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青羽此时再无嘻笑之态,正色道:“我能做什么?”
“派出你手里飞沙帮的一批好手,劫杀什翼宏!留下该留的线索!”
魏青羽凉凉地一笑:“也好!飞沙帮闲了太久,也该出来活动活动了!”
宋翼扬不再言语,淡淡地一笑,拿起手边的茶盏,打开杯盖,闲闲地喝了口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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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国永治二十一年,八月十二日,晴,微热,万里无云。
轻装上路的宁王世子什翼宏一行,车驾已经接近代国边陲,前方的燕回山千里山脉已经隐隐在望。林顺座下的马匹已经腿软地开始了趔趄,实在不能再往前走了,他无法,只得下了马,走到身后马车边,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禀报道:“主子,先休息片刻吧,马匹都累的吐白沫了,实在走不了啊!再说,人也需要休息!”
马车的帘子被一把掀开,露出什翼宏苍白的脸庞,他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终于点点头:“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赶路!”
林顺头皮一麻,心想一个时辰可怎么够休整啊,却还是躬身应了,自行转身传令众人下马歇息,三千骑兵纷纷下马,纷纷在路边挖燥煮饭,好一片忙碌。
什翼宏斜靠在马车内,疲累地闭上了眼,皱眉揉了揉额角。这些天,他片刻不敢耽搁地赶路,马匹换了一批又一批,短短十几日,就从康城奔到了边境,速度可谓是不慢了!
可是,他还是觉得不够快啊!
如果她真的在顺阳,会遭遇什么呢!
临行前他见了无尘,还有那个护送梁君倾离开的无眠,他亲口告诉他,梁君倾当日从魔鬼崖掉下了山崖,而后就离奇失踪,众人在山崖下搜寻了许久却始终没见到她的身影。无眠怀疑梁君倾是被顺阳边防守军巡查时发现,带回了军营,于是悄悄潜进了顺阳,却并没有探听到梁君倾的消息,无奈之下,只得回返。
如果当时不是无尘拦着,他一定会杀了无眠,那个办事不力的男人,居然就这样让君倾一个人陷入了重重危机中,魏国对没有通关文书强行入关的人,一向是直接当作帝国奸细处死的!
君倾她,会不会已经……
他扬起头,忽然,低低地呢喃道:“老天,别跟我开这种玩笑……”
“主子,吃些东西吧。”林顺在马车壁上敲了两下,恭声说道。
什翼宏直起身子,掀开马车帘子走下了马车,先转身看了看身后那三千骑兵,只见三千儿郎十人一组围着锅灶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见他下了马车,纷纷站起身来,满目崇敬地看着他。这是他们未来的王,这是有名的康城四公子之一,文韬武略不输于代国开国皇帝什翼昇的宁王世子!这次他们跟随他,前去为王妃求药,虽不是什么出生入死的大事,他们还是觉得无上的光荣,作为代国的康城防卫骑兵,他们最大的目标就是能跟随世子殿下建功立业,此次能跟随世子出行,自然都是满心的欢喜!
什翼宏微微点头朝他们示意,远如云端的神祗,只可远观,不可接近。
☆、040 孤寂往事3
接过林顺递上的食物,他边看着四周的地形,边食不知味地吃着,忽然指着前方一座山峰说道:“那是什么地方?”
林顺转身,问身后那名向导:“那是哪里?”
四十来岁的中年向导眯着眼看了看那方山峰,恭恭敬敬地答:“回世子爷,那是天外来峰!您看那山峰,像是一块光秃秃的石头立在山包上,可不就像是一块从天上飞下来的山峰么!”
什翼宏却微微皱眉,只因众人此时所处的地方,一面是无法跨越的山峰,一面是浓密的山林,官道地势极低,正好被夹在山峰和密林中间,简直是设伏的绝佳地段!
不知怎地,他忽然心生警兆。
这种感觉,这些年不知道救过他多少回,让他从未怀疑过自己的直觉!
