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爷定然时候要选一二侧妃的了,庶孙也是极好的。”姚黄不懂其中的弯弯绕,只就事论事,薛皇后复又有三分喜意思:“把名册拿来本宫再翻翻。”
“容丫头是个好的。”她停在第一页,接着叹息:“若是平元肯,我也不要什么赵氏女的…平元心里有良婿的人选,怕还是应在定郡王身上。“她思量了一回。李元驹滑不留手,她三番五次拉拢都不见回应也不见拒绝…做事滴水不漏,甚得昭和帝嘉许…她皱眉想了一阵才把目光转向画册。
薛皇后把各家女子大概又扫了一遍,李熠、李灿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李熠也就罢了,反正是个傻子,随便寻摸一个性子温柔、家世稍薄的也就是了,李灿的娘崔贵妃本就和薛皇后面和心不合,李灿又是个处处拔尖的性子,若让他得了好才是见鬼了呢。
虽说薛皇后已有人选,但想到崔氏爱找事的性子还是要多备几个方好。薛皇后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赵氏如意的名字上,刻画着她的模样,不知比起崔元娘来,是不是更胜一筹?她想着那时,皇上于**上心思浅淡,但每次召见外命妇入宫,却都要到长春宫来走一遭,众人只说是帝后情深。做了半世夫妻,;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心之所系之处并不在长春宫,现在想来…薛皇后自嘲一笑。
薛皇后甚为忌讳的崔贵妃也翻着名册,只是她性子急躁,翻了几页就看不下去了:“你说,她要给那宝贝太子都寻摸个什么货色?”珊瑚正在给她修指甲,就回道:“太子妃定然要选个家世好、模样好、性子好的了。”
“论家世,蒋国公女是最好的,母亲是长公主、父亲是国公爷,如今还统领几十万军队…论模样,大概要属安乐侯女吧,她娘崔氏当初可是艳冠京城的;论性子…哼!众人可都说皇后性子端方得很呢。”崔贵妃冷笑几句:“灿哥儿也不知赶不赶的回来,选完秀差不多就是万寿节,过完万寿节,指婚的未婚男女成亲…今年咱们大燕是喜事连连呢。”崔贵妃伸回手:“万嫔有了身子好几个月了,圣人在**也没个得意的,不知道这次可要留几个?”
“怕是不留吧,皇后这些日子都没翻整宫室…”珊瑚踌躇。
“咱们那位主子娘娘素来乖觉,最得圣人心的就属她了,萧淑妃家里这次似乎送了人来?”崔家这届选秀,适龄的嫡女一个也无,庶女又不得参加。
“不知道呢,萧家落寞许久了。”萧淑妃原是皇长子的母亲,后来生病去世,皇长子没多久就变傻了。
“哎,若是萧姐姐在,这太子之位是谁的,怕还不定呢。本宫心善,做不来那许多腌臜事,比不得主子娘娘……”崔贵妃想到旧事,满肚子火气,明明是在长寿宫出了事,却说是她翊坤宫的宫人怂恿皇长子去长春宫,话里话外都是崔贵妃指使皇长子窥伺正宫!皇上龙颜大怒…崔贵妃咬牙切齿,薛桂婷,你最好指望李炜长长久久的坐稳了东宫的位置!否则……
六月初九,辰时刚过,宫里就派了几辆马车璐璐而来。赵绍荣和来的内侍寒暄几句,又递了荷包,按理家里主母总要送到门口的,奈何薛氏如今被禁足,赵绍荣亲自送了如意上车,等她上车后,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似乎没了主心骨一般,柴管家喊了几道都没应,半晌才转身去了书房。
