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现在是真的没有心思去想,他只想清清静静的一个人待一会儿。
给雪海的回信,是经过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
……他是喜欢她的,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那样的喜欢太灼热,烫的他的心都痛了。
他原以为背负着诸多事情的自己远离她才是对她最好的选择,但事实上这对她来说,本身就是一种不可弥补的伤害。只是他一直都没有想明白。
所谓为了她好就瞒着她,这种论调明明是他曾经最不屑的,不曾想他自己竟然也会犯这样的错误。其实不过是因爱生怖而已,他害怕她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如果不是香雪河点醒了他,怕是他现在依旧是一叶障目,凭白叫两人都痛苦,明明他们是彼此喜欢着的。
……
又一次见到雪海的这位族兄,香雪河。
……一袭红衣似火,容颜绝美,举止风姿都冠绝当代,真正是叫人见之难忘。
眉宇间隐隐带着金戈锐气,一眼望去,就知这样的人绝非凡俗,他自我介绍道:我是香雪河。明明他们早就相识!
仅仅是这一句,他就知道这个人并不只是访友那么简单的,绝不会是轻易就能打发的了的人。似这般的人物,是容不得人轻忽怠慢的,是以他以礼相待。况且他还是雪海的族兄!
他其实也没留多久,不过是一昼夜而已。
那一天夜里,香雪河拿着棋盘来寻他,虽然明知他的本意并非是想要与他手谈一局的,但他既然来了,他便也应了,因为他也想要知道香雪河想要跟他说些什么?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告诉他的那一些事情,真的就影响到了他,而这一件事也影响了他对未来的所有规划,只是他并不后悔罢了!
黑白棋子相继落下,彼此的心思仿佛都落在棋局上,一子一子的不停的较量,仿佛这样就能真的得到慰藉,分出个胜负,不落人后一般。
…
“你喜欢雪海吗”香雪河的声音不疾不徐的想起,无端的叫他一阵呆滞。他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以这样直白的方式开启这一次的谈话。
面对他的问题,君无痕是没有办法逃避的,他也不愿意逃避。虽然面对雪海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感情遮掩的不能再严实了。
“ 是,我喜欢她。”他不仅仅是想要告诉香雪河,也想要大声的告诉所有的人,但是为雪海计,他决计是不能这样高调的宣布的。只是这样私人性质的相聚,他总是可以坦诚自己的心意的,况且若要得到这人的认可,不妨坦率些行事。
……他是真的爱着雪海的,只是他不能告诉她,也不能叫她发觉。
于是,他沉默。不能告诉她,所以连她身边的人都不能透露。但香雪河既然问了,他也就如实作答。
香雪河看他沉静且平和的态度,想起他的处境,心中不由得就缓和了两分,他也不是想要逼迫他承认他对雪海有情才肯罢休的,他只是不想交雪海伤心难过,却也没有到一定要将别人拉入苦海中来的想法!
其实只要彼此相爱,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儿,只有有心,一切皆有可能。
“你知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是什么样子的日子”香雪河对君无痕的感官并不好,只是碍于这是雪海喜欢的人,所以给两份薄面罢了。
……君氏后裔,他自是知道的,只是他既然不曾将香氏族人放在眼里,他又何须那般的客气?
“你说。”他心中一紧,他想的到底是差了,虽然一直以来都与雪海保持着联系,但雪海的性子肯定是报喜不报忧的,有些事她也决计不肯对他说道的,何况他是那样沉默的态度拒绝了她的情感。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苦笑,他如何不想明明白白,大大方方的接受雪海的感情;或者是将自己的喜欢仔仔细细、干干脆脆的给雪海说个明白,可是……
说到底还是顾虑太多,不敢也不能不管不顾的一直朝前走。
……他到底还是君无痕,纵横棋局,风云诡异,他总揽全局,一身维系着的又岂是他一人的性命?
“一个人,若是失去信念,纵然还是活着,却也不过是一潭死水,空留躯壳,魂灵何在?”香雪河想起那一段时间看到的雪海,心下怜惜,然后忍不住心中对眼前之人的愤怒,若这人是个其他什么人,他定然会出手教训他,让他知晓香氏族人绝非是他能戏弄的人,偏偏他是雪海喜欢的人,而且是喜欢的入了魔,爱到的偏执的地步。
而且平心而论,君无痕为人处世,丝毫无措,无可指责,举止有度,文成武就,天资萃美,心计权谋样样不缺,更兼之人品贵重,这样的人哪怕是他的敌人也会敬重他的品格,他是乐意和这样的人交朋友的,但他却是伤了雪海的心,雪海是他的妹妹啊,只此一点就足够他讨厌他了。
听见他如此说,君无痕眼中闪过心疼,被一直关注着他动向的香雪河看了个分明。
香雪河捻着棋子的手一顿,看他这样态度,不像是对雪海无动于衷的样子啊!
