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京花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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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京花月-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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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了战争,想起了大漠,我越发沉默,达姆奶奶、西落弟弟和索思纳大叔的身影仿佛鬼魅一般挥之不去。
他们都不是坏人,只是遵循着祖先的方式生活而已。
摇摇头,想把这一切甩到脑后,我狠狠地吻住一凡,仿佛这样就可以忘掉不快的一切。
这个性子淡淡的家伙,再次相聚,居然一点儿都不激动!该罚!
“推到他”、“推到他”、“蜡烛、皮鞭和高跟鞋”,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叫嚣;
我仿佛看到了一凡像小兔子一样任人宰割的眼神。
然而下一个瞬间,我却被他制住了动作,横抱在膝上:
“如花,别这样,其实我也很想,可能比你所能想象的还要想……想你好多天了”他
的手指划过我手臂上的皮肤,有一种异样的触感。
“如花,我知道你心里有事,不要带着情绪这样……好吗?我想听听你的故事,在襄北的故事,在大漠的故事,还有你心里的故事,无论多长,我都想听……”
温柔的声音,我仿佛受到了蛊惑,回忆起来,
讲到了可怜的公主,讲到了我方军容参差,讲到了索思纳大叔其实是个不坏的人,讲到了达姆奶奶对汉人根深蒂固的厌恶,讲到了西落和妞妞,
甚至谈起了那场荒唐的求婚,很满意地发现一凡死死握着我的手,紧张得大气也不敢出,狡黠的女人小小的虚荣哦。
我还讲到了战争与战后的安置,这个他应该早就得到情报了吧。更重要的是,我谈到了自己的担忧和梦想,还有作为一个承担大任的普通人,那种发自骨髓的无力感。
一夜就这样过去了,什么都没有做,却觉得浑身舒畅。
原来任何的不决与不快,如果有一个人分担,痛苦就减少了一半。
可是,一凡自己的痛苦,到底来自什么?为什么不愿意与我分享?
也许可以在右相的报告中找到答案,但是只要他不肯说,我就不愿意知道。
是我想得太多了,一个成功的君主,应该只是个点睛的人。
我能做的事情不多,做了还不会触犯特定利益集团的事情就更少了。
但是,我至少让两件事情开了个头:
1、开设工院太学,规定今后录取工部官员,必须全部毕业于此学。天下学子除了考科举之外,还能够考工学为官,通过这种方式提高对工程,尤其是军事技术的重视。其他各部官员没有反弹,因为科举和推荐取士的人数不变;工部官员也很高兴,因为大部分人都接到了工学聘书,承担教学任务,享受额外津贴。工学目前集中于军事、水利等大型项目,但今后会渐渐向民用靠拢,政府只能通过资金和政策优惠来给予支持。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科技进步制度能够完善和稳定下来。
2、自从同时有了工学和策论的科举之后,新晋官员数量上升,必须促进退出机制,于是将致仕的年龄从七十改为六十五。同时妨宋制,致仕后,例晋一级,因为官员的养老金与品级有关,这等于是稍稍增加养老金,降低退休年龄,鼓励官员退休。大家不要怪政府总是给官僚优厚的待遇,实在是任何政策的推行都需要付出代价。心里一直有一个梦想,希望有一天,这种养老制度能够推广到国家的每一个角度,并且越来越优厚,使每个人都获得真正的自由,使每个中国人都称为羡慕的焦点。
3、牵一发而动全身,以上两件大事,都需要花钱,我总算有点了解为什么嘉庆饶不了和绅。皇帝ms是天下最大的财主,其实反而是最没钱花的人。除了减少步兵人数,减少军饷开支之外,我有点想对耿氏动手了。不着急,慢慢来……那时,我所不知道的是,就在我算计耿氏的时候,耿氏也打算向我出手了。
今天天气不错,倒春寒已经过去了,中午热得只够穿单衣。
妞妞在院子里挑肥拣瘦地吃着草,小华正努力地往它背上爬。
一凡手上沾满了面粉,小红揉着面,同情的眼光望着他。
我则拼命地和着菜馅:小华,你等着,“好吃的蒸饺”即将惊现人间。
咦?妞妞怎么来了?当然是被杨远哲小将军牵过来的。
西落亲手把妞妞交到远哲手上时,仍然不敢相信,
“有着那么清澈的大眼睛,加菲怎么可能是汉人的女王?”
