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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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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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婳撇了撇嘴,神色轻松。这场选妃对她来说,不过是走个过场,朱佑樘早已言明不会选她为妃,她只须乖乖地等着落选,乖乖地听从万贵妃的安排,乖乖地到慈庆宫当一名婢女。
  此次选妃,每个秀女轮流展示各自的才艺,最后由朱佑樘选定一人为太子妃。
  第一个上场的秀女是太常寺丞许思道女许清如。许清如与杜芊羽在京城极负盛名,许清如琴艺举世无双,杜芊羽一舞倾城,两人俱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百姓们便给她们起了一个美名“京城双姝”。
  许清如神色清冷,容貌艳丽,恍若一株迎风而立的梅花,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走过去端坐在琴案前,纤长莹白的手指轻拔着琴弦,轻拢慢捻抹复挑,指法瞬间做出十几种变化,朱佑樘亦是精通音律之人,见她露出这一手,不由微微惊讶,满含赞许地望着她。
  琴声响起,万物皆静。天籁般的琴声中,众人仿佛看到朦胧的月色里,江水滔滔,渔歌唱晚,令人忍不住想要泛舟归去。
  一曲毕,众人仍是沉醉在那幅虚幻的春江花月夜中。良久,皇帝才抚掌赞道:“妙!妙!”
  许清如宠辱不惊,神色依然清冷,磕头后退后列队中。
  第二个上场的是卫媛,她擅长书法,挥笔抄了一篇《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字体娴雅婉丽,又不失大气端庄,恭敬地献给太后。太后是礼佛之人,自然满心欢喜,连连赞道:“好字!好字!”
  接下来几个秀女或作画,或弹琴,或作诗,俱是表现平平,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轮到蒋娉婷时,她琴棋书画样样不精,所幸歌喉不错,清唱了一曲《江南》,博得了不少的掌声。
  皇帝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含笑地问道:“除了会唱歌,还会些什么?”
  蒋娉婷一脸地娇憨,大眼睛忽闪忽闪,侧头想了想,兴奋地道:“臣女还会卤鸭翅膀!!!”
  秀女们想笑又不敢笑,俱是涨红着脸,憋着委实难受。朱佑樘莞尔一笑,眉目温和,如看一个天真无邪的孩童般望着蒋娉婷。
  皇帝闻言抚掌大笑,半晌,方道:“二皇子身边正缺一个像你这般活泼可爱的女子,你愿意过去服侍二皇子么?”
  蒋娉婷年龄尚小,不懂服侍二皇子是什么意思,只是牢记着母亲的话,入宫后一定要乖乖听话,不能再胡闹任性,遂欢欢喜喜地跪下磕头:“臣女愿意!”
  皇帝看向立在阶下的梁芳,说道:“送蒋娉婷去二皇子的毓庆宫。”梁芳躬身答应,领着蒋娉婷退了下去。
  接下轮到杜芊羽,她穿着一件水粉色衣裙,束腰,袖袍宽大,裙裾飘逸轻灵,显然是有备而来。梳着飞仙髻,只簪着数朵绢花,像一朵出水芙蓉,清丽又不失妩媚,缓步出列,行礼后,翩然起舞,双袖向空中尽力一挥,两条长长的水袖如波浪,如浮云,如飞虹,如轻烟袅袅,变幻万端,柔软如柳的腰枝忽而后仰,忽而前俯,忽而腾空飞起,每个动作都似超出了人体的极限,飘若浮云,翩若惊鸿,果然当得起“一舞倾城”四字。
  舞毕,太后似陷入往事的回忆中,唇角含着一抹甜蜜的微笑:“先帝在世时最爱看哀家跳翘袖折腰舞,如今哀家老了,再也跳不动了。今日看到你跳折腰舞,哀家仿佛看到了年轻时的自己。”又向左右道,“赏玉如意一柄!”
  杜芊羽又惊又喜,跪下道:“谢太后赏赐!”磕了个头,起身步回列队中。
  接着另外两名秀女献艺后,轮到张婳,她决定速战速决,反正不管怎么表现,都是作婢女的份,所以弹了一首极简短的采莲曲,曲调欢快清悦,与许清如的天籁琴音相比,就像是一个刚刚学会弹琴的孩童弹奏而出。
  一直懒洋洋地斜倚在宝座上的万贵妃,忽抚掌赞道:“真正是绕梁三日,余音袅袅。弹得好!弹得好!”
