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弄影是学武之人,老远就发现了不对劲。
尽管司徒雨一直小心翼翼,不想被人发现,但功力深厚的他岂是那么好糊弄的?所以不等司徒雨靠近,花弄影就大喝一声,道:“哪个宵小之辈,竟然敢在本郡王面前躲躲藏藏,还不给本郡王滚出来!”
司徒雨听到这话,脚下一软,差点儿真的滚了出去。
花弄影发现一抹浅色的裙角,心中就已经有了数,于是更加的严厉起来。“这太师府愈发的没规矩了!”
司徒雨见他扯到了太师府的声誉之上,不得已只好娇羞的站了出来。“民女给郡王请安,郡王安好!”
花弄影看着眼前这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心中闪过一丝厌恶。那浓烈的脂粉味让他敏感的鼻子遭了罪,眼神更加的黯然。
尽管他平时一直表现的很是风趣幽默,看起来很随和。但若是真的不高兴了,那板起脸来也挺恐怖的。
“你…是太师府的姨娘?”面对这个挡在他前面的女子,他有几分印象。不过敢挡他的路,那就不要怪他不客气了。
他随意将她误解为司徒长风的姨娘,就是想要给她难堪。
果然,这姨娘二字深深的刺激到了司徒雨。想她云英未嫁的黄花大闺女,居然被心上人误认为低贱的姨娘,哪有不气的。
“花郡王误会了,民女乃太师府嫡出的三小姐——司徒雨。”她故意摆出自己嫡女的身份,就是不想被人看低。
花弄影自然知道她的身份,但嘴巴上还是不饶人的讽刺道:“原来是司徒三小姐,本郡王见你穿着打扮俗不可耐,还以为你是府上的姨娘呢!误会一场,司徒小姐不会怪在下吧?”
司徒雨咬着牙,心里难受的会死,但又不忍心责怪于他,只好强颜欢笑。“郡王多心了,民女怎么会怪罪您呢。”
花弄影根本就不屑于她的原谅,眼神中充满了鄙夷的道:“司徒三小姐怎么会在这里?”
司徒雨自然是不会承认自己的企图的,只得编了个借口道:“民女刚从主母周氏那边请安回来,路过此地,没想到偶遇郡王,看来民女与郡王颇有缘分呢!”
司徒雨这一番话,无不在为自己贴金。瞧,她是个多么孝顺的女儿,多么的守规矩尽孝道,一大清早就去给嫡母请安了!
花弄影在心底冷笑,去他个鸟的缘分!
这般笨拙的谎言,也真亏她说得出口。“哦,是嘛!可是本郡王刚从司徒二小姐那边出来,太师大人和夫人似乎都在二小姐房里…”
很显然,她的谎言被戳穿了。
司徒雨羞赧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被他当众揭穿谎言让她无地自容。“民女…民女的确是从嫡母院子里出来,只是没想到母亲先一步去了二姐姐那里…”
花弄影对她的辩解,丝毫没有兴趣,他还赶着回去找隐世子索要报酬呢。这个不长眼的女人耽搁了他这么久,真是该死!
“郡王远道而来,想必还没有用过早膳吧?如果郡王不嫌弃,民女这就去吩咐厨房炒几个小菜,慰劳郡王。”司徒雨见他半晌没有说话,便在心里窃喜。
看来她圆谎的话,郡王是听进去了。
殊不知此刻花弄影早已恨不得将这个女人一掌拍飞,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没有自知之明,非要自己送上门来找死。
“不用了,本郡王没有胃口,告辞!”说着,花弄影就要转身离去。
司徒雨见他竟然拒绝了自己的好意,心里极为不舒服。她这样热情的招待,他居然还嫌弃,实在是有些不知好歹。
她大小姐脾气一上来,就有些失去理智了。
“花郡王这是嫌弃太师府小门小户,怠慢了您这贵客吗?”
