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这是一个和煦的早晨,朝阳从东边缓缓升起,几缕阳光从茫茫云海中迸出来,天边朝霞似火。
青柏巷正处于江阳镇的东边,只听得吱呀一声,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小女孩单手提着一只大篮子,从巷子深处的一处院子中开门走了出来。
小女孩往巷子的另一头走去,间或能看到年纪还算大,头发已经花白的老爷爷老奶奶,慢吞吞走着。他们手里都提着个小小的篮子,比起女孩手中的篮子是小了不少。
女孩却是比他们快得多,偶尔碰上几个平时就熟悉的邻里,就张张嘴,脆生生地叫出口。
“邓爷爷,邓奶奶,你们也去集市呐?”
“张奶奶,我听说你家小宝考上青阳私学了,离考上状元不远了啊,小颜我就先恭喜了啊!”
“毛奶奶,我听说你家的阿花昨天生了一窝小狗崽,明天我可以过来玩吗?”
随意交谈几句,她就继续急匆匆地往前走去。被她落在身后的老人笑呵呵地看着她远去。
“唉,小颜这孩子也不容易,她奶奶一直病者,倒是她一直照顾着。”
“谁说不是呢,才八岁的小姑娘,又要洗衣做饭又要照顾老人,真是难为她了。”
“我看朱姥姥是撑不了多久了,也不知道到时候小颜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都这样了。听说朱姥姥的那个儿子已经生了第三个儿子了呢!”
“你怎么听说的,他不是去了京城吗?”
“我表舅的远房侄子的外甥女不是在陆家当丫鬟吗,上回给捎点东西回来的时候,顺便唠嗑唠嗑。”
“哎,老天不长眼啊。像这种不侍奉亲娘,连自己亲生女儿都能抛下的人,居然还能生这么多儿子。”
“生这么多又怎么样,姓的又不是朱,要知道,人家那可是入赘的。啧啧,看不出来,这朱大郎还是挺有眼光的,看来是早就知道陆家要发达啊。”
……
朱颜虽然年纪还小,但是小步子迈得是又稳又快,自是比后头的老人快,很快就赶到了目的地。那些人说的话却是听不见了。
就算听见了也没话说,谁叫她就是众人眼中的可怜虫呢。她爹抛下了老母亲和幼女,入赘了陆家。这三年来,那个人是一年生一个儿子,就跟老天没长眼似的。
不管别人觉不觉得老天有没长眼,反正朱颜是觉得这老天大概是看她不顺眼。每次投胎都忘记给她喝孟婆汤!
朱颜抬头望了望天,想要咒骂一句,想了想还是算了。
这个时辰比起那些辛勤劳作的农民来说已经是不早了,他们从早上天还未亮的时候已经到巷子另一头的东南角,摆放好自己准备要卖的东西。
青柏巷的这块地头离江阳镇的东门不远,最开始是从东边进来的卖货郎为了歇个脚,把自己的货担放了下来,就有几个人上来采买些针头线脑。路过的摊贩也有样学样,于是这一块就渐渐成了江阳镇东边交易小东西、菜蔬的地区。官府得知了这件事,索性专门划了一个区域,明文规定,每旬三、六、九可以在这边设摊,每逢集会自有镇中宿老携官府衙役维持秩序。
江阳镇委实算不上是个繁华的镇,它隶属于大夏朝梁州江骊郡马头县,江骊郡就不是个人多的,下辖有两百万人口都算多了。上次大饥荒至现在也不过五十年,那个时候就有许多人拖家带口地搬到江东郡去。经济与民生这么多年来也没什么改善。
这任的县老爷也是够用心了,可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马头镇的情况也就比前几年好了一点点。就这一点点,也让许多人对县老爷喜欢的很了。
因为青柏巷来来往往的人较多,官府中人牵头,众人筹款出力,用齐整的青色大方石铺平了地面。不像多年以前,出去走动几下,脚上便都是尘土。
接下来朱颜没有再和他人说话,因为越靠近东北角,人就越多,她要护着自己手里的篮子不要被人碰翻。
但就算只是看着这熟悉的场景,松软的布鞋踩在青石板上,一股雀跃就涌上她的心头。
朱颜前世活到了七十岁,在古代已经很是不得了了,该有的都有了,她觉得已经没什么遗憾了,而如今再看到这些风景,才发现,原来她还是非常怀念这一段和朱姥姥,乡亲们在一起的安逸时光的。
这是朱家祖辈一直奋斗的地方,就是有了他们的努力才有了如今青柏巷中的小家。
朱颜这一刻决定,再也不像前世一样,孜孜以求离开这里了。
外面的世界固然繁华美好,可是朱颜都已经尝过了,已经够了。
她如今不是刚刚穿越过来的朱颜,习惯了现世的繁华,也想领略一下大夏朝的风貌,于是在后来便宜爹派人来接她的时候去了京城。那倒霉催的陆大郎,也是当时不知道究竟,在朱姥姥去世之后被那个看起来还算和善的男人说动,以为他对没有赡养娘亲很是愧疚,如今只有好好抚养朱颜才对得起娘。
对得起个毛线!