  太后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抹厌恶,刚想开口斥责,见到皇帝宠溺地望着万贵妃,不由悻悻地闭上了嘴。
  张婳汗颜,贵妃娘娘啊贵妃娘娘,在太后,太子面前睁眼说瞎说,您当他们都是死人么?红着脸,心虚地说道:“谢娘娘赞赏。”磕了个头,回到列队中。
  最后轮到杨彩蝶献艺,她穿着一身漂亮的胡服,妆容精致,迈着轻盈的脚步出列,优雅地行了一礼,接过宫女准备好的弦鼓,跳起胡旋舞。
  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左旋右转不知疲,千匝万周无已时。张婳看了一会儿,脸上露出几分赞赏之色,说实话,杨彩蝶的舞姿虽然没有杜芊羽那般惊艳,却也令人眼前一亮,身姿如雪花,旋转如风,显见功底深厚,多年苦练而成。
  一舞闭,太后却眉目含怒,不悦地说道:“一个姑娘家为何去学那些胡女的艳舞,难不成想将来迷惑太子么?”
  杨彩蝶闻言满脸惶恐,身子抖若筛糠,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道:“太后恕罪!太后恕罪!”
  太后厌恶地挥手:“行了,退下去!”
  杨彩蝶做梦也想不到苦苦练了一个月的胡旋舞,竟然遭太后如此厌恶,委屈地磕了一个头,双眼通红,到底不敢在太后面前落泪,缩着脖子,低头重新回到列队中。
  张婳望着杨彩蝶的背影,好笑地摇了摇头,一心想要攀龙附凤,却连最基本的准备功夫也没有做足。
  看看人家杜芊羽,跳了太后最喜爱的翘袖折腰舞,不但将太后哄得喜笑颜开,还得了赏赐。
  先帝有位宠妃极擅长跳胡旋舞,据闻先帝自纳了那名宠妃后,对太后便渐渐冷淡下来,甚至数月都不踏足太后寝宫。后来那名宠妃诞下一名皇儿,更是时时缠着先帝改立太子。彼时太后既失宠,又遭受废太子的危险,整日惶惶不可终日。
  宫人们均知道这段往事,遂无人敢在宫中跳胡旋舞,以免触怒太后。
  而杨彩蝶居然胆大包天当着太后的面跳胡旋舞,这不是逼着太后想起那段凄惨悲凉的往事么?又怎能不令太后勃然大怒?
  众秀女一一展露才艺,太后对杜芊羽十分满意,赞她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堪为天下女子之表率;万贵妃却对张婳赞不绝口,而皇帝对万贵妃一向言听计从,遂也满口地夸赞张婳。
  太后皱眉,她闹了几十年也不明白为何皇帝会钟情于一个比他大十九岁的老女人,更可恨的是这个万贵妃仗着皇帝的宠爱,总是与她唱对台戏,当着众秀女的面,实在不愿令皇帝为难,于是带着询问的目光望向朱佑樘。
  朱佑樘目光漫不经心地拂过众秀女,最后在张婳身上顿了顿,心中早已有了决断,正欲开口,杨彩蝶忽快步出列,跪下磕头道:“太后,皇上,臣女有罪!”
  太后见是她,不由沉下脸:“你又有什么事情?”
  “臣女知道一件惊天的秘密,却因胆小懦弱,一直不敢禀告。”杨彩蝶惶恐地说道。
  “什么惊天秘密?”太后不耐烦地问道。
  杨彩蝶脸色变幻,似下了重大的决定,抬起头,指着张婳,“秀女张婳根本没有资格参加选妃!”
  张婳心头剧震,险些一个不稳摔倒在地上,脸色煞白,难道杨彩蝶知道她的秘密???!!!!
  “为何?”太后脸色凝重,肃容问道。
  杨彩蝶冷冷地盯着张婳,眼中闪过一抹怨毒,阴恻恻地道:“因为张婳早已不是处子之身!”

  ☆、067 选妃2

  殿内悄然无声,鎏金雕刻双龙戏珠大鼎里焚着名贵的香料,细烟袅袅,不绝如缕。空气里胶凝着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张婳闻言提到嗓眼的心一下子落下,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杨彩蝶是不是得失心疯了?每个秀女入宫前都要经过稳婆检查,再在臂上点上守宫砂,她若不是处子之身,如何能瞒过稳婆?
