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次信息发我，我去火车站堵人！”吴错带上几名协警便出了门。
直至回到市厅，红红口中仍不断重复着那句话。
“他不会丢下我的……”
小白和明辉看着她觉得可怜，然而审讯还得继续。
审讯室内，明辉给她递出两张餐巾纸，红红接过，擤了一下鼻涕。
“姓名？”
“朱红红。”
“晚上的火车票？不装了？打算逃了？”明辉问道。
倒不是明辉苛刻，对待性格较为软弱的嫌犯，多唱红脸，事半功倍。
“我们……应该一起的……他不会丢下我……让我给他打个电话！让我再打一个电话吧，求你们了！”
“打电话可以，先说说你们的事儿，究竟谁是凶手？你还是楚满江？”明辉趁热打铁。
“不！不是我！不是我们！”朱红红惊恐道。
“案发后，死者孙超的手机曾经出现在楚满江手上，楚满江有重大作案嫌疑，现在的问题是，他是凶手，还是你们是凶手？”小白缓缓道。
这回，朱红红低下了头。
明辉一拍桌子，“你还不坦白？！他都自己跑路了，你还想替他瞒？！”
“他……不会的……”朱红红抬手捂住耳朵，闭上了眼睛，似乎不听不看就可以逃避这痛苦。
待她第三次擦掉眼泪，她的情绪终于稳定了些，但还是沉默着不肯说话。
她虽然战战兢兢，却似乎打定了主意，隐瞒案发当天的一切。
明辉道：“觉得自己特伟大，为了爱情什么都能牺牲，是不是？
等你到了监狱里，被其她女犯人欺负的时候，但愿他对你说过的狗屁情话还能管用。”
明辉这样一说，朱红红，又犹豫地缩了缩脖子。
小白见时机差不多了，循循善诱道：“你们逃跑的火车票都是用自己的身份证买的，根本没有逃亡经验，与其等他被我们抓住再交代问题，不如现在坦白，争取宽大处理。”
“我交代问题，他也能宽大处理？”朱红红问道。
理论上来说当然不行，但小白和明辉并未立即回答她，两人知道，这恐怕是唯一能打动朱红红的筹码。
“我……怀孕了，”朱红红喃喃道，“我们本来打算回老家结婚的，所以，我坦白，他也能宽大处理吧？”
这出乎了两人的预料，但两人很快恢复了镇定。
“本应该恭喜你，但是现在这样……”明辉看了看门上的审讯室三个字，“实在是不好意思。”
“要怪就怪我家里吧，”朱红红叹了口气，“家里彩礼要得太多，满江全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他是给逼得没办法了。”
“所以他是为了钱？”
“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打起了歪主意，也没告诉我，他这是对我好，他说万一以后被抓了，也不用连累我。
那天晚上，我们的确是半夜热得睡不着，打算去网吧乘凉的，也的确在半路碰到了孙超。
就像之前说好的那样，我假装孙超的女朋友，跟他一起去医院，让他老爸安心。
可就在我们一边往医院的方向走，一边沿路等待空出租车的时候，满江他突然回头朝我们冲过来，二话不说就给了孙超几刀。
我当时都吓傻了，根本无法相信他会这么干，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杀孙超，直到他冲我喊了一句话。
他说：快拿提兜。”
“楚满江以为提兜里有钱？”小白问道。
“是，他想得太简单了，他觉得孙超的老爹都病危了，当儿子怎么着也得把所有钱都拿出来去抢救老爹，可是最终……那提兜里只有几件孙超平时的破衣服而已，他浑身上下只有50多块钱。
满江当时就懵了，我也哭了，我知道我们完蛋了。
今天你们第一趟来了以后，我们还商量过自首，真的，警官，你相信我，满江他也想自首的。
我们就是舍不得孩子啊！
满江还安慰我，说我怀着孕，又没杀人，所有的事儿都是他干的，我不会被判刑的，可他自己……哎！那可是杀人啊！杀人偿命的道理我能不懂吗？
他真没想逃，就是想带我回老家，把结婚证领了，这样，即便他判了死刑，我们的孩子至少名义上有个爸爸，而不是野孩子……”
说到这里，朱红红泣不成声。
明辉再次给她递上纸巾，她哭了好一会儿情绪才稳定下来。
这次的哭比之前声音大了不少，颇有些嚎啕的意思，说出了那个秘密以后，她心里也舒畅了些。
“看来……婚是结不成了……可是，他不会丢下我不管的，我相信他，我们在一起两年了，我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他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我相信他的……”’
“凶器，就是他捅伤孙超的那把刀，现在在哪儿？”
