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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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 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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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环附和道:“是啊。小姐,司珍大人说得没错。奴婢这就命人去请周太医过来。”
  张婳斜倚在贵妃榻上,揉了揉额角,淡淡地道:“不必。我歇一会儿便没事了。”
  杜司珍见她脸色疲惫,一副困倦的模样,遂道:“那下官就不打扰您歇息。”说罢行了一礼,告退离去。
  小环不放心地问道:“小姐,您真的没事吗?”
  张婳有些心神不宁,怔怔地望着案几上的错金博山熏炉,轻烟袅袅,殿内弥漫着一股清甜的香味。她神色忽变得凝重,问道:“这是什么香?怎么和以往用的安神香香味不一样?”
  小环唬了一跳,结结巴巴地说道:“奴婢也不清楚。小姐,您觉得这香有问题吗?”
  张婳沉声问道:“绿翘呢?快叫她进来!”
  “姑姑去仁寿宫回话了。”小环紧张地道,“奴婢立即去叫姑姑回来。”说罢,掀帘匆匆出去。
  过了半晌,绿翘从外面匆匆进来,喘了一口气,微笑道:“太子妃,这香没有问题。是奴婢听到您夜里总是翻来覆去睡不安稳,特地换了一种有助睡眠的香料。”
  沉吟了片刻,将方才万宝珠的话告诉她,正色道:“以后所有东西必须交给周太医检查过再用。”
  绿翘恭敬地答了声“是”,想了想,再次劝道:“太子妃,万宝珠视您为眼中钉,肉中刺,欲取您而代之,如今她正得宠,又有万贵妃给她撑腰越发有恃无恐,接下来肯定会玩许多阴招。您不如好好考虑一下奴婢之前的提议,扶植金莲成为太子的新宠,分散一下万宝珠的注意力,让她无暇顾及到您。”
  张婳嘴唇紧抿,眉目间闪过一抹悲凉,心中满是苦涩,宫中波诡云谲,杀机重重,光靠宠爱根本不可能生存下去。理智上来说应该听从绿翘的提议,扶植金莲成为朱祐樘的新宠,让万宝珠和她斗个你死我活,而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在情感上,虽然朱祐樘为了权势背叛了誓言,可她仍然无法说服自己将他推向别的女人。
  绿翘见她神色凄楚,心中不忍,可为了大局着想,只能硬着心肠继续说道:“十月怀胎,这日子还长着呢。与其让别的女人得宠,还不如由您自个儿来选择这个人。”
  张婳心中思绪万千,沉吟不语。
  绿翘叹道:“眼下形势,您得当机立断,尽快做出决定。”
  张婳眉头微皱,淡淡地说道:“容我考虑一下。”
  珠帘忽地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动,金莲端着一盏血燕进来,脸色颇有些惨淡,低着头说道:“太子妃,奴婢刚熬了一盅血燕给您补补身子。”
  张婳不禁觉得有几分尴尬,看她的模样似乎已经听到她和绿翘的对话,心下不由有些愧疚,金莲一直尽心尽力地服侍她,对她忠心不贰,而她和绿翘却算计着让她去对付万宝珠。
  绿翘接过白玉盏,神色淡然,温言道:“这里有我伺候太子妃,你下去吧。”
  金莲却没有动,贝齿轻咬着樱唇,似下了极大的决心,忽跪下道:“太子妃,奴婢愿意帮您去对付万宝珠。”
  张婳秀眉微蹙:“这件事情我还未决定,你先起来。”
  金莲垂首道:“太子妃,姑姑说得没错,万宝珠有贵妃娘娘当靠山,一定会想方设法地除去您。现在您最重要的就是静心养胎,万万不可操心忧虑,动了胎气。”她眼圈儿微红,低声道,“奴婢身份低贱,命如蝼蚁,入宫以来只有您把奴婢当“人”看,对奴婢就像自个儿的亲人般,奴婢无以为报,愿为尽绵薄之力为您牵制万宝珠。”