“吃好了立即出发!”他将手中最后一块肉饼塞进嘴里,姿态优雅地接过林顺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急忙转身回到了马车上。
林顺自小跟随什翼宏,见他如此,立即上了心,忙招呼众人:“都快些!赶紧上路!天黑前赶到龙城!”
过了龙城,就是燕国了!
只隔了两座城,就能拐进魏国了!
快了!
突然,就像是天边被谁撕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一道红艳艳的光线冲天而起,到了中天,立即砰地一声爆裂开来,在天边炸裂成一团炫丽的花朵。
林顺一见,立即惊呼道:“护驾!保护世子!”
众骑兵齐刷刷地起身,整齐划一地拔出长刀,往马车边奔去。
天边忽然升起一团可疑的乌云,有眼尖的骑兵见了,立即尖声叫道:“是箭阵!摆阵!”
盾阵立即上前,齐齐将马车护在了中央,那密集的箭雨刹那间到了近前,哧的一声,利器入肉,立即有一名手中没有盾牌的骑兵中了箭,箭矢从左耳上射入,丝丝钉入了脑中,眼见是不能活了。紧随其后,刀兵交击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战马嘶鸣声,战士们的惨叫声和呼喝声,前一刻还安静的山林霎那间成了喧闹的修罗场。
片刻之后,箭雨停歇,林顺肩膀中间,浑身是血地护在马车前,将试图冲出马车的什翼宏一次次地塞进了马车里,无论如何,有车壁阻挡,总好过于暴露在敌人视野里。
这是一场劫杀!毫无疑问!
但是对方为什么事先发射信号,这不是明摆着告诉前方的龙城守卫,这里有异常情况吗?
林顺看了看四周,只是一阵突然而密集的箭雨,三千骑兵已经有大半受了伤,死伤上百,敌人的武力,着实强悍!
安静!
四周刹那间极其的安静!
什翼宏在马车内高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
无人回答!
林顺拔下肩上的箭矢,一看,立即惊道:“世子,您看!”
什翼宏拿过箭矢,只见那箭矢的尾羽上,一道鲜红的印记,狰狞而张扬,形似一道拔地而起的飓风,卷着风沙,迎面而来!
“这标记……”他看了看前方那安静得诡异的山林,皱眉道,“怎么会是飞沙帮?”
林顺见对面长久没有下一步动作,立即朝身边一人打了个眼色,那士兵见了,立即转身悄悄招呼了十来个士兵,悄悄地朝那飞矢射来之处奔去。
不多时,骑兵们迅速回返,却一无所获:“世子,对方来去匆匆,人数众多,已经全部撤走了!”
什翼宏皱着眉,看看受伤的士兵们,地上还有十来个伤势过重转眼间就已断气的骑兵,兀自瞪大着眼看着天空,也许他们至死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人,会这般胆大,在两国边界对世子下此杀手!
他心中戾气陡生,手中那长长的箭矢立即啪地一声断为两截,被他扔在了脚下。
到底是谁!
他可没笨到直接认定就是飞沙帮所为,对方行动前事先发射信号,只一轮密集的箭雨射来,可见并不是非要他的性命不可,对方只是在造势!而箭矢的尾部,那么明显的飞沙帮标记,有谁会这么蠢,杀人还留下这么明显的标记?
飞沙帮,他早有耳闻,近些年崛起于燕回山脉之间,像是凭空出世一般,却有着令人不能小觑的实力,每年都会劫掠三国边境若干城镇,行动来去如风,无人能窥得其内部情形。据悉飞沙帮的大头领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极有头脑。
那么,今日这般无厘头的截杀,十有八九,是有人想故意栽赃吧?
“林顺,把箭矢全部拔下来,派人送回康城,敕命制造司全力追查,这箭头颜色特意,绝不是我代国出产的明铁所锻造,我要知道,这些箭矢,是来自哪里!”
