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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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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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婳愣怔片刻,她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让太子殿下为她端茶倒水,想了想,装作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殿下,夜深了,您回屋歇着吧,小环她们会照顾臣妾的。”
  朱佑樘放下黄地描金缠枝莲茶盏,唇角勾起一抹冷诮的弧度,淡淡地说道:“你豁出命地演了这么一出“苦肉计”,不就是想让我留下么?现在又这么急着赶我走,难不成还想玩欲擒故纵这套把戏?”
  张婳气结,这分明是万贵妃使的奸计,她也是个受害者。反正说了,他也不会相信,在他眼里,她就是一个满腹心计,爱玩弄手段的女子。
  朱佑樘长身而起,走到榻边,俯下身,伸手勾起她下巴,眸底闪过一抹怒意,道:“万贵妃究竟许了你什么好处,你居然连命也可以不要!”
  张婳还未来得及回答,忽地传来几下“笃笃”叩门声。
  “什么事?”朱佑樘皱眉问道。
  “启禀殿下,鸣鸾轩宫女白菱过来传话,说苏选侍不知吃坏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不止,如今人已晕过去了,白菱哭着请殿下过去看看苏选侍。”殿外绿翘恭声答道。
  朱佑樘皱了皱眉,盯了张婳一眼,转身大步出去。须臾,绿翘进来,歉然道:“太子妃,白菱来了好几趟,哭喊着要见殿下。苏选侍是殿下心尖上的人,若不替她通传,被殿下知晓,必会误以为您有意为难。”
  张婳满不在乎在地道:“我明白。”
  绿翘神色颇为惋惜,叹道:“太子好不容易来一趟,又被苏选搅了……”
  张婳揉了揉额头,一脸地轻松:“走了更好!”
  绿翘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出去打水服侍她洗漱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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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婳伤了腿,每日只能躺在床上静养,遂命人搜罗了一堆传记故事,拿来消遣时间。除了卫媛被禁足,苏选侍抱恙外,杜芊羽,许清如,冯淑女三人依着规距每日来霁月殿侍疾请安,张婳嫌人多在眼前晃着有些心烦,便免去她们这几日的请安。只有杜芊羽依然每日过来陪她说话解闷。
  “选妃当日皇上将娉婷指给了二皇子,你在宫中可有见过娉婷?她过得可好?”张婳想起那日家宴朱佑杬那双似欲杀人的眼神,就觉得一阵心慌。
  她隐隐猜到朱佑杬之所以纳娉婷为妃,多半是因为错把娉婷当成了她!朱佑杬霸道骄横,若把对她的怒气发泄在娉婷身上,娉婷年幼单纯,如何承受得住?
  “选妃之后,嫔妾便未见过娉婷。”杜芊羽低头绣着一方锦帕,说道,“如今她贵为王妃,日子想必过得不错。”
  张婳握着一卷书,静默不语。
  杜芊羽忽叹道:“也不知沈姐姐如今过得可好?嫔妾曾多次去清漪阁找她,却一直没有见到她。”
  张婳想到沈兰曦,心中一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过了几日,张婳右腿的伤势痊愈了,便依着规距去仁寿宫向太后请安。这日从仁寿宫出来,走了一段路,斜刺里忽地走出一个人,金冠蟒袍,英俊的脸上蕴着一抹煞气,恨恨地盯着她,正是二皇子朱佑杬。
  张婳愣了一瞬,笑吟吟地道:“二皇弟。”
  朱佑杬似被“二皇弟”三个字深深地刺激到了,脸色陡地一沉,咆哮道:“若不是你骗我,你早已是我的女人了!”
  张婳脸色大变,心下暗暗叫苦,朱佑杬一向骄横惯了,又在气头上,哪懂得什么避嫌?再这般乱嚷嚷,若被人听到了,她就死定了!遂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安抚道:“二皇弟,以前是皇嫂不对,皇嫂向你赔不是,你大人大量,就不要生皇嫂的气了!”
  “皇嫂?”朱佑杬一把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腕,恨恨地道,“你才不是我的皇嫂!”
  张婳只觉得手腕似要被他捏碎,痛得额上直冒冷汗,怒道:“放肆!我是你皇嫂,还不快放手!”
