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十九日!”青若听到这里,瞬间感觉脑袋一沉,整个世纪都安静了,耳边只有她自己心缓慢跳动的声音,噗通,噗通。。。。
她像是一个溺到了水里的人,她感觉到水快要漫到自己的头顶,她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哗啦一声,青若站起了身,这让旁边的魅儿吓了一大跳。
“小,小姐,您没,没事吧!”
青若这才大口喘息着,疲惫地摇了摇头说道:“没事,你下去吧,晚饭暂时也不要送了,我想休息一下!”
说完,看都不看魅儿一眼,青若便走进了卧室。
魅儿见青若这样的状况,一时也没想到是什么事情,只当她是真的身体不适,便退了出去。
青若憋了满心的委屈和伤痛进了房间,在关门的一刹那,她的痛苦和压抑像是
被推挤到一起,随着决堤的泪水奔涌而出。
“今天是他们的好日子,十一月十九日,他现在应该是一饮千杯而不醉吧!”青若泪水涟涟,哽咽地自语道,那脸上的无奈,哀伤,和不舍让她此时像是一只只剩下伤痛的幽魂一样,原来那种伤痛即使是习惯了,可她还是没有强大的能力去适应它,青若瘫软地跪在了地下,抽泣着,那停不下来的痛,随着呼吸的扯动让她彻底的疼痛下去,只留下房间里那花瓶里的紫色鳞托菊在那里看着,看着。。。
时间对于忧伤的人来说,好像是漫长没有脚的,仿佛它永远是停留在原地踏步一样,可纵使这样,每个人还是有着她自己的尽头,只是那种忧伤会停留在那刻不会离去。
夜幕终于降临了,一轮银钩弯月在天上凄冷地亮了起来,像是天宫入口的路灯一样,而这秋天的夜就是躁动中满溢着寂静,庭院里的梧桐树在秋风的哀嚎下,继续撒落着春天和夏天结出的绿叶,而什么都没变,只是把那种苍绿变成了枯黄。
青若一身单薄的白色棉绒长裙,此时正坐在秋千上看着那一滩暗色的池水,水里月的倒影纤细,冷艳,被风吹动着,池水微波涟漪,而月亮的身姿也抖动着,绰绰约约宛如一个正在翩跹起舞的孤独者。
此时,她手里拿着一个红色的鸳鸯绣精巧荷包,只见云锦制作的荷包上面,金黄的丝线绣着一对戏水鸳鸯,那一红一蓝的宝石珠子缀在眼睛上,荷包下面还垂着红色的丝线流苏,下面的丝线末端还吊着一颗颗五颜六色的宝石珠子,而这些珠子,刚开始是没有的,后来送给了他,他说她送给他的总是好东西,不能这样朴素,然后他自己便亲自把那些珠子逐个逐个地吊了上去,而现在这些珠子在这样晦暗的路灯下,颤抖着,摇晃着,看上去暗暗的,忧伤的,仿佛是凝结住的泪,被丝线牵住,落不下来便是永恒!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青若看着手里的荷包,不自觉地吟哦出这句诗,泪水又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她记得娘把这荷包送给她的时候,那眼睛里的眼神是忧伤的,是怜爱的,也是释然的,
“青若,娘在很小的时候,你姥姥便绣了这个荷包给我,说等娘将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时,便将荷包送给他。可惜,娘没用到,现在给你,希望你能把这荷包送出去!”
青若拿近那个荷包,端详着,回忆着,那时她是铁定了心把荷包送了出去,同样也送出了心,而后来呢,荷包被他送了回来,而她的心却破了,碎了,也许永远回不来了。
“对不起,对不起,娘,对不起!”青若失声地哭了起来,像是一个孩子一样抱着膝盖,蜷缩着身子,抽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们都错了!这个荷包。。。。。。”
她哽咽住了,没有说话,只是泪眼神伤地看着那个荷包,然后突然伸手用力撕扯着那吊在丝线上的珠子,只见那珠子一颗颗的从丝线上滑了下来,像是解脱了的眼泪,落在了地上,碎了,没有声音。。。。。。
风继续地嘶吼着,夜继续地孤独着。远方的竹影聚集在一起,在风的吹动下,竹叶呼呼作响,像是一群晚夜的寐语者,朝着这边的形单影只看去。此时苍穹之上孤月轮,而之下这片狭窄上的冷落有谁知呢?
