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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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娘-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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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我刚收摊完毕,回到家中,却发现家里来了一位客人。年逾半百,却脂粉奇厚,衣着艳丽,嘴角一颗黑痣像极了媒婆。
  “哟,伊姑娘回来啦。”这位“媒婆”一看见我,甩着手帕,三步两步扭到我面前。“哎哟,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怪不得把我们许公子迷得魂不守舍的。”父母坐在一旁,并未发话,我皱着眉头,任她这样上下摸来摸去。“屁股也挺翘的,能生个大胖小子。”
  我拍开她在我屁股上摸来摸去的手,把行李放下,走到父母面前,问说:“爹,娘,这是怎么一回事?”
  “哎哟,瞧这位姑娘,害羞了。我是王妈,替人说了一辈子媒,还没有我搭不好的鹊桥呢。”还没等我父母开口,这位又三步两步扭了过来,“我是替许公子来的,许公子说去年冬天就想娶你进门,但关外的生意不能耽搁,拖到今天。瞧,我聘礼都带来了。”
  我不禁心头一惊,“哇,还真是个媒婆”。看着她身后大大小小几十箱子,各色棉麻布锦,各种奇珍异宝,各类山参灵丸,快要堆满整间屋子了。
  “许公子是个生意人,和关外的生意做得特别大。你看这些个宝贝,都是他从关外给你寻罗回来的,你可别不识抬举。”一直眉开眼笑的媒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却瞪了我一眼,仿佛在用眼神告诫我不能推脱。
  “我已经是有家室的人… … ”我这句话刚开了个头,就被媒婆打断。
  “哟,我可是听说你并没成亲,是你死皮赖脸赖在人家里不走。既然你没有爹娘,人家淳于大人又大气,让你从人家家里出嫁也是你的福分。许公子现在家在关外,你若答应了,便也算有了家室。”
  期间父母未吱半声,任她胡言乱语,我却似乎明白了这是媒婆和父母已经商量好的。我站在原地,思考着怎么才能拒绝这位媒婆。可媒婆见我不回话,拽着我出了门口,悄声说着:
  “我说这位姑娘,你要知道,你若答应了这门亲事,对你义父义母也是好事。许公子大气,聘礼下了这么多不说,还答应你若嫁,他便能把你父母安置在城内,再下百金。你们现在住的,还是人住的地方么?二老身体不是很好,你若不嫁,还让他们陪你继续受苦不是?你若嫁了,对你,对二老都是好事不是?别傻了丫头,这种好事,一辈子也就这么一次。你自己好好掂量掂量。”
  是啊,我若能嫁,父母就不会在吃苦了;可我若嫁了,对于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我有信心和他过一辈子么,长卿又如何呢?
  那位媒婆见我依旧不回话,继续说道:“人家许公子可是大人物,可不是你这种小丫头能得罪得起的人物。你若是拒绝了这门亲事,你觉得你还能在金城混的下去么?你自己也就罢了,还要拖累养了你这么些年的义父义母么?”
  话语中明显带着威胁,我却没有任何招架的方式。这位媒婆似乎觉得话说的够明白了,回屋拜别了父母,便扬长而去,留我一人在门口发着呆。
  “伊,我听说这许公子人不错,你们好似也认识,自己好好考虑考虑。”母亲走上前,拍着我的肩膀安慰着我。我听得出,母亲的话语中还是有不舍,脸上的表情满满都是担心。
  “娘,我若嫁了,长卿怎么办?” 我看着母亲,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
  “长卿有长卿的命,出征两年多没半点音讯,八成… …”母亲捂着脸,也呜咽了起来。“孩子,你受的苦我们都知道。可是刚刚那媒婆说的也在理,这种事情,一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我和长卿他爹都老了,拖累你一时,不能拖累你一世。嫁了吧,忘了长卿,也忘了我们,好好过日子。”
  说罢,我们母女两人第一次抱头痛哭,似乎所有的压力都在这一刻释放开来。父亲点着了烟斗,轻轻地叹着气,静静地吐着烟,偷偷地抹着泪。
  是啊,也许这是我唯一的办法。父母亲不能跟着我受累,那位媒婆的威胁我也不能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几日之后,那位媒婆带着一辆花车,和一个驼队,说是来送亲。一番梳洗打扮之后,我走到媒婆身边,问说:
  “你会遵守你的诺言,对吗?”
