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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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舞-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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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跳舞。来到这个时代后,我跳舞特别有感觉,可能是经历多了,所以在舞蹈中加入了更多感情吧。舞蹈最重神,没有灵魂的舞蹈是不能感动人的,同样也感动不了自己。
    “小姐,有的,东厢的前院就很大”。
    郡主和秀女的区别就是现在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跳舞了,而且还有众多禁卫军在外面守着,不让人进来打扰。虽说我不介意在众人面前表演,但杨默坚持我身为郡主不能随意在抛头露面,否则会丢了皇家的体面,所以现在都是我独舞而无观众。
    北京的春天比南方来得晚,现在初夏时节花园里还是一片繁华似锦的景象,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好起来。抛开对未知未来的烦躁感,我深吸口气,开始舞动。曲折婉转、闪转腾挪,形、劲、心意融会贯通,形神合一,此情此间,在我口中、在我心中辗转萦绕的只有那“高山流水”,只有那高山、翠竹、青松、流水、游鱼,仿佛超脱了世事纷繁,身心都与自然融合在一起了。耳边似乎响起了悦耳的笛声,婉转悠扬,那是牧童放牧归来所吹奏的短笛声吗?
    不是。我蓦然惊醒,牧童哪会吹什么《高山流水》,是谁在吹笛?抬头四望,只见一个紫衣人倚坐在屋顶,一边吹笛一边专注地看着我,他的气质清冷,可是目光却很灼热,看得我很不舒服。“你是谁”?那些禁卫军在干什么,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的在大白天坐在屋顶吹着笛子看我跳舞,他们都没发现吗?
    “怎么不跳了,你跳舞柔中有刚、韧中带脆、急中有缓,最重要是舞中有情,实在是赏心悦目”,他放下笛子,仍旧坐着,对我微笑。
    我立刻有了一种如遇知音的感觉,不过现在情况不对。“你是怎么进来的,禁卫军就在外面,你还是赶紧走吧,不然你就麻烦了”。
    他轻蔑地一笑,飞身下来,身姿轻逸,紫色衣袂迎风飘起,好看极了。还没回过神来,顷刻之间他已经到了眼前,真的是眼前,他的眼睛距离我的还没有十公分,我惊地往后一退,他却伸出右臂揽住我的腰,往他怀中扣去,我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了。
    “你做什么,快放开我”,即使是陈然也从来没有如此紧密地搂过我。我拼命挣扎。
    他却不放,“你在紧张”。肯定句。
    屁话!“我警告你,再不放开我就要喊人了”。
    “为什么你要哭”?
    我怔了一下,抬手摸摸脸颊,没有呀,刚才跳舞的时候我心情正好(除了他的不请自来),怎么会哭,“谁哭了”?
    “一个半月前,洗墨斋后的桃花林”,他淡淡提示。
    一个半月前?那个时候我刚进宫。桃花林……他看到了!我在那儿跳舞就只哭过一次,我以为没人的,连秋儿都没有看到。
    “你偷看我”!愤怒的质问中有一种掩饰的脆弱。
    “是我先来的,是我没有责怪你的打扰,允许你在那儿跳舞”。他云淡风轻地反驳。
    “就算是这样,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我的王妃有伤心事,本王怎能不分忧呢”,他浅笑,看我的反应。
    “什么”!
    他就是安岳王兰骁!