花弄影本来没想跟这个八婆计较的,但谁曾料到这个蠢女人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他,这就让他火大了。
“司徒小姐还真是会说话啊…如果本郡王没记错的话,司徒小姐似乎还在禁足之中…若是让太师大人知道你私自跑出来,不晓得会是什么样的后果呢?”花弄影沉下脸来,再也没有与她周旋的意思。
这种厚颜无耻的女人,只有狠狠地打击,才能让她知难而退。
果然,司徒雨一听到禁足二字,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的确是偷偷溜出来的,而那些看管她的婆子和丫鬟也没有多加阻拦。她以为爹爹已经对这处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索性就壮着胆子跑出来了。
岂料她被禁足一事,竟然被这郡王知道了。
顿时,司徒雨的一张脸就惨白了起来。“郡王你…”
“我怎么知道的?”他替她说完接下来的话。
司徒雨瞪大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忽然变得可怖的男子,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花弄影鄙夷的回了她一个白眼,道:“得罪了隐世子,你以为你还有好果子吃?只是罚你禁足,看来还是太轻了,根本起不到训诫的作用。放心,本郡王一会儿就要去见隐世子,你说他若是知道你私自跑出来,将太师大人的禁令当做耳旁风,他会怎么样?”
司徒雨吓得缩了缩肩膀,脸上的脂粉扑簌簌的往下掉。
“啊…。要知道隐世子那人,实在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啊!”看到她那胆战心惊的模样,花弄影还不忘说的更加严重一些。
司徒雨只觉得一阵天昏地暗,差点儿没直挺挺的倒下。好在她身后有两个丫头跟着,不然还不知道会有多丢人呢。
“三小姐…”
司徒雨睁大眼睛瞪着这个带着一脸坏笑的男子,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眼中那温文尔雅风趣幽默风流倜傥的小郡王,怎么会是这般品性?
他不是最怜香惜玉的吗?他怎么能如此对她!
“花弄影,不要以为本小姐喜欢你,你就可以将我的心任何践踏!本小姐好歹也是太师府的嫡女,你不要太过分了!”
面对司徒雨的威胁,花弄影只能回以她一个蔑视的笑。“你以为本郡王稀罕你的喜欢?那让我觉得恶心!不过是小小太师府的女儿,也配在本郡王面前嚣张!”
“你…”司徒雨气得说不出话来。
“恬不知耻!”花弄影丢下这么一句话,转身就走。
司徒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受到了莫大的羞辱。她不甘心的对着他的背影大声地喊道:“花弄影,你不把太师府放在眼里,难道也不把丞相府放在眼里?本小姐的外祖,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宰相!”
花弄影轻蔑的笑着,丝毫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不过是个丞相而已,难道还会金贵的过他这个皇亲吗?他的母亲,可是当今皇帝的胞妹,固伦公主!当今皇帝是他的亲舅舅!这样的身份,是何等的尊荣。丞相算个什么?总不过是个外臣,居然还想爬到他头上去,简直是不知死活!
司徒雨见她的喊话没有见效,顿时殃了半头。
而就在此刻,司徒长风闻讯赶来,听到女儿那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气得上前就是一巴掌。“你这个逆女,竟然口出狂言,你活得不耐烦了吗?!”
花弄影见到这一幕,脸上没有丝毫的怜悯之意:“本郡王算是见识了,太师大人的家教还真是好啊!若这些话传到皇上的耳中,太师大人应该知道会有何后果!”
司徒长风一边流着冷汗,一边赔礼道歉。“郡王息怒,是下官疏于管教,才让小女冲撞了郡王,还望郡王看在小女年幼的份儿上,饶恕了她这一回!今后下官一定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再犯!”
司徒雨怔怔的看着司徒长风,心中满是委屈。
她可是从小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娇娇女,平日里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就算做错了事,爹娘也舍不得碰她一根指头。可如今司徒锦那小贱人得势之后,爹爹整个人就变了。他不但越来越偏向司徒锦那一边,还对自己动了手。前后的反差如此之大,这叫她如何能够坦然的接受?