去到京城就是个悲剧!
朱颜想起那个便宜爹,恨得是牙痒痒。她没朱颜八岁之前的记忆,不晓得以前吃的苦,也是因为第一世还是个高中生,对社会对人的经验不足,因此这么容易就轻信了人。
她重生回来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里,她已经很少想起第一世和第二世的事情,更多的是珍惜现在。
朱姥姥的大限确实到了,朱颜只能尽力让奶奶过得舒服一点。
好不容易找了个空地,朱颜放下了手里拿着的篮子,篮子上蒙了一层布,她把布掀开,一股子香味渐渐蔓延开来。周围的人闻着味道渐渐地围了过来。
朱颜吆喝道:“麻花麻花,只要四文钱一根。”
这是朱颜在家里做的麻花,江阳镇经济不发达,所以一些精致的糕点是没有的,小孩子逢年过节才能吃上几样小点心。朱颜第二世的时候人不生地不熟,厨艺也不会,也没点谋生手段,生活全靠朱姥姥的积蓄。这也是后来朱颜没办法只能跟朱大郎走的原因。不跟他走,连吃饭都是问题了。
但是做饭对于现在的朱颜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了,上一世前面的开端多凄惨,差点要去当童养媳了,还不是挣扎出了一条阳关大道,最后嫁给了一个举人为妻,儿女双全,夫妻和谐。至于小妾?那是什么,钱财全都在她身上!
虽然朱颜第一世是个高中生,还是个米虫,但比起土生土长的大夏小女子,眼界终究是宽阔一点的。有个还算看的顺眼的男人过一辈子也还可以,朱颜觉得自己能从一个入赘女婿的前妻之女奋斗成举人妻,虽然比不上玛丽苏的人见人爱,但也可以称得上逆袭成功了。
朱颜有一点就很好,从不怨天尤人。在岁月的洪流里,一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她不会真把自己当成女主。自以为是的人在古代往往死的更快。
既然有这个缘分,再一次成为朱姥姥的孙女,她自然要承担起这份责任,把姥姥照顾好。当务之急,就是赚点钱补贴家用,最好做几道好菜,让姥姥吃的有营养一点。
可惜都已经重活两次了,朱颜的商业技能还是不高。
至于大夫,朱颜早就找过了,镇里大夫并不多,一一看过之后都是摇头叹息,只说如今能好好躺着已是不错了。
年纪大了就会这样,想想朱姥姥也有六十多了,在这个普遍不长寿的古代,尤其年轻时吃了些苦,能撑到现在也不容易。自从寿终正寝以后,朱颜终于能够看淡死亡了,她知道姥姥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她,她只能尽量让姥姥放心一点。
不过想起前路,朱颜还是有点怅然,如今自己这个年纪,一个人去哪里都不合适,但是她又不想重复上一世的路。
“给我来一根麻花。”
顾客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她收了钱递了一根麻花给面前的人。
现在想这些没什么用,还是早点卖完就回去照顾姥姥吧。想到姥姥还孤零零一个人呆在家里的床上,朱颜更加卖力地吆喝起来。
她来这边卖麻花已经好几次了,而且本就住在青柏巷,巷子里的住户大部分都认识她,也知道她的状况,看她的麻花做的也还算可以,手里稍微宽裕的都会买上一根给自家孩子吃。
青柏巷的人也不是特别富裕,只能算得上是自给自足,真正的有钱人是不会到这个集市来的,他们能帮上这个小女孩的也只有买点她的东西了。
这也是看朱颜这几个月来不像以前那么爱玩,朱姥姥生病了之后也一直悉心照顾,对一个八岁女孩来说是很不容易的事。顺手买一根也不是什么大事,至少孩子们都囔囔着那个好吃,让孩子高兴一下也好,一举两得。
有了乡里乡亲的帮衬,麻花也不贵,一个时辰就卖完了。其实要是去镇中心比较繁华的地方去卖,也许是能卖的贵一点了,可是那就离家里比较远,不能很快回去照顾姥姥。而麻花也不是什么精细活,厨艺还算可以的吃上几次也会做了,去那边卖也没什么意思。
卖完麻花,朱颜在一些卖菜的大叔大妈那里拿到了一些剩菜叶,经过胡屠夫家的肉店的时候,买了一点猪下水,准备回去煮汤喝。
没错,作为一个穿越了并且重生了的人士,朱颜居然还把日子过得这么差,似乎很是不可思议。可是就算她有前世记忆,她也变不出金银财宝来啊。
更何况,家中还有一个老人要照顾,朱颜也不能丢下她一个人去创业,没人没钱的,谈何创业呢,把日子过下去就算不错了。
这悲催的古代生活!我只想安静地死一死好吗,至少也得让我喝碗孟婆汤吧?朱颜心里碎碎念。
第二章 身世
readx;朱颜提着菜篮子走在回去的路上,心想,今天胡屠夫多给了一点肉呢,也不知他家那斤斤计较的婆娘知道了这事会不会说上他几句。但自己却是要感激他的。
