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大乱,老皇帝手底下正是缺人的时候,安国公来的可谓是刚刚好,老皇帝欣然接受,为安国公成为保皇派的一员大肆奖励,大儿子死了就死了,二儿子却是可以摘除罪名,加爵封赏的。看这个势头,安国公府又要崛起了。
至于景王妃,她是最郁卒的,因为静夭派人送去的那个七彩琉璃球没有魔力,是真正的七彩琉璃球,是难得的好东西,那盒子上确实涂得有东西,只不过是平常的荨麻粉,药性连她害过静夭的那一份的十分之一也算不上,而且,那个送礼的丫头已经死了——
而董侧妃,她要把商东阳赔出去。关湘只是个五品的武官,还是靠了世子才有的殊荣,年纪又轻,家里只有一个游方的老父亲,实在是落魄的可以,董侧妃这几日只顾着肉疼了。
外头下雪了,静夭负手站在窗前,望着外面一片片的雪花,陷入了沉思。她早不再想钟海蓉和商东阳的事儿,之于她来说,这已经过去了,而且永远的过去了。现在,她心里在盘算着另一件大事儿,她需要更多的钱和人脉!
安国公逮捕的那一批人,正是静夭前头示意神童去查的,主谋静夭有过一面之缘,田氏的侄子田馥。这个田馥不容小觑,手里头至少掌握着几个世家的珍宝,静夭虽说让安国公交公了一部分,剩下的大部分却收藏了起来。田馥这人身上最要紧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神童与关风海察觉到,田馥与大良最大的马商刘家有联系!
马商,听起来不怎么重要,只是大良最大的马商刘家,是以贩马起家,几代经商,专做粮食、丝绸买卖,私底下也有私盐铜铁买卖,是大良的第一商号。如果说天下哪家最有权,无疑是商家,而天下哪家最有钱,连市井小民都知道,是海州的刘家。
这样的一大家子,战乱时能控制半个大良,而且,他们手里有最优良的马种,这对静夭的吸引力比金钱大得多,要知道,对抗北疆和西戎用的最多的就是马,马这种战争工具的优劣直接影响战争的胜负。静夭经历过乱世,她很清楚刘家的作用。
神童出现的悄无声息,还是弓着身子,低着脑袋,瘦的秸秆一样,也没有戴斗篷,身上却是一粒儿雪没有落。
外头雪下得正紧,静夭头也不回,低声问道:“刘家的家主怎么说?”
这几天她拍神童去了京都东北边的海州,让他去和刘家的家主搭上话。
神童抬头看了静夭一眼,显得有些为难,硬着头皮道:“刘家的家主不在海州,说是去关外看马去了,我瞧着这话说的不真,这刘家夫人也很嚣张,一听见世子妃三个字,气的哼了一声,说家主不和女人做生意。”
静夭来了兴趣,手里拨拉着腰间的和田玉坠子,转脸笑道:“哦?不知是不是刘家正头夫人?”
