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天霸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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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天霸血- 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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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令天浓眉一挑,顿时心中有数,怒道:“果然是程家么?”
“十日之前,匈奴金狼军突然从天而降,突袭西北大营,我等措手不及,虽拼死抵抗,但寡不敌众,只好携残存余部杀出血路,赶往京师。只是途中多遭截杀,举步维艰,直至今日方才返回。”
“五万大好儿郎,能随罪臣安返的,仅存千人,余者……余者……”李博湖那张苍白之极的面容之上已是老泪纵横,谁说男儿不流泪,只缘未到伤心时。
“探子……探子呢?”汉贤帝怒不可遏,喝问道:“匈奴人是怎么来的,探子都死光了么?”
“本月负责北方情报的,可是程英豪当值?”方令天此时已是明了其中缘故,冷笑道:“好一个程家,好一个声东击西之计,你们……做的真绝啊。”
“程家?”汉贤帝惊呼一声,询问道:“方爱卿,你说什么?”
“程家,乃汉之家贼也。”方令天咬牙切齿,怒喝道。
汉贤帝抬眼看去,除了太子刘政启面现恍然大悟之色外,其余众人皆是默不作声,但面上却是不见半分惊讶,他凝思片刻,顿时醒悟。
重重地跌坐回龙椅之上,他的面容似乎一瞬间苍老了许多。

第六部 燕赵悲歌 第一百六十九章 城破

“咚……”
一声巨响传入宫殿,众人的注意力不约而同的被吸引过去,只听得一阵喊杀之声自远处传来。
“匈奴人攻城了。”方令天叹道。
该来的终归还是要来了。
“不对……”许海风耳力之聪,远胜他人,率先发觉不对。
再过片刻,如方令天父子,李博湖等这类带兵大将也发觉喊杀之声有异。
“这声音怎么越来越近?”方向鸣神色凝重的问道。
“皇上……皇上……”一个老太监急匆匆地奔进御书房,石破天惊地叫道:“不好了,北门失守。”
众人脸上齐齐变色,汉贤帝从龙椅之上霍然站起,颤声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北门失守。”
“方卿家。”汉贤帝转头盯着方令天,喝问道:“你不是向朕保证过,京师不会有失么?”
方令天双拳紧握,正要说话,突听门外有人高声叫道:“皇上……”
汉贤帝转头望去,来者正是黄龙军团大统领刘正中。
“刘统领,北门为何失守。”唐宗翰高声问道。
刘正中向他一点头,说道:“三更时分,北门突然来了百余位黑衣蒙面人,他们一个个武功高强,守卫官兵猝不及防,死伤殆尽。他们打开北门,放了匈奴人进城。”
“程家,又是程家。”方向鸣大怒,一掌击去,将身边的一把檀木椅击成碎片。
“皇上,微臣当率领部属拼死抵抗,您快些离去吧。”刘正中说罢,转身欲走。
然而,一只粗大的手臂挡住了他的去路,他抬头一看,却是方才还跪倒在地的李博湖。
“李统领,你……”
对于这位同泽,他当然不会陌生,只是猜不出他此时的意图。
李博湖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刘将军,你追随皇上多年,这护送皇上的重责可少不了你啊。”
刘正中一怔,就见他绕过自己,对着汉贤帝重重跪下,恭恭敬敬地行了三跪九叩之礼,道:“罪臣残命,本应亡于西北,只是心中尚有牵挂,是以苟延残喘。今日得见皇上,心愿已了,再无憾矣。”
起身对刘正中当头一躬,道:“皇上就托付给将军了。”
随后,转身大步向外踏去。
“博湖……”方令天双眼含泪,高声叫道。
刘正中呆立当场,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是追随李博湖而去,还是依言护送圣驾。
“皇上,匈奴人就要来了,您快些走吧。”还是那个老太监急匆匆地叫了出来。
“走?”汉贤帝双眼之中射出迷茫之色,喃喃地道:“朕还能走到哪里去呢?”
