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我们几个皇子、福晋单独凑在一个暖阁里的时候,胤禛礼貌地问候我了的身体,语气却是十分冰冷。我自然明白他的惊讶。两年前在我离开之前,我因为担心他会对十四不利,因此给了他一封信,里面写着只要他不为难十四我就会助他登上皇位。胤禛为着谋取皇位,韬光养晦,费尽心机,自然不会轻易听信我的话。于是我在信里加了这样一段话:“处英明之父子也,不露其长,恐其见弃;过露其长,恐其见疑,此其所以为难。处众多之手足也,此有好竽,彼有好瑟,此有所争,彼有所胜,此其所以为难。……其诸王阿哥之中,俱当以大度包容,使有才者不为忌,无才者以为靠。”而这正是他的心腹戴铎在康熙五十二年为他谋划的。戴铎提出的策略是——对皇父要诚孝,适当展露才华。不露才华,英明之父皇瞧不上;过露所长,同样会引起皇父疑忌。对兄弟要友爱,大度包容,和睦相待。对事对人都要平和忍让,能和则和,能结则结,能忍则忍,能容则容。使有才能的人不忌恨你,没有才能的人把你当作依靠。雍正帝基本按照上述策略,一步一步地绕过皇位争夺中的险滩暗礁,向着皇帝的宝座曲折航进。而这段夺嫡的历史因为我在现代时十分流行,我便靠着出色的记忆力把这段话完完整整地背了下来。没想到当初只是一时兴起,如今却真的起到了作用,对胤禛产生了一定的震慑效果。
正出神间,一个清柔的声音淡淡响起:“十四弟,弟妹。”我闻声望去,原来是九阿哥。我屈膝行了礼,他摆手说免礼后,便径自和十四说起了话。不知两人说了些什么,只见十四神色凝重,思考了片刻后便起身步出暖阁。九阿哥对着他的背影微微一笑,转身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原是一块精致的怀表。
“记得弟妹的那块摔坏了。这是我前些日子偶然得来的,想着便送给你了。”胤禟说罢阴柔一笑,这笑容不知会迷倒多少女子。
我亦浅笑着道答:“多谢九哥惦记着。彩薇和依雪可还安好?”
他点了点头,又闲谈了几句后方才离开。
*
正月初九是十四的生日。以往每年的今日我都会陪他度过,而现在我已经有两年没有给他庆生了呢。今天,他已经二十七岁了。而我在现代的年龄……我轻微一笑,也已经三十多了呢。
几个孩子被传去正殿为十四庆寿,云澈必然也在。我不习惯这么多年后再次和一个女人分享十四,加上十四没有派人请我,我也就没去。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多说无益,还不如让时间渐渐掩埋一切,掩埋所有曾经的痛苦与不甘。
这夜的月色很美。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月宫中的琼楼玉宇,在我不远处如梦似幻着。好像我只要上前几步就可以登上月宫,乘风归去了……甚少见到这般朦胧的月色,美妙到让人不愿意睁开眼睛……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晴梦阁周围十分寂静,静到可以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我不由脱口吟诵道:“长相思,久别离。美人之远如雨绝。独延伫,心中结。望云云去远,望鸟鸟飞灭。空望终若斯,珠泪不能雪。长相思,久别离。所思何在若天垂。郁陶相望不得知。玉阶月夕映,罗帏风夜吹。长思不能寝,坐望天河移。”
“你还懂得相思吗?”我一愣,是十四略带醉意的声音。
我竟神经质地给他请安,他见了冷哼一声,并不扶我,只是径自靠在一旁的樱树上,微眯着眼,看样子是喝醉了。
“你怎么会来我这里?”我捏紧了手心,不由地问。
“晴梦阁……”他看着我屋上的匾额,久久不语。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再说什么的时候,他突然沉声道:“你好狠。”
我惨淡一笑,唇畔勾起一丝妖娆,“原谅我不是像你一样从小在紫禁城长大。”
他突然走近我,神情激动地说:“那么为何不商量一下就擅自离开!你知道我这两年找你都快找疯了么?你知道我病了多少场,流了多少泪?你知道吗?不,你不知道……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回来了?为什么回来……”
“你醉了……”我只能说出这几个字。微微叹了一口气,我挣开他的手,转身打算离开。
他一把抱住我,满脸的酒气在冰冷的空气中微醺着,心痛且坚定地说:“我不会再允许你离开我。”
我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我转身抱住他,沉吟片刻后道:“好,我答应你,再也不会离开你。”
我突然想起好多年前,在云溪的小女儿醉雪死去的时候,他把我抱得紧紧的,也是这般认真地说:“再也不分开……无论生死……”
突然想起一句歌词:办不到的承诺,就变成了枷锁。呵,这一次,到底是我先违约的啊。不过十四,你放心……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无论我有多难过,多害怕,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我轻轻地抚着他的头、背,安慰着这个慌张又霸道的大孩子。
夜空像无边无际的巨大天鹅绒布,映衬着群星的绝艳容颜。最闪亮的那颗星星旖旎如初,诱人的笑靥婉约若水,光洒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呼唤评论与长评~~这几天会努力更新的!
