,几个起落间早就到达客栈翘首以待了。
“起来,列队。”
许海风人未到,声先到。
客栈二楼的数十扇窗户几乎同时打开,数十位彪形大汉鱼跃而出,他们踏着稳重的步伐在街面上排好了队列。
在凛冽的寒风之中,他们昂首挺胸,挺立如松,目不斜视。
他们的表现引起了街面上的一阵骚动,此时已是兵荒马乱,众人自顾不暇,突然看见如此铁兵,无不为之侧目。
许海风满意地看着自己的部下,正是有着他们这些悍不畏死的铁血战士,他才有自信能够在这场席卷整个大陆的战争中取得最后的胜利。
“牵马,我们去西门。”许海风随口吩咐道,身形一动,已然消失在原地。
“二爷……请留步。”
一道声竭力撕的大叫从人群中响起。
许海风的心底升起了一丝不祥之兆,他收住了前进的脚步,一个后跃,便已来到人群之中。
他的身子滑若游鱼,街上的众百姓尚未觉察,他就已经穿过人群中的数处缝隙,来到了那个发话之人的面前。
只是一瞥,许海风便已认出,此人正是大哥方向鸣身边所携带的二十名亲卫之一。
“什么事?”许海风淡然问道,虽然他心中颇为担忧,但是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那人张嘴欲言,却又看了看四周,额头之上隐现汗珠,显然是心急如焚,但顾忌此处人多口杂,不敢直言。
许海风眼中寒光隐现,拉着他的手,也不顾惊世骇俗,施展轻功,腾空而去,只余下身后一片惊呼喊叫,咒骂不绝。
带着他来到客栈二楼,际此时分,客栈之中早就人去楼空,也唯有他的黑旗军才会安安静静地呆在原地。
“何事?快说。”许海风放他下来,急促地问道。
他心中似乎有一个预感,若不快些询问,自己势必遗憾终身。
那个汉子低声说道:“大爷此时已然率领众兄弟,带着假太子,出城做诱饵去了。”
晓是许海风这个新晋宗师,亦是被这句话吓得三魂七魄去了一半。
他眼中精光一闪,使人不敢逼视:“怎么回事?”
那个汉子也不迟疑,将方向鸣固执不走,以及李冠英到来,及至最后方向鸣率众离去之事一一道来。他口齿伶俐之极,说话却又简练明了,无怪乎方向鸣会特意将他留下。
“大爷吩咐小的找到您,带给您一句话。”
“你说。”
“大爷说‘大哥失信了,请他原谅’。”
说罢,这个汉子后退一步,向许海风行了一礼,转身就走。
然而,他才上前一步,就发觉眼前一花,许海风的身形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要到哪里去?”许海风询问道。
“话已带到,小的这就去追随大爷。”那汉子扬眉,暴喝道:“请二爷让路。”
许海风略一点头,说道:“好,那你就随我去吧。”
他伸手一抓,将那汉子抓在手上。骤然腾空而起,身在半空,一声呼哨。马厩中一阵响动,一匹浑身乌黑发亮的骏马挣脱了束绊,闪电般地奔到了大街之上,高高跃起。
许海风落下的身体恰到好处地坐在了马背之上,他扬手一抛,将那个汉子抛向林长空,口中叫道:“保他性命,速出西门增援,猴孩跟上。”
胯下乌云仿佛与他心灵相通,不待吩咐,撒开四蹄,飞一般地远扬而去,一道黑影若有若无地追随其后,霎那间不见踪影。
匈奴人的主阵之中传来一阵号角,方向鸣脸色一变,大声喝道:“大家跟上了。”
听到了号角之声,负责指挥的万人长松了一口气。
虽然他的脸上蓄了一层薄薄地胡须,但任何人只要看上一眼,都能猜出他的年纪并不会太大。
此刻,他对面前的这只汉人队伍已是恨之入骨,他们的人数并不多,但滑溜异常。自己每次的精心调动,都无法将他们彻底围困住。
他的脸色微红,只是倔强的性格让他无法放弃。此刻,听到号角之声,他有了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这是绝杀的号角声,一听到这个信号,所有的匈奴人都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
“杀……”万人长从牙缝里狠狠地迸出这一个萦绕心头已久的字眼。
后方的匈奴人开始张弓搭箭,只待前方的匈奴马队跑开,就可以给予那些四处逃窜的汉人以致命一击。
突然,那个万人长放松了的神情再度凝重起来。
方向鸣几乎同时也改变了战术,不再是四处寻暇躲避,而是在一只部队的后面尾随而行。他巧妙地与那只部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既不过份逼近,也不刻意远离,但这个距离却偏偏让后排的弓箭手生出了一种极为难受的感觉。
他们的眼睛中透露出迟疑不定的神色,这个距离,他们的箭固然能够射到汉人身上,但同样也会落到自己兄弟们的头上,他们持弓的手渗出了些许的冷汗,弓上的箭却始终射不出去。
那个万人长的脸色再度涨红,他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一只手掌牢牢地按在腰间马刀之上,就要不顾一切,亲自下去给那些卑鄙无耻的汉人一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突然,一只大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之上。
他恼怒地转过头去,正要呵斥,但当他看清了身后之人,满面的愤怒立即转变为难以启齿的羞愧。
“坎吉,第一次上战场,指挥上万大军,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括拔鹰按在他肩膀上的大手重重的压了压。
坎吉愕然抬首,却看见括拔鹰满面真挚的笑容,他喃喃的道:“鹰哥,您不怪我么?”
