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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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步明宫-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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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怜儿低低地说了一句。
  朱祐樘又道:“怜儿,你对我来说很重要,我绝不能让你出事!”
  张婳暗想,他这般紧张,这个怜儿一定是他心爱的女子吧?
  怜儿的声音虽轻柔却坚定:“……放心……谨慎……怀疑……有事……”
  张婳听得一头雾水,难不成这个怜儿想为了朱祐樘去刺杀老妖妇??
  朱祐樘态度坚决,低声劝说,声音有些模糊,听不清楚。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怜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朱祐樘一直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于浓浓的夜色里,方转身离开。
  张婳又等了片刻,方从树后转出,向着朱祐樘离去的方向而行,绕过数个庭院,穿过一条幽静的鹅卵石小径,看到远处香雪院的重重飞檐,不由精神一振,脚步轻快地向前行去。
  几名宫女忽扶着杜芊羽迎面而来。杜芊羽忙挣扎着行礼:“嫔妾给太子妃请安。”宫女们亦纷纷跪下行礼。
  张婳亲自扶她起来,见她神色颇为痛楚,不由问道:“淑女,可是身子不适?”
  杜芊羽摇摇头,道:“谢太子妃关心。嫔妾适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扭到脚踝,没什么大碍。”
  杜芊羽身边的大宫女半夏却道:“太子妃,不是淑女不小心,而是有人眼红淑女舞跳得比她好,使计让淑女从台阶上摔下来。”
  杜芊羽轻声喝道:“休得胡说。”
  张婳心下恍然,这几日她虽然没有出门,却也听说杜芊羽在宴席上跳了一支舞,赢得了无数的赞赏。一山不能藏二虎。苏选侍最引以为傲的便是她的舞姿,她岂能容许有人舞跳得胜过她?更何况这个人亦是朱祐樘身边的人。
  到底是狗改不了吃屎,围场的事才过去几天,她又出手了。
  “你先回屋歇息,本宫立即传太医过去。”张婳温言说道。
  “谢太子妃。”杜芊羽行礼告退,宫女们搀扶着她离去。
  张婳回到香雪院,却见绿翘立在台阶上满脸焦急,见到她便似得了凤凰般迎上前,说道:“太子妃总算回来了。”
  张婳笑了笑,道:“我这么大的人,你还怕我走丢了不成?”
  绿翘垂首道:“太子妃身边没有人跟着伺候,奴婢岂能不担心。”
  张婳淡淡地吩咐:“杜淑女的脚扭伤了,你找个太医过去看看。”说罢径直走向寝殿。
  绿翘立即着人去请太医。
  张婳歪在贵妃榻上,想了想,将小环叫进来,说道:“你找人打探一下苏选侍,她这几日都在做些什么。”
  小环点点头。张婳挥手命她退下,静静地望着烛火,心下琢磨,明儿再去围场转一圈,勘察勘察地形,后日准备逃跑吧。
  正想得出神,朱祐樘掀帘进来,将手里的描金食屉放在桌上,含笑问道:“想什么呢?”
  张婳起身行礼请安,说道:“杜淑女扭伤了脚,殿下您过去看看她吧。”心下却暗自腹诽,您还是去抱着别人,想着您的怜儿吧。
  朱祐樘身子僵了一下,片刻微笑道:“我会命德全送些药物过去。”
  张婳继续劝道:“臣妾瞧淑女摔得挺严重的,殿下还是亲自过去看看吧。”语气忧心忡忡,一副对妾侍关怀有加的贤妻模样。
  朱祐樘盯着她,唇角依然含着一抹温雅的微笑,眼神却慢慢冷了下来,半晌,站起身,径直向外行去,走到门边身形顿止,回首柔声喊道:“婳婳。”
  “呃?”