  “快放开太子妃!”小环大急,扑过去,想去掰开他的手指,哪知他手劲出奇地大,使出吃奶的劲来,却连他一根手指都没有撬开,情急之下,便张嘴狠狠地咬下去。
  朱佑杬惨叫一声,却仍死死地抓着张婳,不肯放手,抬脚便将小环踹了出去,手掌已被咬下一片皮肉,鲜血直流,恶声恶气地说道:“我偏不放手!父皇来了,我也不放手!”

  ☆、077 惹祸

  朱佑杬惨叫一声,却仍死死地抓着张婳,不肯放手,抬脚便将小环踹了出去,手掌已被咬下一片皮肉,鲜血直流,恶声恶气地说道:“我偏不放手!父皇来了,我也不放手!”
  张婳又急又怒,他是不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太后宫门外与自己的皇嫂拉拉扯扯!冷笑道:“你不放手又能如何?我是你的皇嫂,这是事实!”
  “什么皇嫂?父皇早已经将你赐给我了!”朱佑杬满脸恼怒,激动地叫道,“那日我在父皇寝宫外面整整跪了一下午,父皇才同意将你赐给我。”又紧紧地拽着她向前走,嚷道,“我们去见父皇!告诉父皇,我弄错了,你叫张婳,不叫蒋娉婷!”
  “好。我陪你去见父皇。”此时此刻的朱佑杬就像一个被夺走心爱玩具的孩童,胡搅蛮缠,令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张婳心中的怒气渐渐消了,有些好笑地问道:“你准备如何与父皇说?是让父皇命太子休了我还是废了我?然后你再娶我?让全天下都笑话皇家有违人伦?”
  朱佑杬语噎,脸色涨红,蛮横道:“我说不过你!反正父皇已经将你赐给我了,你就是我的。”
  张婳无奈地笑了笑,如哄一个孩童般温言问道:“你小时候被人抢了心爱的弹弓是不是感到很生气?”
  朱佑杬点点头,气呼呼地说道:“谁敢抢我的东西,我剥了他的皮!”
  张婳笑问道:“如果有人送你比弹弓更好玩的物事,你还会惦记着那把弹弓吗?”
  朱佑杬下意识地摇摇头。张婳笑道:“这不就结了!对你来说,我现在就好比那把弹弓,你一时觉得新奇,想占为己有,突然被人抢走,心里难免会不甘和生气,过段时间,遇到比我更好的人,你就会将我抛置脑后。”又柔声哄道,“别闹了。快回宫,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你会发现比我好的人多得是。”
  朱佑杬脸色涨得通红,怒道:“你不是弹弓。我也不是小孩子。”又拉着她向前走了几步,执拗地道,“我们去见父皇!”
  小环哼哼唧唧地从地上爬起来,如一只发怒的母老虎,瞪着朱佑杬,抓牙舞爪地扑过去:“快放开太子妃!”
  朱佑杬重重地哼了一声,随手一挥,小环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扑通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张婳压下满腔的怒气,哄道:“你先放开我。我和你去见父皇。”
  “你说真的?”朱佑杬有些不确信地问道。
  “真的。”张婳装作满脸痛苦,整张脸皱成一团,吃痛道,“你手劲这么大,都快把我的手腕捏碎了。快放手。”
  朱佑杬忙放开她的手,结结巴巴地说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怕你不肯和我去见父皇,才会抓着你不放。”
  张婳吹了吹手腕上的一圈淤青,眼珠子一转,指着他身后惊叫道:“太后!”
  朱佑杬大惊,忙转过身,却见身后树影幢幢,哪有太后的身影?心知又一次上了她的当,不由大怒,回首只见她与那个小宫女正没命地狂奔,冷笑一声,大步飞奔过去,闪身拦在她面前,一把紧紧地抱住她,冷声道:“你想跑哪里去?”
  张婳又惊又怒,抬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放肆!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朱佑杬右边脸颊清晰地浮现出五根指痕,一脸倔强地道:“我不放!父皇已经将你赐给我了。你就是我的。我们去见父皇!”