  张婳微微动容,温言道:“万宝珠是万贵妃的亲侄女,她若想要谁的命,有的是办法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你与她争风吃醋,无异与卵击石。”
  “奴婢不怕死。”金莲抬起美丽的脸庞,大义凛然地说道,“只要能保护您和您腹中的胎儿,奴婢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绿翘劝道:“太子妃,难得金莲一片忠心,明白事理,您就成全她吧。”
  张婳沉默了一会儿,望向金莲说道:“在我心中,早已将你,绿翘,碧桃和小环当作自己的亲人,我又怎会拿你们的命去换取自己的平安。”
  金莲眼眶闪动着晶莹的泪光,哽咽道:“古人云,士为知己者死。太子妃待奴婢胜似亲人,奴婢也愿为您肝脑涂,死而后已。请太子妃成全。”

  ☆、258 意外

  一抹夕阳的余晖透过纱窗洒进来,落在错金博山熏炉上,浅金色的光线里一缕缕轻烟似白雾般袅袅升起。
  绿翘亦低声道:“太子妃,孤掌难鸣,独木难支,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一切以您和您腹中胎儿的安全为重。”
  张婳亲自扶金莲起来,缓缓地说道:“你们几个都很忠心,我很欣慰。此事容我好好想想,以后再议。”
  金莲低头恭谨地答道:“为太子妃分忧解劳是奴婢的份内之事。”
  绿翘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道:“太子妃,宴席快要开始了。奴婢服侍您梳妆换衣。”
  张婳颔首,盥洗后换了一袭金黄色缕金千瓣菊花纹大袖衫,下面系真红织金凤尾裙,打扮得端庄典雅,雍容大方。
  绿翘上前扶着她的手,掀帘出去,轿辇早已候在殿外,张婳步上轿辇,太监们四平八稳地抬起轿辇,快步向前行去,步履如出一人。绿翘,金莲,小环等人跟随在轿后。
  快到慈庆宫门口时,前面忽响起嘈杂声。轿辇停了下来,张婳秀眉微蹙,掀开鹅黄色纱帘,问道:“发生了何事?”
  碧桃满脸愤慨:“润雪阁那位也正赶着去漪兰殿赴宴,宫门狭窄,不能两顶轿子同时出去。您是太子妃,她不过是个妾,非但不给您让行,还强横地想要抢先出去。她这是故意给您下马威,想让整个慈庆宫的奴才们都知道她比您更得宠,更有权势。绿翘姑姑和金莲正在前面和她讲理,可她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就是不肯让步。”
  小环捊捊衣袖,摩拳擦掌地说道:“小姐,这次她自个儿送上门来,您可要好好教训她一下。”
  张婳沉吟了片刻,淡淡地说道:“去告诉绿翘,让万侧妃的轿辇先出去。”
  小环怀疑自己听错了,双眼圆睁,愕然地道:“小姐,她当众挑战您的威严,您若不予以回击,岂不是让奴才们笑话您怕了万侧妃?”
  碧桃满脸焦急,压低声音道:“太子妃,您若让步,别人不会赞您贤惠大度,只会取笑您像……皇后娘娘一样懦弱可欺,以后谁还会敬服您。”
  张婳斜倚着轿壁,略有些疲惫地道:“别人爱怎么说随他们说去。快去告诉绿翘,让万侧妃的轿辇先行,莫要耽误了宴席的时辰。”
  碧桃无可奈何地答了声“是”,提步奔上前,过了片刻,和绿翘金莲回来,三人脸色均有些灰暗,想必受了些羞辱。
  万宝珠掀开软帘,遥遥地望着张婳,神色得意,趾高气扬地说道:“太子妃,嫔妾先行一步。”说罢,秀眉一扬,高声道,“起轿。”
  润雪阁的奴才们均像斗胜的公鸡似的,抬头挺胸地跟在轿后,扬长离去。
  金莲叹了一口气:“万宝珠越发得寸进尺了,她这是在效仿她姑姑,处处给您难堪,让您下不了台。”
  小环愤愤地道:“给她三分颜色倒开起染房来了。小姐,您是太子妃,又怀着身孕,何必让着她?下回她再敢挑衅,您就狠狠地教训她一番?”
