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秦牧淡然地打招呼。
「呃……你好……」任一不自在地退开了一步,只觉得秦牧浑身的气势直压得他喘不过气。
扶苏一手拉着一人,把他们拉进酒舍里,点了一些小菜和酒食後,便跟任一道:「这是我兄弟,准备也一起创一番的功业的。」
秦牧对扶苏这样直接拖他下水有几分不悦,只是略略皱起了眉头,然後很快平缓──一般在外面他都不会拆扶苏的台。
秦牧本来话少,加之与任一实在不熟,扶苏和任一在那边说了半天,他也只是默默地为自己倒酒浅嚐,并不答话但听着。
慢慢地,他觉得扶苏的想法也蛮靠谱的,而且带来现代不少新玩法,倒是可以以新意打开局面,之後赚的钱再分散去别的行业,直接钱赚钱。
扶苏和任一的两人合作最大问题还是人脉。
这方面莫宁手上倒是有点的,但是秦牧却不想扶苏任何事都习惯依赖他,所以并不开口,也不提意见。
──不过在暗中倒可以让莫宁稍为帮一帮忙……秦牧想。
扶苏和任一谈到忘情时,任一一手握着扶苏的手,激动地说:「苏兄,你真是我的贵人。」
秦牧的双眼微微的眯起来,几为不善地瞪着两人交握的双手。而且扶苏居然没有甩开他,而是任由任一放肆!
此时扶苏已经忘怀,完全感觉不到双手被捉住,他只觉得以後财源滚滚来的日子已经不远了!
秦牧坐在一旁瞪了片刻,牙齿开始发酸。
──难道真像莫宁所言,扶苏只是对他一时的迷惑?!此时已经清醒了,移情别恋?!
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接受扶苏的秦牧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74、不靠谱的告白
秦牧心中不悦;但依然不动声色地继续在一旁浅酌。
就在扶苏正说得兴起,与任一举杯对碰之际;秦牧却突然道:「你们此时所说的;全都有实现的可能?我看实在不然;当中有很多极有问题的细节。」然後顺势探身往扶苏右边拿过酒樽,把两人交握的双手分开。
他的动作自然;丝毫看不出是故意的;所以扶苏也没有感觉;把手放到另一边,倒是任一却有几分失落。
经秦牧这一打断;两人都惊觉忽略了身边的人,任一歉意地看着秦牧,赔罪道:「可真抱歉,竟忘了顾及秦兄了。来来,我们先乾一杯。」
秦牧抿嘴,不甘愿的举起杯来与他们对碰。
不知为甚麽扶苏觉得他爹和任一之间的相处有点怪怪的,完全不像他爹平时严肃的个性,像这样没礼物地插话也是第一次见到。
而且总觉得他爹对任一有够不友善的……难道是因为任家过往与他爹有甚麽过节?这也不是没可能的,毕竟任家在咸阳城内经营已久……要命了,他完全没有问清楚便兴高采烈地与秦牧出来……
秦牧道:「像是歌舞,虽无不行,但是得考虑到各人应在何处观赏?若如苏兄所见,恐怕摆不下多少桌座,这恐与苏兄之原意有所违背焉。若是把舞台设於中央,又未免过於拥挤罢……」
扶苏才想到了这时代根本没有椅子出现啊,连酒肆内也是跪坐面对面饮油谈天,占的位置够多的。想跟现代一样弄个舞台,然後供台下欣赏的话,用台案设计场地……有点困难……难度让客人都站着麽?