林顺一惊,忙转身命未受伤的骑兵将箭矢收拾了,立即有三十人的小队带着这些罪证,回头往康城奔去。
什翼宏命众人将战死的将士就地掩埋了,草草地立了墓碑,便立即起程,快马加鞭,往代国最后一座边城龙城奔去。
龙城北城门之外百里处,就是巍峨连绵的燕回山西段山脉,其余三面城墙靠山而建,地势颇高,具有天然的绝佳防卫地势。早有礼仪官将世子行程告知龙城太守,一行人在日落时分才堪堪到达龙城南城门前,龙城太守已经率领属下等在了门口,好一番行礼寒暄,众人这便在龙城安歇下来,自不必细说。
是夜,远在顺阳的镇西将军府,皎洁月色下,却忽悠夜枭鸣啼,惊起了各个角落里无法安枕的人们。深夜静谧的二进书院内,宋翼扬面色如水,神色坦然地坐于院内石桌边,品着刚出炉的糕点,喝着醇厚的美酒。只是片刻之后,院墙上传来咯噔一声,他知道,要等的人来了!
墙头上一个黑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翻落下来,只是几个起落,就翻到了他面前,洁白月色下,一张洁白俊秀的面庞露了出来,正是三皇子殿下魏青羽。
“来了?坐吧!”
魏青羽顺从地坐下,拿过桌上酒杯,喝了口美酒,这才沉声问:“我听到传音枭的鸣叫,是那边有消息传回吧!”
宋翼扬淡淡地点头:“正是!”说完一拍手。
凤翔从阴影里飘了出来,将手中一只墨黑的大鸟递了过来。
魏青羽急忙接过,取下鸟腿上的竹筒,将内里一张白纸取了出来,展开后,朝凤翔伸了伸手。凤翔立即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他,他接过,在石桌上将白纸摊开,滴了一滴瓷瓶中的液体,用手一抹,纸上立即显出一行字来,泛着淡淡荧光,借着明亮的月光看去,只见纸上写着“飞来事妥,主上放心”,他看完,终于放下心来,带着冷意一笑:“很好,这下子,让他们自己猜去吧!”
宋翼扬闲闲地品着酒,面色冷然:“代王前些日子下令,取消了宁王世子与林大将军之女的婚约,许是不想再受林家的钳制了!只是依我看,林大将军手中握着代国大半的兵力,又只有一个女儿,此番独生女受此大辱……代国,怕是要热闹了!”
魏青羽眼神一亮:“此事当真?”
宋翼扬但笑不语。
“代国一旦内乱,燕国势必插手其中,而我们这次劫杀,只要他什翼宏还有点脑子,最后一定会查到燕国头上,这样,可暂保我国五年内没有战乱了!”
宋翼扬一扬眉,心里微微震动,这样的言论,他从很多人口中听到过,但是从魏国皇族口中亲耳听见,却又是另一种感觉了!
也许,魏青羽以后,会是个好皇帝!
“代国与燕国之间,毕竟还隔着燕回山脉,两国开战,怕是不太可能!”
魏青羽冷冷一笑:“他皇甫珏也不是莽夫,我要的,就是让他心生顾忌!三国之间能维持平衡,才是我最想看到的局面!”
宋翼扬不置可否,淡淡一笑。
魏青羽忽然转过头来,举杯向宋翼扬道:“大哥,我的志向,好在有你懂!咱们兄弟联手,力保这一国百姓宁和安康!来,干杯!”
宋翼扬豪气顿生,终于微微笑了一笑,也拿起酒杯,手臂轻轻一递,两只白瓷酒杯叮地一声碰在了一起……
在这一刻,懵懵懂懂中的人,也许还不知外间世界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化,但是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们,却敏锐地意识到,三国的局势,正在悄悄地发生着极大的变化,至于这种变化是好是坏,是否如各人所想,就无人能完全预料了!
☆、041 孤寂往事4
送走了魏青羽,宋翼扬却了无睡意,只是摆摆手,将凤翔打发到院外守着,自己却一直坐在院子里。
中天上那轮明月越来越圆,中元节,就快到了啊!