  “早些歇息,看书别看得太晚。”
  张婳笑盈盈地道:“臣妾知道。”
  朱祐樘深深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大步离去。
  张婳唤绿翘进来,指着桌上的描金食屉:“拿出去与小环她们分着吃了。”
  绿翘谢恩后端着描金食屉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张婳取过旁边的地志翻看,直到把南海子每个位置都记得滚瓜烂熟,方放下书卷,起身去净房,洗漱后上床歇息。
  虽然在行宫,每日仍有很多政事需要处理,因此皇帝保留了早朝的制度,每日寅时至辰时,皇帝在万壑松风殿与文武大臣处理国事,朱祐樘身为太子,自然朝夕随侍在侧,参与国事。
  次日,用过早膳,张婳便骑着马去围场,实地勘察了一下各处地形,将近晌午方策马往回走,刚奔出丛林,却见两骑马迎面急驰而来,棕色的汗血宝马上那人一身大红平金凤戏牡丹戎装,英姿飒爽,浓妆艳抹的脸庞上透着一股唯我独尊的神气。不是万贵妃又是谁呢。
  旁边黑色大马上坐着一名略微肥胖的太监,一对鼠眼精光闪闪,正是万贵妃身边的首领太监汪直。
  张婳一个头瞬间变成两个大,心下哀叹,老妖妇不会专程来找她吧?
  须臾万贵妃已纵马奔近,猛地勒紧缰绳,阴恻恻地叫道:“太子妃。”
  张婳欠了欠身,乖巧地道:“臣媳给万娘娘请安。”
  万贵妃神色阴晴不定地望着她,问道:“本宫要的信呢?”
  张婳漆黑灵动的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胸有成竹地说道:“这几日太子一直宿在臣媳屋里,对臣媳也越来越信赖。万娘娘,您再给臣媳两日时间,臣媳保证一定会偷到信。”心下暗道,明日我便逃走了,从此山高水长,后会无期。你还是趁早去找别人偷信吧。
  万贵妃冷哼了一声,道:“你别妄想敷衍本宫。”
  张婳装作一脸的害怕:“臣媳岂敢敷衍娘娘。”
  万贵妃把玩着手中的马鞭,半晌,说道:“好。本宫便再相信你一回。”
  张婳呵呵一笑,十分狗腿地道:“臣媳能有今日的风光,全仗万娘娘所赐。臣媳绝不会辜负万娘娘的期望。”
  “你知道便好。”万贵妃对她的阿谀奉承十分受用,满意地咯咯娇笑。
  许是她的笑声太大了,树梢上一只乌鸦扑楞着翅膀飞走了。
  万贵妃秀眉一扬,眼中闪过一抹嫌恶之色。
  汪直立即从包囊里取出弓箭,将弓弦拉成满月,冷冷地对准乌鸦,“嗖”的一声,乌鸦直坠而落,胸前一支白翎羽箭贯胸而过。
  汪直随手将弓箭掷回包囊,谄媚地道,“这只乌鸦可真惹人厌烦。”
  张婳脸色微白,心怦怦怦地直跳,想不到汪直的箭术居然如此高明。呃,她若不能偷到信,老妖妇会不会让汪直也给她来一箭?
  万贵妃见她面露惧色,得意地笑了笑,道:“本宫便等你的好消息。”说罢,挥鞭策马离去。
  张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心下暗暗祈祷,满天神佛,保佑我明日顺顺利利地逃出去。
  纵马回到香雪院,张婳因出了一身汗,遂命人备下浴汤,沐浴后换上碧色折枝花暗纹褙子,如墨般的青丝用一支碧玉簪松松地挽成如意髻。
  用过午膳后,张婳斜倚在榻上翻看地志,再结合围场的实际地形,反反复复地研究,不知不觉便过去一个下午。
  到了掌灯时分,张婳借口身子不适没有参加皇帝设的筵席,用过晚膳后,又看了一会儿地志,便洗漱歇下。
  睡梦中,仿佛有人从背后抱着她,头埋在她颈间,低低地唤道:“婳婳。”
  日间她骑了大半日的马,又累又疲,眼睛睁都睁不开,不满地嘟哝了一句,又沉沉睡过去。
  次日卯初,张婳起床匆匆洗漱后,特地换上一件湖绿色暗纹窄袖上裳,下面配嫩绿色百褶裙,挽家常的堕马髻,只簪一支素银如意簪,打扮得十分素净。
  用过早膳,张婳挥手屏退左右,从床底下拖出两个沉甸甸的包袱。打开蓝色绸缎包袱,将匕首藏在鞋底,袖箭绑在衣袖里,细索钩藏在腰带中,又将暗器,火折子,金创药等之物放入怀中。最后提起另一个装满珍宝的包袱掂了掂,从紫檀衣柜里随手取了一根腰带,将它一端牢牢地绑在包袱上,又撩起裙子,将另一端系在腰间,放下百褶裙,竟半分也看不出裙内藏了一个大包袱,不由得意地转了一个圈,沾沾自喜地想,我简直太聪明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张婳摸了摸袖箭,心下琢磨,还没试过,不知道灵不灵。想了想,手掌一翻,“嗖”的一声,一支七寸长的梅花箭闪电般射了出去,朱祐樘忽掀帘进来,梅花箭堪堪擦过他脖颈,深深地刺入旁边的碧纱橱。

  ☆、110 逃跑(二)

  张婳暗叫糟糕,完了,这下被他发现,跑不掉了。定了定神,装作好奇地问道:“殿下,这个时辰您不是在万鹤松风殿上早朝么?”