  媒婆笑了笑,回道:“姑娘放心,等你上车出了城门,我便安排人给淳于老爷和夫人搬家。答应你的那百金的礼钱已经送到城内府上,你就安心出嫁吧。”
  上车的时候,我没有不舍。漂亮的花车,华丽的嫁衣,旁人羡慕的目光,但我知道我的心高兴不起来。今生第一次穿上的嫁衣,竟然不是为了我最爱的人。我只是听从了所谓的天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祈求夫君会对我有多好,我只期盼着一切安稳,盼望着我走以后,父母会生活的好些。
  可惜天不遂人愿,路还没走到一半,我被强盗杀死在客栈。人生就这么走完,我却没有任何挣扎,可能是因为我对以后的人生没有任何期望可言,只可惜这一身的华服也要陪我消失在废墟之中。听说人在临死之前,迷离之际,眼前会像走马灯似的回顾一生,可是我眼前,只有那株梅花树,和那散落的花瓣之中,长卿的笑颜。
  我听到一个声音,一个不知哪里传来的声音,说是能够给我一次新生。只是不再作为一个人,而是通过一只妖的附身来使用妖力恢复伤口,维持生命。是的,我从奈何桥畔回到了人间。再次睁眼的时候,我能感受到身体里还存在着另外一个生命,它说它是那棵种在我家门前的梅花树。虽然修炼千年却因淳于家的败落而无人照顾,不得不找寻新的依附。借着黄莺鸟找寻的途中,无意间发现我出嫁的花车,一路跟来了客栈,却目睹我死亡的瞬间。为了能救我一命,也为了自己能有所依附,和我同存于一个身体之内。
  “呐,伊,为什么你的表情总是充满悲伤?”它这样问我。我悲伤么?我只是没有任何感情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时过境迁

  雁城,一座离金城不远,沿河建立的城镇。人们引河水入城并建了水道,水道两边满满的柳树,别有一番江南小镇之风情。城镇虽不大,确很是繁华,大街小巷,车水马龙。
  花柳街,一条紧邻水道的街道。白天,这里的街铺都关着门,略显冷清;到了晚上,却是繁花似锦:茶馆里有唱小曲的、卖艺的,戏台上有唱戏曲的,街上小贩有卖小吃的、卖饰品的,来来往往的姑娘们花枝招展,小伙们潇洒风流。艺人,客人,路人,人人谈笑风生;曲声,琴声,笑声,声声余妙绕梁。
  月馆,花柳街上最大的茶馆。 大厅中央一座独立的方形舞台,舞台四周围着一条人工水渠,水渠中盛开着荷花且没有桥连着外围,使得舞台像一个孤岛坐落在大厅中央。茶馆分为三层环绕在舞台四周,第一层是供给客人欣赏舞台表演,提供茶水小点的地方,第二层为十八间精致的客房并由十八种花名命名,第三层为月馆艺人和戏子休息的卧房并由专人管理。
  月馆最有名的倡优是一位花名为“彋”的舞女。青丝红妆,一身红衣妖娆,每每起身舞蹈,红衣随风舞动,“彋”引自《汉书·扬雄传》“惟弸彋其拂汨兮,稍暗暗而靓深”,取其弸彋:风吹帷帐之声,寓意舞时袖袍跃动。
  “彋姑娘,客人们以等候多时,还请姑娘起身迎客。”婢女在门口轻声唤着。
  “好的,我这就去。”这位彋姑娘对着镜子,将手中一支金色的梅花钗穿过秀发,起身走向门外。
  “彋姑娘出场。”随着店家一声吆喝,由月馆第三层的上空垂下几条彩带在中心的舞台上,一位红衣女子如脚踏彩云般顺着彩带滑下舞台,四周一片叫好。
  这位彋姑娘一身金线镶边的红衣,背后绣着几朵梅花,仿若正在盛开般散发着阵阵幽香。精致的妆容配以朱红色的额花,更显娇贵。“面若桃花身如柳,彋若天女客如仙”这两句成了街头巷尾传唱的对于彋姑娘的赞美。
