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道:“把丫头们都叫进来!”
丫头们都进了屋子,诚儿、信儿平日是没身份接近正房的,这会儿却没了打量的心思,芍药忐忑不安,唱晚都起来了,如意吩咐她坐了:“伤筋动骨一百天,大夫吩咐了,不可久站。”她才坐下。
“如今,我被侯爷下令禁足了。而且,侯爷说,等我选秀回来,就把你们都发卖了。”如意也不瞒着她们,与其到时候听到“风声”,人心惶惶,不如先说开了,她扫了一眼众人,知画虽然错愕,可是很快就平静了,崔妈妈还在抽噎,玉环只低了头,金盏和诚儿、信儿两个丫头都慌乱得很,芍药更是吓得哭了起来。
“可是因为秋喜?都是奴婢,没能看住她……”玉环抬起头来,眸子中已经一片坚定,如意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道:“无妨,芍药,别哭,我想个法子把你送出去就是,诚儿、信儿还有金盏,你们都还有谁,想出去就说,我设法总能让你们出去。”如意有些歉意的看着诚信两个丫头,这两个小丫头跟着她可真是一点儿福都没享过。
芍药没有说话,诚信和玉环、金盏、知画,还有唱晚都齐齐跪下:“婢子不走。”
如意摩挲着手头的镯子:“玉环你不能走,上次你去请了侯爷,已经被太太惦记了,留着这里或许还有活路…唱晚,你让你娘去太太那儿说说,你出去养着。”唱晚叩头,眼里含泪道:“姑娘,我那老子娘明知道姑娘和太太不对付,还是把我送了来…难得姑娘不嫌弃…上次在太太院子里,我被那样磋磨,他们连屁都不放一个,我在上善居修养这些日子,还只来看了我一遭还是为要我的月钱银子!这样的爹娘…我只当自己已经死了……”知画听着直掉泪,还是扶着她:“好生给姑娘说,你的膝盖不能跪……”她自己却道:“姑娘,您选秀了总能有个好前程,到时候说不定事情就有转圜了呢,况且……真到了要发卖的那一步…我娘老子再求了老太太把我接回去就是了。”这还是不走的意思了。
玉环和金盏也齐齐跪下,金盏这会儿只着急却说不出三四五六来,玉环道:“能伺候姑娘,是婢子两个的福分,如今姑娘有难,婢子们就是被发卖了,总不会比在金家差…婢子们…什么样的日子没过过呢?”金盏也齐齐道是。
诚信两个丫头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诚儿道:“我…婢子听说,二姑娘那边的小燕她们除了要挨二姑娘的骂,大丫头有时也要动手,连一道儿进来的杨柳都处处爱责打她们。咱们在姑娘这儿,姐姐们都好性儿,姑娘更是没和咱们红过脸…咱们不走!”如意听了这话,有些百感交集,想给两个傻丫头说说,什么叫“发卖”,芍药噗通跪下了,脸儿通红:“姑娘!姑娘…婢子,婢子不想被发卖,求姑娘,姑娘行行好……”
诚信两个丫头瞪大了眼睛,唱晚要呵斥她,如意却制止了:“芍药,你的药送给秋喜了么?”芍药瞪着大眼点点头,如意道:“等会儿送饭的丫头来,你就说…上次崔妈妈给我求来的擦脸的药,多的一个字都别说。柴妈妈来的时候,你就让柴妈妈放你出去。若是以后问起来,你就让你娘带着你哭到老太太跟前去,就说上次你被杨柳打了,听说崔妈妈那儿有药,你就要来了,后来秋喜自己拿走了!你只咬死这话,虽然会受些皮肉之苦。”
芍药脑子一片混乱,觉得这样对不住如意,可是发卖掉了,就见不到爹娘了,她舍不得。她胡乱的点点头,果然到了晚上,柴妈妈亲自来接着她出去了。
“姑娘,这饭菜……”知画强笑着,看着碗里的烂菜叶子,如意问:“咱们茶水间里还有东西没有?”崔妈妈忙道:“老奴真是糊涂了,老奴怕姑娘中午回来过了饭点,就把银耳羹用炉子吊着,热着呢,这就去取来。”
“你们分了吧。”如意随手拿起了桌上的糕点,银耳羹端进来的时候一口也不动,几个丫头也不肯,众人一番推让,还是如意叫崔妈妈拿了茶盏来,一人分了一些。
上善居后院的蛙鸣阵阵,如意躺在床上了无睡意,这才第一天,薛氏就这样迫不及待的送了烂菜叶子来,怕是因着馊饭馊菜,这会儿大厨房也没有吧?如意自嘲的笑笑,薛氏难不成想饿死她?她捉摸着应对之道:后院的荷花也不知道结藕没有?就是有,怕也是青藕,只能解馋吧?后院荷花池里应该有鱼…如意琢磨着怎么自给自足,第一次感谢起薛氏的仁慈来,没把她禁足在祠堂里。
第二日送来的饭菜果然是馊的,而且馊得饭菜里还有一张小纸条:慎用,有毒。
第二十二章 绝地
22、绝地
这下众人连馊掉的饭菜都不敢用了,玉环还有精神做推理:“这个不会是芍药递进来的吧?”