「你倒是提醒我了。」扶苏沉思:「看来回头我找工匠打造一物,便可以解决秦兄你所说的问题。」
任一眼前一亮:「苏兄你又有何巧思妙计?每每你的主意一出,总是让我惊叹不已。」
「好说好说。」扶苏谦虚地说:「不过是一些拙想而已,还不成气候。」这些全都是他从现代搬过来用的想法,绝对是划时代的构思,自然是不错了。
秦牧细细一思索,隐约地猜到扶苏想‘创造’出甚麽东西。
他微微半合双目,尔後又抬起头道:「虽是这样,但是此等精妙之处若不配上美玉佳人,恐怕是大打折扣罢。」
说起这个扶苏的脸就垮了。
事关他之前满心以为古代美女多,因此也就自信满满地认为从人牙子处买几个回来训练撑场面就好了,却想不到一个一个虽然长得温婉有佳,却远不及京中那几家原来的妓院里的姑娘那样吸引人……
扶苏郁闷地为自己倒了一杯,叹了一口气,咕噜道:「真想把四绿拿出去展展。」好歹是他身边的人,也是拿得出手的。
秦牧耳力好,一听之下只觉得嘴角微抽,无法苟同扶苏奇怪的想法──把贴身宫人拿出去展?这真是普天下的大笑话。
任一听不分明,疑惑地问了一句:「甚麽?」
「没事没事……总之……恐怕我要违背我之前夸下的海口了。」扶苏苦笑。因为扶苏之前拍心口让任一把东西都交由他处理,所以任一其实此时只知道扶苏已经接手了一间旧妓院在进行翻新,当中的细节却一直在听扶苏夸夸其谈。
「有甚麽我是可以帮忙的?」任一连忙说。
「现在你看着妓院进行得火热,却不知当中的姑娘早已年华老去,实在……」扶苏含蓄地说:「不太合适……」
任一到底是男人,一听便明白了。
他点点头道:「其实这问题倒好解决,现在还有时间,我们可以结伴外出寻访美人,在这方面到底是新手,少了一些根基,也没有时间培养美人……不过这方面我倒有朋友眼光不错,或许可以与他同游,让他参考参考。」
扶苏托着下巴,单手敲着桌面,沉吟道:「这方面……」他能出到咸阳宫已经是很不错了,出城?
下意识地,扶苏看了秦牧一眼。只见秦牧看他的眼中有着不明的意味,深深的……在发怒?
秦牧内心挺不是滋味的,只觉得自己一心对待的人随过眼便和其他人的好上了。而且他心里挣扎了这麽久,是扶苏一封又一封的家书让他觉得一直有一个惦记自己的人﹑不停地关心他安危的感觉是以往所没拥有过的温暖,让他开始生出了些许的霸道。
此时扶苏已经考虑完毕。他忽然想到了秦牧还打算再次出征匈奴呢,这次他决意要跟去,不能与任一一同离京了。
扶苏遗憾地摇头:「恐怕这段时间我无法出京,我找属下与你一同前往吧,抱歉,实在不方便。」
「哦……」任一有几分失望,原本半探身的姿势也回落,再次端坐:「只能如此了。」
再之後任一没有任何不轨的动作,两人就这样把细节草草结下,便分别了。
出了酒肆後,扶苏与任一道别,而秦牧只是对任一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只留下扶苏和秦牧两人在街上走着,扶苏突然叹然曰:「百姓安居乐业,就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秦牧为之侧目:「不知早几天是谁与我生气,恨然想归隐森林?」
扶苏尴尬地摸摸鼻子:「只是我一时激动而已,冷静过後便知道自己的不是,你别再馍我了,还不容许我跟你撒娇啊?」
「做人爹还向我撒娇,当今天下也只独你一人罢。」秦牧淡然说道。
「你还不是我爹麽!这有甚麽的!」扶苏傲然说:「况且我穿来时也没有喜当爹啊……能让我对你撒娇是你的福气,在穿来前我可是很独立的。」
「该长大了,一直装稚气是没办法一辈子的……」在一起。
秦牧不明白为甚麽扶苏在别人面前明明看着还好,一到他面前就自动变得稚气……难道因为他是特别的?
