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李公公。”夏镜花认出是总官李海芳,便客气地行礼。
“圣上果然没看错,还真是五小姐。”李海芳是个笑脸儿多的人,接着话很随合,然后道:“圣上说,瞧着打这儿经过的似是夏家的五小姐,让小姐过去一趟。”
“这……”夏镜花意外,然后迟疑,独孤宏政记得自己?还让自己过去?难道是要秋后算帐,论一论她逃婚这笔旧帐?
“五小姐,请吧。”李海芳笑着侧手,也不由夏镜花多犹豫,就领路先朝亭子去。
夏镜花没得选择,便随了李海芳之后,朝着独孤宏政所在的亭子越来越近,她忽然在心底生出了一个大胆的方法。
入亭,夏镜花恭敬地向独孤宏政行礼,独孤宏政倒没急着让她起身,自顾地将手中的鱼饮料全部投洒进池中,旁边的宫人立刻上前,奉上罗帕给他拭手,然后是奉上备好的盛水银盆洗手,再拭干,最后他才转身扶着宫人的手腕在旁边坐下,道:“免礼吧。”
“谢陛下。”
“远威去了也有些时日了,夏府中一切可都还好。”
“谢皇上挂心,夏府一切都好。”
“听闻前些时候远威的丧葬之事都由你一手操办的,多有辛苦,想要什么赏赐,便开口吧,朕许你一个恩赐。”
“为父亲送葬乃是女儿应尽之责,民女不敢求赏。”
“嗯,是个懂事的。”独孤宏政慢声说着,因为长期的生病,声音有一种病态的沙哑,说完话后就咳了起来,旁边的宫人赶紧奉上茶水。
独孤宏政挥手,示意奉上茶水的宫人退开,接着道:“早先时候璋儿流落民间,是你护他有功,朕也未曾对你有过封赏,朕再许你想想,现在可要什么封赏的。”
“民女谢谢圣上隆恩,但民女自认未做过什么大功之事,不敢求赏。”
“罢了,即是你不求,那便先记着吧,哪里你想好了,便可向朕来求。”独孤宏政又轻咳起来,伸出手来,李海芳立刻会意,上前扶了独孤宏政起身。
“你虽觉得无功,但璋儿对你倒是颇为佩服,数次在朕面前念叨你的聪慧。朕政务繁忙,丽妃与璋儿平日也在宫中无聊,朕许你宫中行走之权,以后无事的话,可常到宫中走动,陪丽妃和璋儿说说话。”独孤宏政说着,旁边的李海芳便立刻机灵地会意,自袖下取出一只溜金边的巴掌大小的腰牌双手奉到了夏镜花面前。
夏镜花双手接过腰牌,跪下三叩谢恩。
“朕乏了,回吧。”独孤宏政轻言了一句,旁边的李海芳就下令回宫,一行侍卫宫人就立刻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护着御驾离开了。
御驾离开,夏镜花才自地上抬起头,站起身看成着独孤宏政带一众宫人离开的方向,弹掉身上的灰尘,看看天色,心中着急独孤锦衣的事儿,便赶紧的朝宫外赶。
出宫,夏镜花找到守在街边的车夫,得天自她入宫后宫中并没有什么打赶的人进出,便点了点头,然后麻利的上车,让车夫赶车去西八区的府邸区。
第130章:愿望
并不是回夏府,夏镜花让车夫将马车赶到了燕王府外,然后让车夫上前与守门的仆人沟通,道明自己身份,要那边进去通报。
不久之后,仆人出来,道:〃王爷有请小姐进去。〃
夏镜花整了整衣袖,左右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人,就随着仆人入了府。
燕王府相比之下,属于那种个人风格十分浓重的,燕王生性不羁风流如文人雅士,所以这府院也打理的十分有雅致桃源之风,没有特别华丽的装饰之作,但从回廊上的题字灯笼,和回廊下的大片小黄耐寒桔花可以看出,燕王很向往采菊冬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文艺生活。诗词作伴,如菊素淡。
见到燕王时,是在燕王府的一处庭院中,独孤燕身着一身青色长袍,上面题着些诗文,未束玉带,所以长袍宽松拂荡,立在铺满小朵花菊的院里,面前摆着一只桌案,他正在捉笔作画。