  一旁的乐师们奏响宴乐,台上这位彋姑娘甩起长长的水袖,魅惑的一笑,台下一片惊叫。正是妍姿妖艳,一顾倾城,如蜻蜓点水般轻盈,如太虚幻境般缥缈,仿若下凡于人间的飞天穿梭于彩带之间,如若群舞于天上的仙女游戏于客人之间。婢女们从上空抛下刚刚采摘下来的花瓣,还带着阵阵香气飘落于舞台之上。曲终,彋姑娘弯腰拜谢之后,手握一条彩带,飞身上楼,只留下一群依然欢呼和惊叹的观众。
  月馆第三层最大一间卧房名为“月间”,而主人便是这位刚刚表演完毕的彋姑娘。月间之内,一扇大大的窗户正对着月馆旁的河水,每当月色降临,彋姑娘总是倚靠在窗前,望着窗外发呆。
  “伊,为何又在发呆?”一个声音不知从哪里传来,彋姑娘并未惊讶,只是轻声叹了口气,关上窗户,避开窗外的嘈杂声。
  “伊,城西传来一阵妖气,是邪气。”同一个声音,这次彋姑娘却是一惊,转身披上外衣。回道:
  “城西?对方几人?以我一人之力处之,何如?”彋姑娘瞬间似乎变了一个人,军人,不,更像一名战士。
  “小妖一只,不成大器。大概是进城偷食夜行人的精气,今日多有人莫名晕倒于街头,极可能为此妖所为。”没错,这个声音的主人,正式寄宿在伊体内的梅花妖。
  而彋姑娘,也就是伊,正打开窗,确认四周无人瞩目后,便一跃而下,顺着小道往城西去。
  伊,在被梅妖附身之后并没有回到原来的金城,而是选择到了几十里远的县城——雁城。月馆的老板娘收留了伊做舞伎,地位虽低下,确是有了遮风避雨的住处,也有了赚取金钱的方式。伊为了避讳与熟人相遇,改名为彋,依然保有死前新娘子的妆容和装扮。月馆的工作无非就是跳跳舞,“彋姑娘”的名号被传开之后,偶尔需要敬茶敬酒给贵客,赚取额外的“赏钱”,生活也算是惬意。
  “何方小妖在此作孽?”伊一声大吼,震起一片尘土。
  “滚开,不要打扰本大人进食。”一只小妖张牙舞爪的冲着伊威胁道。利齿透着血光,身后的尾巴似乎暴露了它蛇妖的身份,发出“嘶嘶”的声音。
  多说无益,伊似乎下定了决心,拔出束发的梅花钗,原本乌黑的长发却在月光下发着阵阵红光。梅花钗一瞬间变成一把剑锋发出银色光芒且剑格和剑茎都刻有梅花纹路的宝剑。霎时间,夜幕下的小巷内,闪烁着刀光剑影,叮当的脆响声,飞溅的鲜血声。转眼之间,随着一声哀嚎,那小妖捂着伤口,消失在月光下。
  “伊,为什么放了它?”梅妖问着,而伊手中的剑变回了梅花钗。
  “我并不想杀生,妖也有妖的生存法则。”伊转身,往月馆方向回去。
  梅妖并没有继续说什么,只是轻声一笑,仿佛确认了什么。
  月牙终于从乌云后面露出来,散发着皎洁的光芒。月光下,伊的红衣越发妖艳,而黑发中的梅花钗也越发耀眼。
  伊来到月馆已有半年之久,“月馆彋姑娘”的名号也在雁城响亮了起来,每月的赏钱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伊并未花掉这些钱,而是攒在一个小盒子中,半年来,已攒下不少钱财。
  这天,伊对梅妖说,她想回故乡看看,梅妖却阻拦道:
  “你的死讯兴许未传回城中,理应先打探一下再回。先做确认再作打算也未尝不可啊,伊。”
  “今晚我先去查探一下,若是可行,择日再回家看望父母。”
  “也罢,你今晚要小心行事。你虽是还魂之身,容貌却未变,若被人认出,必是惹火上身。”
  “我知道了。”
  趁着天黑,伊飞身越过城墙,回到家乡的城镇。许公子遵守了当时的诺言,“淳于宅”的主人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可惜庭院内的那株梅花树早已枯死,只剩一副干枯的躯干。
  庭院内原先种满花草,现在变成一片菜地。几间厢房积满了灰尘,人来人往的画面已不在,只剩一对老人孤苦相依。
  “老爷,伊嫁走之后,一直没有消息,许公子也没有再联络了么?”一位妇人边整理着几间有些破旧的衣服,边问着一旁捶着自己腰的老人。