  张婳神色自若,淡淡地道:“皇上刚刚赐了“一团和气”的画给殿下,盼望的就是家和万事兴,我若天天和万宝珠争吵不休,传到皇上耳中,只会怪殿下治家无方。”声音顿了顿,接着道,“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若连一个小小的慈庆宫都治理不好,还如何治理天下?岂不是给那些万氏党羽借口攻击殿下么。”
  小环闻言似懂非懂,笑嘻嘻地答道:“小姐念过书就是不一样,说起话文绉绉,奴婢就听明白了一点,不能给殿下惹麻烦。小姐放心,奴婢以后看到润雪阁的人绕路走,绝不和她们起冲突。”
  绿翘盯着碧桃,正色道:“整个霁月殿就数你脾气最急最火爆,以后收敛一下,不要润雪阁的人发生冲突。”
  碧桃低下头道:“奴婢知道了。”
  张婳淡淡地道:“起轿吧。”她心中满是苦涩,默默地道,朱祐樘,你想要帝位,我虽然帮不上你,但绝不会成为你的绊脚石。
  轿帘落下的那一瞬,一颗晶莹的泪珠倏然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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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行了一盏茶的功夫,轿辇停在漪兰殿门前,绿翘掀起轿帘扶张婳下轿,径直进殿。皇子公主们已差不多到齐了,朱祐樘与万宝珠同席而坐,见到张婳进来,眼中浮起一抹温暖的笑意,柔声道:“婳婳,过来。”
  张婳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瞥见领席的朱祐杬紧紧地盯着她,眉目间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几分嘲讽,似在讥笑她,这就是你拼了命去爱的男人?为了保住那个位子,可以纳仇人的侄女为妃。你和皇位根本不能相提并论,明白吗?蠢女人!
  她只作未见,从案上的碧玉荷叶碟里取了一块桂花糕放入嘴里,慢慢地吃着。
  朱祐樘替她扶了扶鬓边的凤钗,温言问道:“身子可好?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张婳端起白玉盏抿了一口杏仁酪,淡淡地道:“周太医每日都过来替臣妾诊平安脉,臣妾和胎儿都很好。”
  朱祐樘盯着她,沉默了一瞬,伸手握住她柔软的小手,语不传六耳地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温暖而熟悉的气息拂过耳畔,张婳心突地颤了一下,唇角浮起一抹苦笑,她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朱祐樘变了心,亦坚信他仍然深爱着她。只不过,他爱美人更爱江山。若有一天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时,也许他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她!
  “殿下!”万宝珠眼见自张婳进殿,朱祐樘整副心神都放在她身上,心中不由又嫉又恨,脸上堆出妩媚的笑容,从琉璃盘里拈了一颗紫葡萄喂到他嘴边,娇声道,“这是今儿新疆刚送到的葡萄,很甜,您尝尝。”
  朱祐樘身子僵了一下,张嘴含住葡萄,咽了下去,眼角的余光里只见张婳低头默默地喝着杏仁酪,心中只觉说不出地难受,很想将身边的女人推开,可手刚刚抬起却又颓然地垂下。
  万宝珠又倒了一杯芙蓉酒喂到他嘴里,娇滴滴地道:“这是嫔妾亲手酿的。好喝吗?”
  朱祐樘从她手中取过酒杯一饮而尽,微笑道:“味道清醇甘冽,很好喝。”
  万宝珠妩媚一笑,偎进他怀中娇声道:“您若喜欢喝,嫔妾每天都酿酒,让您喝一辈子。”
  殿内诸人见她大庭广众之下邀宠献媚,不禁纷纷侧目,眼中闪过几分鄙夷之色。
  张婳却熟视无睹,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大方地迎接着四面八方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
  朱祐杬忽冷笑一声,讥讽道:“皇兄读圣贤书,却连尊卑礼仪都忘了么?”
  朱祐樘放下白玉酒杯,淡淡地问道:“二皇弟何出此言?”
  朱祐杬冷冷地道:“圣人有云,尊卑有序则上下和。皇嫂是太子妃,万侧妃不过是个妾,妾主岂可同席而坐?”