如意摇摇头,“如今她怕是自顾不暇…不用猜了,是绿袖或者绿祍。”若说这府里还有谁不希望赵如意平安无事的,除了这两个丫头,不作他想。
因着纸条的事儿,等晚上送来了往常的份例,五菜一汤的时候,众人都没敢动筷子,唱完把米饭丢进了鱼缸:“若是鱼儿没事,咱们就把饭吃了吧。”
可是晚上,饭都冰凉了,鱼儿慢悠悠的翻起了白肚皮。众人吓得说不出话来。
“都办妥了?”灯影幢幢里,一个高大的影子静立不动。
“都妥当了,是老奴亲自做的。主子别怪罪…怪罪……”跪着的身影也没动。
“什么怪不怪的,如今……咱们势弱…怎能不低头?”
柴妈妈先回去问了柴东,如意以往都去了哪儿,柴妈妈偏疼小儿子,柴东和他母子情分浅淡,况且还有李元驹的冷面护卫三治玩的那一手杀鸡儆猴震慑住他,他只说是去了五柳书屋和玉宁斋,柴妈妈再三问了,都不肯多说,柴妈妈恼了:“你这个傻子,如今你娘我还在老太太跟前呢,求着给跃哥儿娶知画,大姑娘只不肯,如今太太给指了秋欢,那秋欢能和知画比?可知大姑娘是个眼里没我的,不趁着如今打下去她的气焰,难道等她飞了高枝把咱们一家都踩到泥里?你去,去和老太太说,大姑娘去了些不三不四的地儿……”这是要柴东作伪证了,柴东不肯,甩开他娘:“我不去。”柴妈妈气的用手指狠狠戳他额头,都戳出了印子来:“你个倔驴,活该一辈子给人赶车。”说完气冲冲的去了。
柴东家的这才出来,给柴东揉着额头:“他爹,你可别犯糊涂,这主子的事儿咱们可不能搀和。娘是一心偏着老二,连老二家那个丑丫头都送到姑娘身边去,还让你给人拉车,谁肯高看一眼?也就大姑娘,见了一回,叔婶的喊得没一点架子,你可不能坑大姑娘!”
柴东不吭声,心想,有定郡王在,他哪里敢坑如意?
小丫头来说芍药让带的话,她心中一凛,忙去赵如妙院子里看了一眼亲孙女,杨柳见了她,哭着爬着冲到她面前:“祖母…祖母,我的脸……”她想大哭,可是裂开嘴整个脸都在疼,柴妈妈目瞪口呆:杨柳的一张脸红红肿肿,皮都绷得紧紧的,泛着红光来。
“你怎么了!”柴妈妈声音都变了,芍药一行哭,一行说,昨夜擦了药,今早就有些木木的,她也没当一回事,又擦了一回,下午就变成这模样了!
