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澈瞅着她目光舍不得离开锅里的模样，一抹笑意在唇边绽放，“需要帮忙吗？”
低沉的男人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蓝娴舒怔怔的回头看向他。
她的瞳孔是浅浅的棕色，而另一只……
柏澈淡淡的一眼。
她的左眼，沈知秋已经告诉他了。
她的瞳孔很好看，好像无神，但又聚着某种光，带着闪烁。
蓝娴舒只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离开了厨台，绕过他，拿了一个盘子回来。
柏澈笑，真是一个倔强的妈咪。
“每天这么忙，怎么不找一个帮手呢？”
蓝娴舒忙着手里的菜出锅，似乎没有搭理男人的意愿。
柏澈等了半晌，好像女人不想理会自己。
“我不喜欢。”
她的声音淡淡的，低低的，带着某种莫名的疏离。
柏澈点头，将蓝蓝反过来抱在臂弯里，让她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空出一只手，拿过女人面前的炒锅的手柄，“我来吧。”
话语之间，炒锅已经被他拿起，蓝娴舒就不好再拒绝，安静的点点头。
男人拿着锅，而女人拿着勺子将菜小心地拨出。
结束之后，男人将炒锅放回到她的面前。
蓝娴舒盯着面前的炒锅，“谢谢。”
男人继续盯着她的侧脸，看的认真，“想要感谢的话，能不能让我试试手？”
蓝娴舒没听懂，仰起头看他，皱眉。
女人的心思，即使仅剩一只眼睛，也写满了答案。
柏澈看着墙上贴着的菜单，“下面是香菇青菜？”
女人也转脸去看墙上的菜单，在男人的目光之中点头。
将怀里的蓝蓝脱手放在蓝娴舒的手里，挽起白色的衬衫的袖子。
男人的皮肤很白，黑色的手表带戴在手腕上，很时尚，也很好看。
“这是我的拿手菜，今天就让我来露一手！”
蓝娴舒抱着蓝蓝在怀里，不说话，算是默认。
即使对男人的厨艺怀着几分不信任，但是看着他举止之间的从容与优雅，蓝娴舒笑笑，他这个样子倒不像是在厨房里做菜的，而是参加电视节目的美食节目。
香菇青菜，算是最简单的一道菜，却也是不容易的，香菇浓浓的苦香味总会将青菜恬淡感遮掩掉，这样的香菇青菜就是失败的。
而面前这个男人，真的是对自己的厨艺相当的自信，关掉火之后，将出锅的菜倒在蓝娴舒准备好的盘子里，然后留出多余的，放在蓝娴舒的面前，带着浅浅的笑容，“尝尝，看看能不能上桌。”
蓝娴舒看着他笑容中的那抹认真，点点头，从柜子里拿出筷子，夹起了一只青菜。
入口清脆，带着青菜清新的甜味。
点点头，“很好。”
女人清浅的回答却是最大的鼓励。
柏澈笑容更大了，“看来我也可以开餐厅了。”
蓝娴舒点点头，将怀里的蓝蓝交到他的手里，然后端起厨台上的盘子走了出去。
☆、147。第147章 头疼的人（27）
沈知秋站在不远处蓝蓝的摇床边，看着那边的两个人。
如果她的眼睛还是完好的，如果她……如果她不是出生在海家，如果没有遇到她这个妈咪，会不会很多事情都不再是现在这样？
沈知秋低低的笑出声，怎么会有如果呢，如果这些如果都存在的话，那么那时候的她，到底是应该笑着看这一切还是更多的难过？
不再想下去，慢慢地走上前，站在柏澈的面前，“蓝蓝给我吧。”
柏澈点头。
沈知秋接过蓝蓝，看一眼那边站着依旧不离开的柏澈。
他的心思她算是看出来了，当然这一切也是她想要的。
看着还在犹豫的沈知秋，柏澈露出笑容，“阿姨，请相信我。”
简单的几个字好像吃了定心丸一般。
沈知秋满意地点头。
即使这不是娴舒想要的，即使他们是自私的，即使这是孤注一掷，她也想尝试一下。
如果现在让她回答年轻时候的疯狂，也许她现在能尝试着笑着告诉自己的女儿，现在的她不后悔，不管现在的结局如何，她还是不会后悔。
而现在，如果她的女儿没有这种勇气的话，那么她也愿意再次尝试，帮助她。
如果可以幸福的话，真的要鼓起勇气的，她想要自己的女儿明白的。
蓝娴舒回来的时候柏澈正在帮她准备下一道菜的配菜。
素煎茄片，很简单的一道菜。
紫色的茄子被他切成大小几乎一致的大片，手里的碗里是他正在准备的面糊。
白色的面粉粘在了他的指尖，看起来有点滑稽，又有说不出的居家感，如果没有身上的白衬衫和西装裤的话。
面糊放在一边静置，男人又拿过蒜。
蓝娴舒在电视节目里见过很多男人拍蒜，有一个一个拍的，有抓一把蒜就开始拍的，当然面前的男人没有学那些。
将手里的蒜一个一个摆的整齐，才拿起刀。
举手之间，蒜的香辣味扑鼻而来。
柏澈回头，看到站在那里的女人，露出一个笑容，“看你没回来我就自己先动手了。”
话语之间好像两人是合作了很久很有默契的伙伴一般。
蓝娴舒慢慢地走回到厨台边，拿过他准备好的面糊，皱着眉问着味道。
可能觉得没问题了，换了一只锅，开火，加油。
茄片裹上面糊，在油热的时候将茄片慢慢地放进锅里。
女人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很小心。