这年头,没钱寸步难行,想多吃点肉都难,自己又是长身体的时候,营养跟不上一辈子就长得跟豆芽菜似的了,还有姥姥生病久了也需要点能量。
怀着复杂的心绪,朱颜还是带着笑提着篮子来到了家门口。简朴人家,也没什么值得偷的东西,因此也没上锁。
朱颜叹了口气:如今是贼都不惦记了。
推了大门进去,用插销栓好门,先把菜蔬拿到厨房去。不管怎么说,她一个八岁的女孩还是要担忧一下拐子的。
厨房是跟柴房连在一起的。院子本就不大,只有两间大屋和一间小屋。其实以前朱家的家当是不只这些的,但这么些年来用的差不多了,连田地什么的都已经被朱大郎卖了。还能有个安身之所也不容易,尤其是孤儿寡母的。
朱颜一走进厨房,就觉得厨房有些不对劲。
因为这几个月来朱姥姥一直生病的缘故,厨房都是她打理的。八岁女孩能干的活不多,她本来就没有多勤劳,只拾掇的差不多就可以了。
小小一间厨房,朱颜没有花多大心力,但有不对劲的地方她还是能够一眼看出来的。
譬如说,这地面也太凌乱了些,以前地上落些茅草什么的也有,但不会有这么多。
朱颜停住了脚步,大略地扫了一眼,只觉得有星星点点的血迹夹杂在茅草下。
她不敢再继续往里面走了,表现自然地把手里的篮子在门边不远放下,就出门走了出去。
在她的仔细查验下,果然还是发现了蛛丝马迹。
有人受了伤,进她家来了。而且受的伤还不轻,看情形大半就躲在了厨房里。
朱颜叹了口气,不知道这个从哪里来的人士看到自家没有一个有力气的大男人,只有一个八岁小女孩和来日无多的老人,会不会下黑手。
在生命面前,任何言语都是无力的,所以不论是江湖仇杀还是官府的通缉犯,朱颜都不想为此去跟一个不知道性别的人去打交道。还是当做没有看到吧。
如果不是朱颜又重活了一世,确实是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的。也许,前世也遇到过这件事?但想了想,还是没有什么印象,江阳镇也没出什么汪洋大盗,至少在朱颜的记忆里没有凶杀案。
前世的时候她生火做饭都不会,朱姥姥生了病也无计可施,每次做饭把厨房折腾得很乱,更加不会注意到了。
有时候真的是还不如没有知道呢。
前世的事情距离现在已有六十几年,就算朱颜有再好的脑子也记不住这些事情,顶多是几件大事。
现在是大夏历一百十四年四月初三,朱姥姥去世的日子是四月二十。她本就是决定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呆在家里陪陪姥姥,兴许姥姥也能多活些日子。
朱颜把那些令人不安的猜测丢下,只故作不知地来到了朱姥姥在的大屋。
刚推开门,朱姥姥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颜儿,是颜儿回来了吗?”
“奶奶,是我。”
朱颜挤出笑颜,笑嘻嘻地来到朱姥姥的床边,开始跟说今天在集市上遇到的人或事。她心里也没有想到,就这出去的短短一两个时辰,自家竟然就进了陌生人,还是一个不知道是好是坏的人。
不过,既然前世没有闹出什么,这一次应该也很快就会走的吧,这样一想,朱颜就放心了许多。
朱姥姥躺在床上,爱怜地看着不断说话的朱颜。看着这个乖巧懂事的孙女,就想起了这几个月来她的懂事和对自己的照顾,一下子对不孝儿子的怨念登时充斥了心怀。想着自己去了之后,孙女就没人照顾了。可怜这孩子,从小就没娘,爹也不顶事,以后可怎么办啊!
越想越是揪心,情不自禁的朱姥姥流下了两行浊泪,呼吸却是急促起来。
朱颜下意识的一惊:“奶奶奶奶,你怎么了?”
朱姥姥的脸皱成了一团,被岁月侵蚀过的身躯像失去了水分的老榕树,紧紧抓住了朱颜的手,紧得让朱颜想挣脱出来都怕伤了姥姥的手。
朱姥姥下定了决心,脸上泛起了潮红,看得朱颜心里急慌慌的,可她说出的话却让朱颜大吃一惊,连安抚姥姥都做不出来了。
那断断续续的声音连在一起怎么就让人那么疑惑呢?
什么叫朱颜其实不是朱家的女儿,而是当年朱大郎从外面捡回来的?
听朱姥姥的描述,那年正是大夏历一百零六年的腊月,朱大郎顶着风雪抱着个东西急匆匆地从外面归来,神色间带着狂喜。那个时候他们还不是住在青柏巷的。不过是江阳镇周边一个小村落罢了。
这个时候天已经不落雪了,只是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积雪。朱大郎这样神色紧张地回来也没引起别的人怀疑。
朱姥姥有些奇怪,就上前查看,就看见那个东西竟然是一个襁褓。襁褓外是一层狐裘,很好地给襁褓里的孩子保暖。
朱大郎大喊:“发了发了,这下发了。”只见除开那值钱的狐裘外,里面竟然还有金手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