“什么药?”柴妈妈只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
“就是秋喜送来的,说是大姑娘用过的,效果极好……”她也是知道如意被赵如谨扇了一巴掌,秋喜说第二天就一点痕迹也没有了。
柴妈妈只觉得跟吞了黄莲一般,恨恨的拍了杨柳一把:“你这傻子,谁的药都敢用!我这就去请了大夫来瞧瞧。”
柴妈妈一边去找大夫,也不问秋喜,就去求了薛氏,说芍药毕竟是她的陪房的闺女,年岁又小,是个激灵的,不如先放出来。薛氏想到苏氏曾说,这用人还是自己的陪房用着好,只是她左性,如今叶大家的和柴东家的都被她疏远了,她点点头,大方应了。
如意特意让崔妈妈塞了银子,让小丫头去把芍药的娘叫来守着,所以柴妈妈前脚把芍药接出来,后脚就被芍药娘拦住了,一个劲儿的道谢:“多谢柴妈妈,多谢柴妈妈……”柴妈妈直气的老脸抽搐,把芍药母女拉到僻静处,就啐了芍药娘一口:“你教的好闺女,这般歹毒,这是要毁了我家柳儿呀!”说着就掐了芍药一把,还不解气,对着芍药又掐又挠,芍药娘也是个暴脾气,否则也不会被林妈妈排挤来在薛氏院子里连站的地儿都没有,这会见了忙把柴妈妈拉住:“柴妈妈,你家杨柳是被二姑娘打了,和我姑娘有什么相干?”
“哼,芍药,你说,是不是你把药给的秋喜,秋喜给的杨柳,杨柳不过疯闹打了你一巴掌,你怀恨在心是不是?”柴妈妈想着芍药年岁小,把过错都推在她身上,她扛不住,自然就供出如意来了。
芍药也不是个软的,况且她独自一人出来,本就觉得心内有亏,这会儿别说供出如意了,对柴妈妈她都是满满的恨意:“柴妈妈!咱们这就去老太太跟前说清楚!”说着拉着她娘就向崇熙堂跑去,柴妈妈吓得忙要拉住,可是人老力衰哪里比得过她们!
芍药拉着她娘在老太太跟前哭诉:“…这药也不是婢子的…当初婢子被杨柳扇了一巴掌,听说崔妈妈那儿有药,听说消肿祛瘀最好,这才去求崔妈妈,可是婢子懒散,又嫌擦药的味道难闻,就没用……后来秋喜说杨柳被二姑娘打得脸肿的没法子见人,秋喜又说,我上次不是有药,就强行要了去……”芍药深恨秋喜出卖如意,这会儿就想着,谁也别想得好去!
“怎么回事?”老太太听了芍药这话,觉不出什么错处,柴妈妈老眼微红:“杨柳那丫头就是用了那药,如今脸都红肿成一片,眼睛都看不见了!”
老太太挪了挪身子:“你是说……”
芍药伶俐,忙叩头道:“老太太明鉴!那药是我从崔妈妈那儿求来的,崔妈妈的药是上次向小周大夫要的,小周大夫可是柴妈妈带进来给姑娘看风寒的!”她仗着自己口齿伶俐,把前因后果都说了一遍,柴妈妈有些慌了手脚。忙要说话。
老太太细细一琢磨,正色道:“老柴,是这样吗?”
柴妈妈一时瞠目结舌,只觉得如意歹毒,定然是知道那药有问题才不用,又想了法子给杨柳,这是要毁了杨柳啊!她老泪纵横,说不出话来,老太太只得挥手让芍药和她娘出去了。
“老奴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那小周大夫是仁和堂的徐大夫的徒弟…那日刚好徐大夫不在,才请了这小周大夫…”柴妈妈支吾半天,只能说出这话来,若真要说这个和如意有关系,她是怎么生搬硬套都说不拢的。
“去请大夫来瞧瞧,这不服药性也是有的。”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方道。柴妈妈忙不迭的去了。
李元驹自梨园春回去,只觉得神清气爽,吃嘛嘛香,喝嘛嘛甜,直到三治把赵家把如意关了紧闭的消息告诉他,他当场的喝西本风都呛喉管,咳嗽不停,道:“怎么回事?”
