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没想到,他却熬来了升职加薪的机会。要说人运气好了,那真是好事接二连三地来。
郝高兴时常扪心自问:我上辈子得积了多少德啊。
郝高兴翻了个身,看了一眼床上的帆布包,心痛不已。
帆布包沉甸甸的,里面是整整一百万现金。
钱,真能打发那个女人吗?
郝高兴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距离跟女人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20分钟。
他烦躁地点起一根烟,不禁回想起半个月来的糟心事儿。
“嘿!”
那天下班,郝高兴停好了车,正往自家所在的楼门口走。
一个人高马大的中年人迎面走来,并向他打着招呼。
郝高兴以为对方叫的是别人,还回头向身后看了看。
“嘿!叫你呢!怎么?不认识了?”
细看那人还真有几分眼熟。
“您是……”
对方还没说话,郝高兴却先倒吸了一口凉气。
“袁……袁志杰!”
“嘿嘿,行,还认得我,最近怎么样?”
“你!你不是逃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郝高兴慌张地四下乱看,仿佛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要是别人,我得逃,你就不同了,呵呵。”袁志杰上前,一把搂住郝高兴的肩膀,“这么多年没见,你不请我上去坐坐?”
郝高兴家,还是十几年前那个两居室的房子,家中陈设也是中规中矩。
“啧啧,你可真能装。”袁志杰环顾四周,感叹道,“我要是有你一半儿,也不至于千金散尽。
对了,你老婆呢?”
郝高兴厌恶地皱了一下眉,“在国外。”
“怪不得,还是你有头脑。”袁志杰很不拿自己当外人地往沙发上一坐,拿起果盘儿里的一个火龙果,用茶几上的水果刀切成几瓣,自己拿起一瓣儿啃了起来。
啃了两口,袁志杰拿起一瓣儿朝郝高兴举了举,意思是让他也来吃。
“你找我干嘛?”郝高兴问道。
“没钱了,借点。”袁志杰开门见山。
“我没有。”郝高兴知道,只要开了这个头,以后就是个无底洞。
“不会吧?当年你跟在我们后头没少捡漏吧?”
“我没……”
“大老爷们儿,敢做不敢当啊?
当年对你下手的轻重,我心里有数,你真昏过去了还是装的,我也能猜个**不离十。
新闻出来以后,好家伙!银行谎报了300公斤黄金,你分了不少吧?
这么多年,托我的福,你家过得这么滋润,也是时候报答我了。”
郝高兴点了一根儿烟,伸手拿打火机的时候,他瞄了一眼茶几上的水果刀。
但时隔太久,他已忘了杀人的感觉,手生了。
要杀死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凭一把水果刀和蛮力,并没有百分百的胜算。
可还是值得一试。
郝高兴犹豫的时候,袁志杰又拿起了水果刀。
这次他没有切水果,而是把玩着刀子。
“我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的朋友就会去报警,把当年的事儿全告诉警察,包括我们盗窃黄金的真实数量,你猜警察多久能查到你?”
郝高兴低下了头,“你要多少钱?”
“1000万每年。”
“什么?我没有!你怎么不去抢?!”
“我不是正在抢吗?看在认识的份儿上,咱们都斯文点,这样不是挺好吗。”
“没有!我没那么多钱!”郝高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他知道自己摊上麻烦事儿了,袁志杰会像吸血虫一样,将他吃干抹净,连骨头渣都不剩。
郝高兴调整了一下情绪,继续道:“当年你们走后,我是捡了一点儿黄金,但远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大头都被银行高层拿走了,就是前两年被抓的那个霍玉,你看新闻应该知道,她贪污被抓了。”
袁志杰一挥手,“我不管那个,你当年占了我的便宜,现在拿不出钱,我就要搞你,咱们谁都别好过。”
“我没那么多钱,说破天了我也给你变不出那么多钱来。”
“你能拿出多少?”
“10万。”
“我去你大爷的!当老子是乞丐?!耍我是吧?”
“我真没钱,反正我家人都在国外,你搞我,大不了咱俩死磕,就像你说的,谁都别好过。”
郝高兴态度一强硬,袁志杰就没办法了。
“十万太少了,以前我当保安队长的时候,可挺照顾你的,再说,要不是我,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现在你这么对我,不合适吧?”
威逼利诱变成了苦口婆心。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郝高兴又道:“十万我都不想给,谁知道你以后还会不会来找我。”
这话直接把袁志杰给气乐了。
“你小子,行,算你狠。”
袁志杰起身,叉腰在屋里踱了几步。
“你现在混得挺不错啊,没钱也行,咱们商量商量,再干一票,你来当内应,偷到的钱咱们平分怎么样?