我望着妞妞,不断提醒自己,北方还有一个同样艰辛和无辜的民族。
妞妞别扭地扭来扭去,就是不让小华骑,
很有自尊的奶牛哦,坚持职守、绝不加班。它懒洋洋地看我一眼,我就仿佛猜到了它的心意。
小华停止折腾妞妞,跑过来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吃?
一凡扬了扬小华黑乎乎的手,小华趁机往一凡的白衣上一抹,扭头就跑,
跑了两步,又回头看看,生怕一凡生气,而一凡却居然笑弯了腰,
这小两口啥时候这么铁了?以一凡的功夫,那么容易被人“暗算”?
看着他们亲亲爱爱的样子,我都有些嫉妒了。
这时,一凡却抱着小华向我走过来:
“我们去洗洗手,一会儿就回来。”
“不准偷吃,不准比我先!”这是小华的声音。
我突然眼眶里热热的,我又有了一个家。
前世最爱吃广式的水晶虾饺,半透明的饺子皮,用的是澄面,也就是面粉去掉面筋的部分,所以味道QQ的,很特别。QQ皮容易失水,必须一边擀一边包,一边包一边吃。切好的面段,刀背一刮就是一张皮,沾上青菜馅裹起来,正好一口大小。三五一笼,大火蒸汽一冲,端上饭桌。晶莹透亮,含着一抹清翠,配上各色佐料,令人胃口大开。
大小两个笨蛋你争我抢,
小红拼命推销自己配得蘸料:“试试这个番茄酱”、“这个是辣椒酱”、“这个嘛,不能说,这个是小姐的秘制酱”……
我不由地醉了。
古人说:“乐极生悲”,大概我幸福得连老天都看不顺眼了,于是痛苦就像幸福的孪生兄弟一样朝我走来。
早朝的时候,有司上奏说,战后物价飞涨,人心不安,于是我批准了减税抚军等奏请,觉得这大概也是战争的后遗症,并没有放在心上。
为了平抑物价,不得不动用官粮,让我非常不爽。我快要成为天下最穷的人了!
难怪历朝历代痛恨商人投机倒把,难怪中国在五十年代搞革命运动,抓了一大批奸商。
然而,从国家的长远利益来看,商人这个阶层,仍然是先进生产力的直接推动者,我必须学会用利益引导他们为国家出力。
平抑物价还需要一段时间,老百姓的生活越发艰辛啊。
想起前世2008台湾大选前那段时间,物价飞涨。拿着可怜的博士津贴,三个月不知肉味,特意做过一首打油诗《肉肉歌》以资留念:
啊,满天的星斗,
比不上好吃的肉肉,
闻一闻香浓可口,
咬一咬幸福长寿。
说起来,打仗对于下层人民是最为残酷的,可是对于统治者则往往未必是件坏事。
战争尤其能帮助新登基的君王排除异己、加强集权,瓜分利益。
所以善良的民众啊,永远不要相信统治者以任何借口挑起的战争,这只是他们的内部交易。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就明白了为什么大小布什会坚决攻打伊拉克,
利益!不是普通人的利益,而仅仅是统治者的个人利益!
就在我对战争的后遗症轻描淡写的时候,右相却在秘道中告诉我:
作为官商的耿氏,在这场物价风波中居然也不大不小的发了一笔战争财。
又是耿氏!真想拿他们开开刀,放点血,充实充实财政。
右相继续说道:
耿氏大概一直在为小华成人的十年之期做准备,储备财物,拉拢各方势力。
很有可能,四大力量当中至少有一支已经倾向了耿氏。
我惊出了一身冷汗,悲哀地发现,原来自己还是那个缺乏政治智慧的小女人!
耿氏在明处,那么谁会在暗处?左相?右相?我爹?怎么可能?