“这……”老太监虽然对汉贤帝忠心耿耿,但似这等国家大事,确非他所能知晓,顿时为之语塞。
“西方,北方,皇上都可以去。”方令天上前一步,亦是恭恭敬敬地跪倒在地,对汉贤帝行了三拜九叩大礼:“无论皇上要去哪里,臣这二个孩儿定会将您平安送至。”
汉贤帝抬起了头,眼中茫然之色渐褪,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坚定的决断。
“阿富,将传国玉玺取来。”
老太监阿富应了一声,转身来到龙案之侧,也不知道翻开了什么东西,过了片刻,方才取出一只精雕细琢的玉盒。
汉贤帝取过这只代表了至高无上皇权的传国玉玺,亲手递给刘政启。
刘政启双手捧住,心中却生出一丝不祥之兆,问道:“父皇,您这是……”
汉贤帝袖袍一挥,尽显帝王本色:“朕于而立之年登基大宝,二十余年,战战兢兢,无一日懈怠。生平最得意之事,当属临安力挫恺撒,但生平最失意之事,却是不得臣心,致使程家反叛。”
他长叹一口气,悲呼道:“大汉数百年基业,毁于一旦,朕尚有何面目苟且偷生,纵然是九泉之下,亦无颜觐见列祖列宗?”
“皇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北方尚有帝国二十万大军,只要您振臂一呼,定能东山再起,收复失地。”方令天高声道:“如今事不宜迟,请皇上速移龙驾。”
汉贤帝伸手在桌案上轻轻抚摸,仿佛勾起了心中沉浮的回忆,他抬起头凝视方令天,说道:“方卿,你我君臣相交数十年,难道你还要劝我么?”
方令天怔怔地看着他,嘴唇挪动,竟是说不出话来。
“父皇……”
刘政启双膝着地,正要苦劝。却见汉贤帝豁然大喝一声,生生打断,厉声道:“五子,今日国难当头,朕身为九五之尊,自当以身相殉。而我刘家这一代也唯有你才学过人,气度胸襟均为上乘之选,他日收复河山,就全指望你了。”
刘政启大恸,哭拜于地。
汉贤帝恨极,怒斥道:“如此时分,尚且这般举动,五子,你的英勇决断哪里去了?莫要让朕……让老父失望啊。”
刘政启豁然抬头,眼中泪花隐现,却是强自忍住,恭恭敬敬地向汉贤帝行了三拜九叩大礼,言道:“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望。”
汉贤帝露出欣慰笑容,将他拉起,转头对刘正中道:“正中,就由你护送太子离开。”
刘正中脸上肌肉抽搐不已,汉贤帝怒视一眼,道:“怎么,难道朕最忠心的统领也要违抗朕命了么?”
刘正中勉强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哽咽道:“臣遵旨。”
汉贤帝满意地点了点头,沉吟一下,对方令天道:“方卿家,你是大汉最有声望和能力的将军,还请珍惜自身,以后辅佐幼主,尚且要你劳心费力了。”
“是……”方令天恭敬地答道。
汉贤帝袖袍一挥,道:“五子,记住,终有一日,要将此城夺回,如此朕在阴曹地府,也就瞑目了。”
“是,儿臣谨记。”刘政启再也控制不住,低下头去,二滴泪水无声滑落。
“你们走吧。”汉贤帝转过身子,面向龙椅,只余那孤单寂落的背影依旧挺直如松。
方令天与唐宗翰、苏东舜互望一眼,彼此心意相通,同时跪下,就连许海风亦随着方向鸣对这位决意以身殉国的大汉至尊行了最后的三拜九叩之礼。
走到殿外,方令天说道:“殿下,请在此稍候,老臣这便招呼舍弟陪伴殿下前往北方大营。”
方向鸣心中一颤,连忙叫道:“爹爹,您……”
方令天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傲然一笑,道:“此城由我而守,若是不能尽职,自当尽忠。”
许海风大吃一惊,劝道:“岳父,此乃奸人作祟,过不在您。您又何必……”
方令天怒哼一声,说道:“老夫弱冠从军,纵横沙场,数十年来,功过分明,方有今日声名。风儿,你黑旗军中能人辈出,战力天下无双,稍后护送太子离京,就要靠你了。”
“老夫先行一步,安排妥当之后,再来陪你这个当兵的。”苏东舜潇洒一笑,说道:“老酒鬼,你呢?”