  万宝珠闻言气得七窍生烟,狠狠地剜了一眼朱祐杬,冷声道:“二皇弟未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这是我们慈庆宫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指手划脚。”
  朱祐杬伸手摸了摸鼻子,好笑地道:“慈庆宫尊卑颠倒,丢的可是我们皇家的脸。今儿是万娘娘寿辰,文武大臣们携家眷赴宴,被他们看见了还以为我们皇家纲常败坏,不讲尊卑。”
  万宝珠语噎,脸色涨得通红,委屈地望向朱祐樘:“殿下,您看二皇弟……”
  朱祐樘抚了抚额角,微笑道:“二皇弟提醒得对。不过宝珠是父皇赐给我的侧妃,身份自然与别的侍妾不同,今晚也算是家宴,群臣坐在外面的花厅,不必讲究那么多规距。”
  万宝珠闻言大为得意,唇角勾起一抹妩媚的弧度,娇声道:“殿下。”
  朱祐杬不屑地哼了一声,端起案上的酒杯一饮而尽,低声嘟哝:“马屁精。”
  殿外忽响起太监尖细的通报声:“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259 意外2

  众人忙起身离席跪下迎接圣驾,皇帝携着万贵妃进殿,皇后面无表情地跟在旁边,虽然穿着明黄色织金凤袍,雍容华贵,却低眉垂眼,略显得有几分拘谨木讷,毫无半分母仪天下的风范。
  而万贵妃着一袭大红色织金百鸟朝凤袍,绚丽的凤尾上点缀着珍珠、珊瑚、绿松石、青金石等宝石,耀眼逼人,梳着凌云髻,发髻两侧各插着三对点翠镶东珠凤钗,凤口衔东珠、红蓝宝石等贯串的流苏,眉目间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霸气与威严。
  “平身。”皇帝面含微笑步上台阶,端坐在紫檀金漆云龙纹宝座上,皇后与万贵妃则分别坐在左右。
  殿内十八只鎏金缠枝纹烛台上燃着通臂巨烛,烛火煌煌,亮如白昼。
  礼部尚书张文质命人点燃早已准备好的烟花,霎时,“轰”的一声巨响,夜幕中升腾起各种绚丽斑斓的烟花,如八仙过海、麻姑献寿,万寿无疆,福如东海等等。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这场烟花足足燃放了半个时辰,整座紫禁城笼罩在一片花树银花之中。
  众人虽惊叹烟花的美,更惊叹的是皇帝对万贵妃的宠爱,据闻这场烟花整整耗费了数十万两白银。
  万宝珠命人抬上一架紫檀木雕嵌寿字镜心屏风,曼声说道:“贵妃娘娘,这架屏风上的一百个寿字是嫔妾和殿下共同写成,再命人雕刻上去。恭祝娘娘万寿无疆。”
  万贵妃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难得你和太子一片孝心。本宫甚感欣慰。”她瞥了一眼朱祐樘,漫不经心地问道,“宝珠从小任性刁蛮,有时候发起脾气来连本宫都拿她没办法,她嫁到慈庆宫这些日子没惹你生气吧?”
  万宝珠双颊羞红,忍不住跺足,轻声撒娇道:“姑姑!”
  皇帝轻抚胡须,微笑道:“爱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好歹给她留些颜面,别再数落她了。朕瞧她聪明伶俐,很讨人喜欢。”
  朱祐樘脸色温和,含笑道:“宝珠虽有些骄纵,对儿臣却关怀备至,嘘寒问暖,怎会惹儿臣生气。”
  皇帝欣慰地道:“看到你们举案齐眉,相敬如宾,朕也就放心了。”
  酒过三巡,丝竹悠扬,舞伎们穿着霓虹羽衣,身姿翩跹起舞。
  “殿下,您尝尝这个。”万宝珠不时地夹各种菜肴喂到朱祐樘嘴里,声音娇媚入骨,举止亲昵,完全不顾殿内其他人的目光。
  张婳心下叹气,苦于不能离开,只好装作专注地欣赏着眼前的霓裳羽衣曲,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宴席早点结束。
  朱祐樘搛了一颗水晶丸子放到她碗里,柔声道:“别光顾着看,快吃。”
  张婳温顺地夹起丸子放入嘴里,慢慢地咀嚼,不知为何却觉得满嘴苦涩,又默默地扒了一口饭。
  朱祐樘盯着她,心中充满苦涩,此时的她就像初嫁给他那会儿,乖巧听话客气疏离,贤良淑德温柔恭敬,不会再对着他笑靥如花,亦不会再抱着他的胳膊撒娇,不会再唤他的名字。
  有时候他宁愿她狠狠地大哭大闹一场,而不是像现在这般默默地忍受着所有的委屈与不开心,继续装贤惠大方。
  “太子妃,您怎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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