柏澈在边上将蒜制成蒜泥，拿过一只小瓷碗，里面加上蒜泥，酱油，香油。
女人煎的茄片很好看，两面都是漂亮的金黄色。
茄片一个一个出锅，柏澈看的痴迷，半晌才抬起头，“这算是我们第一次合作，也不知道味道如何。”
蓝娴舒浅浅的抿唇不说话。
之后的时间里，柏澈没有离开，一直在她的身边，代替了叶之宸的位置。
很多事情，他比叶之宸会的多，连青椒都能切出很漂亮的形状，甚至会比叶之宸细心，而她，也渐渐明白了他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148。第148章 对不起（28）
回忆着不久前发生的一切，呵，看来都是他们计划好的。
晚餐是柏澈准备的，蓝娴舒只在他将所有的菜都端上桌之后默默地炒了个青菜端了上去。
叶之宸坐在她的身边看着她一直只吃着面前的那道青菜，有点不明所以，夹过一块清蒸鱼在她的碗里，鱼翅已经被他挑光，还是白白嫩嫩的鱼肉，看起来也很有食欲。
“吃点鱼吧。”
他的声音很轻很温柔。
当年喂她吃下那只绿豆糕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也是这样不声不响的将她送向手术台，然后就消失了的。
蓝娴舒看向他。
浅棕色的瞳孔，那么认真地看着他。
带着一股不可思议的表情，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又像是一个恐怖的故事。
一时之间，她开始不知所措起来。
僵硬的她，半哭半笑，低垂的脑袋让人看不到她的表情。
瞬间反应过来的沈知秋呼的一下站起身，抢走她手里的那只还没放下的碗，失声“舒儿。”
舒儿……
很久，很久，她才慢慢地转过身，背过所有人的视线，声音里是掩藏不住的哭腔之后的宁静，“我吃饱了。”
吃饱了？
刚刚开始而已。
叶之宸放下在半空中停留了很久的拿着筷子的手，站起身，跟上那个逃跑的身影。
他不知道，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她这样的失控。
为什么，是因为那一块小小的鱼肉么？
怎么他现在一个简单关心的动作都能伤到她呢？
他只是简单地，简单地想要关心她。
如果她连这样简单的关系都接受不了的话，那么他们之间，还可能有未来么？
跟着她的脚步虽然有片刻的犹豫，但他还是坚定了一下自己的心。
就算不可能，告诉他原因吧，就算要他放手，至少也告诉他为什么，让他真的死心。
死心？
叶之宸忍不住笑了，他的心因为她的离开而死去，现在，要听着她的拒绝再次灭亡么？
捏紧拳头，跟着她的脚步上了二楼。
站在她关上了的门前，手放在门上，仿佛能听到她在里面声音浅浅的抽泣声。
以前的她，也是这样的，找一个安静的角落里，独自哭道几近昏厥。
现在的她，还会独自落泪么。
如果以前的泪水不是因为他，那么现在呢？
叶之宸，终有一天，你真的让自己爱的那个人哭了。
“舒儿。”
颤抖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
“对不起。”
对不起，对不起让你伤心了，对不起，对不起，现在才让你听到这三个字。
即使他已经在心里念了无数次，但真的不想在他们之间，只剩下这三个字，所以他一直不愿意说。
只想告诉她，他爱她，真的爱，真的像厮守，想在每一个阳光照进房间里的时候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她……
那么这一切的想象，只能是让这想象变成奢望了么？
他们之间，如果剩下的只是他的奢望，那么他呢，他要怎么办？
叶之宸仰起头，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掉下。
☆、149。第149章 对不起（2）
奢望……
就像是戒毒的人再一次品尝到毒品的美味一般，现在的他，怎么去戒掉这种已经深入骨髓的毒？
“舒儿，我不想，我真的不想再一次失去你，就算是可怜我，仅仅只是在你的身边我也是满足的，舒儿……”
所以不要那么轻易地抛开他，好不好？
当年的事，他真的已经知道错了。
“舒儿，每个人都有一次被原谅的机会，就算是我求你，好么？”
趴在门上的男人已经不能自己，忍不住的泪水奔腾出来。
蓝若灏站在他的身后，久久没有动。
当年，三天之后的他们在墓地找到他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泪水。
那时候的他，更多的气愤大于震惊。
但是现在，看着这样的叶之宸，他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以前那么刚硬的叶之宸，脸上只会挂着一抹若有如无的笑容的叶之宸，临危不乱的叶之宸全部都不再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在爱情里做错了事，祈求原谅的简单的男人。
蓝若灏承认，他是心软了，看到自己自小的玩伴兄弟这样，他真的是心软了。