唐宗翰不屑地瞅了他一眼,说道:“唐家的汉子,又岂有孬种,就看看你我谁先到吧。”
二人大笑数声,对刘政启施了一礼,转身大步而去。
许海风脸色微变,他怎么也想不到这几位性情如此刚烈,宁肯蹈节死义,也无一人愿意离开京师。
方令天看着二位老友消失的背影,笑道:“向鸣,你陪着殿下,我与风儿去找你二叔,片刻即回。”
方向鸣脸色苍白,双手竟然微微颤动,心中激荡不已。
过了二个弯脚,方令天看到四下无人,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许海风。
许海风不解其意,恭声问道:“岳父大人,您……?”
方令天看着他,突然摸不着北地问道:“听说你把临安城改名为卧龙城了?”
许海风低头道:“正是。”
方令天含笑额首,道:“好,好一个卧龙之志。”
他话锋一转,说道:“你我既是父子,又是翁婿,如今离别在即,老夫求你一事。”
许海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突然点头道:“孩儿答应岳父,方家之荣耀,决不会由此而断。”
方令天摇头,叹道:“你的性情我知道,看在向鸣和盈儿的份上,你绝对不会薄待方家。所以,我求你的并非此事。
“岳父请讲。”许海风侧过脸去,不去看他犹如实质的目光,缓缓地道。
“太子此去北方大营,其中凶险万分,我求你不要从中作梗。”方令天缓缓地道。
许海风转头望着老人充满了坚定神色的双眼,终于长叹一口气,道:“孩儿与大哥即刻返回卧龙城,此地之事,再也与我无关。”
“好。至于殿下能否逃出生天,那就由天意来决定吧。”方令天的眼色逐渐柔和下来,他转而望向漆黑的夜空:“为父还有最后一句话要说。”
“岳父请讲。”
方令天眼中精光四溅,他一字一顿地道:“记住,汉人的土地唯有汉人做主。”
一刻之后,众人再次齐集。
方令德涨红了的脸上充满了不甘,但他坚忍过人,并不表露丝毫,只是率众与三老告辞,匆匆而去。
耳中喊杀之声,渐趋逼近,许海风临行之时,回首瞻望,三老并肩而立,气定神闲,雍容自若。
只是今日一别,便成永诀。
今生今世,再无相见之日。

第六部 燕赵悲歌 第一百七十章 怒吼

城西官舍之中,数百名从西北大营中侥幸而逃回来的残兵败勇们正惊疑不定地听着从远处传来的阵阵喊杀之声,就连一些原本累极,酣睡正浓的士卒也被惊醒过来。
一道高大的人影由远而近,正是满面风尘的苍狼军团大统领李博湖。
“将军……”
见到大统领安然无恙地归来,几乎所有人都同时站了起来。
李博湖的目光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个的扫了过去,这些面孔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眼中都流露出对自己的敬仰和信赖。
李博湖虎目含泪,他大步踏前,从马鞍上取下自己的成名兵器,一杆长达一丈二尺的精铜亮银枪。
他面向北方,那里正是匈奴破城之所在,也是喊杀之声最为浓重之处。
他举步前行,十步之后,豁然停下,转身拜俯于地。
众士卒大惊,尽皆拜倒。
李博湖双手撑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声说道:“博湖无能,累众位兄弟死伤惨重,愧对亡者,只望来生相报。”
“将军,您……”
一名年轻将领惊呼道。
李博湖一看,认出正是本族之中最有声望的一位后起之秀李冠英。
“冠英,你带着众家兄弟们快些离去吧,如今匈奴人攻破北门,京师沦陷,已成定局,快些走,还来得及。”李博湖长叹道。
李冠英满面震惊,叫道:“不可能,京师守卫森严,他们未有攻城器械,又如何能够杀将进来。”
李博湖苦笑一声,缓缓站起,道:“你不必问了,快些带兄弟们走吧。”
“将军,那您呢?”李冠英看出他神色不对,连忙问道。
李博湖嘴角一撇,露出一丝嘲讽:“我?我已经逃过一次,又如何还能逃得第二次?”