“爹爹…你打我?”眼中盛满了泪水,司徒雨的表情看起来楚楚可怜。
司徒长风此时正努力挽救局势,哪里看得见司徒雨眼里的委屈,只知道蛮横的对着三女儿吼道:“你还敢顶嘴?瞧你都说了些什么!我司徒长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不懂事的丫头!还不给郡王殿下磕头认罪?”
要她给别人道歉?那还不如杀了她。
“爹爹…女儿到底哪里做错了,您竟然这样对我?”
听到她还不知悔改,司徒长风的老脸更是挂不住。“真是反了,居然连爹的话都不听了!来人啊,将三小姐拖下去,先打二十大板,然后关进柴房,三天不准送饭。”
一个官家小姐被打板子,是何等羞耻的事情?
可是到了这份儿上,司徒长风也顾不上了,他只求这郡王殿下不要在皇帝面前去告状,他就千谢万谢了!
“郡王殿下…您看这个处罚,您还满意吗?”司徒长风腆着脸陪着笑。
花弄影挑了挑眉,道:“这是太师大人的家务事,本郡王不便过问。”
一句话,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司徒长风的神色一僵,但又不好责怪他,只能将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太师大人也不必自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只是以后,若再让本郡王听到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郡王放心,下官一定会严加管教,绝对不会再犯!”
“那好吧,本郡王就姑且相信你一回。”说着,花弄影便挥一挥衣袖,踏着金灿灿的阳光踏出了太师府。
看着这个不好惹的人物离开了,周氏这才从门口走出来。
“老爷,雨儿的处罚,是不是太狠了些?毕竟是嫡出的小姐,又是姐姐留下的骨肉,您怎么狠得下心来?”
周氏一副贤妻良母的模样,让司徒长风也不由得叹了口气。“你以为我舍得处罚雨儿吗?可是她也太过分了,竟然当着郡王的面挑衅,若不处罚的重一些,那以后还不翻了天了?!”
周氏抿了抿嘴,没有再继续劝说。
司徒雨已经是个烂泥糊不上墙了,可以说利用的价值有限。如今老爷对她如此的失望,看来她也不必费心在她的身上了。
可是一想到司徒芸,她就有话说了。“老爷也别太生气,妾身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导雨儿的。再说了,雨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再过不久就及笄了,到时候选个好人家嫁了,老爷也就可以安心了。”
说起这嫁人,司徒长风的眼睛也就眯了起来。
雨儿这样的脾性,要是嫁入皇室他还不太放心。她的个性太骄纵,又没有大女儿那般聪慧,万一哪天惹了事,太师府也会跟着遭殃。不若就给她找一个殷实的大户人家,做个正妻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事儿你就看着办吧。”
周氏应承下来,便又将话题引到了司徒芸的身上。“老爷,如今锦儿这么一病,那芸儿的事就又要耽搁了…这要如何是好?”
司徒长风眉头紧皱,对于这一突发事件,感到有些措手不及。
“锦儿如今病的都神志不清了,开口说话都难。芸儿的事,只能先暂缓了。”他的意思,是等锦儿身子好一些了,再让司徒芸去给她道歉。这样一来,芸儿就不用送去祠堂了。
周氏咬了咬下唇,很想催促着他早点儿将此事解决,可是看到司徒长风那副神伤的模样,她只好闭了嘴。
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狼哭鬼嚎,正在受罚的司徒雨整个人趴在长凳上,身上的一群早已被献血染红。
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姐,哪里能承受这么重的刑罚,眼看着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
“司徒锦,你个小贱人,我不会放过你的!哇…好痛!
