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丧尸病毒品种了吗?”
有贵族关切地问着。
'目前还无法获得丧尸样本。'
“伊西斯”女王冷冰冰地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有意无意的滑过摩西。
'根据追踪报告,第一例袭击事件的幸存者在数小时后再次遭遇了丧尸——'
女王的手指点了下底比斯的地图,一辆半新不旧的车子便出现在诸位贵族的视野中。
第一例袭击事件的幸存者——中途逃窜的男子和一个怀中抱着男孩的少女并排走来,打开遮盖车子的防雨布时,丧尸出现了。
男人当即将少女塞上车,反锁车门后握着沾满血的球棒,走向丧尸。他是个没胆的男人,他知道和丧尸们周旋毫无胜算,但他没有回头,他拼命地击打着丧尸,不断地叫喊:“开车……走……走!”
而车子,在短暂的踟蹰后,启动了,如离弦的箭,消失在黎明的时刻。
数分钟后,男人变成了一地的残肢。
啪!啪!
不知是谁带了头,寂静的黑暗中响起一阵冷漠的掌声,他们被感动了,只是感动他们的究竟是男人为了保全亲人舍弃生命的伟大,还是满地的鲜血和脑浆带来的感官刺激,没人能说得清。
第六十章 末世号角(下)
'这是监测到的第二例袭击事件。'
“伊西斯”抑扬顿挫地说着,“她”的手指在地图上滑过,第三例、第四例……整个西区都被光点占据了。
“这个出逃的女人现在在哪里?”
摩西提出了疑问,“伊西斯”指了一下西区和东区分界线。
'她在分界线上被抓获,移交格雷伯将军监控。沾上血迹的车子已经送到研究所。我们的专家能通过车上的血迹分析出具体的病毒品种吗?'
最后一句话,指向摩西。
摩西笑了。
“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但我比较好奇的是,分析出病毒品种以后,您打算怎么处理?”
“伊西斯”明显怔了一下,即使拥有人格,“她”也只是个电脑,只能根据输入的情报从数据库中调出相应的解决方略。“她”不具备独立思考能力。
但是这份呆滞并没有维持太久,女王冷笑着。
'不论丧尸病毒的品种是什么,我的决定都只有一个,用最简单最节约成本的办法在废墟上建立新的西区!'
“果然……”
摩西微笑着,欠身领受。
当他抬起头时,“伊西斯”已然消失,其他与会贵族的影像也纷纷暗淡,房间归于黑暗,突然开始的会议就这样突然地结束了。
亚伦轻击双掌,电路自动接通,摩西看见他的脸色比刚从棺材里醒来更惨白。
“这次的丧尸病毒真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
他紧张地追问着,压低的声音带着胁迫的意味。
“哥哥,我是什么样的脾性,你还不清楚吗?”
不否认也不承认,摩西暴躁地伸手撩了下白色的头发,用为难的眼神看着兄长。
亚伦的心中闪过一念头,他发出了疲惫的叹息。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再问。”
“一起散步吗?”
不等兄长给出答复,摩西便跨步走出了房门。本想对此置之不理的亚伦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跟着出去了。
圣地此刻已进入绝对的安静。虽然林荫道上可以看见漫步的身影,但大部分人都是沉默不语。这里带着肃穆的安宁,冰冷得仿佛时间已经停止。
“所罗门公爵是被敕令自杀的,对吗?”
冷不防,亚伦停住了脚步,站在冷风中的他面色铁青,双眸以冰点的寒意俯瞰着胞弟。
“权力只有一份,分享者越少越好。”
“是的。”
第一次,摩西标致的面容泛起了近乎憎恨的扭曲,他的眼眸变成了血红,美丽的嘴唇掀动,露出獠牙。
“所罗门必须死!因为他的不谨慎行为,直到现在,‘火灾是血族的阴谋’的流言仍然不能平息!若是不予以惩罚,可能葬送整个帝国!”
冷哼着,摩西挥动着细瘦得仿佛轻轻一碰出就会断裂的手,一株足有两人合抱粗的大树应声倒下。亚伦默不作声地看着胞弟,冰冷的眼神让摩西一直以来压抑内心的情感终于决堤了。
“我讨厌那个自以为情圣的蠢货!享乐公爵?不过是个寄生虫!”
“但即使是你也无权命令一位公爵自杀!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已经猜到是谁下的命令了,为什么还问我?”
嘴角挤出可悲的微笑,摩西的讽刺仍在继续。
“没法回答,答不出来?那我帮你回答吧!是,是我请求陛下赐他死!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我在他身上看到了你的未来。你和他一样,都不喜欢拥有的一切,你维持当下是为了等一个值得你放弃生命的短生种。只要那个人出现,你就会毫不留情的舍弃现有的一切,包括我!这是我绝对不允许发生的事情!”
虽然语调平静,眼眸中却蒙了冰霜,摩西嗤笑着,他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到,但是没想到这么早。
“不过我不会让你称心如意的!我要杀了那个家伙,就算因此丧命也不要紧!我要你像所罗门一样,为了把死去的人拼回来,永久地活下去!”