几代商家,声音做得这么成功,刘家应是个有涵养的人家,若是说娶了个这样的夫人,静夭有些怀疑。
神童讪讪的笑了,挠着脑袋,一张脸笑的鞋拔子一样:“世子妃英明,当初我也是听人说是刘家夫人,后来见过才打听出来,那女人原是个妾,不过极受宠爱,家里也是商人,想是没什么见识。”
静夭了然的笑了笑,她只是借着世子妃的身份买几匹好马,刘家就拿个不懂事的妾来搪塞,可见刘家人不是那么耐烦官家,看来以官家身份与刘家往来不可取。
静夭拿起桌上的地图,手指绕着海州转了一圈,海州是个好地方啊,地域广阔四通八达,南接京师,东临大海,北接靖州,靖州往北那就是北疆,是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好地界儿。
而刘家,就盘踞在海州的正中间,好似海州的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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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这个新年静夭过的不能说平淡;年三十晚上;老皇帝心血来潮,定要召着他的皇子皇孙入宫不成;身为皇家儿媳;静夭也明显在被邀之列。
静夭能猜出老皇帝的心情;还不是因为铁血清理了郑王一家;甚至连北疆的那几个皇孙也给咔嚓了;这么血淋淋的震慑,老皇帝可是很害怕子孙们心凉。当然;他应当知道,这皇家的人;有几个心是热的。
后妃王妃们齐聚一堂;按着安排,静夭正坐在景王妃的下首,婆媳俩相看两厌,景王妃一脸不耐烦,碍着规矩才没有恶语相加。静夭自是不理她,只是被侧对面的那个小美人儿看的次数多了,心下奇怪。
那的确是一个美人儿,水做的一般,一双眼睛波粼粼的瞅着静夭,不动声色的,说不上是什么表情。
静夭知道,这美人儿姓郭,母家了不得,可是如今京城里的新贵,话说回来,不是京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也到不了皇上的家宴不是,不过,这美人儿将来是和皇家绑定了的,她的未来夫家静夭熟悉的很,正是当朝皇太子家里,这郭家姑娘是太子钦定的儿媳妇,没错,就是皇世子商雁丘的未婚妻。
商雁丘也是个好样的,二十四五的人还没有大婚,在皇家子弟里面那是独一份儿,当年步多没走的时候还说过,说商雁丘是个特别挑剔女人的家伙,静夭当时就不屑的笑了。
如今看来,商雁丘挑剔到最后,还不是被家里的老头子一锤定音,据说,皇世子订婚的时候可在‘病中’,静夭太了解这个‘病中’的意思了,商雁丘前脚偷偷潜去西北,后脚就被卖了,也是个可怜人。
不过,商雁丘卖的可不亏,这个郭家主事人,现任从一品的工部尚书,郑王谋反之前连任南方几省道员,官位虽不高,都是肥缺。南方素来富庶,再加上郭家祖上是商人出身,这一下郭尚书几任道员做下来,生生做出一个南方第一巨富出来。
现下灾后重建京都,皇宫是重建第一大户,国库本就不算充盈,西戎北疆的局势又不稳定,正是用钱的时候,要说老皇帝也是慧眼独具,抓着郭树清就补了工部尚书。见天儿的下令重建这个那个,就是不从国库里拿银子,你郭家不是有钱吗,皇帝许你高官爵位,但你得掏钱!
本来被皇帝这样设计,京都的几个老牌公侯世家都在等着看郭家的笑话,京都人特别护短儿抱团儿,对突然插过来的郭家多少有几分看不起,地方上来的老巴子,不就仗着有银子吗,现下机会来了,掏银子呀!
孰知郭树清十分的有魄力,一举手捐了五百万两,足足是大良两年多的国库收入,呵,这么大的手笔,瞬间惊呆了整个儿京城,从此之后,郭府就煊赫起来。
都说南方出美人儿,看着郭家姑娘,静夭信了,那么细嫩莹白的皮肤,确实也只有南方的鱼米之乡才能养的出来,这么齐整的姑娘又搭上一座金山,配上商雁丘,也算合适。
郭诗萱已经或正眼或偷眼的看了静夭半晌,心里还是禁不住羡慕嫉妒。往日里家里人说京城是天子脚下,人杰地灵,俊秀人物跟葱排子一般,她自信容光慑人,心里很是不服气。到了京城之后,也陆陆续续的走过几回闺阁聚会,确有几个出挑的,但还不是就那个样子,继而心里就愈加轻忽了,心想京都也不过如此。