君无痕却是没有注意香雪河的动作,他收回打量棋路的目光,移向了远处,远处青山隐隐,云遮雾掩,叫人看不分明。香雪河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了,只是他不曾想到会是这样,他依旧记得最初的那个女子,端庄有言、从容冷静、清冷自持,他以为她会放下……
如此看来他还是太过自以为是了。他明明早就知道人心不可揣度,却偏要以自己的思维去想她的行动。
“那你来为何?”君无痕毕竟是君无痕,以他对雪海的了解,她是绝不会叫人来找他的,所以此行只可能是香雪河或者是香氏长亲的意愿。香雪河隐隐的敌意他不是没有感受到,当初在雪海及笄礼上还是很友好的,如此想来必然是因为雪海之故了。
……雪海,她必然是过得不好。
“和她说清楚!若爱她,便告诉她,哪怕有不得已的苦衷不能在一起;若不爱,便决绝一些,彻底断了她的念想。我香氏的女儿,绝不会死缠着你不放。”香雪河正容端肃,他也只自己说的话有些重,只是为了雪海、他的妹妹,又有何不可呢?他是哥哥啊!
君无痕眼眸深邃若渊、面无表情,便是周身一向融缓的气息此刻都沉寂下来,若雪海在这里就会告诉香雪河:他已经生气了!
只是不知这气是对谁生的?
……
香雪河不曾久留,他来也不过是表明自己的态度,顺便探探君无痕的真实想法,目的都已经达到,他也没有什么留下的理由了。
香雪河离去之后,君无痕反复思量了很多,恰好雪海适逢其会的来信,问他:可否与她共赏一季梨花开落?
他回信应了她!
他应了!
应下这一个美好的邀约!
也应下这一份真挚的感情!
……
作者有话要说:
☆、与子相携去
古道驿站边,一辆马车缓缓行来。
一截素白的皓腕,轻轻掀起布幔,看着站在路旁的那个人,一袭白衣如云,同色的暗纹平添了几分难言的雅致。
雪海坐在车中,透过掀起的空隙,看着他慢慢的朝他走近,看着他眼中的那一抹柔情,心中欢喜无限,眼里却不可自抑的充满了泪水。
……那是真的么?
她渴求了多年,却在决定回归最初时的相处的时候,看到他眼中可以称之为‘柔情’的东西,那是真的么?
“雪海。”他黑眸闪烁着温柔,他在马车前站定,伸出手……
雪海定定的看着他伸出的手,忽然笑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曾说过:若他相邀,她必相随。
如今,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握住她的手,她都不可能放手了。
四周青山环绕,朦胧烟雨中,雪海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气力之大叫他都感觉了疼痛。
……握在手中的,若是还能失去,她也就太没用了。
……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事情的。
君无痕看着她,她轻轻的笑,忽然她紧紧的抱住了他,将脸抵在他的肩头,浅笑渐渐的变成了大笑,然后笑声慢慢的消去,只剩下不住的呜咽的泣声,那泪水透过衣衫,灼痛了他的肌肤。
……他从来不知道,她会那般的难过、痛苦;却又会因为他的回应欣喜至此。
……
直到雪海哭够了,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就这样彼此紧紧相拥,就这样彼此相对无声,却是一种难得的静谧与幸福。
……
雪海静静的看着端坐在案前忙碌的无痕,心下一片宁静。
若是这个人,她相信没有什么可以难得住他,只要他想、只要他愿意,一切都不是问题。
……
看他沉静端肃的模样,她心痒难耐,忽然想要抱抱他。
……这个人已经是她的了!
雪海站起来,天水碧做成的衣裙,在她行走间漾起淡淡的水纹,透过窗柩洒进来的阳光星星点点,似碎金琉璃闪烁的光芒。
“无痕。”她从身后圈住他,轻轻的唤他。
“怎么了?”无痕稳稳的落笔,将这一个字写好,端详了几眼,才慢慢的放下笔,问道。
“何时可归去?”雪海望着他的眼睛,那里如夜、如墨,深邃的仿佛要将人的灵魂都吸进去一般。
……她终于承认,他是她的劫,她逃不开也不想逃开的劫。如果这劫化火,她愿意在这劫火中燃烧直至灰飞烟灭。
就像那一句:水来,我在岛中央等你;火来,我在灰烬中等你。
“……”他听着她的话,却没有办法回答她。其实他也知道,她要的并不是他的回答,而是一个承诺……
……她要他承诺今后的所有他们都共同面对。
但他怎能答应,最初假装不知道她的心意,就是怕她会因他而受到牵连;而今他肯承认自己爱她,他珍惜爱护她都来不及,如何肯拿她去冒险?
