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萧佑城怀揣一只保温盒进屋,“宝贝,起来吃饭了,还是热的。”
新历年的第一个清晨,天刚蒙蒙亮,何家主人们都还没有起床,客人却已经上门,孙辅替少帅来送礼,一并转达了少帅向何家二小姐表示的歉意——近来北平城里有些莫须有的传闻,伤了何二小姐的清誉。少帅保证一定会负责澄清此事,以还何二小姐一个清白。
当初何宁雅炫耀礼物之事,何家长辈半信半疑,多少也有些默许,可如今孙辅这一番话,让何家十分的惶恐。孙辅送完礼物便要走,无奈何父极力挽留,只得勉为其难坐上一坐。
茶水点心立即送了上来,何父起身亲自为孙辅倒茶,陪着笑脸无比恭敬,“孙先生,这是我托人从洞庭带来的碧螺春,您尝尝还能不能入口。。。。。。少帅这究竟是什么意思?何某实在惶恐至极!”
孙辅将茶杯端在手中,慢悠悠晃动,去看那银绿的沉沉浮浮,“刚才不是说了,就着那么个意思。”
何父苦着脸道:“宁雅这小丫头让她妈给宠坏了,做事从来没有分寸。。。。。。若是有什么得罪,还请孙先生一定明示,何某举家感激不尽啊!”
听他这话,孙辅皱着眉摇了摇头,半天方才叹口气道:“二小姐这次确实是闹得太过了。谁都知道少帅对少夫人,那是顶顶宝贝的,她居然敢。。。。。。”话陡然断在这里,何父一颗悬紧的心几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又听孙辅放低了声音,口气却硬,“不瞒你说,少帅这次十分震怒!”
“咣当!”何父手中的杯子跌碎了。
即日黄昏,被人“强押”上车的何宁雅抱着母亲姐姐大声嚎哭,“我不要去乡下!我不要去!不要不要!姐姐你与少夫人是同学,你帮我说说话!你帮我呀!”
何宁娇也舍不得妹妹,可她闯下这样大的祸,去求代黎或许可行,可是少帅那边,只会得罪的更加厉害!叹道:“我警告过让你不要去招惹。。。。。。哎,你听话些,别让家里人为难,姐姐过阵子会去看你的。”
纵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夕阳落山前,何宁雅还是离开了北平。
这事本应引起轩然大波,意外却没有,太太小姐们照旧聚在一起打牌聊天,张家长李家短,偏偏不提。。。。。。原因无他,何宁雅被送走的那天,少帅下了个令,说有人恶意谣传绯闻,坏了何小姐的清誉,也坏了少帅的名声,以后谁再敢传,严惩不贷!从此,萧家家事,便成为北平城一道不成文的禁忌,无人再谈。
旧历年的第一天,萧佑城躲了宴,待在家,半跪在地毯上帮妻子修剪脚趾甲,修完一个亲一个,痒得代黎叽哇乱叫。
也是这一天,萧夏州折腾了整整一天,终于在第二日到来前,放过几乎要虚脱的爸爸妈妈,呱呱落地,比预计早半个月来到人间,将自己的生日锁定在新年。
一个月后,花园里,代黎端了相机,冲萧佑城怀里的儿子喊,“看这边,宝宝看妈妈这边。”刚刚满月的萧夏州哪里听得懂,胖乎乎的小手含在嘴里,一双乌溜溜的眼珠子到处转,就是不看妈妈。。。。。。
他们的头顶,是一片湛蓝天空,两只春回的燕子划空而去,飞越过整个北平城,停在城北小憩,城北的柳树正抽芽,青芽因为嫩而黄,是新生。
第三十二章 涟漪
有道是“二月莫把棉衣撤,三月还下桃花雪。”节气上虽然已经入了春,天依然有些冷,特别是这一大清早,天灰蒙蒙的还没亮透彻,人叫那北风儿一吹,还真是透心的凉。
从值夜的小钱手中接过班,阿且脱下新买的皮衣,仔仔细细收好叠好,换上件平常穿的半旧的袄,倒上一杯热茶,这才在售票台后面坐下。阿且是天津船务公司的售票员,在这职位上干了有十多年,日子平淡也还算富足。
“买票。”清脆的童声将正在打盹的阿且唤醒,他揉揉眼去寻客人,嗯?售票台前没人?阿且疑惑着站起来,踮起脚尖往柜台底下一看,顿时大惊!原本还有些瞌睡的脑袋立即清醒!这这这这,这是什么?一个小男孩和一匹狼?狼!