  朱祐樘淡淡地瞥了一眼梅花箭,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张婳急中生智,笑盈盈地说道:“上回我们不是在围场遇到狼群么?臣妾死里逃生后特地找人做了袖箭防身。”她挽起衣袖给他看袖箭,颇有些谄媚地道,“臣妾刚试过了,这袖箭威力无穷。下回若再碰到危险,臣妾可以保护殿下了。”
  朱祐樘定定地望着她,沉默半晌,将手中的衣物递给她,淡淡地说道:“把这件金蚕丝背心穿上。”
  张婳接过那件金光闪闪的背心,心虚地笑道:“今儿有点热,臣妾若再添件背心,恐怕会长痱子。”
  她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暗想:他是不是察觉了什么?若朱祐樘坚持让她穿上金蚕丝背心,看到她身上的细索钩,袖箭,暗器,金创药等物,即便是傻子也明白她想干什么了。
  朱祐樘温言道:“这件金蚕丝背心刀枪不入,全天下也只有一件。快穿上它。”
  张婳想不到这件背心如此珍贵,忙道:“殿下,您还是留着自个儿穿吧。”老妖妇时时刻刻都想取他性命,他比她更需要这件金蚕丝背心。
  朱祐樘挑眉道:“看来你是想让我亲自为你穿上。”顿了顿,又道,“我很乐意为你效劳。”说罢,作势欲解开她衣带。
  张婳大惊,侧身躲开,赔笑道:“臣妾自己动手。”她抿了抿唇,大着胆子道,“殿下,您可不可以先出去?”
  朱祐樘盯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转过身。
  张婳只好硬着头皮脱下外裳,将怀中暗器,金创药之物放在床上,飞快地穿上金蚕丝背心,百忙中瞥了一眼朱祐樘,只见他负手而立,没有任何偷看的举动,不由松了一口气,穿上湖绿色暗纹窄袖上裳,又将暗器等物揣回怀中,顺手理了理鬓发,浅笑道:“殿下,臣妾穿好了。”
  朱祐樘转过身,默默地望着她,良久,方道:“父皇还有事找我,我先走了。”
  张婳甜甜一笑,颇有些谄媚地问道:“殿下,您现在方不方便替臣妾解了身上的毒呢?”
  朱祐樘盯着她,眸底神色晦暗不明,沉默了半晌,从怀中掏出约莫两寸长的白瓷瓶递给她,温言道:“拿去吧。”
  张婳双眸蓦地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似生怕他反悔收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过瓷瓶藏入怀中,心中大定,抬起头乖巧地道:“殿下,您去忙吧。”
  朱祐樘温润如玉的脸庞依然挂着和煦的微笑,眸底却闪过一抹黯然,忽紧紧地抱住她,哑声道:“婳婳。”
  张婳愣了愣,好心地提醒道:“殿下,您别耽误了正事,快回去吧。”
  呃,他这是怎么了?平时可从来没有这么婆婆妈妈。
  朱祐樘默然不语,抱着她的双臂又紧了几分,似想将她深深地嵌入自己的身体里。
  张婳都快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觉得他今日举止有些莫名其妙,想了想,问道:“殿下,您是不是碰到什么为难之事了?”