别后不知君远近,触目凄凉多少闷。渐行渐远渐无书,水阔鱼沉何处问。
夜深风竹敲秋韵,万叶千声皆是恨。故欹单枕梦中寻,梦又不成灯又烬
《欧阳修木兰花》
第二天青若便发高烧了,烧得虽然很厉害,可是迷糊当中,她的手还是紧紧地握住那个荷包,嘴里不停梦语道:“他没骗我,他没有,为什么,为什么又骗我,为什么。。。。”
旁边不停帮她擦汗的魅儿和芳儿听到她这样说,都觉得莫名其妙的。
“喂,魅儿,七小姐这是中邪了吗?怎么说这样的胡话!”芳儿问道。
“唉,这个,这个可能和卓司令有关吧,昨天是卓司令和梅家二小姐大婚的日子,难怪,难怪小姐昨天问我是几号的时候,神情就不对呢!唉,卓司令也真是的。。。”魅儿说着,此时听到外面有脚步的声音,便赶紧噤声不语。
进来的是慕凌,只见他穿的是家常青绸夹袄长衫,一副书生的儒雅模样。
“小姐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慕凌紧凑眉头,担心地问道。
“小姐现在不停地发汗,不过,温度一直没降下来,刚刚那个皮尔先生也来看过,他说小姐这是发了高烧,需要打几天点滴来退烧呢!”魅儿说道。
慕凌嗯了一声便走了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羸弱不堪的青若,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满的焦虑和关心,便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果然,还是滚烫烫的。
“你没骗我,没骗。。。”青若此时又呓语起来,声音虽柔弱无力,可她的表情却是伤心的,“我,我都知道了,你骗我的,对吗?”她继续说着,眼尾处流出了一滴泪水。慕凌听到这里,看到这里,英眉蹙得更深了,他的手滑到了青若的眼角处,然后温柔地帮她擦掉了那滴泪水。
而就在此时,慕凌留意到了青若手里紧握着的那个荷包,觉得奇怪,便伸手要拿出,只是荷包被她攥地紧紧的,让他费了一些力气才拿出来。
荷包很明显是被人破坏过的,只见下摆的流苏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而荷包口则也是开了的,里面硬硬的,显然是有放什么东西,慕凌伸出手指在里面掏了一下,便触碰到了纸张物,他心里一惊,但脸色还是保持了镇定。而此刻,青若已经不再呓语,看样子是睡了下去,一旁的魅儿和芳儿早已经退到一边整理屋子和她的换洗衣物。
“你们好好照看小姐,有什么情况直接找我!”慕凌朝她们说道,手里紧握着那个荷包,转身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青若,便走了出去。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聂慕轩从奉天那边赶了回来,进屋后还没来得及喝杯热茶便被慕凌给叫住了,“三哥,来爹的书房一趟,我有事要问你。”说完,转身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而慕轩也猜到了他想知道的事情,就跟着他一块儿到了书房。
进了书房后,慕凌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问:“卓司令那边怎么样了?现在婚都结了,他们没理由再软禁着他吧!”
只听聂慕轩冷哼了一声,说道:“那又怎样,卓霈凡死守着山东那边,卓少现在等于光杆司令一个,能回得去吗?”
慕凌听到这里倒不担忧,这是他早预料的事情,“不见得卓司令就要回山东那边,”他说道,只见慕轩不解地看着他,问道:“难道他是要折到河南或者河北那边去?抑或还是要到我们金陵来做客?”