「我下次不干还不行吗!」扶苏撇嘴:「难得找到个爹来撒撒娇,还不许我尝尝有爹的滋味啊?」
秦牧怔然,饱含歉意的说:「我一时忘记了,抱歉。」
他只是不希望扶苏一直用这别扭的态度与他相处,所以口气冲了一点。扶苏总是一副明明想要拥抱他﹑却又一直装作是父子间的仰慕,泼颠撒滚的掩饰自己的感情,他看着真替他觉得累。
扶苏惊悚道:「爹你还好麽?怎麽自回京後一直都怪怪的……你这样子很奇怪啊……还跟……我……道……歉……今天下红雨了?还是太阳从西边升起了。」扶苏夸张地抬起头在天空上东张西望,合掌含糊地咕嚷着:「妖怪异像速速归来──」
「别闹。」秦牧勾过扶苏的手,轻轻握住:「父子就父子吧……」如果扶苏想逃避,那他就陪他一起,只要扶苏不放手,他也不会放开扶苏的手。
扶苏的脸皮僵住了。
古怪……非常古怪……
他在脑中把之前的对话过滤了一遍,都发现不出有甚麽问题。
扶苏认为自己带秦牧来见任一,还一早把自己在他离京後所有干过的事都向他报备过後,秦牧应该会回复正常吧?怎麽秦牧反而更向奇怪的方向走去了?
他忍不住甩开了秦牧的手,退後了几步,僵硬地说:「爹我真的没有干甚麽坏事了除了陷害了简长白那个混帐这件事没有跟你说之外其他都说了,哦还有申儿多了这玩伴这件事你也知道吧我有写信告诉你的,你能不能不要再吓我了真的不知道怎样办……」
扶苏开始语无伦次,连带把自己作弄莫宁不成功的事都抖出来,还有几次带着申儿溜出宫玩的事也说出来了後,一脸绝望地说:「爹,我真的没干甚麽坏事了……」
秦牧的嘴角微抽,抹了一把脸。
好吧,他检讨自己平日的为人,看来真的如莫宁所说,不怎麽成功……
或许说他以前一直做人都是挺不成功的……
秦牧无声地转身,嗯了一声,回复正常的冷然表情,道:「好,继续逛。」
扶苏抒了一口气,也把自己心中悄然生起的妄想打碎──他有那麽一刻真的以为,秦牧是想要与他告白的。
扶苏自嘲的笑了笑,看吧,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了。
*
两人逛到晚上,在外面吃了一顿饭後才回到宫中。
分别时秦牧一言不发,只是一直静静地站在扶苏前面看着扶苏。
扶苏有点受不了此刻冷凝的气氛,打哈哈说:「爹啊,看你多不舍得这皇宫,以後乾脆搬进宫中当我的卫尉好了,帝座分你一半!」
秦牧还是不说话,双眼微合,突然问道:「你在我出征之时,不是说过想与我携手白头?」
扶苏的脸皮再次僵住了,他努力勾起一个笑容,说:「你说甚麽呢?好好的一句话被你理解成这样……呃……我是说你不是我爹麽!」
「这句话你今天一共说了三次。」秦牧说:「你想掩饰甚麽?或者你对自己有多不自信?」
「……」连扶苏自己也没细数他用这句话掩饰了多少次自己的心情,反正一但有甚麽事,他总用这一句来告诉秦牧和自己──他是他爹啊!
「再见。」秦牧问完那两句话後也不期望立即得到答案,转过身就这样走了。
倒是被打个措手不及的扶苏站在宫门前,心思转了几圈,却依然不敢让自己往深层的方向转去。
扶苏在宫外站久了,宫门的侍卫小心翼翼地叫唤着:「陛……下?」
扶苏惊醒过来,掩饰道:「没事,备车吧。」
侍卫转过头看向一早等待在一旁的御辇,回过头正经地答:「是。」
扶苏也发现自己馍了,连忙坐上御辇,匆匆地往侧殿的寝室赶去。
漱洗过後,扶苏静心地跪坐在长榻前,台案上放着扶苏之前与自己下棋时,尚未下完的棋盘。
他拨动了棋子,片刻脑中只空余今天一幕幕的场景。
越想他就越觉得不对劲,秦牧一整天下来的举动都很奇怪,总是有意无意地暗示着甚麽?
而且从他回京至今,好像……没有……对自己放肆的行为感到不悦。要是以往他靠近秦牧些许,就被喝骂让他自重一点。
但今天秦牧却主动牵起他的手……
操!