  小环见打又打不过他,逃又逃不掉,立马跪在地上,哭着磕头:“二皇子,您行行好,放了太子妃吧。你再胡闹下去,会害死太子妃的。”
  “滚开。”朱佑杬不耐烦地喝道,一脸地骄横霸道,“父皇最疼爱我了!一定会把你家主子赐还给我。”
  张婳感到无比地头疼,这小子脑袋是不是只有一根筋,怎么劝说都转不过弯来。她是太子妃,又不是一件东西,可以赐给这个赐给那个。心中飞速地转动着念头,蓦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张脸害怕得变了形,惊恐地望着远处,声音颤抖得几不成人声:“太……太……后……”
  朱佑杬暴怒:“你还想骗我?告诉你,就算皇祖母来了,我也不会放手!”
  “你们在做什么?”太后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目光如两把利剑刺向两人,声音充斥着惊涛骇浪般的怒意。身后宫女们俱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喘一声。站在旁边的苏选侍,抚了抚发髻上金累丝孔雀衔珠金步摇,眼中闪过一抹幸灾乐祸。
  朱佑杬身子巨震,脸色煞白,却仍是死死地攥着张婳,颤声道:“皇祖母,之前是孙儿弄错了,我想娶的人是她,不是蒋娉婷。父皇也同意了将她赐给我的。”
  “荒唐!她是太子妃,是你皇嫂,还不快放开她!”太后气得一阵心绞痛,扶着石竹的手,喘了一口气。
  苏选侍见状,忙轻抚着她后背替她顺气,关切而焦急地道:“太后,您别动怒!”
  太后望向左右,怒喝道:“你们都是死人么?还不将二皇子拉开!”
  宫女们唯唯诺诺上前,费了半天的劲才将朱佑杬拉开。
  张婳甫获自由,立即跪在地上,身上的衣衫已被冷汗濡湿,黏腻地贴在肌肤上,袖中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心下一片惶恐,今日之事虽然错不在她,可是被太后当场撞见与二皇子拉拉扯扯,即便她行得正,做得端,太后也会觉得是她行为不检点,勾引了二皇子,才会惹来这般祸事。
  “皇祖母,您最疼我了,孙儿求求您,您把她赐还给我吧!”朱佑杬不依不扰地喊道。
  太后脸色铁青,抚着胸口喘了一口气,怒道:“都怪哀家和皇上平日太宠着你了,惯得你无法无天,眼中没了尊卑,没了人伦。”
  朱佑杬大声嚷道:“皇祖母,孙儿求求您了!反正皇兄又不喜欢她,宫中谁不知道皇兄新婚之夜丢下她,去了别的女人房里。”
  “住口!住口!”太后脸色铁青,胸口剧烈地起伏,险些当场气晕过去,喝道,“来人,将二皇子送到承乾宫,让宸妃好好管教管教他!”
  她究竟造了什么孽?儿子喜欢上比自个儿大了十九岁的老女人,沦为一个天大的笑柄,千秋万世之后也会被世人耻笑,如今孙子又爱上了自己的皇嫂,还公然抢人。
  宫人们齐声答应,四名身强体壮的小太监上前硬是连拖带拽地将朱佑杬带走。
  “皇祖母,皇祖母……”朱佑杬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终于消失。
  太后喘了一口气,冰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寒声道:“今日之事,谁也不许说出去。哀家若听到有一丝风言风语,不论是谁,哀家绝不轻饶!”一双锐利如剑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苏选侍。
  宫人们低垂着头,唯唯诺诺地答应。苏选侍忙举手发誓:“嫔妾若透露只言半语,五马分尸,不得好死。”
  太后有些疲惫地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先回去!”
  “是。”苏选侍恭敬地行礼告退离去。
  张婳静静地跪在地上,心下叫苦不迭。太后一直误以为她是万贵妃的人,心中已经对她十分地不满,今日被朱佑杬这么一闹,必会更加地厌恶她。
  这回撞到枪口上,不知道太后会如何惩罚她!
  “你去英华殿前跪着,好好忏悔自己的罪孽!”太后满脸厌恶地望着她,冷冷地说道。
  张婳恭敬地磕了一个头,道:“臣媳遵旨。”
  太后冷冷地望着一旁瑟瑟发抖的小环,说道:“任何人都不准陪着。没有哀家的命令不许起来!”说罢拂袖离去。
  小环扶着张婳起来,惶恐地问道:“小姐,太后没有说罚跪的时间,那您要跪多久?”