夏镜花上前,恭敬地向独孤燕行礼,独孤燕却没有立刻回复,而是认真地画完最后一笔,才心满意足地放下笔,转身笑道:〃夏府的五小姐,怎么会想到突然来本王府中拜访。〃
没有客套寒暄,没有礼节的过多问侯,单刀直入的询问,但却又并不显得唐突或是无礼,独孤燕是一个看起来洒脱,而且行事洒脱,且不让人生厌的人,洒脱入骨,已然天成。
夏镜花这时来来独孤燕,自然是有目的的,但却也不好直接就说是来求帮助的,但先虚虚地客套道:〃燕王殿下大婚之时正逢夏府不便,一直未能亲自向燕王殿下道贺,还望殿下勿要见怪。〃
〃哈哈,你可不是来补礼道贺的,否则你也不会两手空这立在这儿了。〃独孤燕十分的直接,笑说着,转身随手取了桌上的笔在方才的画纸的补添颜色。
夏镜花被戳中了漏洞,只能笑了笑,没有说话。
〃其实本王能猜到你此来的目的,你是为四弟的事而来吧。〃独孤燕边下着笔边随口问。
〃王爷英明。〃夏镜花不再绕话,直接变相的承认。
〃燕王直接,那在下也不绕弯子了,眼下锦王被弹劾,若王爷不出手相帮,锦王怕是要不好了,求王爷帮帮锦王。〃夏镜花面色正经起来,说着便要朝独孤燕行一个大礼,却不料独孤燕一伸手就拦住了她不让她再行下去。
〃你别急着拜,就算要拜,你也是拜错人了。这天下人都知道,本王历来只配以于笔墨诗词,不过问朝政之事,若你要论些笔墨功夫,本王还能帮你一些,这朝堂上的事,你还得去找别人。〃
〃王爷,民女知道王爷不过问朝政,但眼下锦王在南地受困,锦王是王爷的四弟,这不仅是朝政,更是王爷同胞弟弟的事,乃是亲情之事。〃
〃你的姐姐是太子妃,你若有心帮锦王,怎么不去求太子,你若求得他点头,锦王之事自然就迎刃而解了。〃
〃燕王殿下,太子与锦王的关系,外人不知,您还不知道吗?便是我的姐姐是太子妃,可这件事情,我却是万万不能去求太子的。〃
夏镜花说的含蓄,燕王心里却也明白,他这一兄一弟,自打数月前一前一后回归晋都之后便势如水火,依着太子的个性,别说让太子救锦王,他不在背后使力打压已经是念兄弟之情了。
〃本王不过就是个闲散王爷,连朝中大臣的名字都叫不出几个,便是有心帮四弟,也使不上力呀,你还是走吧。〃独孤燕叹息一声,拂袖便要离开。
〃王爷,只要您有心,愿意帮锦王,王爷您可以主动向皇上请命去南地,亲自负责彻查监督关于锦王此次的事,并不需太多功夫,只是从旁监督察问,保证事情能原原本本的将真相递到圣上面前,不被人添油加醋或是刻意包藏隐瞒内情便是。王爷,只求你能保全一个真相于众人。〃
独孤燕背对着夏镜花立在廊下的桌案边,桌案上的桔花图纸被冬风吹得轻轻翻动作响,四周有片刻的宁静,独孤燕在犹豫,在思量着关于自善其身,还是要帮助兄弟的选择。
不花衣马边。独孤燕信奉文士的真性情,不羁洒脱,不受束缚,追求黄老之本,偏爱逍遥子的那套随性。而对于人与人间的情感,表面起来来淡的很,不强求,不刻意,但越是这种人,则越是看中感情,性情之中有一种正义的侠气,希望正义存人间,甚至潜意识里有一种人们要维护正义才是正确选择的想法。夏镜花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敢冒昧的来找他。现在,一切就在独孤燕的一念之意,他已经被夏镜花说动摇了,但却又还差一点点,这一点点就是需要一点决心。
〃那日在中秋宫宴上,四弟当着满宴众人,撇下一干名门闺秀朝你而去,我知四弟对你有意。论相貌,论身份,论才情气度,四弟怎么都算得是天下女儿家心目中的良人首选,再加上四弟对你有意,可这可多少名门女子求都求不来的,但你当初却也是不顾杀头的罪逃了父皇赐的婚事,拂了四弟的面子,这一点本王倒真是想不明白了,你是哪一点看不上四弟?〃