括拔鹰哑然失笑,劝勉道:“当然不会,要知道你的对手可是方向鸣啊,那个连我也不敢言之必胜的方家翘楚。”
坎吉的眼中掠过一丝感激之色,低下头去,轻声道:“谢谢鹰哥了。”
括拔鹰潇洒一笑,回过头来,露出了一丝冷笑:“如果他所率领的是二万红色海洋,那么我确实不敢言之必胜,但现在么……哼,就凭这百来人就想逃得出去,岂不是太过于目中无人了。”
方向鸣望着前方如同凶神恶煞般冲来的匈奴人,心中暗叹了一口气。
括拔鹰终于还是亲自接手了指挥权。
适才负责指挥的明显是一个初临战阵的雏儿,是以才让他在数十倍的敌军围堵中一次一次地破阵而出。
虽然不知道,为何括拔鹰竟然允许这样的一个人负责指挥上万大军,这等如同儿戏的事情实在不符合他的个性。
但是,在方向鸣的心底,却是十分庆幸,如果不是如此,他又岂能坚持那么久的时间。
只是现在,好运已经到头了,匈奴人终于出动了他们最为精锐的部队,接下来就是生死之战,再无侥幸可言。
拖了那么长的时间,不知道殿下是否已然如愿脱身。
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杂念摒弃于脑后,挺枪于胸,大声喝道:“吃我一枪。”
阿瓦旱嘴角上翘,狞笑不已,手中玄月板斧当头劈下,要将他这一枪劈为二段。
方向鸣目光一凝,气贯双臂,枪尖上挑。
“叮……”
金铁交击之声清澈响亮,不绝于耳。
他们二人的身子同时微微一侧,旋又坐好,在疾驰中的奔马之上显得稳如泰山。
阿瓦旱的双臂微微颤抖,一抹细微的鲜红从他的虎头渗了出来。
一股精湛的内力涌入已然麻木不堪的双臂,方向鸣松开的双手重新凝聚起紧握的力量。
二人的战马一触即分,瞬间便已错开。
阿瓦旱一拉马缰,胯下骏马人立而起,他策马回奔,高呼:“儿郎们,跟老子杀……”
方向鸣手中银枪闪动,闪电般的将一名匈奴人挑落马下,厉声喝道:“兄弟们,保护殿下,随我杀出去。”
百余名汉子高声应诺,挥舞兵刃,奋不顾身地朝面前那源源不断涌来的匈奴铁骑冲去。
西门之内,齐杰泰手持钢刀,望着那些拖家带口,狼狈逃窜的大汉百姓,心中一股汹汹怒火冲天而起。
匈奴人,都是这些该死的匈奴人。
“大哥,你看……”
他的副手突然高声叫道。
齐杰泰抬眼望去,只见城中浓烟翻滚,火光渐起。
“是——皇宫。”他咬紧牙关,怒目张望。
正是皇宫大火,难道……难道皇宫已然……
他的心里已经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豁然,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边穿过,随后马蹄之声入耳,一阵劲风拂面。
他骇然回头,只见西门之内人仰马翻,数人跌倒在地,雪雪呼痛。
他转头望向自己的副手,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极度的震惊和不信。
“这是什么?”
“好像……好像是一匹马?”他的副手不确定地回答道。
“一匹马?”
第六部 燕赵悲歌 第一百八十三章 勇和忍
身边的战友尽数倒下,仅余他一人独守雄关。
体内真气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