  转念一想,杨彩蝶胆敢在太后,皇帝面前说她不是处子,必是有备而来。
  果然,杨彩蝶磕了一个响头,笃定地说道:“太后若不信,可以派人检查一下张婳手臂上的守宫砂是否还在。”
  太后望向身边伺候的石竹,石竹会意,走到张婳面前,卷起她衣袖,却见她白藕似的手臂洁白无暇,并无那一点殷红如血的守宫砂!
  张婳只觉脑袋“轰”的一声,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莹白如玉的手臂,那点守宫砂怎么会突然消失了?这段时间,她忙着查探浣衣局,又伤心沈兰曦的遭遇,竟连什么时候被人钻了空子都不知道。
  石竹眼中闪过一丝怜悯,放下她衣袖,躬身道:“启禀太后,秀女张婳手臂上确实没有守宫砂。”
  秀女们纷纷惊异地望向张婳,目光大多是鄙夷与幸灾乐祸。
  太后脸罩寒霜,额上青筋暴起,重重地拍了一下赤金雕云凤纹扶手,怒道:“大胆张婳,竟敢以不洁之身参加选妃!!”
  张婳脸白如纸,“扑通”跪在地上,磕头道:“太后息怒!每个秀女入宫都由稳婆点上守宫砂,臣女若非完壁之身,又如何能通过稳婆的查验?请太后明查!”
  太后微微犹豫了一下,尚未开口,杨彩蝶抢着说道:“太后,张婳生性狡猾,一定是她使了什么奸计,才蒙骗过宫中的稳婆。”又磕了一个头,“臣女不但知道她并非处子之身,还知道她的相好是何人。”
  “何人?如实禀来。”太后神色凝重,沉声说道。
  “实话实说,若有一句谎话……”万贵妃呷了一口葡萄酒,懒洋洋地说道:“你在宫中也住了三个月,诬陷罪有什么下场,不必本宫告诉你吧?”
  杨彩蝶心下打了个激灵,到了如今这一步,已是没有任何的退路,否则等小贱人当上太子妃,她和姑妈只怕会比死更惨。咬咬牙,说道:“臣女不敢有一句谎言。与张婳相好之人便是张府的小厮荣韶,在张府,臣女多次撞见张婳与荣韶私会,只因此事有辱姑父颜面,臣女一直不敢告诉任何人。前些时日臣女无竟中发现张婳手臂上竟然没有守宫砂,心里越想越害怕,臣女实在想不到张婳竟然如此不知羞耻,与人做出这般苟且之事,还敢入宫选秀。”
  太后脸色铁青,冷声说道:“来人,速传荣韶进宫!”石竹答应一声,躬身退下去命人去张府押荣韶进宫。
  太后冷冷地盯着张婳,寒声道:“张婳,此事若查明属实,哀家定将你的人头悬于午门三日三夜,让天下人看看淫娃荡女有什么样的下场!”
  “臣女冤枉!臣女冤枉!”张婳匍匐于地,心底冒起阵阵寒意,冷汗浸透衣衫,掩在袖中的手微微颤抖。杨彩蝶既然敢于御前污蔑她与人有染,自然做了万全的准备,她若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太后盛怒之下,必定会处死她!万贵妃即使权势滔天,也没有理由阻止太后处死一个不贞的女人。
  过了半日,石竹领着一名青衣小厮进殿,小厮长得白净斯文,中等个儿,身材瘦弱,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荣韶参见皇上、太后、贵妃娘娘、太子。”
  太后看也未看他一眼,冷声问道:“你与秀女张婳到底是什么关系?”
  荣韶低垂着头,眼神闪烁,嗫嚅道:“回禀太后,奴才是张府的小厮,张婳是奴才的小姐,奴才与她只是主子与奴才的关系。”
  张婳心下咒骂,杨彩蝶这招还真是高明,荣韶越是遮遮掩掩,太后越是深信不疑!
  果然,太后横眉怒目,高声喝道:“还敢欺瞒哀家?有人告发张婳与你早已有染,再不如实招来,大刑伺候!”