阿且的眼珠子快要瞪了出来,小腿肚子止不住在发抖,小男孩显然已经见惯了这场面,轻描淡写道:“这是哈士奇,西伯利亚雪橇犬。”
阿且读过的书不多,不知道西伯利亚是什么,也不知道雪橇是什么,可他知道犬,犬?那不就是狗?原来是狗呀!虚惊一场。
松下口气,阿且终于有心思打量今天这第一位客人——小男孩看上去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穿一件短款的紧身黑皮衣,敞怀,露出里面暗纹的纯白毛衣,黑色长裤收在黑色小皮靴里,头戴一顶黑色贝雷帽,还是歪带的,手里提一只小皮箱,最紧要的是,一副墨镜,将那本就不大的小脸遮去了大半,只能瞧见白皙光洁的下巴,微微翘的薄唇,精致得像个女孩。
小男孩身上那皮衣的光泽,一看就是顶好的,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阿且新买的那件跟本没法跟人家比,不禁觉得十分奇怪,等了这许久也不见再有大人进来,父母怎么就放心这样一个小孩子出门?
小男孩等的似乎有些不耐烦,又说了声,“我要买票。”
“您去哪?”阿且可不愿得罪这样的小少爷。
“美国洛杉矶港。”
“几张?”
“一张。”小男孩犹豫了一下,又问:“哈士奇要票吗?”
阿且略一琢磨,明白过来了,感情这小少爷是要自己带着狗去美国?难道是闹离家出走?于是问他,“您这票是给自己买?”
小男孩的不悦表现的更加明显,小八字眉一皱,“你还卖不卖?”
虽然隔了墨镜,阿且还是能感受到两道凌厉目光向自己袭来,一抖,忙不叠声道:“卖的卖的。”看着小男孩,“您钱带的够么?”去洛杉矶的远洋轮,票价是极高的,看他那样子,不像是带了很多钱。
却见小男孩不紧不慢从皮衣内袋里拿出一张支票簿,“多少?”
阿且再一次惊到了!这个世道太疯狂!他心思很快一转,颤着声道:“700大洋。”
小男孩拿出笔填,也不看他,“外头不是写的650?”阿且收了声,不敢说话了。
小男孩填完将支票一撕,阿且刚想出去拿,却见小男孩将支票放进大狗的嘴里,大狗纵身一跃,阿且还没能看清楚时,支票稳稳当当落在眼前。
小男孩拿了船票,带着大狗出门,末了时还叮嘱了一句,“记得等船开了再去兑,那五十就算是你的小费。”
开船的时间是上午十点,距离现在还有些空,萧夏州拎着小皮箱,带着宠物——名唤Cat的哈士奇,在码头转了转,要了一份馄饨当早餐,给Cat要了只烧鸡。
刚吃完没多久,原本喧嚣的四周突然安静下来,七八辆黑色轿车开进码头,那气势是无比迫人的。许多戎装男子从车上下来,为首一位正是孙辅。
孙辅走近萧夏州,恭敬说道:“少爷请回家吧,大帅很着急。”
萧夏州扫一圈来的人,知道跑不了,脸一扬,“让他亲自来见我。”
天津码头就在这诡异的压抑沉闷中,度过了二个多小时,直到另一辆黑色林肯驶来。车停,下来个高大男人,一袭黑色长风衣,里面是一件暗纹黑色毛衣,纹理同萧夏州的白毛衣一模一样,男人也戴了副墨镜。
大墨镜对小墨镜,默默无语,过了半天,到底小墨镜先沉不住气,从板凳上跳下来,理直气壮的吼:“我要找妈妈!”
洋轮的汽笛声恰在此刻响起,悠扬绵长,催旅人们上船。大墨镜一笑,“去吧。”
小墨镜愣住了,仿佛是不能相信,疑惑看了大墨镜几秒,刚刚尝试着挪动脚步,却听大墨镜不紧不慢道:“别怪爸爸没提醒你,你妈妈坐的是飞机,洋轮刚开出公海她可能就回来了。”
小墨镜显然没考虑到这么个关键性问题,步子陡然刹住,小脸蛋一会红一会白的。大墨镜哈哈大笑,一把抱起小的,在红扑扑的小脸上亲一口,“跟爸爸回家!”