准备
康熙五十四年初,我与十四终于重归于好。我也决定不再离开他,于是乘车前往当初我怀弘明时与十四一同去过的教堂。
“很抱歉,我不能随你一同前往法兰西了。”我向神父致歉道。
那神父暖然一笑道:“对此我感到很遗憾。但尊贵美丽的夫人,我相信您的选择与智慧。”
我和这个神父关系一直不错。我在江南逛洋人开的商行时碰到了他,并说好一起去法兰西。现在我自然是去不成了。他送我的那个十字架,因为当初我在孕期十四不让我戴着,而如今我是日日戴在身上。
“多谢。”我浅笑着转身离开,不由握了握胸前的十字架。上帝,你会保佑我们的吧?记得妈妈说过,上帝会保佑善良的孩子……
*
雨后,天渐渐放晴了。从乌木镂空雕花窗子望向远方,只见一块湛蓝湛蓝的蓝天,蓝得透彻,上面隐约点缀着细碎的云朵,悠悠闲闲。
让傲雪替我研了磨,我铺好纸,写下一封给四阿哥的信。这是一笔交易,我赌他顺利登上皇位,他给予我的报酬是保十四平安无事。近日来经常传来边关战事吃紧的消息。我心中逐渐有了不祥的预感,大概十四出征就在这几年了。
我琢磨着过了这么久,也该去九阿哥府看看嫁为人妇的彩薇了。便带上些礼物,与欢儿一同前往。彩薇见我当即就留下了眼泪,还像当年一般傻得让人心生怜爱。“是彩薇的不是,没有留在主子身边一直侍奉您!”
我点了点她的额头,嗔笑道:“傻丫头!看你过得幸福,我就开心了!对了,你有没有什么好消息?”
她突然脸红,羞涩道:“格格,您瞎说什么呢!”
我冲她眨眨眼,笑道:“怎么叫瞎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该要个孩子了。”本来就是的,彩薇已经将近三十岁了,就算在现代也该要个孩子了。彩薇现在在九爷府伺候各位小格格小阿哥,活儿不算累。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不错,九阿哥或许是看在我和十四的面子上,对她也算照顾,因此彩薇过得还算舒心。如此,我倒也放心了。
从彩薇那儿出来,我摸着黑打算出府,却恰巧碰到十阿哥和九阿哥两人。我暗笑,在穿越女的世界里永远都是这么巧,不由你相不相信。
“九哥,十哥吉祥。”我福身行礼,语气淡淡却挑不出一丝错儿来。
老十笑眯眯地说:“弟妹免礼吧。”说完两人便转身欲走,我一咬牙,出声叫道:“十哥请留步。”
十阿哥闻言站定,胤禟也没走。我掏出当年我生日时他送我的玉佩道:“十哥可还记得当年的承诺?”
老十哈哈一笑,爽朗地说道:“当然记得,我说话一向算数,弟妹可是想好那个要求了?”
我点点头,坚定地看向他,“希望十哥可以放过十四。”
“放过十四弟?”九阿哥和十阿哥两人闻言皆是一愣。老十皱了皱鼻子,不解地问:“弟妹这话怎么讲?”
“依梦认为,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不该属于十四,也不可能属于十四。”我略略垂下眸子,突然不敢看他们的眼睛。
十阿哥奇怪地追问道:“难道你就不想当皇后?”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这老十说话还真是直接,还好周围没有外人。“那并不是依梦想要的!同样,九哥十哥,依梦知道你们帮助十四是想替八哥报仇,可是你们知道八哥心中是怎样想的吗?”
两人都沉默了。过了一会儿,老九犹豫地开口道:“天色已晚,弟妹你先回府吧,我们再想办法和八哥商量一下。”
我点点头,将玉佩递给十阿哥。他却不肯接,摇头道:“这愿望我可能还不能帮你实现,这玉你先留着。”
我无奈地撇撇嘴,只好行礼退下。在门口见了依雪,没说几句话就匆匆回府了。
夜色微凉,月光如水般妖娆清冷,绝艳倾城。
没成想,在大门口我竟看到了云澈的身影。我一愣,竟有些头晕,只得反常地搭着傲雪的手下了轿子。云澈见状忙过来扶我,我摆了摆手,不解地问道:“妹妹在门口做什么?”
云澈闻言便垂睫浅笑,清眸若水妩媚娇柔,宛然绰约,显得面容格外清丽娇俏。“澈儿是在等爷回来。”
我心中一动,曾几何时,我也会在府门口痴痴地等着十四的归来。我不由得喉中哽咽,沙哑着嗓子道:“爷……还没回来吗?”