站了一会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意他捧在手心宠了三年的嫡女,如今踏上征程,作为父亲,他舍不得如意进宫,作为安乐侯,他却只能希望如意留用。这样懦弱、淡漠的父亲,怕是元娘活着也会瞧不上他吧,赵绍荣的泪无声的就落下来,元娘,你在时,我护不住你,你不在了,我护不住宁顺…可是,我一定要护住谨哥儿,为了你,更是为了赵家。
薛氏躺在床上只说不舒服,让林妈妈派人去请了侯爷来,哪知书房小丫头去问过之后回话:“侯爷说,太太不舒服请大夫就是了,太太的病他治不了!”这话说的薛氏活生生要气出一口心头血来。
秀女们自侧门入宫,自神武门下车,齐齐站定,由大宫女引着进了坤宁门,途中一声不闻一语不响,只有衣服摩擦的呲呲声。待过了坤宁门,转入宫巷进入储秀宫。一路走来,如意只觉得满眼的砖红色,俨然是紫禁城的模样,进了储秀宫,在院子里站定。
“叶姑姑,秀女们安置在储秀宫和咸福宫。刚好两人一间屋子,姑姑可按着名册分配。明日诸位主子怕是要来看看。”大宫女对站在正殿门口的女官说。
叶姑姑点点头,大声道:“诸位姑娘,今日入宫,且先安置规整,不可随意走动、大声喧哗。明日教养妈妈来,姑娘们按着名册分组。午膳和晚膳都在自己屋子里用,由御膳房统一配置。一个房间只有一个宫女伺候。”
众人应是,叶姑姑就开始照着名册念:“蒋国公嫡次女蒋子容、夏太傅孙女夏九凤住储秀宫丽景轩左厢;安庆侯嫡次女万信昭、安乐侯嫡长女赵如意住丽景轩右厢;工部尚书孙女岳宁,御史中丞府嫡女张义媛住丽景轩二楼……济宁知府何守业之女何敏、清河崔氏嫡女崔玉质住储秀宫西配殿…”如意抬起头,清河崔氏?不就是崔元娘的娘家?这个崔玉质应是她的姑表姐妹了。如意悄悄转头就看见一个面生的少女对她眨眼睛,想来应该就是崔玉质了?她笑笑,也释放着善意,叶姑姑念完就让小宫人带着各位秀女去找自己房间。万信昭和如意恰好站在队伍头尾,两两想看,还不及说话,崔玉质就过来和如意寒暄:“妹妹甚类阿姑也。”如意道:“如意眼拙,不知姐姐是哪房的?”
“我是三房的,阿姑是长房长女…”她口中的阿姑是崔元娘,如意故作赧然:“家母去世,外祖家多有不认识的,还望姐姐宽恕则个。”
“不怨你…你们太太拦在里头不让崔家人上门的。我们也不好巴巴儿的敷上水去。”崔玉质心直口快,如意更做尴尬模样:“姐姐,咱们待会儿聊可好?”她示意身后,原来万信昭和何敏都跟在各自宫人身后等着两人,崔玉质吐吐舌头,很是可爱的模样,乖乖的走到何敏身后道:“那妹妹我们收拾好再聊,听说丽景轩的摆设是最好的呢。”口中不无艳羡,如意心中惊醒,随口应下,思量清河崔氏是几百年的世家了,看崔玉质的谈吐言语、衣着穿戴都不是顶好的,清河崔氏已然是落没了。
第三十三章 龃龉
33、龃龉
如意和万信昭住在丽景轩,当夜崔玉质就找上门来,唧唧喳喳活泼的很:“…妹妹你长得可真好看,听阿爹说,阿姑是最美的,进京的时候有那样的说法‘清河崔氏女,艳赛大小郭’。妹妹你若是留用了,可别忘了提拔我呀。”烂漫少女随口一说,如意也就随口一听,这时候张义媛走进来。
“赵姑娘,我和你换一间屋子,你去和岳姑娘睡一间。”她说的很不客气,她和赵如妙关系好,所以对如意本就存了偏见。岳宁不肯把床让出来,两个小姑娘这会儿正闹着气。
“这……”如意为难:“这房间都是姑姑们安排好的…咱们贸然换了…”如意觉得张义媛骄横,随口就拒绝,张义媛瞪大了眼:“谁不知道住进丽景轩的都是八成要留用的,你去找姑姑说一下,我看谁敢拒绝!”
如意还没说话,崔玉质就道:“真是没听说过这样的道理,明明是你要换房间,为什么要妹妹去说?”
张义媛看了一眼崔玉质,冷冷一哼,高傲道:“哪里来傍大腿的小户女,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话,穷酸!”