只是今日见了景王世子妃,她突然就转不开眼睛,那样的气度风华再加上绝美姿容,的确是压了全场,因而心里头的嫉妒着了火,那火苗子直舔着她的心肝肺,让她不得安生。
到底是年轻,心里头藏不住,郭诗萱趁着要传膳众人起身的当口,袅娜的走到静夭身后,轻轻的碰了一下静夭的臂膀,悄声说:“姐姐美甚,迷死妹妹了。”
依着静夭的聪慧,怎会听不出郭家姑娘示好口气里的酸溜溜,这样的小女儿情肠,静夭倒是觉得无可厚非,小女儿家家的,长得美年龄又小,家里宠着没经过事儿,有这样的心思倒也正常。静夭对这姑娘不算有恶感,转头笑道:“郭姑娘倾国倾城,只是这一声姐姐我却是担不起了,只怕过了年,我就要叫你姐姐了。”
初始时候静夭那一笑就让郭诗萱自惭形秽了,如此的坦荡无垠落落大方,再加上静夭说话淡淡的口气,以及口气里隐含的不可悖逆,这里面的威势哪里是一个寻常女子能驾驭的。
郭诗萱呆呆的愣在静夭身后,直到静夭转过了屏风,她才回过神来,心里的那团嫉妒的大火早就给冷冷浇灭了,人家给她笑,不是因为喜欢她巴结她或是客气礼貌,那是不带感情的,是赤条条的不在意,眼里根本就没有她这个人,也就是说,在景王世子妃眼里,她与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活物都是一样的,无妨碍。这就像一个武林高手找人过招,结果别人连抬手都不屑,走路的时候就把这武林高手顺便碾死了,郭诗萱心里的感觉就和那被碾扁的武林高手一般。
这本就是静夭晚宴上的一个插曲,景王妃时时的险恶让她厌烦,因而这件事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坊间传言,世上巨富要说北刘南郭,南边的郭树清明显是想要在政治上投机倒把的,和早些时候的吕不韦差不多,除了捐出万贯家财之外,吕不韦拿一个侍妾买好,而他郭树清的本钱下的有点大,直接把女儿奉献出来,看来是势在必得。这个人的胃口太大,静夭没兴趣,她现在只关心刘家,超然朝廷世代豪富的刘家。
静夭晚间回的王府,景王夫妇一家未回,老皇帝吩咐了,太子夫妇和景王夫妇要陪着守夜。晚日间,京都里一片灯火辉煌,恩,虽说郑王之乱刚刚平静,但是公侯世家们家大业大,这依然是百官富庶的欢腾场面。
静夭漠然的看着万千华彩,吩咐车夫往南城小街上走走,这时间是新年,南城只有零落几星油灯光,南城穷苦,百姓守夜都费不起油灯,静夭放下帘子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世子妃,再往前面走乞丐就多了,咱们这车子进去,恐有不安好心的流民。”车夫放慢速度,低声的对着静夭禀报。
静夭了然,垂着眼睛抚了一把袖口的绣纹,轻声吩咐道:“回吧!”
曼冬绮寒跪坐在车门口的角落里,总觉得世子妃今日的口气怪怪的,像是,有些伤感。
这一世,静夭觉得自己格外善良。上一世,她从即位初就在征战,间歇着每两年总有一场大战,她总是在积累国库和消耗国库中循环,百姓的死活,那是什么东西。直到这一世,直到她被扔在农家与兰姨娘相依为命,她才体味到百姓的艰辛,无知又艰苦的百姓,让她心揪。
神童是子时过来的,这次与往时不同,他是来拜年的,静夭吩咐赏了许多好把玩的东西,神童的辛苦她知道,明日一早趁着年初一就要去海州。
神童前脚刚走,关湘和关风海两人就到了。
关湘的父亲关先生远在南域,着新年过的倒寂寥。静夭看着关风海,这往日里心思深沉的男人这时竟有些笑意,不由笑着问道:“风海回过家了?前几日碰巧在街上遇见令堂,看着精气神儿不错,说你二弟在和人议亲,忙煞了老人家。”
关风海听静夭说起家人,冷峻的眉眼上带了暖意,从容笑道:“世子妃费心了,父亲说让风海为世子妃好好效力。”
静夭点头笑了笑,不予多说,还是关湘嘴快,眉宇间带着喜气儿,嘴巴都合不拢了。
“听说年下咱们要去海州,海州可是好地方啊,听我爹说,那里的寻常百姓都顿顿吃鱼,王八长的锅盖儿一样大,炖汤喝别提多美了。我爹还说,要是到了海边,瞧着风平浪静的日子出海,还能搁海里头捞珍珠,一捞一把,一捞一把——”