有了钱,你去国外跟家人团聚,我也没必要跟你窝里斗。”
见他犹豫,袁志杰又补充道:“中行不是也搬到银行街了吗?我给你交个底吧,有一条地道就通往银行街,再挖一挖就能到中行了。”
郝高兴无比头疼,他虽然得到了一笔横财,但在他心中,那算是捡,反正警察也没来找他,那就不犯法。
让他正儿八经去偷金库,还是跟这个不靠谱的袁志杰合作,疯了吧?!
这都什么年代了,银行金库的安保措施不知甩了98年那会儿多少条街,还想挖条地道大把大把搬黄金?怎么可能?!
“哎,你觉得怎么样?”袁志杰催促着。
郝高兴已被雷得外焦里嫩,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我也不逼你,这么大的事儿,你考虑考虑。”
袁志杰拿过郝高兴放在沙发上的公文包,从里面掏出钱包,将十来张红票子揣进自己的口袋。
“先借点用用。”
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留个电话吧,方便沟通计划。”
他没告诉郝高兴的是,这部手机的录音功能刚刚一直开着。
也正因此,当那个女人打电话来,播放了这段录音,并要求郝高兴准备一百万到指定的宾馆房间,他不得不照做。
他在录音里承认了偷拿黄金的事,录音就是他的把柄,硬伤。
第一九二章 咬耳朵(24)
敲门声打断了郝高兴的回忆。
咚咚咚咚咚咚
有节奏的敲门,像是在对暗号。
“是你吗?”
“是。”
两个仅通过一次电话的人尚未互通姓名,却已彼此心照不宣。
郝高兴开门,郭巧燕进屋。
“钱准备好了吗?”
“录音呢?”
两人都觉得站在门口僵持不合适。郝高兴向后让了一步,郭巧燕进门。
“你就是袁志杰的……搭档?”郝高兴问道。
“呸!那头蠢驴!”提起袁志杰,郭巧燕嗤之以鼻。
这一点上,两人倒是能达成一致。
“录音就在这部手机上,钱给我,手机归你。”郭巧燕掏出从袁志杰屋里拿出来的手机,按下了录音播放键。
“当年你们走后,我是捡了一点儿黄金……”录音里响起了郝高兴的声音。
“别播了……钱可以给你,但你要是还有备份怎么办?”
郭巧燕停止播放录音,“那也没办法,我没法向你证明。”
郭巧燕似乎已经将这次会面想得很清楚,对答起来很有底气,“我只想拿钱跑路,揭穿你对我没有任何好处,况且,无论我用什么样的方法揭穿你,都可能让自己暴露,我没必要这么干。”
“但你可以继续敲诈我。”
“我说了,公布录音出来这件事本身,我自己也要冒险。有了钱,我就没必要冒这个险了,对你的敲诈也就无效了。”
郝高兴没再继续追问,他知道,这是一个没法在当下证明清楚的问题。
这个女人……可信吗?
他犹豫着,一会儿看看装钱的背包,一会儿又看看女人。
郭巧燕指了指背包,“这就是一百万?”
“是。”
“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多钱,能看看吗?”她也说不出为何要提出这样的要求。
郝高兴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在郭巧燕身上,他看到了自己当年的影子,一个穷酸人被天降的巨款砸中,大概都会是这样吧。
“看起来比我想象得要少。”
“这就是一百万,一分不差。”
“我知道。”郭巧燕把倒在床上的钱重新装回背包,“没时间让你犹豫了,录音归你,钱归我。”
她已掌握了谈判的要领,话说得掷地有声。
郝高兴在心中评估着对这个女人的感觉。
好像……比袁志杰靠谱多了……至少她没想继续那个扯淡的金库盗窃计划。
可是……真的能相信她吗?
郭巧燕已背上了双肩包,“希望我们再也不必见面。”
郝高兴依然犹豫着,最终没有上前阻拦郭巧燕。
门关上,他疲惫地倒在床上。
这算是什么事儿?难道以后每天都要为那段录音担惊受怕?
他仿佛又回到了19年前刚刚拿回金条的日子,一看见前来问询的警察,就吓得一身白毛汗。
那段时间身上总备着一瓶速效救心丸,总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被吓过去。
时间冲淡了许多事,包括恐惧。
如今,恐惧又找了回来,郝高兴不断安慰着自己:没事儿,会过去的,当年那个血淋淋的夜晚,不也过去了吗。
想到这里,更深的恐惧涌上心头,寒意使他缩在床上瑟瑟发抖。
阳光穿过两片窗帘中间的缝隙,留下一道亮斑,似乎有一只巨大的怪兽正用发亮的眼睛透过缝隙向屋内窥探。
没事……没事的……
突然,电子门锁传来开门特有的声音。
郝高兴急忙起身去看,不祥的预感已不能更强烈。
“不许动!”
“蹲下!老实点!”
“手!手抱头!”
三名警察大吼着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控制住,另一名女警察眼疾手快地拿起床上的手机翻看起来。
“有录音!”
随着录音内容被播放出来,郝高兴面如死灰,颤抖得需要人扶着才能勉强蹲住。
“就是这部手机!”