崔玉质在清河,也是崔家的嫡女,那里受过这样的奚落,就委屈的哭了出来:“我穷酸,我也没逼着别人给我换屋子呀……”
“你!”张义媛扬起手就要给崔玉质一巴掌,却没能挥下去,如意把手给她紧紧攥住了:“张姑娘,自重!”如意冷了脸,张义媛道:“赵姑娘,你不是在人前最会做人的吗,如今怎么,一张床也舍不得换一下了?”
“张姑娘说笑了,如意不是舍不得,只是如今在宫里,谁也不能越过规矩去不是?”
“规矩,笑话,把自己嫡母逼得禁了足,把亲妹妹逼得抬不起头来,这就是规矩?怂恿着让姨娘管家,这就是规矩……是我见识短,还是赵姑娘的规矩太新奇?”她不过是存了偏见,她和岳宁不对付,又想挤兑如意,才想着给如意一个下马威,哪知道被崔玉质先搅了局,赵如意又护着崔玉质,她索性学着其祖之风,骂人先掀短。
“哦,我的规矩新奇,那这不服安排,私换床铺、窥人**、昭告天下…这些就不新奇?”如意把她的手狠狠一甩,甩得她一个趔趄,她站定了才道:“好利索的嘴皮子,哼,咱们走着瞧!”
万信昭把崔玉质揽在怀里:“崔妹妹别哭了,一样米养百样人,咱们不和她一般见识。”如意也劝了半晌,才让她破泣为笑。
六人的教养姑姑姓詹,第一天就让六人先聚在一起半个时辰,才笑眯眯的出来,打量了六人一回,道:“老奴刚才在阁楼上看着各位姑娘,对你们的言、谈、举、止有了一个大概的看法了,老奴随口说几句,你们觉着有用,就听着,觉着没用就过耳不过心,当个笑话听听也就是了。”
她说得和蔼,众人只有越发恭谨的,就是如意也微微竖起了肩。
“蒋姑娘。”她说到蒋子容,蒋子容福身。
“蒋姑娘府里应是请了宫里的姑姑做教养妈妈的吧?”詹姑姑问,蒋子容应是,詹姑姑道:“蒋姑娘的举止合乎规范,规矩俨然,若是来宫里请安是够的,缺的是“活”,一点不灵动,颇有些老气横秋,泯然众人矣。”詹姑姑没有一丝儿客气,蒋子容低着头又福身:“多谢姑姑。”
“夏姑娘。”她点到了夏九凤,夏九凤抬头看了她一眼忙又低下头去胡乱福身。
“宫里最不能没有的,是骨头!没了骨头,不用别人来踩你,你自己先就立不起来了。夏姑娘出身书香门第,规矩是足的,少了势头就显得软了。”夏九凤确实是没有什么主见,如意只觉得詹姑姑慧眼如炬。
“赵姑娘。”如意婷婷福身,丝毫不怯。
“你和蒋姑娘一般,应该也是请了宫里的老姑姑的,蒋姑娘的问题是“板”,你的问题就是“硬”,过犹不及,女孩儿家该有的柔软在举止里总要露出一二的,你看你挺直的肩头,哪里是选秀,明明是木兰从军!”詹姑姑笑眯眯的说,如意也回以一笑,松了松肩头。
“谢谢姑姑。”如意福身,詹姑姑继续点评:“万姑娘,怕是才进京不久?”
“姑姑慧眼。”万信昭回道。
“万姑娘虽然举止无妨、言谈也过得,只是…万姑娘,听老奴一眼,女子如水,水滴石穿方是长久之道,若化作冰块,虽是利器却是极寒的,伤人伤己。”詹姑姑这番话让万信昭低了头无话可说。
“岳姑娘,你却是太活泛了些,在刚才,你抓耳发十四次,一直在玩丝帕,适当的活泛是体现女孩儿的娇憨,太活泛了,那就是猢狲之流了。”这番话说得岳宁嘟囔了几句。
张义媛正了正身子,詹姑姑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张姑娘,你说,德言容功,哪项最重?”