  “是啊,许公子当时派人接咱们回宅子之后,就再没消息了。哎,不知道伊过的好不好。”
  “别太担心了,老爷。许公子不惜重金娶了伊,必定会善待她的。我只是担心这孩子的拗脾气,会不会吃亏。”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犟,执拗,不服输,认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底。”
  伊在门外偷听着两位老人的对话,双眼不禁泛出泪光。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痕,伊拿出一封信,上面写着“淳于老爷亲启”的字样,和一个小盒子包在一个包裹中,放在了大门内侧。对着大门跪拜了三次,就这样回到了月馆。
  “伊,不和他们见面就回去,这样好么?”梅妖看着依然流泪的伊,问着。
  “嗯,这样就好。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现在莫名回去探望二老,反被他们担心我是不是受了苦。”
  第二天一早,淳于老爷发现了门口的信。展开来:
  “致父亲,母亲:
  还请允许我以淳于伊的身份给父母亲请安。
  嫁入许家已经有半年之久,未能和二老报个平安是小女的疏忽。许公子以礼相待,还请二老放心。我虽已嫁入许家,心依然牵挂着淳于。得知二老现已回到宅中很是安心,还恳请二老多多照顾自己的身体,秋冬之时记得添衣。
  包裹里有一小盒,里面是小女攒下的钱财,还请父母收下,以表小女的孝心。未能亲自拜访二老敬孝心,也还请见谅。小女会在千里之外祈求神灵保佑,保佑长卿早日归来,父母亲健康长寿。
  不孝女
  伊”
  盒子里有黄金数两,铜钱数枚。淳于老爷看着信,不禁泪如雨下,使得墨水晕开,快要看不清字迹了。
  “傻丫头。”淳于老爷握着信,小声嘀咕的这三个字,随着一阵秋风,飘向了远方。
作者有话要说:  

  ☆、魂兮归来

  月馆的生活虽然逍遥自在,我却没有任何归属感,终究像个过客,终究是枚棋子。月馆的老板娘人很好,在我无处可归的时候拉我进了月馆,她说你只要跳跳舞,喝喝茶,喝喝酒就好。
  我成了舞伎,虽然老板娘给我准备了不少衣服,我却不想脱去那身嫁衣。红的似血,却仿佛嘲笑我般艳丽且华贵,我知道,这一身的嫁衣,并不属于我的最爱。
  我那一身的红衣,几天之后却成了招牌。大家都叫我“彋姑娘”,说我每每舞蹈的时候,红袍总会发出弸彋之声。月馆的客人越来越多,我也变得越来越忙。老板娘把月馆最大的卧房留给了我,我喜欢那扇大大的,离地只有不到两尺之高的窗户。窗户因为太大,做成了横向推拉式的,听说当时只是为了方便通风。打开窗户,这对着一条河,河边的小路平时并没有什么人,这也让我有个安安静静,可以打发时间的地方。
  “呐,伊,为什么你的表情总是充满悲伤?”梅妖又一次这样问我。
  我叹了口气,看着手中那只梅花钗,回想起3年前那株梅花树下,我和长卿许下的约定。
  “梅,你还记得3年前么?鉴证我们约定的那株梅花树是你吧?”
  “是啊,是我。何止那约定,那间宅子未建之时,我便早已在树内安家。建宅的人见我是株树苗,并未把我移开,而是围着我建了一座花园,又盖起那间宅子。之后传到了淳于老爷手中,长卿少爷对我很是照顾,常常为我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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