说罢,他背负银枪,扬长而去,一道细长苍凉的背影在火光中摇拽不定,渐趋不见。
众士卒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李冠英望着族长消失的方向怔怔出神,面上渐露坚定之色。
“叮……”他拔出随身携带的佩刀,不发一言,循着李博湖的脚印大步而去。
“叮……”
“叮……”
“叮……叮……叮……”
第二声,第三声,直至拔刀之声连绵一片,所有人都将自己的佩刀拔出,他们的目光锁定前方,无人退缩,无人逃避,义无反顾地踏上了这条有死无生的不归路。
北胜门,乃皇宫北面最为重要的一处关卡,一旦让匈奴人突破此处,后面就是广阔宽敞的平台,再无险要之地。
无数匈奴人不计死伤,前赴后继的蜂拥而至。
刘俊书的宝剑刚从一名匈奴人的胸前拔出,另一人就已持刀恶狠狠地当头劈下。他不及转身,身形微侧,同时快若闪电地一剑刺出。
一声惨哼,那个冲上来的匈奴人被他挑破咽喉,当场身亡,但他也因为躲避不及,右肩之上再添一道数寸长的伤口。
他已经不记得,这是他所斩杀的第几个匈奴人了。他只知道自从第一个匈奴人出现之后,这里就成了阿鼻地狱。
人命在这里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每时每刻,都有一条或数条魂魄飘离肉体,消散在无有穷尽的苍穹之中。
城中到处都在激战,身边的同泽不断倒下,他知道,已经没有任何援军了。
他的动作已不再敏捷,他的手臂已不再轻灵,甚至于他的神智也因为失血过多而有些昏沉。
但是,他依旧一步不退。
因为,在他的身后,就是他所守卫的北胜门。
他——宁死不退。
又是三名匈奴人满面狰狞地猛扑而上,他们明亮的眼睛中闪动着狂热的光芒。
刘俊书只觉得手中之剑重如泰山,他已是浑身脱力,只能以剑支地,勉强站立不倒。
望着数把钢刀当头劈下,他双目圆睁,虽是心有不甘,但已无能为力。
豁然,一道亮影从他腋下窜出,如同一条伺机而动的毒蛇,闪电般地穿透了那三名匈奴人的咽喉,强大的内力到处,将那三人震得倒飞而回。
那是一把崭亮的丈二红缨长枪。
一条高大的身影从刘俊书身后大步踏出。
他昂首挺胸,衣帛尽裂,似如怒目金刚;
他披头散发,杀气凛厉,状若再世魔神;
他气运丹田,舌绽雷霆,霍然大声喝道:
“李博湖在此,谁来送死。”
皇宫西侧,方令德率领许海风等人快步疾行。
这一行人中,除了御书房之中的那几位外,尚且多了大内奉供高承伟,以及刘政启麾下的第一谋士张子华和王府中以刘华良为首的一众护卫。
众人形色匆匆,眼看就要出了皇宫。
然而此时,行走于队伍最后的许海风突然心生感应,停下脚步,叫道:“且慢。”
方令德的脚步应声而止,他回头望去,只见许海风的目光凝重地望着空洞而无一人的庭院。
“怎么了?”刘正中一个箭步,抢到刘政启身边,只是左右观察之下,还是一无所见。
如果换作其他人,他早就当场喝骂起来。只是,许海风近年来名声大操,隐隐已有后来居上之势,使得他不敢冒失造次。
许海风深吸一口气,双目微闭,旋又睁开,高声道:“前辈既已来了,还请现身一见。”
众人心中一凛,竟然能够瞒过那么多人的耳目,尾随而至,又是何方高人。
“一年不见,小友愈发精进,老夫甚喜之。”
随着一道苍老的声音,一个白衣素袍的老者缓步而出。
方令德和刘正中的眼瞳急剧收缩,同时脸色大变,刘正中更是惊骇地叫道:“程玄风。”
包括刘政启在内,所有人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苍白无比。
宗师之名,威震天下,若是此人出手,又有何人能敌。
“唉,想不到老夫二十年未出江湖,世上竟然还有人能记得我这把老骨头。”程玄风自嘲地笑道。
“不知前辈此来,意欲何为?”方令德勉强镇静下来,抱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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