他已经能够预见到今后的生命,一定是跌宕起伏的,纵然那并不是他所希望的,但身处他这样的境地,只能说是身不由己。
雪海看着无痕沉静的眼眸,虽无言却溢满坚持,已经表明了他的决定,她的心下一片凄然……
……他终究是不懂她的!哪怕他也爱着她,却依旧不懂她。
如果爱一个人,却不曾读懂她,意味着什么,她明白,他却不明白。
……他其实没有他想象中的那般爱她。
她一直都很清楚,只是她渴求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不论是淡淡的喜欢还是深深地爱,她都已经不敢去计较了,只要他同她怀有一样的心情就好。
无痕的未来,她所能预见的未来,布满刀霜剑戟,她想要陪他一起去面对,无论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雪海以为自己会落泪,可是她没有,反而轻轻的笑起来……
“奈何天?天奈何?”会取出这样的名字的无痕显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淡然,否则怎会有着“奈何天”。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可她恨死这样的平静了!为什么就不能对着她多些真实的情绪?哪怕是他说爱着的她,也只是如别人一般的存在,不曾有半点特殊么?
……
雪海心中的想法无痕不能得知,只是他却不是雪海认为的那样,他或许擅长纵横权谋,他或许才高智计卓绝……但爱情于他来说依旧是再陌生不过的东西,在如何爱一个人的事情上他依旧笨拙如稚子,他依旧不懂如何去表达自己内心最真诚的心意。
曾经的曾经他暗恋过一个如同骄阳一般的女子,只是他很清楚他们之间从无可能,所以一切在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
雪海,爱上她是一件在自然不过的一件事,他们来自同一个地方,受过同样的教育,经过同样的文明历史的蕴养,他们在这个对他们来说都太过陌生的世界中,相扶前行,感情深厚,早已超越了爱情的界限。
他早已陷入这局博弈天下的棋局中,脱身不能,他明白她想要同他面对一切的心意,也很感动,却不能答应她,他没有办法确定她陪在他的身边也能安好!
他能应下她的情,是因为他也爱着她;他不能答应她的要求,也是因为爱着她。
……
“我为你改了那天命可好?”雪海被自己悲观的猜想弄的伤心不已,他既然觉得无可奈何,那她为他颠覆了那叫他无可奈何的源头可好?
……那一次窥见的未来,她一直都铭记在心里,她很清楚,无痕的命已经是君伯伯更改天命后的结果,以星见血脉为引,向遥远的星空呼唤一个与君氏家族和风氏王族命运相连的变数,要再一次更改他的命运,那代价……
她闭了闭眼,一命换一命,很公平不是么?
只是在不知无痕的心意之前,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的爱早已望穿秋水、刻骨铭心。
“不许!”无痕平静的眼眸忽然起了滔天的波澜,声音低沉且急促,他的手蓦地收紧,将人揽进自己的怀中锁紧。“不准!”
他的手劲大的叫她感觉到了痛疼,但她却觉得欢喜,看,他是在乎她的!
君无痕从来不曾继承到君氏的星见血脉,他所作出的决策都是出自他的所思所虑,没有所谓的血脉的指引,他不曾感受过那些神明异力的神奇,但那并不妨碍他对那些神明异力的了解,改命,说着简单,付出的代价必然是巨大的,他不准。
更何况改命有如何?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他从来都是人定胜天的坚定的信奉者。
只是雪海,你如何舍得如此逼我?
无痕这样想着,拥着她的手愈加收紧。她在他怀里,总好过她去想那些有的没有。
……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部分就写到这个地方,雪海的爱情有了回应,无痕答应与雪海一同面对。我以为就可以了。
说实在的当初真的很喜欢《帝师传奇》,尤其是起中的青梵,直到现在也还喜欢,不过我个人更喜欢他是无痕,所以有了这篇文。
不擅长布局,所以写起来感觉差了很多,也写的很艰难。尤其是写文的时候只凭感觉。
还会有一些番外,时间的话就跳跃的厉害了。
☆、番外一
喧闹却平静的村落,淳朴善良的人们,艰苦简朴的生活。
村里最好的院子里住着村子里唯一的一位大夫,君无痕。
无痕一袭灰衣立在药架前,仔细小心的翻晒这草药,姿态端凝,似他这般风华的人,无论做什么事情也折损不了他与生俱来的卓绝气度。
“无痕,你已经决定了么?”雪海站在廊下,一袭简单浅黄色的衣裙,只因裁剪的衣料不同,在这样的村落中竟然显出了与众不同的繁复华丽。她的话语温柔,平静,自那一回之后,他终于不再刻意的避着她了,因为他答应了她要一路同行,无论风霜,还是雨雪,他们总归是在一处的。
“很好的时机呢!”无痕沉静的黑眸中闪烁着无法言喻的光亮,摄人心魄。他为着这一局,布置了许久,也该到了收获成果的时候了,此时再不出手,更待何时?
西陵与北洛的战争历时日久,也快要有个结果了……
他是离开了北洛,可他终究还是放不下,放不下他最心爱的学生司冥;放心不下他的故友知交;更放心不下他付出了绝大心力的北洛……
他终有一天要再临北洛,而那高踞王座的君王也在等待着他的回归。……
雪海不再说话,从无痕不在避着她开始,他们之间的交流就渐渐的多了起来,她忽然发现,曾经的种种纠结都是没有必要的,他们都怀着一样的心情,也怀着同样的念想……念着、爱着,却害怕彼此受到伤害,可是因着离得远了,便是在情深意重也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