“你的意思是——这一次的丧尸病毒也是你……”
亚伦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弟弟竟是如此的脆弱。
“怎么会变成这样!”
摩西沉痛地说着,“一千多年我们都在一起,寒冷黑暗中,不离不弃的握着彼此的手!为什么一千年也抵不过和他认识的短短几年!”
“因为很多东西都不是我们的意志能够决定的。”
亚伦说不下去了,他本能地意识到有些话只要说出口,有些东西就永远也不能回来。
他选择了沉默。
摩西也沉默了。
他们就这样沉默的穿行在阴影中,一前一后。
直到——
圣殿就在眼前。
在这不安的情绪飘荡的夜晚,圣殿却依旧是那么的宁静,仿佛睡着了般。看着神庙门柱上雕刻的半人半蛇的莉莉丝,亚伦停住了。
“所有的事情都是陛下授权你这么做的?”
“还有谁能有这样的权柄?”
摩西反问着,迈入神庙的阴影中,完美得与黑暗混为一体。
亚伦本想问他又要做什么,但看他面色凝重,便也跟着进入了。
半分钟后,三个身影从神庙中出来,每个个头都很高,他们披着象征贵族地位的精美外袍,衣服上没有装饰家徽,兜帽的阴影不能遮盖他们如火焰般燃烧的双眸。
是谁?
亚伦皱起了眉,他想要追出去,却被胞弟按住肩膀,等他挣脱时,这三人已经离开圣殿沿着山道离开,跨出的步伐丝毫不受夜色的影响,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你知道他们今天晚上在圣殿密谈——”
“帝国正处于最危险的时候。”
摩西避重就轻地说着,“我们生来具有的对血族之王的崇敬将整个血族团结在一起。但是这份崇敬并不能维持到永恒。我们是人与神的混合,我们得到了神的力量,也保留了人的全部缺陷。”
第一次,摩西没有用“短生种”称呼与血族共生的生物,意识到这个称呼的细微差别的亚伦,认真地倾听着。
“所罗门公爵不是蠢货,他比大部分血族更聪明。”
“所以——”
“他一直都怀疑陛下的真实身份,甚至,眼看就要摸到世界的真相了——”
“第一个提出怀疑的是我。”
亚伦纠正着,他不相信所罗门的死真是嫉妒这么单纯。
“我怎么会搞错呢?哥哥,我们都曾经是怀疑团体的一员,但是摩西和亚伦都还活着,所罗门却死了。”
摩西天真地笑着,他拥有孩子的面容,却冷酷地如同魔鬼。
“你——告密?”
“人类的劣根性。”
摩西自嘲地补充着,他看着苍茫的林海,眼神中到底蒙上了千年的寂寞。
“自然界的生物链一直都是公平的,除了神,没有任何生物能真正地立于顶端。最强大的勇士也抵不过岁月,最终成为细菌这种最低等的生物的食物。但我们不同,我们除了阳光和银,几乎是无敌的。我们甚至战胜了死亡。哥哥,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立于顶端,是真实的吗?我们真的能像神一样站在永恒的顶端吗?”
亚伦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见过完全立于生物链顶端却并非神灵的生物,那怪物忍受着无法想象的绝望和悲伤,被整个世界排斥着。
“血族不是神,血族是神失败的试验品,是弃族!我们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神,神放牧着我们,将人类作为食物喂养我们,最终在未来的某一天,将我们宰杀。”
“而你想要逃脱这份命运?”
摩西看着他,炙热的眼神,突然抱住了兄长。
“我不在乎死亡,我只希望你能逃脱这个结局!”
第六十一章 进入死城(上)
虽然才是初夏,正午的时候已经开始显示盛夏的傲气,萨莉不舒服地调整着坐姿,汗水从她的额头一直滴落到眼角,和担忧的眼泪混为一体。她努力睁大眼睛,强迫自己把淌出的眼泪咽回去。
空气中有尸体腐败的气味,当然更多的还是血腥味,以及——
死亡的味道。
“我们还要走多久?”