“刀扔在旁边大学的人工湖里了，满江是这么告诉我的，还有那个提兜，和刀一起都扔在人工湖里了，那个人工湖……我俩经常去散步的，我可以带你们去找……”
案情终于水落石出，现在只等找到证据，抓住嫌犯楚满江。
第二七十章 影子（10）
明辉和小白走出审讯室时，正看到闫儒玉站在审讯室外的监视玻璃旁若有所思。
“闫哥！”小白礼貌地打招呼。
闫儒玉点点头，进了审讯室。
“楚满江出去买什么东西了？”闫儒玉问道。
“他说买点儿吃的，我们在车上吃，还想买几盒特产，给我爸我妈带回去。
他跟我说得很清楚，就去小区附近的超市，最多一个小时就回来。
他不可能逃逸，因为……他连身份证、银行卡什么都没拿，兜里只有200块钱……”
“可他关机了，你注意过他的手机电量吗？”
“哦！我想起来了，不会是因为没电，他出门的时候手机是刚从充电器上拔下来的，不至于刚出门就关机……”
“孙超有个双胞胎弟弟，你们知道吗？”
“知道，他弟还来过我们宿舍呢，两个人真的长得一模一样。”
“什么？孙小超去过你们宿舍？”
“是啊，还不止一次，孙超的父亲病了以后，他弟弟过来陪护。
医院里病房那么紧张，陪护的根本没地方睡，他弟有时候就来我们这儿睡一会儿，我们见过好几次呢。”
“照你这么说，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很好。”
“肯定啊，人家都说双胞胎心有灵犀，孙超虽然吊儿郎当的，但还是挺照顾他弟弟，还给他弟买过饭。
我觉得他们挺不容易的，但满江就不太高兴，毕竟，他弟一过来住，我们就少了一些独处的时间。
满江曾经扬言要把这事儿告诉老板，孙超肯定不想让老板知道，毕竟这是老板租下来的员工宿舍，领着亲戚过来住有点儿……那个，所以后来他弟就再也没来住过。”
“你们把这事告诉老板了吗？”
“当然没有，满江只是不希望跟我独处的时间被人打扰，既然他弟不来了，我们何必多一事？
哦，对了，他弟来宿舍住的事只有我和满江知道，因为时间上错开了，连小雪都不知道。”
“你们跟孙小超熟吗？如果光凭听他说话，你们能听出来是他吗？”
“应该可以吧，我们聊过几次天。”
“那也就是说，如果仅凭听声音，他也有可能识别得出你们的身份。”
闫儒玉再次回到监控画面前，对金子多道：“看一下那两个快递小哥的监控。”
“好嘞。”金子多很快调出了关于快递小哥的监控片段。
只见两人都骑着送快递的那种三轮车，车后带一个大铁箱，铁箱可以从外面锁上。
差别在于，进小区的时候其中一人的车满满当当，铁箱上方还捆扎了好几件大件的包裹。另一人的车就看不出来了，至少铁箱上方没有任何东西。
值得注意的是，这名快递小哥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仅戴了遮阳帽，还戴着口罩。
闫儒玉招呼小白和明辉过来，问三人道：“你们觉不觉得，这个快递的体型跟一个人很像？”
“孙小超！”看过太多次录像，金子多第一个答了出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怎么还成了快递员？”
“快递这个岗位，本来就不需要多复杂的培训，再说孙小超以前还有送外卖的经验，估计随便面试一下就能上岗了。
问题是，父亲和哥哥尸骨未寒，他不回老家为两位亲人处理后事，怎么反倒在京北市送起快递来了？尤其是还把快递送到了凶手所在的小区。”
小白提出了一个众人都在思考的问题：“他究竟是来送快递，还是来报仇的？”
“报仇。
早在事发当天凌晨，孙小超就通过那通电话锁定了楚满江，可他在接受询问时没说实话，因为他怕凶手判不了死刑。
所以，他乔装成快递小哥，劫走凶手楚满江。”闫儒玉解释道。
“我现在就调取他出小区后的监控，尤其是走到小区门口减速带的时候，对比一进一出时三轮车的负重状态。”金子多一边说一边操作。
众人瞪大了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进门过减速带时，三轮车颠簸得很厉害，明显负重较少，且孙小超骑车的速度很快，似乎并不担心货物被颠坏。
出门时他倒是减了一下速，三轮车的两个后轮明显不像进门那般颠得老高。
“楚满江肯定就在车上！”金子多拍手道。
明辉立即道：“我这就联系孙小超，就说……”
她停顿了一下，显然还没想好不引起对方怀疑的说辞。
“就说凶手已经抓住了，并且，凶手主动要求见他。”闫儒玉道。
“可是……”明辉犹豫道：“真正的凶手楚满江就在孙小超手上，说不定他已经承认了罪行……咱们骗得过去吗？”
“你知道什么样的谎言最容易叫人信服吗？”闫儒玉道，“掺杂在真话里的谎言，就像红红和楚满江的谎言，要不是这次犯罪是临时起意，准备不充分，被网吧监控拍到了接电话的视频，我们未必能拆穿楚满江的谎言。”