“这个谁知道呢!现在中央军和梅烨那个老狐狸对那一笔存款虎视眈眈,谁愿意彻底和卓司令撕破脸皮啊!不过,他现在的处境应该也是虎落平川,举步维艰吧!对了,你到奉天那边有没有和卓司令单独谈过?”
慕凌攒着眉头,看着慕轩问道。
“唉,别提了,我能在大婚的时候见他一面就不错了。那卓司令基本上醒着的时候都是被人跟在后面的,要见什么人甚至吃什么饭都要事先通知一下梅老鬼的。别看中央政府和梅烨那老家伙表面都一副和气生财的样子,事实上,他们对着卓司令这块儿香饽饽,心里都各自防备着呢!”慕轩说道,翘着二郎腿,用手弹了弹他那蹭亮的军靴,脸上带着几分痞意。
“这可难办了,卓司令那边现在怎么想的,我们也不知道。如果他要是继续打着缓兵之计,也不见得中央和梅家那边有耐心等。”慕凌说道。
慕轩看了他一眼,眼珠子一转,便问道:“你是不是也觉得存款还在卓司令那边呢?我感觉应该不是,至少现在如果把款子找出来,卓司令那边一脱身,一切也都好办多了!”
慕轩说道这里,慕凌的脸色已经变得深沉起来,“七天后,卓司令那边要去一趟北平,这是中央政府的盛情之邀,梅家那边是没有理由拒绝的,我想这会是一个比较好的机会!”慕轩眼神盯着慕凌话里有话地说道,“你且自行斟酌吧,别忘了父亲还在政府那边做客呢!”
说完起身便要离开,而慕凌却叫住了他,“三哥,现在我们的状况你又不是不知道,政府已经下令让我们聂家一个星期内把谋害徐萃莱的共匪给找出来,整件事情明眼人都知道他们这是贼喊捉贼,是心里打准了如意算盘来算计我们呢!”
慕轩听到他这样一说,心也平心静气下来,觉得慕凌刚刚的谨慎是不为过的,想到这里,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竟又老实地坐回了椅子上。
“既然他们知道秦时和六妹是共党,可还这样偷着摸着的让我们自己大义灭亲,看得出他们是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呢!他们还是觉得那东西在我们这里,对吗?”慕轩问道,老实说他心里此时也特别想知道东西到底在不在他们手上。
慕凌点了点头,心里总感觉有些心虚。
慕轩眉头一锁,试探性地问道:“那,那东西是不是在我们手上呢?四弟,你可要知道,我们现在虽然已经和晋军暗地连手,可万一那中央军和奉军联起手来,力量悬殊之别你是知道的,再说了,那卓霈凡现在处境虽然堪忧,可毕竟卓司令一天不和他们达成协议,中央政府和梅烨他们绝不会早一天涉险帮他解决掉卓霈凡这个麻烦,那卓霈凡猴精一样的东西,肯定也不会就此放过那笔存款,那还是他父亲留下来的呢!”
“这些我都知道,可是,”慕凌说道这里又犹豫了,慕轩看在眼里,显然比他还要急迫,便慷慨激昂道:“难道你不想救父亲了吗?我虽然是被梅烨收为己用,可他待我怎样你也是知道的,再说了忠义孝廉我还是没忘记的!我不会倒戈,更不会助纣为虐,眼下的中央军和奉军,这两池浑水我是哪池都不想蹚!”
慕凌听到这里,沉下心,便下了决定,并不是因为慕轩的这些一席话,而是因为眼下的状况让他不得不这样做此一搏。
“三哥,东西我是找到了!”慕凌平静地说道。
只见慕轩的眼睛立刻闪亮了起来,激动地说道:“四弟,那还等什么呢!我们干脆就把计划安排到五天后吧,就是卓司令启程到北平的路途中,我们把他从梅烨手中解救出来,让他和我们合作,一起对抗中央军他们!”