正文 兰骁
    兰骁
    我想终此一生也忘不了初见她的那晚。
    我靠躺在一株桃树上,享受这难得的安逸。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传来,有人来了。
    本以为是有人经过,可是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终于停在桃花林中。
    独处的清静被人打破,我不悦,起身想斥退来人。可是话到嘴边就再也说不出口。因为她开始启唇吟唱、随歌起舞。
    那分明是桃花的花神!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颻兮若清风之回雪。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扬眉转袖、举手抬足间都尽情地绽放着她绝色的风华。
    好像整个世界都沉醉在这样的轻歌曼舞里,一阵轻风拂来,桃花也趁机落下纠缠在她的身边,随着她的身姿一起飞扬流转。这一切的一切在清冷的月华下美得不可思议,美得跳珠撼玉、出尘脱俗、艳绝天下。
    她很美,但不是我所见过最美的,可是她的美却是最让我心神跌宕、摄魂夺魄的。她的美更多的在于那举手投足间所展现的绝尘神韵。
    可是这样飞仙一样的美人,伤痛、忧郁甚至是绝望怎么会时时在她轻声吟唱的曲调词句中、眉眼顾盼间、婀娜辗转间萦绕。
    看着她舞毕跌躺到铺满花瓣的草地上,晶莹的泪珠沿着腮边滑落,我几乎要不能自抑地跃到她的身边,将她拢入怀中安抚,从此悉心呵护,再也不让一切伤痛都靠近她。可是高傲如我,竟不敢有丝毫动静,生怕会惊扰了这月华下的精灵。
    最后,我目送着她离开。轻轻一弹指,转眼一道黑影鬼魅一般地出现跪在我面前。
    “我要知道她是谁”。
    “是”
    一阵微风拂过,眼前又只剩一片桃花林。
    到第二天夜晚,她来跳舞时,我已经知道她是谁。原来她的名字是柴婉贞,今届的秀女。可是我仍然什么也没做,只是每晚栖在这桃树上看她来、欣赏她的轻歌曼舞,又目送她走。终于,在选秀仪式的前一天,我向重熙开口要了她。(注:这重熙就是前面说的那个选妃的宋朝皇帝啦)
    梁溪
    这个男人说我是他的王妃,那他不就是安岳王兰骁?怪不得他身上有一种天之骄子的气度,怪不得他一副俯视天下的高傲,怪不得他一副天地尽在掌握的淡然。
    我望着这个男人,他就是我要嫁的丈夫?老天爷怎么这么残忍,遇上这样的男人,我的后半辈子还有活路吗?他一看就是那种在女人间游走纵横、无往不利的男人,不用桃花运,他自己就是一株张狂怒放的桃花。这种男人是不可能为了一棵树放弃一片森林的。
    “你是安岳王”?我不死心地再次确定。
    “是”,还是那种101号的表情,似笑非笑的脸看的我真想煽一巴掌。
    “你府中已有姬妾”?
    他诧异我问题的突兀和直接,不过还是直言,“倒是有十多个”。
    我几乎晕厥。不是一个、两个、三五个,而是十几个!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做妾的,因为这个时代的妾们没有资格与丈夫情意绵绵,有了儿女也只能唤正房为母,作为亲生母亲却只能被孩子唤作姨娘,生命更是被正妻和丈夫捏在手里。她们毕竟是人,她们不可能忍受这样的命运,所以她们会抗争,抗争必然以争宠的形式,会有种种的手段,防不慎防。身为安岳王正妃的我以后不可避免地一定会成为那些女人争宠大战中不可不除的眼中钉了。身处这样激烈斗争的旋涡中心,我岂不是要时时如履薄冰,小心谨慎,否则很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我似乎已经看到自由安稳的日子振翅离我远去。
    “为什么选我”,我愤恨地瞪他,总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想起他的问题,眼底一黯,“你看错了”。
    “是吗”?
    我不想再继续这种谈话,只想逃回房间里独自甜舐被他扒开的伤口,“王爷,请放开我,虽然您是我未来的夫婿,但我们毕竟还未成亲,这样于理不合。我累了,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先告退了。”
    不指望他能如我所愿,只想找个机会趁机逃走。然而他不说话,只是直直地用好像能把人看穿的眼睛盯着我的眼睛。在我承受不住快要崩溃的时候,他居然真的松开了我。我慌得甚至连句“告退”也没有说,就拼命往园门外奔去。
    可是我还是知道他一直注视着我,因为我背后隐隐有种烧灼的疼痛。
正文 惊艳
    本以为将一夜无眠,可是紧绷的神经放松后竟很快就睡着了,而且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秋儿服侍我梳洗,她将盛水的铜盆放在梳妆架上,然后凑到床边神秘地说:“小姐,您猜猜谁到驿馆来了”?