他说的对，每个人都会犯错，更何况还是年轻气盛的他们。
只是，阿宸你知道么，有些伤害是可以原谅，但是忘不了的。
他不是刻在沙滩上的承诺，而是熔在了心间上的伤。
你让一个满心伤痕的人，去原谅去忘记再去重新开始么？
不是他不想帮，只是回想起刚刚在楼下沈知秋的话，他也无能为力了。
沈知秋看着蓝若灏慢慢地从楼上下来，脸上的愤怒早已平息，有点不明白，“舒儿怎么样了？”
蓝若灏摇头，他没见到他们之间的任何一个人。
“让他们自己安静一下，好好想想吧。”
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他们这群外人可以左右的。
说完话的蓝若灏有点脱力，晃晃悠悠地向外走。
顾西站在不远处看着这样的蓝若灏，冲上来扶着他，“你还好么？”
蓝若灏努力扯出一个笑容，抚开顾西扶着他的手，“我没事。”
他没事，他是个外人，旁观者。
身为旁观者的他，怎么会受伤呢？
打开车子的门，坐进去，手指无力得将钥匙插了几次也没进钥匙孔里。
还是忍不住。
一个大男人，堂堂的Blue城的创始人，即使在脱离了海家那么艰苦的日子里也没掉一滴泪水的蓝若灏，还是没忍住，趴在方向盘上落了泪。
蓝若灏顺着叶之宸的脚步站起身，追着他离开。
沈知秋也跟在他的身后。
看着叶之宸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转身，看着沈知秋一脸担心的模样，蓝若灏的声音有点颤抖，“舒儿她，怎么了？”
起初的沈知秋是有点犹豫的，约好了不会告诉别人，娴舒她也一直隐藏的很好，只是不知道叶之宸他会打破这一切。
努力的做出没事的表情，“可能是想起了以前不开心的事吧。”
“妈咪，不要骗我！”
即使不知道过去的三年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不傻，他还是感觉的到，三年里的娴舒，绝对不是现在看到的这样一切都好的样子。
☆、150。第150章 对不起（3）
只是，身为哥哥的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沈知秋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阿灏，别问好么，舒儿她……也不想你担心。”
蓝若灏笑着摇头，“你不说，我更担心。”
那是的沈知秋也许是害怕的吧，看着蓝若灏的目光都带着闪躲。
她还是不愿意说，他就不懂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一个好好的妹妹，现在，成了这幅样子？！蓝若灏努力地扯出一个弧度，“妈咪，你越是不说，我也是想的多，你们在国外的三年我只要想知道，你知道……”
“舒儿，她……”沈知秋低着头，努力地咽着眼泪，“她只是，只是只能吃自己准备的东西。”
蓝若灏愣了愣，“这是什么意思？”
“在医学上，这是一种心理障碍。”柏澈慢慢地踱过来，站在他们的面前，“因为曾今发生的一件事而造成患者未来的生活无法接受相同的事件的发生，而蓝小姐的症状，应该算是挺严重的。”
心理障碍？
蓝若灏歪过脑袋去看沈知秋，声音嘶哑，“你不是说她好好的么，你不是说她是健康的么，你不是说舒儿还是以前的那个舒儿么……”
怎么现在的她，好多都不是他以前认识的她了呢？
以前的舒儿，即使也会像现在很多心事不说出来，但她总是会带着小小的快乐的。
那么现在呢？
想到之前她的种种自卑，消极甚至是有点抑郁的行为。
那不是他的娴舒，那不应该是他的妹妹。
他的妹妹怎么会这样了呢？
手狠狠地砸在方向盘上。
当年的事，当年的事他们都不愿意再拿出来谈，他也以为那件事对她的打击仅仅只是一只眼睛。
一只眼睛而已，他觉得她还依旧是自己的妹妹，还依旧是那个可以撒娇可以慵懒可以小聪明的蓝娴舒啊……
只是这一切，真的是他想得太美好了么？
叶之宸在门外等了很久很久，当眼泪流干的时候，他才真的觉得累了。
他把她逼的累了，自己也，累了。
曾今千疮百孔的心，只剩下那么一点点大，现在更是觉得疲惫。
她回来两个月，他追随了两个月，却从不顾她的意愿。
“舒儿，你真的不要我了么？”
不要他了？
蓝娴舒扯出一抹笑容。
不是不要他，是他先抛弃她的，不是么？
是他让自己在那么明亮的灯下失去了眼睛，是他让她在那个地方差点失去了他们的孩子，说到抛弃，不是他么？
她的一切，除了生命，都是他给的，还是也是他的。
她带着所有他给的美好要跟他一生一世的。
只是那个一生一世，是他不要的。
他不要了，就毁了……
毁了……
手慢慢地抬起放在左边。
那里不再跳动，也不再有任何颜色，只是一只装饰。
装饰……
是不是在他们的心里，她的眼睛，本就是装饰？
夜风透过微微打开的缝钻进房间。
冷，冷得仿佛已经失去了温度，连心间上的伤痕都被冻住了。
这样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