萧佑城最近很烦躁。
去官署,秘书问,夫人什么时候回来?有家新落成的女校,请夫人去剪裁。
看母亲,母亲问,你媳妇什么时候回来?我这新得了一串珠链,颜色太嫩给她吧。
收电报,妹妹问,嫂嫂什么时候回来?我想问她几个有关宝宝的问题。
回到家,儿子问,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我。。。。。。
晚上终于清净了,一个人躺在床上,睡不着。习惯性往身边一揽,床畔是空的,丝绸床单触着掌心,冰凉。拿过床头她的睡衣,深深一吸。。。。。。她临走那天换下的衣服,还遗有淡淡她的味道。。。。。。将睡衣拥在怀里,渐渐才能入眠。。。。。。
几日后,北平郊外的一处秘密军用机场,飞机降落,舱门打开,在走下几名随从后,终于出现一名女子,黑色风衣,怀里抱一团毛茸茸的白色。
将白色毛团交给萧佑城,怀里立即又扑进另一个,八爪鱼一样抱住她,小脑袋埋进她的颈窝里,软软糯糯娇一句,“妈妈,我想你了。”将人的心都化了,代黎眼眶热热的,亲儿子的发,“妈妈也想你。”
萧佑城怀里,茸茸毛毯中露出一张粉嘟嘟白嫩嫩的小脸,缓缓挣开眼,一双乌沉沉的眸有些懵懂迷茫,八字眉一颦,小俏鼻一皱,半天才明白过来,含混娇软唤了声,“粑粑”,眼皮子耷拉耷拉,又呼呼了。
回到家,晚饭过后,两个大人给两个孩子并两只狗洗完澡。代黎坐进沙发,小的缩在她怀里,大的抱着她的胳膊,依偎在她旁边,最大的那个坐在她另一边,揽过她的肩,将她揽在怀里,三个一起听她读故事,两只狗趴在地毯上她的脚边,一只是萧夏州的哈士奇Cat,一只是代情词的萨摩耶喵喵。
墙角那只落地钟,钟摆慢慢的晃,时间静静的流,安静美好。
两个故事读完,孩子们都睡着了,小心翼翼将他们抱回各自的房间,Cat与喵喵也跟着各自的小主人回房睡觉。
回到卧室,门刚落锁,代黎即被拥入温暖熟悉的怀抱。。。。。。萧佑城将脸埋在她颈窝,闷闷说了声,“我想你了。”代黎忍不住的笑,眼中柔情似水,回抱住他,“我也想你。”
他习惯在早上六点钟醒来,天只微亮,怀里的她睡得正香,修长不知何时环上了他的腰,小脑袋埋进他的胸口。赤裸的胸膛,能明明白白感觉到,她的呼吸,一下一下,温暖的,均匀的,淡淡扫过,像有人拿了一只柔软的鹅毛,在他胸口,慢慢的,慢慢的,挠。
他低头温柔的吻她,痴痴的看她,与她在一起,人总是变得惰,什么都不想做,只想陪着她,陪着他们的孩子。。。。。。当初他等她的那些年,有人劝他说,他这样痴,这样放不下,不过是因为从未真正得到她,每每总在情正浓时失去,所以他不甘心,所以他忘不了,倘若真能同她在一起,生上几个孩子,过不了多少年,也就淡了。。。。。。寻常夫妻的相处或许如此,于他们而言,却是反了方向。
渐渐他也就睡着了,再醒来时已过了九点,因为窗帘厚,光透进来的不多,屋里依旧暗沉沉的,她自然睡得好,身子都没挪一下。不多久,门外“笃、笃、笃”传来轻微的声响,他极小心的放开她,穿件睡袍起床,拉开门。
这日的天气很不错,走廊里很是明亮,丝丝缕缕的明媚阳光中,他看见个矮矮的小粉团,后面跟一只比她高上半个头的雪白大狗,萧佑城出门后迅速反手关上,成功阻拦了想要往里冲的小粉团。
萧佑城蹲在女儿面前,温柔笑道:“我的小公主醒了?睡得好吗?”小情词穿一件粉色缀草莓花边的睡袍,怀里抱一只粉色兔宝宝,费力的仰起头,看着爸爸,娇娇说了声,“要嘛嘛。”
“嘘~~~~~”萧佑城轻声道:“嘛嘛在睡觉,情词乖,不要吵她好不好?”