“自然是德。”张义媛带着些高傲,御史台是文人风骨最盛之地,她可是御史台御史中丞的嫡孙女儿。
“张姑娘说的是,女子之德,最忌骄娇二气,骄者站不久,娇者,站不直。此外,德言容功,言排第二,这说话也是极重要的,口舌伶俐未必就讨喜,最主要是知进退,晓得失,言有礼。”这番话,众人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张义媛脸色涨得通红,咬紧了嘴唇,这老货,就差没言明说她没教养了!
点评完众人,詹姑姑依旧笑眯眯的。
“一个人的言语和行为,姿态与风度,就是所谓的言行举止,就能决定别人对他的感官,好或者坏、柔还是刚。姑娘们能进宫参加选秀,本身就极为优秀的了,只是老奴少不得要鸡蛋里挑一番骨头,正所谓医之好治不病以为功,若太严厉了,还请各位姑娘多担待。”
众人先被她的一番点评折服,这会儿半丝儿脾气也没有,所以詹姑姑让六人先站直了,众人也就规规矩矩的站着,好在三面环水,凉风习习,虽然太阳当空但是六人尚能支撑。
詹姑姑看了众人几眼,蒋子容、赵如意、万信昭淡然如昔,夏九凤还在沮丧着,有些垂头丧气,岳宁按捺住摩挲耳发的冲动,显得有些浮躁,张义媛动了真怒,这会儿小身板绷得笔直,想要把周围的人都比下去。
如意站着站着就神游开外去了,琢磨着詹姑姑评点万信昭的几句话。
快到午时,詹姑姑才让她们散了,各自回屋去。
詹姑姑是在尚宫局那边用的饭。
“姑娘们可还好教?”叶姑姑问九个教养姑姑,她本是尚宫局的司仪,专门负责宫廷礼仪教育的,大到皇子皇女的规矩教养,小到粗使宫人的职业培训。
“都算聪慧,只是养的太娇气了些。”说这话的是个长脸的法令纹颇深的姑姑,她是负责金正月和崔玉质的那组。叶姑姑少不得劝慰几句:“你知道的,本朝重嫡女,妾不得扶正、庶女不进宫,是以嫡女都娇宠得很,大面儿上过得去也就罢了。”
几个姑姑纷纷点头:“都是这样的,说几句就掉眼泪是常有的事,况且金家只是商家,规矩上也要松些,若不是太祖立的规矩,选秀、选官都要在士农工商里找,惠及所有百姓,这金家哪里能在朝廷有一席之地?”
詹姑姑在旁边但笑不语,其他姑姑就是心中有不服她的也不敢当面相强,各自说了一回,先散了,留了叶姑姑和詹姑姑一道去储秀宫。
“那六个,你看着如何?”叶姑姑问。
“主子娘娘的眼光素来极好,为了咱们爷,也真是用心良苦了。”詹姑姑依旧笑眯眯的,叶姑姑知道她心里自有成算,问了一遭也就罢了。两人刚要转角进入西六宫的巷道,就见珍宝馆的小太监板栗在哪儿守着。
“两位姑姑好!”板栗点头哈腰,叶姑姑笑着呵斥:“你这猴儿,不在爷那儿守着,到这里来磨蹭什么?”
“有人孝敬了一坛子酒糟鱼,爹说,请两位姑姑今儿个赏脸去用晚饭。”板栗堆着笑,叶姑姑啐了一口:“好个奸猾的小猢狲!你那爹只怕就让请詹姐姐,你见了我俩不好说,只得顺口做个人情,我若是没眼色真跟着去了,坏了你爹的事,看你爹不扒了你的皮!”
板栗忙道:“好姑姑,您可真冤枉小的了。我爹真让请的是您两位!。”
叶姑姑不信,板栗信誓旦旦的又说了一遭,詹姑姑道:“好了好了,易老狗的东西可不容易得,咱们姐妹自是要去的,别吃的他心痛就好。”叶姑姑方才作罢,放板栗去了。
上午是站,下午则是坐。
坐绣墩、坐床榻、坐贵妃椅…见了比你尊贵的怎么坐、比你年长但是没你尊贵的怎么坐、平辈怎么坐……花样繁多。
“在外人面前行坐都以端方为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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