“那女的呢?人哪儿去了?”警察大声问道。
郝高兴几乎丧失了语言能力。
“谁给的你手机?!”警察再次问道。
还是沉默,只有一双惶恐的眼睛。
“不要紧,小金子已经去调宾馆监控了。”闫儒玉按了按急躁逼问嫌犯的吴错的肩膀。
“我去配合金子多,嫌疑人应该是刚刚离开,兴许还能追上。”小白三步并作两步出了屋门。
“我也去!”明辉将手机交给吴错,也出了房间。
市公安厅,审讯室。
郝高兴已从震惊中缓过劲儿来。
缓过劲儿来,就是一阵疯狂的折腾。
他又哭又笑,疯了一般,掀桌子踹板凳,一会儿拿头撞墙,一会儿又在地上打滚。
口中不断叫骂。
“死女人!……不该信她!……前脚拿钱,后脚就把我卖了……再过几年,退休……出国……老婆,孩子……毁了!都毁了!……白忍了,19年啊……死女人!弄死她!……”
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与鼻涕眼泪汇合,使他的口齿极为模糊,但闫儒玉和吴错还是捕捉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他就像一条疯狗,见谁咬谁。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安置在审讯室内的椅子上。
审讯并未立即开始,而是先让郝高兴独处,平复一下情绪。
重案一组办公室里,闫儒玉翻看着当年的案宗道:“老吴,你说,35公斤黄金得是多大一坨啊?”
“我哪儿知道,谁见过那么多黄金。”
“你算算呗。”
吴错一边用手机查数据一边道:“网上说黄金的密度是19。32克/立方厘米,35公斤,算下来大约1。8立方分米。”
吴错一指自己桌上的大号笔筒,“跟那个差不多大。”
“体积倒是不大,”闫儒玉从案宗内找出19年前中行金库所在负一层平面图,“带着35公斤金条,不可能走得太远。
他得就地把黄金藏在负一层,事后再想办法带出去。”
吴错摇头,“这么大的案子,按照程序,第一时间就得进行自查,整个一层都得搜个底朝天,藏不住的。”
闫儒玉皱眉,“那就怪了,他是怎么把金条带出去的?”
审讯室里,一被拷在椅子上,郝高兴就逐渐冷静了下来。
吴错透过监视玻璃观察了一会儿,“别想了,审吧,直接让这孙子把当年的事儿说清楚。”
第一九三章 咬耳朵(25)
事情的进展却远没有吴错想象得顺利。
郝高兴只承认自己从金库里“捡”走了一些金条,却不肯说出究竟是如何将金条从负一层带出来的。
“我记不清了,过了那么多年,况且当时我还受伤了,脑子很乱。”
无论吴错如何询问,他都坚称不记得了。
“放屁!纯属放屁!”
吴错很少在审讯室里发火,这次他是真的大发雷霆,连闫儒玉都被他的突然爆发吓了一跳。
“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能忘了?你丫就是忘了你老爸姓什么,也忘不了这件事!糊弄我是不是?是不是?”
吴错心中无比憋屈,要不是当年的银行大楼已经拆迁,他手头仅有当年的案宗做为参考,他才懒得跟嫌疑人死磕。
对痕检专业的吴错来说,通过现场痕迹推断出作案过程,远比通过审讯从受害人口中挖出作案过程更有成就感。
而此刻,连审讯都无法挖出作案过程。这让他深感受挫。
闫儒玉拍了怕他的肩膀。
从进审讯室开始,他就一直没说话,自顾自地看着那张老旧的平面图。
他的眉头始终紧锁。
他已抽了5根烟,使得审讯室里烟雾缭绕。
就在要点起第六根烟的时候,他突然抬眼看了一下郝高兴。
“来一根吗?”他问道。
郝高兴愣了一下,一种异样的感觉袭来。
10分钟前他就注意到这个沉默不语的刑警,他有预感,脾气耿直的吴姓刑警并不能把他怎么样,反倒是这个沉默不语的年轻刑警更麻烦。
现在,这个年轻刑警终于开口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他已下定了决心,绝对不提当年旧事。只要他不说,那件更可怕的事就能瞒过去。偷窃黄金,判几年他还能出来,可若是那件事东窗事发,他的后半生就彻底完了,一切的筹谋和隐忍付之东流。
“来一根吧。”他平静地回答,等待着闫儒玉的提问。
闫儒玉给他点上一根烟,却没有提问,而是依旧盯着那张平面图。
待两人的烟抽到一半时,闫儒玉突然道:“我知道了。”
“知道了?”吴错问道。
“嗯,大概知道了。”闫儒玉转向郝高兴道:“很奇怪,为什么你肯承认偷盗黄金的结果,却不愿说出过程。
我琢磨了半天,觉得只有一种可能,在这个过程中你犯下了比偷盗黄金更重的罪。”
郝高兴突然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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