“如花,父亲大人总算答应让母亲的牌位送进宗祠,就是明天。你愿意一起陪我去拜祭母亲吗?”一凡搂着我,温柔地说。
“当然罗!”
“不要带那么多侍卫,不要以皇帝的名义,好吗?”
话音里没有太多情绪的波动,像是料定了我会答应。
他的顾虑不是没有由头,至少穿着黄袍,我不可能给母亲跪拜行礼。
“好吧。”实在很难拒绝那一抹温柔的恳求。
一凡笑了,微笑中却似乎有一些犹豫。
我也在犹豫。
左相明知一凡对母亲入宗祠的事情看得很重,却一直绝口不提,现在突然提出?
会不会是一凡作出了什么妥协?
他们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
难道偌大的京城,真的没有一个完全站在我身边的人,值得全心信任的人吗?
不要想了,加菲说:爱情来得快也去得快,只有鸡蛋饼是永恒的!
然而心里隐隐有些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承受这样的后果?
“一凡,你对耿氏怎么看?”小心翼翼的试探。
“一定要在晚上谈这个吗?”下一刻便被吻住,然后就无法思考了……美色诱惑啊……

相府皇陵

我要阳光,
却只看到,
橘色的雨衣,
在风中飘荡!
——Katie
早上,迷迷糊糊地被抱起,醒来的时候却躺在马车上。
掀开车帘,一凡飘然驾着马车,
隔着雾蒙蒙的夜色,望着那道白色的背影,恍惚中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幕。
马车后面,小红和两个侍卫骑马跟着。
太阳还没有升起来,必须趁着阴气甚重的凌晨时分为一凡的母亲迁葬。
这个时代,迁葬是一件大事,本应该有许多和尚做法事,还有众多亲属在坟前念经祈福,
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坟,甚至连墓碑上都没有文字。
我心里有些狐疑,会不会发生什么事情?
相信一凡不会伤害我,却不敢保证他不会把我劫走,一起行走天涯,
或者干脆为了让我重新变成那个逍遥郡主,而架空我的权力。
我果然还是不够了解他啊。
好在暗卫中已经掺入了我自己的人手,应该不会有事吧?
心里却越来越忐忑不安。
一凡递给我一把铁楸,自己便亲手开始启坟。
一铲一铲又是一铲,泪水一滴一滴又一滴,滴落下来,渗入土壤。
一铲一铲的声音,连绵不绝,仿佛一曲唱不完的哀歌。
我不敢问,也默默地挖着土。
“如花,你大概知道,我出生在你们王府,只比你早三个月。”
“嘎——”我的确打听过,然后很后悔不该打听。
“王爷曾经告诉我,我母亲临走前唯一的愿望就是让我认祖归宗;而你的母亲,最后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跟随心爱的人,走遍天下、恣意山水。没想到我们俩却走到了一起。”
的确听爹爹讲过,但是如果你想用这个作为出卖我的借口——绝不饶恕!
“如花,母亲应该一直都盼着看看你,那时候她正一心等着你出生。”
“母亲的事情,我知道得不多,大多是你爹告诉我的。你相信吧,我曾经离家出走,流浪了很久……后来又碰到了王爷,他又一次救了我。”
“后来我也找过母亲的家人,死的死,散的散,剩下一个舅舅,看到我以为是去催债的,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卖的女儿多了,他们甚至不记得卖掉母亲是哪一年,为了什么事。”
“母亲被卖的时候才六岁,她算得上是在封家长大。我不怪父亲大人,一个女孩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大,在普通的老百姓家已经很不容易了。遇到荒年,女孩儿总是吃不饱的那一个。”
“我也想找到母亲当年的小姐妹,那些一起被卖出府的丫头,大多都死在了勾栏院。有几个嫁了人,也没有太好的结果。只有一个做了老鸨的,隐隐还记得当年的事情。她说我长得很像母亲,母亲曾经是院子里最漂亮的丫头。”
“她告诉我‘你母亲那时候很喜欢吃甜甜的东西,封家的大少爷常常去厨房偷了新做的梅花糖和她分着吃,那时候她笑起来比什么糖都甜。’
她很羡慕母亲怀了孕,以为我是在府里出生。她没有自己的孩子,拉着我一个劲地说母亲有福气,然后就笑开了,厚厚的脂粉也挡不住深深的皱纹。我突然很害怕,再也不敢去追寻母亲的事情。”
“小时候,府里要给我配大丫头,我不肯要。长大了,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丫头,活蹦乱跳地样子,心里就很难受,生怕看到母亲的影子。”
“希望能在母亲身边长大,却又很高兴母亲那样故去,待在府里或许会更加伤心吧……”
“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
我哑然了,女性的痛苦,不仅仅是自己的痛苦,而是所有关心者的痛苦。
我想过搞男女平等,可是千年的思想不可能一朝扭曲。
仅仅作为国家象征意义上的政治领袖,我能做的事情,太少太少。
我只是发出了一篇诰令,允许嫡长女继承家业,甚至担当族长;同时鼓励提拔女官。
希望出现更多的女性,掌握家族的经济权利,承担重要的社会责任,希望天下的女性自强。
自强吗?如果最初给我选择的权利,我一定不会选择踏上皇位吧!