开始的时候,静夭听他眉飞色舞的说的传神,也就笑着让他说,眼见着说的越来越离谱,只好轻咳着打断:“你眼下正准备着婚事,找不见人总不好。这次的海州,先由风海过去吧。”
静夭前一句说着的时候,关湘还笑的挺灿烂,后面一句一出口,笑就僵在脸上了。这人是个浪子,祖传的,眼看着有出去见世面的好机会,溜了他可不依。
关湘心里头不满,可是不敢说出来,虽是看着静夭表情和善,但那淡淡的威压仿佛是天生的,让他胆怯,因而静夭出口的话他还是没胆子去驳,只得暗自嘟囔道:“女人这东西,得不到的时候是好的,这都到手了,多好的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第83章
关湘的声音虽小;静夭还是听得清清楚楚的;不过是装作没有听见,多看了他一眼道:“你留在京城可不是仅仅让你娶亲的;那只是个幌子;你身上的担子重着呢。这次海州之行;我思量几次;还是要一起过去;京城事儿多,风海才入京;多有不熟悉,我这一去少则三月多则半年;还必得把你留下。”
两人听了这话都是一惊;海州是有大事,可往日里静夭没有提说要亲自过去,静夭身份敏感,又和王妃不合,离开王府一刻都会生出事端,现在,又是要做什么样的打算?
静夭岂会不知道他俩的想法,只拿眼睛笑望了一眼,转脸看着屏风,双手击掌道:“富琪出来吧,让两位大人看看!”
两人疑惑,视线紧盯着屏风,果然屏风后面应声出来一个——呃,应该说,另一个静夭。
那女子缓缓走来,和静夭穿着一样的直裾,除了没有那股隐隐的气势,一举一动和静夭竟是像了九成,女子宛然一笑,叫道:“关湘,风海,我是世子妃吗?”
连声音也是如出一辙,关湘与关风海相视一眼,大惊。
静夭让那个叫富琪的女子坐下,见关湘还盯着富琪的脸仔细研究,便笑着问道:“可看出什么不同来?”
关湘搓搓手,笑的有些不怀好意:“那得摸一摸——”
静夭往椅背上靠了靠,漠然的看了他一眼,不语。过了元宵,京里就是这两人主持,她得让关湘知道,富琪的脾气可不怎么好。
那富琪听完关湘的话,只轻轻的撩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那就请关大人过来摸一摸。”这一句却是本身的声音了。
关湘讪讪的不敢动,关风海轻声询问了一句,倒是替他解了围:“姑娘的声音怎么这么熟悉,莫非在下与姑娘见过?”
富琪哦了一声,上下打量关风海,眼里头是浓浓的探究味道,把关湘的轻佻早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静夭见关风海已经发觉,就让富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说了。
富琪此女年龄不详,相貌不详,专爱模肖别人,一旦化成别人的样子就自然而然过别人的生活,入戏颇深,久而久之忘了自己原来是什么样子了,是个古怪人物。前些日子在钟府里呈上礼品,又被人一手推倒摔死的那个就是她,那日早晨关风海两人是和富琪商议过的,怪不得关风海听着她的声音耳熟。这个替身,静夭已经备了很久。
过了元宵节,静夭将京城事宜安排妥当,连夜就出了京城,一路向北边的海州而去。
越往北去风寒越重,特别是越过祁野山,失去这么一座巨大的天然屏障,几乎是哈气成冰了。
因为路上结着厚厚的冰,车轮马蹄都有些打滑,驭夫不敢走快,马车在官道上缓慢的行进。眼见又要下雪,静夭裹得严严的,把坐在驭夫旁侧的关风海让进车里,马车正中央有镶着一个燃着冰炭的小青铜炉子,静夭手里拿着书卷,晃晃悠悠的看书,也不知能不能看得进去。
关风海掀开帘子,看了看天,皱着眉头道:“天将近黑了,这雪却要越下越大,照这样的速度,咱们今夜怕是要错过宿头了。”
静夭似是还在书里,一点儿也不着急,缓缓的翻了一页,只等了盏茶的时间,才悠悠的吐出两个字:“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