〃这……这民女也无从回答,若燕王非要问个所以,那便是……情爱一事,也是要对的时候,遇上对的人,方才能成爱情。若是早了一刻,又或是晚了一刻,便是那人再好,再对,也不是不能的。〃
〃倒是有点意思,听你这话意,是说早先父皇赐婚让你嫁给四弟时,是错的时间?〃独孤燕侧转过身打量夏镜花。
〃这……这……〃夏镜花虽然话意不错,但却也不能直接说是皇帝赐婚错了时间,便有些尴尬。
燕王随性,朗声笑了,道:〃当ri你逃了四弟的婚,如今四弟有事儿,你却急于奔走着替他张罗,倒也不辜负他对你的情谊。〃
夏镜花没有立刻面的语言回答,笑了笑当是默认。
随后,独孤燕也没有答应会帮忙,却也没的拒绝,转身拖着宽袖大袍自廊下离开。
夏镜花心里悬着,但独孤燕的态度已经摆在那了,他是要去考虑,夏镜花也不好太追着赶着去再求,再问什么,只能也转身离开。
自廊下回走,不时有一抹艳色自夏镜花的余光中闪过,夏镜花侧眼看过去,见到是岳红衣,也就是现在的燕王妃,正自旁边的回廊下经过。
说实话,从开始到现在,夏镜花与岳红衣都没正面说过一句话,但却三番几次的相遇,次次相遇都是在暗中有争有斗,有抢有夺,如两根埋在棉中的暗线,拉扯着角力不断。
兵红衣转过回廊,正面走了过来,夏镜花也没打算刻意避开,就大方的立在原地看着,待她上前行按规矩行了一个礼,道:〃见过燕王妃。〃
〃嗯,免礼吧。〃岳红衣的声音如她的性子,带着点冷洌之气。
〃听闻锦王出了些事,你现在还有功夫来燕王府串门儿吗。〃
〃燕王妃说笑了。〃
〃说没说笑,你自己知道,你是想让燕王帮你救锦王吧。〃
〃锦王乃是燕王的兄弟,想必燕王也不想见锦王被人冤枉。〃
〃你是以何种身份来说这种话?我若没记错,你并不是锦王妃,你凭何能这样明目张胆的替锦王奔走周转?〃
夏镜花一时语塞,随后又笑道:〃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走吧。〃岳红衣挥袖。
随后,夏镜花与岳红衣作别请辞,也不多耽搁就离了燕王府。16649147
夏镜花自廊下离开,岳红身回身望着,直到她消失在庭院之间。
岳红衣继续沿回廊前行,有一只雪白的鸽子自屋檐上飞入墙院,落到岳红衣的面前,岳红衣伸手便自那鸽子的腿上取下一只小竹节,自竹节中抽出一张小字条看了看,然后不动声色地净字条纳入宽大的袖下,平静无异地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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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十三年的第一场大雪,终于在天色阴沉了整整一日后的晚上三更时分落下,北风呼啸,大雪纷纷飞落,正是睡觉的好时候,整个晋都城都陷入了雪夜特有的宁静安祥。而在夏府的芳华院中,灯火通明,住在这里的女子,面色担忧,负着手不停在屋内来回走动。
妞子站在旁边的柱子下,眼皮儿在打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眯着眼睛睡着了,然后又在自己的头撞上柱子时痛醒了轻叫了一声唉哟。
〃小姐,这都三更天了,您还是去睡会儿吧,否则明天哪里来的精神。〃
〃妞子你先下去休息吧,我再等等。〃
〃小姐,就算你担心锦王,可这不睡觉也帮不上忙的,您找了燕王帮忙,就算燕王那边能有信儿,也得明天,您还是去睡吧。〃妞子为难。
〃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我待会儿就去。〃夏镜花挥挥手打发妞子。