    “安岳王”,我一边洗脸一边说,嗯,水温正好。
    秋儿惊讶地张大眼睛:“小姐,您怎么猜到的,好厉害”!
    我淡淡一笑,何必猜,昨天就已经遭遇了。
    秋儿继续兴奋地告诉我她打听到的消息:“听说安岳王昨天晚上到的,但是小姐已经睡下,所以安岳王不让别人通报,打扰您休息。看来王爷很体贴噢”。
    昨晚到的?可是我明明昨天下午就见到他了,而且他还正大光明地坐在屋顶吹笛。要说坐在屋顶可能有大树挡着看不到人是有可能,那笛声怎么可能没有人听到?莫非真的有传说中的密音神功?我想起在柴家的时候看到的一部《武林秘辛》,书上记载:终南山上,绝世奇人,武冠天下,无人可及。其独门绝技密音神功,杀人于无形,唯被杀者可闻其音。惜天妒英才,不惑之年竟无疾而终,因无受业弟子,绝世神功自此失传。
    不对,要真是密因神功,不可能我听到了笛声却没死,而且那个奇人死后没徒弟,兰骁怎么可能学到?想了半天没有结果,摇摇头干脆放弃,何必头疼这些事,还是想想怎么应付兰骁吧。
    我边系中衣的衣带边问:“你这算是正式通报,还是小道消息”?
    秋儿调皮道:“当然是小道消息啦,先告诉您,这样您好打扮准备呀,不然一会王爷请人通报时就仓促了”。
    这丫头,跟我一段时间以后性格变得皮多了,大概是我太没有主子的气势了吧。我白她一眼,既然不算正式通报,就当我不知道好了,所以我先去做别的也不算失礼。来了幽州就跟回了北京一样,那种强烈的归属感促使我想好好逛逛这座城,以后也许再也来不了了。
    “秋儿,你把我那套男装拿来”。那套男装是我在柴府时皇帝选秀以前就准备好了的,那时是想,柴府毕竟不是自己的家,总有一天要离开的。在江湖上流浪毕竟还是穿男装比较方便。后来总怕有天会用得着,所以就一直留着。
    “小姐,您要做什么”?
    “我想上街去逛逛,哎,不许罗嗦,我已经打定注意了,你要嘛跟,要嘛在驿馆等着”,可怜的秋儿还没开口就被我的话堵回去,只好愤愤地从箱子里拿了那套衣服。
    “小姐,我要跟,你等会我去找一套小厮的衣服”,她不放心我一个人出去。
    换罢衣服的我们混过守护的护卫,爬墙翻出驿馆。
    “小……公子,咱们这是往哪走”?
    “我也不知道,随便逛逛吧”,我低低地补了一句,“也许以后就再也不能回大宋了”。秋儿听了,心情也是一黯,也只低低地应了一声。她也想家吧。
    这幽州城的建筑扬州的大气些,路也宽些,人们说着各种不同的汉语,就是没有我所熟悉的普通话。幽州和北京毕竟还是不一样的。因为离宋兰边界不远,所以城里可以看到很多穿外族服饰、说蹩脚的汉语的人。这些应该就是兰翎国人吧。边界附近的城市如果没有战事,就会是一个交易买卖繁盛的地方。昨晚对杨默的仔细询问后,我对兰翎国总算有了点了解。兰翎国在宋国的北部,宋国南面是海,除了宋国西部的玄樨国有一个邑与宋接壤外,兰翎是唯一一个与宋接壤的邻邦,而且两国的连接线还相当得长,所以兰翎与宋国的关系非常重要。兰翎与宋本来断断续续常有战事,搞得劳民伤财、民怨载道,终于在五十年前,兰宋两国结为盟国,签订盟约,誓言绝不相互侵犯,这才有了这五十年的平静安宁。奇怪的是,两国并没有一方退让向另一方纳岁币、赔巨款什么的,就是简简单单地没有任何条件地结盟。
    在街上转到中午,我发现了一家教坊。虽说这么早肯定还没有营业,但是我还是想进去看看宋朝的歌姬舞伎,看看宋朝真实的歌舞是怎样的,说不定还能学到点什么呢。轻摇纸扇,我迈步踏了进去。立刻就有个女人迎了上来:“哟,公子爷,对不住。我们这儿还没开业呢,您来早啦,姑娘们还在排练呢。要不您傍晚再来?”这个女人二十多岁,骨子里透着股风情,态度也好,即不谄媚,也不疏远,就只是亲切。
    “没事,我就想随便看看她们排练,不干别的”,说着把一锭银子递给她。