  朱祐樘默默地放开她,脸色温和淡然,没有任何异样,替她正了正发髻上的如意银钗,说道:“我走了。”
  张婳点了点头,心下暗道:求您了,快走吧。再耽误下去,我可跑不掉了。
  朱祐樘眼神微黯,径直步出房门,脚步越走越快,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张婳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暗道,幸好他没有起疑,不然铁定跑不掉。从怀中摸出瓷瓶,打开瓶盖,一阵清冽的香气立即扑鼻而来,倒出一颗碧色的药丸,忙放入嘴里吞下,心下暗想,朱祐樘总算还是个君子,肯信守承诺,替她解毒。
  她决定逃跑之前做一件善事。
  张婳步出香雪院,命人牵来一匹温驯的汗血宝马,踩着马蹬,跃上马背,挥鞭向北驰去,
  穿过一片树林,果然看见苏选侍鬼鬼祟祟地蹲在灌木丛中,远处树下一匹黑马悠然地吃着草。
  张婳不屑地扯了扯嘴角,听小环说苏选侍想猎一只白狐,做成狐裘献给朱祐樘,所以一连几日都蹲在此处等待白狐的出现。
  马蓦地一声长嘶,张婳已勒缰停下,微笑道:“选侍,真巧!”
  苏选侍一脸惊愕,起身行礼道:“嫔妾给太子妃请安。”
  张婳笑吟吟地问道:“选侍可有兴趣陪本宫狩猎?”
  苏选侍心下冷笑,想让我陪你狩猎,做你的春秋大梦。当下故作为难地说道:“太子妃恕罪,殿下还等嫔妾回去伺候呢。”
  张婳好笑道:“殿下这会儿还在万鹤松风殿上朝,难不成你想当着文武大臣的面伺候殿下?”
  苏选侍羞恼交加,道:“太子妃,嫔妾觉得头疼得厉害,想回去歇息。”说罢转身便走。
  “站住。”张婳轻轻一笑,云淡风轻地说道,“别说你只是头疼,哪怕你是断手断脚,今儿也得陪本宫狩猎。”
  苏选侍闻言气得七窍生烟,却又无可奈何。
  张婳笑眯眯地看着她:“还不快上马?”
  苏选侍忍着气,道:“太子妃,您如此逼迫嫔妾,不怕殿下知道怪罪于您么?”
  “殿下那边不劳选侍担心。”张婳笑了笑,说道,“你若违抗本宫的旨意,本宫先治你一个大不敬之罪。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个儿吧。”
  苏选侍脸色涨红,胸口剧烈地起伏,半晌,憋出一句话:“太子妃莫要后悔。”
  张婳笑道:“本宫做事从不后悔。”
  苏选侍心下暗骂,尽管得意吧,看你等会儿见了殿下还如何器张?遂走到黑马旁边,身姿轻盈地跃上马背,柔媚地道:“太子妃,请。”
  张婳唇角微微上扬,双腿一夹马腹,向前疾驰而去。苏选侍立即策马跟上。
  约莫奔了一柱香时间,两旁的景物越来越荒凉,再往前便是悬崖。
  张婳陡地勒住缰绳,跳下马,环顾四周,眼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
  苏选侍亦跟着翻身下马,狐疑地望着她:“太子妃,您不是说狩猎么?为何带嫔妾来悬崖边?”
  张婳挽弓搭箭,对准她,冷声道:“苏媚,你几次三番想置本宫于死地,可曾想到也有今日?”
  苏选侍吓得心胆俱裂,颤声道:“太子妃饶命!嫔妾从未做过危害您的事情。”
  张婳冷冷地望着她:“难道不是你指使人用水蛭害我么?许清如寝殿的那把火不是你命人放的么?那日在围场你妄想用箭射杀本宫,若不是二皇弟,本宫早已是个死人了。”
  苏选侍脸色惨白,声泪俱下地道:“嫔妾冤枉。什么水蛭害人,嫔妾闻所未闻,又岂会做。许妹妹寝殿走水,殿下已查明是太监张远所为,与嫔妾无关。嫔妾已解释过当日嫔妾是想射杀白猿,并非是您。”
  “你觉得本宫会相信你说的话么?”张婳唇边勾起一抹冷诮的弧度,微笑道,“此处偏僻荒凉,倒是个杀人藏尸的好地方。”
  苏选侍吓得险些晕过去,眼泪滚滚而落,不住地磕头道:“太子妃饶命!太子妃饶命!”
  张婳不屑地扯扯嘴角,杀人放火都做得出来,居然这么不禁吓。她作势拉紧弓弦,冷冷地道:“没有人看到本宫和你一起出来,即便本宫杀了你,将你弃尸于此,也绝不会有人知道是本宫做的。”
  其实她言外之意是,如果你杀了我,将我弃尸于此,也绝不会有人知道是你做的。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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