明辉摇头，“闫哥，我都被你说晕了。”
闫儒玉耸耸肩，“好吧，你就这么跟孙小超说。
经过我们调查，楚满江在案发当晚的确犯了抢劫罪，他不仅抢了孙超手里的提兜儿，还捅了他……嗯，就说七刀吧，但他捅的七刀并不致命。
之后，楚满江和红红仓皇逃跑。
半小时后，有一名路人……嗯，就叫他李建国吧，对，李建国发现了发出微弱求救声的孙超，不仅没对孙超实施救助，还掏走了他口袋里的钱。
李建国看到孙超的眼睛盯着自己，害怕孙超得救以后自己被抓，干脆捡起楚满江遗失在草地上的凶器，又补了几刀，将孙超杀死了。
所以，楚满江的罪行叫抢劫致人重伤，而真正实施杀人的是咱们虚构出来的李建国。
就说李建国想见见被害人家属，当面悔罪。”
“这么说……孙小超会来吗？”小白问道。
“不一定，但我觉得值得试试，”明辉道：“毕竟他劫走了楚满江，这说明他内心里还是希望跟杀死哥哥的凶手有一个当面了断。”
“没错，上次他问我们杀死他哥的凶手会不会判死刑，我就觉得有点怪。”小白道。
“他想让杀人者偿命。”闫儒玉道：“眼下的情况，咱们兵分两路，第一路打电话联系孙小超，先稳住他，同时打探楚满江的情况。
这事还是让老吴来吧，他跟孙小超打过交道，容易让对方放下戒心。
第二路追踪那辆快递三轮的去处，看能否查到孙小超的落脚点。”
第二七一章 影子（11）
吴错是黑着脸回来的，在车站近三小时的搜寻毫无收获。
“我就知道，他不会丢下我的。”朱红红得知这一结果后，却露出了一丝欣喜，转而又是担忧，“怎么办？孙小超要干什么？会不会……万一……万一他对满江下手……警察同志，救救满江啊！”
明辉只得将朱红红带离，单独安置在一间小会议室里。
“准备打电话。”
吴错以眼神询问负责监听电话的刑警，对方冲他点点头，意思是一切就绪。
吴错深吸几口气，拨通了孙小超的手机号码。
响了很久，就在吴错以为对方不会接听的时候，电话通了。
“是吴警官？”
对方的开场令吴错有些诧异，孙小超似乎一直在等他的电话，那语气冷静得过分。
“是我。”
简单的回答之后吴错便不再吭声，等待着孙小超的下文。
“楚满江在我这儿，还活着。”
“所以呢？”
“一命抵一命，我想要凶手死。”
“法律会给你公平的判决。”
“可法律并不能保证杀人者一定偿命。”
“法律至少不会把一个抢劫犯冤枉成杀人犯，比如楚满江，他只是抢了东西，杀人的不是他，而是……”
“是那个叫朱红红的吧？他都告诉我了。所以，我要跟你们换人，拿朱红红来换楚满江。”
闫儒玉和吴错对视一眼，吴错很是吃惊，看来事情无法按照闫儒玉的规划进行了，这倒是少见。闫儒玉却是一脸饶有兴趣的样子，还冲吴错使眼色，叫他赶紧问问什么情况。
“你的意思是……”吴错尽量克制住自己惊讶的语气，“楚满江告诉你，杀死你哥的人是朱红红？”
“他好像不太相信，把你跟我说的话跟这位吴警官再说一遍。”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接着，楚满江的声音响起。
“吴警官！吴警官是你吗？救救我啊！”
“啊”
“说正事！”孙小超恶狠狠道。
“别打了，我说，我都说！
那天晚上，我的确捅了孙超几刀，还抢了他的提兜，可他没死，他倒在草地上，求我们救他，他说只要我们肯救他，他绝不报警。
我当然不信他的话，拉着红红就要走，红红却没跟我走。
她站在原地，看着孙超，她说孙超认识我们。
我明白她的意思，一旦孙超得救，我们的末日就来了。
可我真不敢杀人呐，那是一条人命，以前他还跟我们有说有笑，现在却让我亲手杀了他？我做不到啊！
红红就说她来，她拿着刀走向孙超，也不知道她又捅了多少刀，直到孙超不说话也不动了，我们才想起逃跑。
我回了网吧，红红回了宿舍。
第二天早上我们约在大学里的人工湖附近见面，把杀人用的那把刀和孙超装了衣服的提兜一起扔进了湖里。
杀人的不是我！救救我啊！我认罪，我抢劫！我把人弄伤了！我愿意接受判决，我不想死在这儿啊……”
电话被孙小超收回，“吴警官，听清楚了吗？我要那女的，我知道她现在就在你们手里。”
“我愿意。”
吴错回头，看见说话的朱红红。
她站在门口，很局促，显然刚刚的通话她全听到了。
明辉无奈地冲众人耸肩摊手，意思是朱红红非要过来，她根本拦不住。
“好，半小时后给你时间地点，我们跟你交换人质。”
给出承诺，并抢占了主动权以后，吴错立马挂了电话，不给对方反驳的时间。
紧接着，他就冲明辉和朱红红怒道：“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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