小情词颦起小眉头,眉尖微微在抖,眼中立即含了泪,却不流出来,包在眼眶里,光下莹莹闪闪着,小嘴一撅,以极小极轻,也极委屈的颤音道:“要嘛嘛。”
萧佑城自是受不住,立即将女儿搂进怀里,又是亲又是哄,真是不知道怎么疼才好,幸得负责看护小情词的下人走过来,“小姐,跟郭妈下去吃早饭好不好?今天有黑森林蛋糕,已经快被少爷吃完了,再晚点就没了哦!”
小情词听她这话,想了想,可能还是觉得抢蛋糕比较迫切,乖乖跟着郭妈下楼去了。
萧佑城再回房时,发现代黎已经醒了,见她半窝在床上,将丝被抱在怀里,露出一条雪白长腿,裸露的双肩圆润而淡薄,发是凌乱的,神情懵懂,像一只慵懒的猫,黑丝绸下半隐半现的雪白,佐以房间里昏沉的仿佛暧昧的光线,绝顶的性感撩人。
萧佑城清了清冒火的嗓子,坐上床将她揽进怀里,触手是她光滑细腻的背,“怎么就醒了?昨夜那么累。。。。。。”
代黎微红了脸岔开话题,“谁?情词吗?”
“嗯。”他的掌顺着她绸般丝滑的肌肤,上上下下的抚,“刚才想找你,这会被哄下楼吃黑森林蛋糕了。”
“黑森林蛋糕。。。。。。”代黎低低重复了一遍,“我也想吃。”
萧佑城不觉就笑了,“已经有两只小猪在抢了,第三只还要抢么?”
代黎脸一红,头枕在他肩上,打他,却更像小猫挠痒,萧佑城笑得越发甜蜜。她在孩子面前温柔慈爱,在外人面前礼貌疏离,在敌人面前凌厉果敢,可在他怀里,爱耍小性子,爱撒娇。他真喜欢。
萧佑城扶起她的小脸蛋,吻她红红的唇,“乖乖等着,我这就给你抢去。”
不多一会他就回来了,手里拿个盘子,盘子里是一块黑森林,代黎讶然,“还真跟孩子们抢吃的呀!”
他叉下一块送到她嘴边,“哪里要抢?他们根本吃不完。”她吃下一口,正满意,听他笑道:“我说什么你都信?”代黎变了脸色“哼”一声,张嘴吞下他送来的第二口,含混道:“不信了,以后再不信了!”
两人斗着嘴,代黎将一块蛋糕吃完,心满意足,闭了眼摸着小肚皮,还想睡,感觉他欺上身来,在她耳边哑着声道:“饱了没?”
听这声音,代黎便知道他想做什么,还未答,又听他道:“该喂我了。”话音刚落,丝被就叫他扯了去,光裸的身子跌入他怀里,任他吮舔啃食,真要将她吃下肚一般,她正渴睡,不免就有些恼,打他推他,“你怎么总也不够!总也不够!”
小嘴即时叫他含了去,舌头滑进来,品尝她口中遗有的黑森林的味道,樱桃的酸、奶油的甜、巧克力的苦、樱桃酒的醇香,尝够了才肯松口,又去吮她纤细的颈子,那若隐若现的美人筋。“是你撩我在先,是你的错。”
她更恼了,僵着身子不去应他,拿只枕头蒙住头,紧闭的双腿却终叫他分了去,他刻意去舔弄,或轻或重的咬,或浅或深的吸,她哪里受的住,不多久就抛了枕头,紧攥他的发,嗯嗯呀呀的呻吟。
他从腿间吻了上去,吻至她耳边,“舒服吗?”
她促着呼吸,头一偏,“烦你。”
他笑得坏极了,在她通红的脸蛋上一遍遍的啄,将她的修长放上自己的肩,缓缓推进她的身体,一下快过一下的撞击,又惹得她嗯嗯呀呀的叫。
翻过身子又是一回,他终于肯罢,在她耳边重问:“舒服么?”
她一把推过去,可惜软绵绵的没力气,反叫他含了指尖在嘴里,她娇娇软软的仍是那句,“烦死你。”
阴沉了一整日,终于在傍晚时分下起雨来,天也随之黑了。雨丝细而密,初时不觉什么,过了不多久,原本干燥的地皮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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