三治把柴东家的说的一一说了,又说柴妈妈怎么说的…李元驹黑了脸,心想这赵家的一群婆婆大妈的真是太闲了。三治还说,长春宫传出消息来,安乐侯夫人不日要进宫去找薛皇后,他一急,若是消了如意选秀的资格,他或许能底仓买进,可是…让如意“暴毙”只怕才是世家大族一贯的做法,他也不愿意如意蒙羞,起身就道:“你再让人送六盆秋海棠,两盆给赵家老太太,两盆给赵夫人,两盆给赵二姑娘,亮明是宁王府家仆的身份。”三治领命而去,李元驹叫住他:“别挑太漂亮的,越丑越好。”三治一个趔趄,知道定郡王小心眼儿爱护短的毛病又犯了。
李元驹第二早就起身去了军营,找着赵如谨就一番说道:“……这个,慎言贤弟,实在不好意思……为兄我,好心办了坏事儿…因慎言你上次喝醉了哭的伤心,说是寒了令妹的心,我就想着替你描补描补…让人给令妹送了几株秋海棠去…哪想令堂和令祖规矩如此森严,只以为令妹和外男私相授受…这不,都被禁足了,听说是……唉……”
赵如谨也顾不得他怎么就对赵家的事儿这么了解,急的起身就往外走,李元驹拉住他:“你这一去怕也说不清楚,小王陪贤弟同去吧。”赵如谨感激不尽,两人两骑策马而回。
柴妈妈正对着杨柳那张“胖”得跟发糕一样的脸束手无策,杨柳只能仰面躺着,哭都哭不出来,大夫来看了看,也都摇头,道是那药膏本是没问题的,只是本就以毒攻毒,用来擦风湿骨病的,哪里能用来擦脸,如今药膏里的毒入了皮肤里,只有内服些解毒消肿的,慢慢看红肿散不散去。柴妈妈越想越气,把秋喜叫来就是两个大耳瓜子,直打的秋喜面红耳赤。
“好你个小娼妇,我原本以为你是好的,却不想心内藏奸了!”原本是要留在崇熙堂的,柴妈妈却叫人把她“送”了回去。
秋喜坐在院子里哭得委屈,她和芍药家本就挨着的,越想越气,就去芍药家里找芍药。
“……你是故意的对不对,你明知道那药有问题……”秋喜看见芍药就冲上去厮打,芍药娘哪里肯看着芍药受欺辱,帮着拉偏架,母女两合力把秋喜甩来,直摔得她一个趔趄,站不稳跌坐在地上。
秋喜索性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嘴里骂着芍药,芍药道:“好讲理的东西,那药明明是你抢去的,巴巴儿拿去卖好,和我有什么相干?你害的咱们院里的人都被关了起来,你最好求菩萨保佑,千万别把大姑娘他们放出来了,否则你看谁能饶了你!”
秋喜渐渐气弱,辩白:“哪里怪我,姑娘自己不检点…还不许人说了!”芍药听了这话,哪里忍得住,一个上前就是一脚,直踹得秋喜跪都跪不住,芍药就着她的领口把她抓扯起来,道:“小贱人,大姑娘哪里不检点了?你说!是跟你姐姐一样,自己上赶着找男人,还是跟你娘一样,这街上的男人都睡便了!别指望咱们不知道你们一家子娼妇想得是什么,就是想讨好了柴妈妈,她家专收你们这样的贱货,指望着有人瞎了眼,把你也捡了去!”
芍药这些都是听后街的婆子媳妇们讲的,这会儿说出来,秋喜气的要撕她的脸,芍药娘忙来拉住了:“秋喜,你这青天白日的到我家来鬼哭…这给我家可添了不少晦气!这还动手了……”
两个小丫头这般大的动静,左右的早惊动了,就有那促狭的媳妇道:“就是,秋喜,你快回去看着你那老娘,免得把你们姐妹的嫁妆都拐走了贴补野汉子!”四周的人哄堂大笑,秋喜又气又臊,恨恨的看了芍药一眼,跑回去了。
如意被禁足的第二天下午,就又有人送来六盆秋海棠,指明了是给三个女主子一人两盆的,门房的婆子死缠着问是哪家的,领头的管事仆妇为难道:“咱们是宁王府上的,主子爷不让说呢。”
门房的婆子以为得了了不得的消息,忙屁颠屁颠的叫人帮着看门,自己去了崇熙堂,柴妈妈正在守着杨柳,崇熙堂里解棋招了她进来问话,听了她说的,忙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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