“还没呢。”云澈甜蜜轻笑,婉约似水澄澈妩媚。她温柔地挽着我入府,身上有一股淡淡的玫瑰花香,使人如沐春风般怡然。我看着她美丽的侧影,不由开口问道:“你每天都在门口等爷吗?”话一出口,竟是带着浓浓的醋味,连我自己听了都是一惊。
云澈甜甜地回道:“是啊,姐姐。”她突然神秘一笑,贴近了我的耳畔娇笑道:“姐姐你放心吧,爷他从来没有碰过云澈。”
我一愣,疑惑道:“妹妹你……”
只见云澈一脸真诚地道:“能为爷添衣倒茶,就已经是云澈几世修来的福气了。姐姐如今又待云澈这样好,云澈心里很满足。爷说,我是云溪姐姐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他会把我当妹妹对待。”
我微微错愕,心中不由得感动。十四他待我的心意……终究是不同的。
“那天是爷的生辰,入夜的时候爷喝醉了,就一直念叨着姐姐的名字……不瞒姐姐,爷那晚还第一次握了云澈的手,要我原谅他的冷漠,说这一切只是因为他对姐姐的心意从不曾改变。心是满的,又怎能容得下他人呢?如今看到姐姐和爷重归于好,澈儿心里真的很开心。”她唇畔勾起一抹倾城嫣然,眸光点点,坦承而言。
想到她便因为我们就此耽误了终身,我不由得歉然道:“谢谢你,云澈。”
云澈摇了摇头,神色中甚至没有一丝落寞,面色恬然。我微微别过头错过她如水的目光,只见德福小跑过来打千儿道:“启禀嫡福晋、庶福晋,爷回来了。”
云澈闻言便环着我的胳膊,两人一起到府门口迎接十四。十四看到我们两个在一起,蹙紧了剑眉,似乎有些不自在,声音里也有着久违的孩子气:“云澈,你……怎么又在这等我?快回去!”
云澈轻巧一笑,对我吐吐舌头后便转身离去。十四轻轻环住我,小心地道:“你……没事吧?我……我当时也是没办法。”
我心下感动,什么都不说,只是把头靠在他肩膀上。无力地摇摇头,满心都是幸福感。
*
不知是老九和老十没把我的话当回事,还是他们没能联系上八阿哥始终不肯罢休,十四依旧是在浪尖儿上挺着,前来十四阿哥府巴结胤祯的人仍是络绎不绝。还有更荒诞的,竟有人给我送上了只有皇后才能戴的东珠耳环。我虽素爱珍品,但只要一想起日后十四被囚禁皇陵的命运便是如何都高兴不起来了。
三年
晚风习习,送来阵阵馥郁的芳香。温暖的余晖轻柔地铺在十四身上,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使他多了一分王者的霸气,更显英挺。弘暄前些日子买来的白色纸风车挂满了整个院子,此时正闲适而愉悦地旋转着,歌唱着。
这日难得他得闲,我们便在院子里半躺着,看几个孩子笑闹。十四宠溺地环着我,突然凑到我耳边促狭地笑道:“依儿,你不是喜欢女儿吗,现在我们有了明儿和暄儿,也是时候添一个小女儿了。”
我一瞪他,有些埋怨地说:“我严重怀疑你的种有问题!我们这又在一起快三年了,我也……”
他不以为然地撇撇嘴,也佯装不悦道:“我都为你忍了两年了,有什么问题也不能怪我吧。”我看着他委屈的样子,不由地轻笑着拍了拍他光亮的脑袋。他像个孩子似的不满地嘟囔道:“说不定是你不能……”我神情一滞,他连忙住了口,我们二人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
“难道是……”我的胸口突然很闷,难道……难道是我回京后又不知什么时候被什么人给毒害了?
十四马上派人去请了大夫来。结果是,我此生确实已经不能生育了。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不能生就不生了呗,反正我已经有弘明和弘暄了。只是我素来喜欢女孩,此生不能拥有,也就只能当作这是一个不美丽的遗憾了吧。
十四却黑了脸。他一定是认为我在强颜欢笑,要知道不能生育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打击可是很大的。不过对于深受“一对夫妻只生一个娃儿好”教育多年的我倒没什么。只要十四是爱我的,又在乎那么多干什么呢?再说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了,真实年龄更是想都不敢想,要是生育也算是一个大龄产妇了吧,还有很大的危险系数。现在好咯,都不用避……
忘记了是多久前,十四笑意盈盈地问:“依儿,你说咱们的女儿叫什么好?”而那时的我一脸甜蜜地回答道:“清秋。这个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清秋……”
如今看来,那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并且遥不可及,再也无法触碰。
*
天空被残阳染成了血红色,桃红色的云彩倒映在蕴宓湖的清清流水上,分外妖娆动人。
十四单手把玩着白玉雕花酒杯,另一只手靠在绛色漆木小几上支着头看向蕴宓湖上的波光粼粼,微微鼓着腮帮看着我,可怜巴巴地问道:“依儿,你记不记得十年前,有一次我们出府游玩,你说了一句话我没听清,你说十年后再告诉我?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到十年整了吧?”
我想了想,是十年前的那次约会吧。我脑中灵光一闪,当时我说的是……我冲他眨眨眼,调皮地吐了吐舌头,耍赖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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