”三小姐,切莫在乱说了,万一让老爷知道了,又要加重惩罚了!“一些精明的婆子好心的劝道。
司徒雨是什么人,岂是那么容易被人摆布的。
不让她喊,她偏要喊得更大声。”滚!你们这些逢高踩低的狗奴才,现在本小姐失势了,你们就全都投靠到司徒锦那个贱蹄子那边去了吧?呸,不过是个低贱的妾生的丫头,也敢跟本小姐争宠!“
”我诅咒江氏那个贱妇,生不出儿子!哈哈…“
周围监督行刑的仆妇全都惊得呆立当场,这三小姐也太肆无忌惮了。谁不知道老爷如今最疼的就是二夫人,她居然诅咒二夫人生不出儿子,这不是给老爷找晦气吗?这要是传到老爷耳朵里,三小姐恐怕连命都不想要了吧?
这太师府最缺的是什么?
那就是嫡子!
”哎哟,我的小祖宗哦,这些话可不能乱说。“司徒雨的贴身嬷嬷听了这话,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我就要说,偏要说,我诅咒。唔唔…“司徒雨还想大喊大叫,却被那婆子一把堵住了嘴。
”三小姐,您就行行好,消停消停吧,别再给自己找罪受了。“
司徒雨被堵住了嘴,哪里还发得出半点儿声音?刚好此时二十板子也打够了,于是那些仆妇便拥上前,将司徒雨抬起来,朝着柴房去了。
司徒府的柴房,那可是个肮脏的地方。
司徒雨这个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哪里受得了这份罪,被丢进去之后,又是一阵大骂。”你们这些狗奴才,竟然敢把我关进这么肮脏的地方,不想活了吗?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面对她的大喊大叫,外面的人只当没有听见。
老爷下的命令,谁敢违抗?他们就算再可怜这个小主子,但是毕竟只是个下人,没有权利放人。
司徒雨似乎是喊累了,不一会儿便安静了下来。
她半趴在柴房里有些发霉的稻草上,只觉得浑身都痛。那血肉模糊的衣衫早已看不清楚原先的颜色,动一动都觉得锥心的痛。
而她受的这份罪,都是拜司徒锦所赐。
司徒雨咬着牙,任由泪水模糊了双眼。
她至今都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沦落到这个地步。她是堂堂太师府的嫡女,是高高在上的千金小姐,多么的金贵。可是看看周围,散发着霉味的环境,令人作呕的蜘蛛网,已经那偶而从眼前经过的老鼠蟑螂。
司徒雨越想越不甘心,可是如今她除了满腔的恨意,却什么都做不了。
梅园
司徒锦半夜醒来之后,便听说了司徒雨挨板子的事情。对于这意料之中的事情,她没有半分的惊讶。依照司徒雨那样的个性,还能够活着,已经是个奇迹了。所以她没有什么好惊讶的,只是觉得她那爹爹真够狠心的。
”小姐,药煎好了。“
缎儿端着瓷碗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司徒锦看了一眼那黑漆漆的汤药,脸上顿时露出一抹厌恶。”放在那儿吧,我一会儿再喝。“
缎儿知道她家小姐最讨厌的就是喝药,于是又拿来蜜饯,劝道:”我的好小姐,这不是您自个儿想的法子么?怎么到了这会儿,却不愿意喝药了?“
司徒锦皱了皱鼻子,也开始后悔自己的那个馊主意了。
可是为了打乱周氏的计划,她只能让自己病倒,让司徒芸继续等下去。
”唉,看来小姐也有搬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朱雀一脸的幸灾乐祸,但是眼中却颇为同情。
司徒锦看着那黑乎乎的药汁,一狠心,捏着鼻子就一口灌了下去。
好在缎儿早有准备,司徒锦喝完药便塞了一些蜜饯到嘴里,这才阻止了那反胃的药味上涌。”唔…这药真苦!“
缎儿和朱雀听了,都咯咯的笑了。
”你们也别光顾着笑了,去给娘亲报个信儿吧,免得她一个人在那边着急。“因为怀了身子,司徒长风便没有准她过来探望女儿,怕过了病气。
想必这会儿,江氏该着急了吧。
朱雀应了一声,转身朝着江氏的屋子去了。
缎儿一边服侍司徒锦躺下,一边小声的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