妞子无奈,看夏镜花心意已定,就只能自己出了屋离开去休息。
妞子走了,夏镜花继续负着手在屋里来回的走动,听得门被推开的声音和开门时风雪声入屋的响动,她以为是妞子去而复反,便有些不耐烦了,道:〃我说了,我现在不想睡,你走吧。〃
〃我才来你就赶我走,外面冷死了。〃一个男声响起,夹着呼呼灌入门内的风雪声,夏镜花这才发现来人不是妞子,回身看过去,见到竟是夏青城。
他就穿了一身单衣,外面披了件鼠绒织锦镶毛斗篷 站在门口处,正在伸手关门。
〃你怎么来了。〃夏镜花惊讶地上前,因担心夏青城胳膊上的伤使不了力,就赶紧接了手,替他关好门,然后又想着他腿上有伤不能长期站立,便又赶紧扶了他的胳膊朝坐榻边走,道:〃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来我这儿干什么,还穿这么少,你就不嫌冷吗。〃
〃你不也没睡,正好我睡不着,来找你作伴呀。〃夏青城一脸惯有的玩世笑意回答。
夏镜花扶着夏青城去坐榻边坐下,握在他胳膊上的手,便手感就知道夏青城真的就只穿了件单衣,披了件披风,碰到他手腕的肌肤冰凉冰凉的。
〃你就算要出门,这大半夜的,还下着雪,你穿件厚实点的衣裳不行吗。〃夏镜花边有些责备边赶紧起身把屋里置着的白碳火盆朝近拉了几分。
〃我胳膊有伤,抬不起来,自己穿不了衣裳。〃夏青城辩解。
〃活该你受冻。〃夏镜花白了夏青城一眼,伸手将早先妞子给自己备着用的一只莲花纹雕的小暖炉塞到夏青城的手里让他抱着,再把他的披风朝中间一拉拢,把他包裹起来。
〃你这可是在心疼我。〃夏青城笑地问。
夏镜花习惯地白了夏青城一眼,起身走到柜子前,取了一床软被抱着走到软榻边,一扬手抖着罩披到夏青城的背上,道:〃我是现在已经够忙了,没功夫再让你伤上加病。你养伤这阵儿府里可被你折腾的人仰马翻的,你躺着无聊,就今天想吃这个,明天想吃那个,这会儿要人给你唱曲儿,那会又要人给你唱戏。你要是再发个烧,那还府里上下还不都得围着你转,大冬天的,我就当积德了。〃
〃我听说锦王的事了,你大半夜的不睡,就是在担心他吧。〃
提到独孤锦衣,夏镜花的心就又沉了下来,面色变得忧虑,叹了口气,走过几步在夏青城旁边的位置坐下来,道:〃锦王不是个冲动的人,按理说不会做出当场斩杀刺史这样的事,可现在事情发生了,皇帝若是让人彻查清楚还好,就怕是中间有人故意动手脚。〃
〃你是担心太子动手脚?〃
夏镜花点点头,道:〃太子现在视锦王为对手,要是这事儿是故意要陷害锦王,十之八九也有太子的份儿。所以今日我才去求燕王,希望燕王能向皇上请命,出面去南边监督调查此事。燕王是个有正义之心的人,加之他有他王爷的身份,若他能请命,便能保证事情能以最公正的一面传到皇帝上耳中,在南边也没人敢压制强迫他同流合污。〃
夏青城听着,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后又点不太情愿地道:〃其实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姑娘家,不应该过问这么多的,锦王他不是三岁孩子,他能自己为自己解围。〃
〃可我就是不能坐视不不管。〃夏镜花侧首看向夏青城,接着道:〃就像当初在沧州,我不会丢下你不管你一样。〃
〃这么来说,你是铁了心要帮他?〃
夏镜花点了点头,然后道:〃我今晚一直在想怎么办,我打算好了,明日不管燕王有没有向皇上请命,我都会启程去岭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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