女性天生缺乏权力意识,这是许多不平等的根源。
好在这条政令没有受到太多反对,身为女皇,没有颁布这类旨意才是奇怪的事情。
殊不知,智慧的政治,绝不是朝令夕改、暴风骤雨式的变革,推行的政策,
应该在短期内具有最微小的影响,而能在长期改变政治格局。
这样才能受到最小的抵制,付出最小的代价。这是右相对我的教导。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从来没有想过,母亲的痛苦,让一凡背负得那么沉重。
我似乎有一点明白了一凡的用意,他正在努力地向我敞开心扉,让我分享他的痛苦,点点滴滴。
他的苦,承担着母亲的苦、女性的苦、庶子的苦,乃至整个身份社会中下层百姓的苦。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麒麟的比喻,万民的血泪化作麒麟,陪伴在君王身边,时时提醒天子,不要忘记普通人的苦难。
原来,这才是先帝把他安排在我身边的重要原因。
想想21世纪的中国,那些或和谐、或偏执、或循循善诱、或慈眉善目的领导人,无论在电视新闻中摆出多么亲民的姿态,只要太子党们都过得逍遥自在,只要他们最爱的人都丧失了作为普通人的难处,那么他们就已经忘掉了普通人的苦难,不再感同深受,不再深切哀伤,而只是指手画脚、远远的观望。
我又想起了孔子对于麒麟的比喻,“礼崩乐坏”、“麒麟见于荒野”。
麒麟的出现,不是大吉便是大苦,不是治世,便是乱世,
不知道我能给一凡,能给天下带来什么?
我从他身后环住他,两个人比一个人温暖,
别担心,今天之后,天下便不再只有你一个人,记得母亲。
除了母亲的事之外,我知道他还有事在瞒着我,府里府外的事情,那些让他在半夜也会惊醒的事情。我越来越接近答案,却也越来越害怕揭晓答案。
母亲的棺木迁葬在封家的墓地。上午阳光晴朗的时候,我们赶到封家宗祠,父亲大人和其他族中长辈早已等候多时。我们跪在灵位前,身为族长的封丞相把母亲的名字“封四”添入族谱,众人向着灵位行大礼。
因为只有明媒正娶的夫人,名字能够纳入族谱,所以行礼之后,一凡的身份便也变成了“嫡长子”。但我想,他大概早就不在乎那个了。
礼成之后,所有见礼的族人一起吃午饭,差不多也摆开了近十桌,我们这一桌都是比较近的亲属,大多在婚礼后见过,小妹和几个小叔都在。在我的强烈要求之下,封丞相坐在上座。这在那个时代,几乎算得上大逆不道的事情,封相颤巍巍,恭恭敬敬地坐在上位,估计这顿吃不饱。
几个年轻人倒还好,反正是家宴,我早就颁了旨,不论官衔,只论长幼。加上我比较年轻,所以大家倒也没有太多顾忌。
舒德特意改了称谓,不再满口“一凡、一凡”,而是改叫“哥哥”。失了嫡长子之位,不知道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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