    她大概看出我的确只是来看排练,不是寻花问柳的,于是爽快地接过银子,“那您随意”。说完告声退,遣小厮安排酒菜去了。
    我拉了秋儿在一张桌子旁坐下。这个教坊的大厅有三面安排了桌椅,一面供表演者进出所用,在三面的中间空出一个不小的地方作为表演场地。现在正有一个歌姬在场地中间唱歌,她的后面坐了几个男子伴奏,有吹笛的、弹琴的、击筑的。
    “小姐,咱们干吗来这种地方,还是快走吧”,秋儿拉着我的衣袖,满脸的不自在,“教坊可是男人来的风月场所”。
    唉,音乐、舞蹈艺术在这个时代真是一件再卑贱不过的事情,作歌姬舞伎的甚至连丫环都看不起她们。可是我自己就是跳舞的,难道还看不起她们吗?“秋儿,咱们现在不就是男人么,我想的很想看,这些是艺术,绝对不是低三下四的勾当”,我认真地望着秋儿。
    “说得好”,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我回头望去,竟呆了,傻傻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美的人!这样美的人居然是男人!即使心静如我也不得不发出感慨。
    墨黑的瞳,青山一样的眉,略薄的唇弯出一个完美的弧度,他青丝未敛、随着他的步伐摇曳出一道美丽的波纹。颀长的身上穿着一袭月白的长袍,我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能将白衣穿得这样好看,简直是谪仙一样的风姿。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的美中没有一丝女气,不显阴柔,否则倒糟蹋了。
正文 柳永
    天下居然会有这样美的人!
    对于我的注视他恍如未觉,直接踱至我对面坐下,欣赏地看着我:“公子好见识,在下枉活二十六载,这般言论竟是我从未耳闻的。今日得见公子三生有幸”。
    我赶紧拱手:“哪里,不才适才只是信口胡说,先生见笑了”。这种文绉绉的话说得真别扭。
    “呵,在下姓柳名三变,字耆卿,未请教公子大名”?
    啊?我错愕,柳三变,字耆卿,那不就是柳永吗?
    “你就是柳永”?
    “在下正是柳永”。
    我居然碰上柳永了!书上怎么从来没有说过他是这般风采的人物!柳永一直是我很喜欢的词人呢,今天居然见到了!不行,要镇定,要表现最好的一面,才好与他结为朋友,否则太过谄媚反而为人所轻。
    平复心情,我朝他微笑:“我叫梁溪,先生的文采我已是久仰了呢”。
    “哪里,不过是一些应景之作,登不上大雅之堂。”他淡笑,似认为我的是应酬之语。
    “我说的是真心话,先生的词虽多俚语,而高处足冠群流;虽朴实无华却有生气、有活力、有情韵、有生活实感。而词中鄙弃科场仕进之心志,与平民百姓中同悲同乐,更是我最为敬佩先生之处。有井水饮处,即能歌柳词,这岂不是文人最向往的吗。我曾听过这么一句话: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以情切清丽为宗,到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的确,在这个时代,柳永的词最流行于市井之间,那些雅正派的文人们必是不屑的。可是在我们那个时代可是最风雅不过的呢。
    他初是一讶,然后眼中流露出惊喜:“耆卿交友甚多,却从未有人说出刚才这番话,却是深得我心。得公子如此评价,予此生足矣。今与公子相谈甚欢,耆卿愿与公子交为知己好友,不知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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