还记得那一日,是他的生辰!转眼间他都已经二十二岁了,再不是十年前那个手足缚鸡之力的小男孩!那一日他很高兴,于是喝了些酒,去见了母亲,本以为在那个特殊的日子,她一定会记得他是谁,可是……
她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只是坐在他面前轻轻哼唱着那首《儿还乡》,脑海里似乎自己的三岁的他,无视她面前他的存在,他对她的呼唤,她也充耳不闻。
二十二年来,他从未那样绝望过!
就在那时,那个女孩子,却那么强势而突然地跳进了他的视线里,明明是在关心他,却硬生生地将语气弄得那样霸道粗鲁,若是换做别的男子,一定很不喜吧?
可为什么,他觉得这样亲切?
记得娘亲清醒的那些年,也是这样,明明很关心他,却总是用打骂的方式来表达!可如今呢,连那责骂声,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奢望了!
呵呵……
天下人人都幸福安康,似乎只除了他们母子俩!
到底是谁的过错?!
他仰首灌了一口酒,院内桂花悄然开放,一朵桂花随风飘落,摇摇曳曳,不偏不倚地落在了他的鼻尖,他轻轻抬手拿下,就着月光细细端详那花朵,洁白,细小,毫不起眼,却能散发着这般浓郁的香气,就像是某个不起眼的小女子,那样娇小,却浑身充满阳光的温暖力量,让人忍不住想要靠得再近一点!
他看着那轮月亮,不住地灌着酒,终于渐渐醉了,身子一歪,倒在了石桌上,渐渐沉入梦乡中,轻风拂过,洁白桂花纷纷飘落,点缀在他的俊脸上,却丝毫没有团圆节该有的喜气,只有别样的哀伤,在这天地间,无声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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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一早,魏青羽突发奇想地大手一挥:“本王决定回定平,明早就上路!”
哗~
满院子宫人顿时慌了手脚!
崔荣若指挥着众人手忙脚乱地收拾行装,自然无瑕伺候尊贵的皇子殿下,魏青羽于是钦点梁君倾和宋安作陪,前去与宋翼扬告别。
宋翼扬每日必会在军营中练兵,直到日暮时分才会回府,很少有例外,三人只得带着仆从乘着马车往城西大营赶去。
到了军营门外,守门将士见了轻袍缓带出行的三人,立即忽地一下长戟交错,将三人拦住了,大声喝问:“什么人?这里是顺阳大营,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魏青羽一个眼色,宋安立即上前,将腰牌拿了在那守门将士眼前晃了晃:“三皇子殿下驾到,还不快快让开!”
那将士倒是个硬气的,并没有立即点头哈腰地让路,而是接过那腰牌仔细看了看,这才收起挡路的长戟,态度恭谨地道:“众位请稍候片刻,待小的去通报一声!”
魏青羽也不打算为难一个尽职尽忠的守将,只微微颔首,嗯了一声,示意他快去通报,便操着手优哉游哉地站在大门外等候。
不多时,就见一名年轻将军面色冷峻地随那士兵走了出来。还未到三人近前,梁君倾就情不自禁地的往宋安身后缩了缩,只因为,那年轻将军不是别人,正是那日决定将她送进将军府的杨炎。
杨炎到了近前,见来者果然是三皇子,立即恭恭敬敬地的行礼,将三人迎进了军营。
到了演武厅不远处的会客厅,魏青羽依礼在上首坐了,梁君倾和宋安在他下首站定,只听演武厅内呼喝一声,像是有人在对练了,随即只听一阵噼里啪啦之声传来,听声音,该是什么人撞上了武器架……
杨炎面色如常地站在下首,命将士们奉了茶,仿佛那演武厅中的事件每日都在上演,他才会这么淡然!
又过了片刻,宋翼扬面色微红带着微微薄汗急忙走进了大厅,一边走,一边接过伸手随从递上来的巾帕擦了擦脸,屋外阳光炽烈,逆着光,他高大的身姿带着一圈朦胧的光,像是一尊天神一般款款走了进来!
砰砰砰~
梁君倾忽然一手悄悄捂上了心口,那里,那一颗叫做心脏的东西,正不听使唤地狂跳不止!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几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