  荣韶吓得面如死灰,连连磕头道:“太后恕罪!奴才愿招!奴才与张婳情投意合,早已互许终身,奴才此生非她不娶!怎奈张婳嫌贫爱富,一心攀龙附凤,执意进宫选秀,奴才……”又硬生生地挤出几滴眼泪,举起衣袖拭了拭,哽咽道,“奴才伤心欲绝,肝肠寸断,差点就活不下去了……”
  太后深信不疑,喝道:“张婳,你还有何话可说?”
  张婳脸色惨白,手心全是细密黏腻的冷汗,身子抑不住地颤抖,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此时此刻,除了自救,没有人能够救她,所以她绝不能慌乱,绝不能自乱阵脚。定了定神,磕头道:“恳请太后容许臣女问荣韶几句话!”
  太后眉头微皱,犹豫了一下,冷声道:“问吧!”
  “谢太后。”张婳磕了一个头,转身冷冷地盯着荣韶,问道:“你说你我情投意合,想必你对我十分了解,那一定知道我最喜欢什么花?最讨厌什么?最怕的又是什么?最爱吃的又是什么?”
  荣韶额上冷汗涔涔而落,支支吾吾地说道:“你最喜欢……最喜欢……”一连说了十来个最喜欢,仍是没有下文。
  张婳淡淡一笑,讥嘲道:“不是说和我情投意合么?为何对我一点都不了解?还是说你根本就是在撒谎!”
  太后脸上不由露出几分疑惑,皇帝则赞许地望向张婳,万贵妃依旧慵懒地斜倚在宝座上,慢慢地啜着杏仁酪,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浑不在意,朱佑樘面无表情,手指轻轻地摩挲着赤金蟠龙纹扶手,唇角微微翘起。
  杨彩蝶见荣韶被问住,焦急不已,不禁厉声道:“张婳,你少在这里混淆视听!你和这个奴才都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还有脸当着皇上太后的面问他你的喜好?你到底知不知羞?再说,他即便回答不上来,也不能证明你们没有私情!你手臂上没有守宫砂是事实,你的清白给了他也是事实!”
  荣韶似受了启发,红着脸望向张婳,十分难为情地道:“大小姐,我们两人都快活过好几回了,你现在才来问我这些?以前我们每次见面,都似干柴烈火,总要缠绵很久才会罢休,哪有……哪有时间聊这些。”又举手发誓道,“你再告诉我一遍,我保证再也不会忘记了。”
  杨彩蝶低垂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得意之色。
  张婳又羞又怒,脸色涨红,双手紧握成拳,指甲狠狠地掐进掌心,她知道此时不是愤怒,不是害羞的时候,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恢复往日的淡定,盯着荣韶,冷声问道:“我肩膀上有一个胎记,长得很像梅花,凡近身伺候我的丫鬟都看见过。你既然与我欢好过数回,想必也见过这个胎记。可还记得它是长在右肩还是左肩?”
  荣韶根本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头垂得很低,犹豫了一下,颤声说道:“左肩。”“确定?”张婳冷笑问道。
  荣韶心虚地叫道:“不对。好像是右肩。”又抿了抿唇,说道,“自从你进了宫,我们便没有机会欢好,隔了这么久,我一时记错了位置,也属正常。”
  张婳不再理睬他,磕头道:“请太后派一个嬷嬷替臣女验身,到底那朵梅花胎记是长在哪个位置。”
  太后看了一眼石竹,石竹会意,走过去领着张婳到殿后的一间静室,张婳除去衣服,任她检查,石竹见她左右肩膀洁白无暇,眼中闪过一抹赞赏。
  张婳重新穿上衣裙,与石竹回到正殿,石竹躬身禀道:“回禀太后,秀女张婳身上并无任何胎记!”
  荣韶闻言吓得几欲晕过去,身子瘫软于地。
  太后猛地一拍扶手,怒喝道:“狗奴才,竟敢欺骗哀家!到底是谁指使你污蔑张婳?”
  荣韶吓得心胆俱裂,磕头如捣蒜:“太后饶命!是杨彩蝶给了奴才一千两银子,指使奴才这么做的。”
  杨彩蝶脸色巨变,磕头道:“臣女冤枉!臣女在张府撞见过好几回他们私会,他们真的有奸情!求太后明查!”
  荣韶又道:“到了今天这地步,奴才也没什么好瞒的。奴才年幼时曾受过一场磨难,早已不能人道,所以根本不可能与女子欢好。”
  太后闻言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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