  张婳理了理微微凌乱的发鬓,淡淡道:“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两天,也许三天……太后什么时候消了气,我便不用跪了。”
  小环哭道:“那如果太后一直都不消气,小姐您也得一直跪着吗?”
  张婳无力地点点头。
  小环抹了一把泪水,说道:“奴婢去求殿下来救您!”
  “回来。”张婳眉头微皱,眼前闪过朱佑樘那张清雅绝伦的脸庞,他曾警告过她,离朱佑杬远一点,眼下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一定会恨她丢了他的脸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太后正在气头上,求殿下也没有用。”
  小环哽咽地道:“小姐,如今天气寒冷,地上湿气又重,您长时间跪着,如何吃得消?殿下生性善良温和,奴婢去求他,殿下一定会救您的。”
  张婳皱眉道:“我若不去英华殿跪着,太后心中的怒气难消,只会越发厌恶我!你乖乖回去,等太后消了气,我便没事了。”
  小环六神无主地望着她,泪如雨下,呜咽道:“都怪那个杀千刀的二皇子……”
  “事已至此,别再抱怨了。快回去!让绿翘她们不要担心我!”张婳冲她挥了挥手,径直前往英华殿。

  ☆、078 受罚

  清晨刚下过一场大雨,菩提树翠绿的枝叶宛如水洗过的碧玉,晶莹剔透。青砖地上尚积着些雨水,寒风呼啸而过,树叶上挂着的雨珠簌簌滚落。几名年老的太监鼻子冻得通红,缩着脖子,抖抖索索地拿着扫帚清理着地上的落叶。
  张婳直挺挺地跪在英华殿前面,神色淡定,对来往宫人们的惊异目光视而不见。想必此时此刻她被太后罚跪的事情已传遍宫中每一个犄角旮旯。
  堂堂的太子妃,新婚之夜便遭太子厌弃,独守空房;企图挽回太子的心,不自量力当众跳了一支舞,结果差点摔成了个瘸子;好不容易养好伤,又触怒了太后,被罚跪在此。
  如今的她已彻底地沦为宫中最大的笑话。宫中从来都是拜高踩低,跟红顶白,一个不受太子宠爱,又遭太后厌恶的太子妃,没有人会愿意接近她。宫人们看她的眼神只有嘲讽,轻蔑,幸灾乐祸,或许还有那么几分同情。
  她唯有昂起头,以得体而无懈可击的姿态去迎接所有的讥笑与轻视,不卑不亢,不羞恼不谩骂,不摇尾不乞怜,才是对那些嘲讽者最有力的还击。
  天渐渐暗下来,宫人们做完差事陆续离去,远处甬道两侧的石座路灯依次点燃蜡烛,橘色的烛火摇曳闪烁,明明灭灭。
  青砖石地坚硬湿冷,阵阵寒意从膝盖处传遍四肢百骸,张婳瑟瑟地跪着,脸色微白,额上满是冷汗,跪了整整一日,又饿又痛,凛冽的寒风嗖嗖地直往她脖子里钻,整个人冻得仿佛失去了知觉。
  一轮冷月缓缓升起,高高地挂在树梢上,星辰寥落地缀在夜幕中,冷冷地注视着茫茫大地。
  朦胧的月色里一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张婳面前,蹲下身子,俊脸一改平日的嬉皮笑脸,满脸的惊痛与疼惜,眼中是深深的懊悔。
  若知道她进宫会受这么多的苦楚,那夜即便冒着诛九族的危险,也要不顾一切地带她离开,去大漠,看日落,赏星星,逍遥快活。
  张婳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抬起重若千钧的脑袋,见到来者,揉了揉眼睛,努力地扯出一个笑容:“高大哥。”
  高斐双眼黯然,从怀中掏出一包物事,递到她面前,哑声道:“饿坏了吧?快吃点填填肚子!”
  张婳早已饿得两眼发昏,前胸贴后背,急急地打开布包,赫然是几个尚冒着热气的包子,不由狂喜,抓了一个塞到嘴里,狼吞虎咽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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