扶苏不淡定了。
这是甚麽意思?而且最後一番话又表示着甚麽?不会是他所想吧?
扶苏不知道是自己的希望才把秦牧的举动理解成那个样子,还是因为秦牧本身就是带有这一个意思?
他突然涌出一股冲动想出宫立即找秦牧问个明白,只是夜己深,宫门早已紧闭。扶苏在寝室内踱步了片刻,只能遗憾地去睡觉。
第二天早朝过後,扶苏立即把秦牧召进宫中。
秦牧规矩地行礼,脸上一贯的平静,与扶苏的焦急形成了对比。
一刹那间扶苏又觉得自己理解错了,原本想要开口询问的话立即咽回去,就这样跪坐着与秦牧‘你瞪我﹑我瞪你’。
尔後,还是扶苏先受不了,揉揉自己乾涩的眼睛。
「陛下好雅兴。」秦牧淡淡地说了一句,口气不无嘲讽。
扶苏把说话在脑中过滤了一圈,突然无比正经地说:「爹,我决定和任一出去搜访民间的美女回来坐阵我的妓院,这些日子就拜托你帮忙想办法搞定政事啦……」他越说越心虚,在秦牧平静的目光下低下头。
「哦。」秦牧应了一声。
果然昨天他爹在耍他玩吧?
扶苏抿嘴,有几分破罐破摔的气势:「当然以後我也不想再做甚麽皇帝了,直接禅让给你吧,有空来我妓院坐坐,我给你打折!」
秦牧口气嘲讽道:「你这烂摊子想让我接手?先搞定好你在皇宫内胡弄的那一群东西吧。」
扶苏宣告完败,他整个人摊在台案上,含糊地说:「难道你就没有其他话想要跟我说麽?」
秦牧看了他一眼,似乎带着几分的深意,就在他张口欲言时,扶苏立即弹跳起来打哈哈道:「以上我的话全都是开玩笑的,不要认真哈哈哈……呃……你干嘛这样看我?」扶苏感觉到自己额头都冒出了冷汗,早知道就不鬼迷心窍想去试探秦牧了,弄得现在自己不上不下,尴尬极了。
「你真会自圆其说。」秦牧说:「我还没反应过来,你就已经说了一堆话,你想我回应你一句?」
「那一句都不要回应!」扶苏趴在台案上,可怜巴巴地说:「爹我错了,我又犯抽了,你就当我的痴病又犯了行不?」
秦牧思索了片刻,忽然叹了一口气。
他意识到想要扶苏主动是没可能的了,他已经习惯缩在龟壳之中,那怕昨天他再暗示,扶苏依然有可能把他曲解成玩闹。
他掐住了扶苏的下巴,俯身靠近:「我想告诉你,你心里想的……就是我的意思。」
扶苏眨了眨眼睛,试探道:「就是跟我玩……咯……唔……」
秦牧在他嘴上啄了一下,然後漠然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道:「你就当我是玩闹好了。有事要做,先告辞。」
扶苏傻了一会儿,看到秦牧真的很淡定地走出去,突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声,扑过去缠着秦牧:「你做了甚麽你做了甚麽你做了甚麽!」
「用你的说话来说,非礼你。」秦牧即使说着这句话,表情还是冷的……或者说很生气。
「嗷嗷嗷,爹!」扶苏巴着他:「我真的会当真啊!真的!」
「放手。」秦牧松开一只手出来把门关上,然後转过头对身上的八爪鱼说:「所以?我不就是闹着玩麽?」
「我不管了!操,泥马我才不管你闹不闹,反正……反正我是皇帝你得听我的!」扶苏突然勇气爆发,撂下狠话。
「不是说江山分我一半麽?」秦牧还有心情闲聊,双手交叉在胸前,身靠在木门上,眯着眼睛说。
「做我皇后就给你分!」扶苏脸皮有点抽动,正努力抑压自己的兴奋。
「擦擦口水,去清醒一下。」秦牧丢下这一句,然後当着扶苏的面打开了门,然後又啪一声关上了,把扶苏关在室内,而他就这样走了。
扶苏的脸皮真是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