来自研究院的专家不耐烦地问着领队,老于世故的队长悠闲地吸着烟,怡然自得。
“按照老版地图,还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当然现在的的道路早就不是过去的模样了。两个小时内能到达目的地已经是最乐观的估计了。”
确实,沉默的钟声毁掉了整个西区,极目望去,看到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悲壮而绝望。原本宽敞的道路被横七竖八的石块堵得严严实实,到处都有烧焦的汽车,摩天大楼成为了压缩饼干,浓烈的尸臭从石头的夹缝里飘出来,运气好的话还能看到人体的碎片。
而丧尸病毒的蔓延则给这废弃的土地最深的一抹绝望,干涸的血迹随处可见,肮脏的石块上喷溅着黑褐与明黄的液体,废墟的阴暗面不时传来不属于世界的吼叫,若是耳力极佳,还能分辨出那是野兽吞咽肉块的咀嚼声。
每行进一公里,绝望便多一分。
但他们只能前进。
这是西区被封锁后迎来的第一支调查队。
丧尸疫情爆发后,政府内部分成了两派,占上风的一派力主全面净化,要求将整个西区都夷为平地,而另一派则认为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短生种也同样是血族之王的子民,最绝望的时刻还没有到来,不应该舍弃他们。
两派的领头人物都是出名的顽固己见,他们各执一词互不相让,争吵了一天一夜,最终却是王一锤定音:派遣最权威的病毒学专家与最精英的军人组成调查队开赴丧尸疫情区,调查感染等级,获取病毒样本,如果确信半个月之内能做出血清,控制疫情,那么设立特殊行动队,注射血清后进入疫区,人工逐个进化。如果确认疫情无法在半年内得到控制,报告一经提交,立刻发射导弹,全面净化。
这一决定得到了居住在东区的短生种们的一致赞同。他们为血族的果敢折服,毕竟对血族而言丧尸是毫无威胁的低等生物,但是短生种惧怕丧尸,随时可能被丧尸感染——一直以来,人道主义者都是坐在绝对安全的后方批评政府手段残忍的。
六个小时后,集结精英的队伍出发了,萨莉作为未成年人,原本不可能成为队伍的一员,但她祈求的眼泪软化了选拔者的心:对一个孩子而言,确认父亲是否还活着是最重要的!但是入选的真正原因却是,她来自疫区,虽然检查结果表明她体表没有明显创伤,确定未感染,但是首先丧尸病毒存在潜伏期,其次部分特殊种类的病毒可以通过空气传播,她对东区而言是个定时炸弹。
事实上一开始将她送往贵族住所,便是为了更好地监控这个可能成为新的感染源的女孩。她刚刚加入调查队离开东区,负责照看她的人立刻被隔离观察,一旦发现有感染迹象即人道毁灭。热爱睡觉的弟弟也成为了重点监控对象。没有人会认为这一决定无视人权,除了对此毫不知情的萨莉。
当然,只是孩子的她根本不知道父亲用生命换来的机会带给多少不相干的人灾难,她只想着进入疫区,找到爸爸。
那噩梦始终缠在心头挥之不去,却又成了她再见父亲的唯一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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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昏昏欲睡的男人撞到了头,他一下子清醒过来,抱紧怀中的枪。萨莉忍不住笑出了声,很难想象这圣徒姿态的男人居然和枪产生了联系,她总觉得在神前祈祷更适合他。
第一次见到雷的时候,萨莉就对他萌生了好感,他算不上美男,却有一种令人无法不亲近的熟悉感,仿佛许久不见的好友。但她又想避开他,这个以光为名的男人让她害怕,他周身萦绕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质,她本能地确信,他与自己的人生不存在交叉点。
雷也是主动申请加入调查队的,或许这个悲天悯人的男人觉得即使是丧尸,死时也应当有人为他们祷告忏悔吧?
萨莉这样偷想着,队伍里除了她和他,就只剩下比从坟墓里挖出来的僵尸更加苍白的专家以及那些连脸部肌肉都锻炼成石块般坚硬的军队精英了。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
前方没有路了。
水泥森林被废墟占领,不知何处升起的浓烟蜿蜒上升,到处都是恶臭,橡胶燃烧后的焦臭味与尸体腐败的气味混合在一起,熏人欲呕。
“我们必须走着前进了。”
领队这样说着,从木箱里取出十余瓶喷雾剂,一人一份。
“太阳下山以前只要不接近暗处,我们都是安全的,但为防万一,建议你们喷上它。”
车厢里顿时溢满不舒服的气味,据领队解释这种比尸臭更恶心的味道能够掩盖生人的气味,迷惑丧尸的嗅觉,驱赶毒虫。但萨莉则坚信这种味道能在把丧尸和毒虫驱走之前先让使用者窒息死亡了。
然后分发防护服,重达五十公斤的衣服穿在身上,萨莉顿觉全身呼吸不畅。但她还是带上了足有十公斤的头盔,她不想还没有找到父亲就死掉。
其他人也是一样,一声不吭的穿上衣服。那些连面部肌肉都像石块一样的男人们又各自背了近百斤的行李,里面多半是重型武器和弹药,然后每人两个装满仪器的手提箱。单薄得像纸片一样的专家们只是随身配了一把手枪,以及部分他们认为军队男人粗糙的动作可能损坏的精密仪器。
萨莉分到的武器只有一把水果刀和一管明黄色的液体,她还是个孩子,没有拿枪的资格。领队告诉她,如果独自一人的时候遇上丧尸袭击,就用刀子在身上划一道口子,把液体倒进去。
“相信我,一点也不痛苦。”
他心不在焉的承诺着,萨莉知道自己是累赘,于是默默地收下队长的好意。
队伍缓慢的行进着。虽然是在市区的马路上行走,可事实上这并不比攀岩更轻松。平坦的道路属于过去,到处是废弃的车子和房屋的废墟,或是横跨整个路面的巨型广告架。偶尔也有路面平坦的时候,那是路面裂开的嘴巴。
从一辆车子的车顶跳下,随即就必须爬上水泥砖块建成的小山丘,脏得看不出颜色的布在废墟的缝隙里露出破败的身形,随风招展,偶尔踩到不牢固的木板,便能听见吱嘎吱嘎的声音。
与辛苦攀爬的萨莉不同,在她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表现得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