慕轩说完,一脸焦虑地看着一旁的慕凌,等待着他的肯定,而慕凌思量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为今之计也只能如此,卓司令应该没有什么理由不和我们合作的!这次解救的事情就交代给柳骏逸和吴副官去做吧!”慕凌说道。
慕轩点了点头,须臾眉头紧蹙起来,目光深沉地问道:“我们现在算是破釜沉舟,骑虎难下了,这一切安排下去后,战争就要开始了,家里面的老老少少看来也要安排安排了,你这边打算怎么做呢?”
“美国和英国那边父亲之前都购置的有房产,而我也有朋友在那边,不如到时候就安排她们到美国那边吧!”慕凌说道。
慕轩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我原想着安排她们去香港,不过国内战乱,香港那边必受影响,还是出国的好!”说完,两人的表情都变得冷峻,肃穆起来,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他们做出这样的举动和决心,是不是就等于给自己给国民的自由解放争取一个正义之战呢?也许能,也许不能,但无论怎样,他们后来说过,他们都不会后悔,因为最初的梦想已经发了芽,印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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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思相遇不相守,地老天荒空余城
十一月二十一日,十一月二十二日,十一月二十三日。。。。。
青若都病着,病着,她躺在床上只觉得灵魂像是被剥离了身体,她只觉得全身火热。梦中,她看到他坐在火车上,眼神疲惫,面貌憔悴瘦削,伟岸的身躯此时劳累地靠在车窗旁边,可眼睛还是充满希望和坚毅地朝着窗外看去,而她,她感觉自己就在那个火车窗外的枯木后面看着他,她看见他,她觉得心疼,她好想念他,她好想叫住他,可是她觉得自己的胸口宛如承受万斤磐石一样沉重,她叫不出来,只得跟着火车一直跑,一直看着他!
“轰隆”一声,只听突然一声巨响,火车被炸了,车厢被迫脱离了轨道,而她的眼前升起了狼烟大雾,她看不见他了,心里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她拼命地往前面他的车厢跑去,可是,无论她怎么跑,她一直都是停留在原地,怎么都追不上那个车厢,她好着急,好着急,她想大叫,可就是叫不出,她急哭了,她感觉自己的心此时应该是处于垂死的边缘那样痛苦,可就在这时烟雾离奇地散掉了,她又能看见眼前的状况,只见前面的车厢里他正躺在椅背上,胸口还流着鲜血,那血在梦里朦朦胧胧的,好似一片朱红色的流缎,而另外一个人正拿着枪对着他,她急了,她觉得此时什么都不重要了,唯有他能活着,她不想让他死,真的很不想,很不想!
“不要!”青若大叫着,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叫着,她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而此时全身已经汗透了!
屋外的魅儿和芳儿听到她这样大叫,都赶忙吓得跑了进来,担忧地问道:“小姐,没事吧?”
青若的额角早已汗水淋漓,她用手擦拭了一下,只感觉自己现在像是一个溺水后死而复生的人,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她虚弱地问道:“今天几号了?”
“今天是十一月三十日了。”魅儿回答道,想起了慕凌交代她们的事情,便又说道:“四少爷说金陵快要开战了,让我们准备行李,晚上坐飞机离开这里。”
“要打仗了?”青若喃喃地说道,突然她想到了那个梦,立刻跳起身焦虑地问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我爹怎么样了?卓司令那边呢?”
魅儿和芳儿被青若这样一问,脸色都黯淡下来,四少那边有交代过她们不要乱说话,芳儿此时只好说道:“这个,我们也不清楚,现在家里面只剩下我们几个女眷,二太太和四太太她们两天前已经离开了,四少爷说等你病情稍微好转一些,也要快点离开这里,至于其它的,我们就不知道了,小姐您要不然再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要去收拾行李了!”
说着两人就要出去,青若一急立刻拔掉了还在注射的点滴针头,然后掀开被子,光着脚走到了地板上,那满眼的焦虑和担忧让她此时什么都不愿顾忌了,
“我要看报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