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登高- 第5部分

　　　　不是张枫过于谨慎小心，而是这种直觉他太熟悉了。

　　　　无论是梦境的人生还是现实的经历，这种类似第六感的敏锐直觉都救了他无数次，甚至在梦境还曾经帮他创造了无数的财富，这也是他当年能够在“猎鹰”当被称为“鹰王”的根本原因，即便是外号“鹰眼”的那个战友，直觉的灵敏程度都要远逊于他。

　　　　沿着公路南侧缓缓的向东走了约莫一里路左右，已经到了县塑料厂的大门口，正琢磨着到哪儿搞辆车的时候，一辆银灰色的拉达车靠边停在前面，车上下来一位花信年华的火辣女郎，借着塑料厂大门口的明亮灯光，可以隐约看到女郎火红色衫裙下黑色内衣的痕迹。

　　　　女郎随手锁上车门，头也不回的匆匆进了塑料厂大门，看门的老头只是抬头瞥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显然是经常出入这里的熟悉人。

　　　　张枫只是在女郎下车的时候脚步微微一顿，目光瞄了一眼女郎的侧影，随即脚步一错，下了人行道，慢条斯理的走到拉达车的左侧，在车门处轻轻蹲了下来，这样被车子遮住，塑料厂门口的人无论如何也看不到这边还藏着一个人。

　　　　一片薄薄的细铁片出现在张枫手里，这还是昨晚特意准备的，在闯进刘晶晶的别墅和夏天鹏的家里时都挥了巨大作用，将细铁片的一端轻轻插入锁孔，不断来回调整着深浅位置，不过四五秒的工夫，就听到“啪嗒”一声轻响，车门被张枫弄开，低头钻了进去。

　　　　县委副书记、常委、周安县长钱庆志的办公室里面，行政科的副科长罗庭峰正小心翼翼的站在办公桌的前面，垂着头，眼睛余光却不时偷偷观察着自己老板的神色。

　　　　钱庆志眉头深皱，左手指缝间夹着一支燃料半截的香烟，右手不停的插入稀疏的头里面抓挠，已经微微有些秃顶的脑袋被手掌搓得红，“还没有找到孙书记去哪儿了？”

　　　　罗庭峰小心的应道：“没有，纪委那边我也打听了，孙书记把纪委黎书记与吴处长带到周书记房间后就离开了，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还有方晓方队长，间还曾经让人回了一趟缉毒队，不过后来都不见了，就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钱庆志沉着脸道：“胡说八道！那么多的人，还有车辆，怎么可能说不见就不见了？”

　　　　罗庭峰微微有些尴尬：“县长，公安局的那个夏天鹏，曾经带人在别墅出现过，您说会不会全被他给弄走了？”

　　　　钱庆志眼睛一翻：“你傻啊，夏天鹏抓走方晓还有可能，抓孙书记？他脑袋进水了？”

　　　　罗庭峰“呃……”了一声，讪讪的道：“我这不是推测么，要不然孙书记那么大个人，怎么可能进了周书记的别墅就没有再出来？”

　　　　钱庆志脸色阴沉的琢磨了一会儿，道：“你亲自跑一趟，去问问严锦，他从头到尾都在别墅之，要说不知道生了什么事儿才怪呢，还有，县电视台的人也没有回来，八成是被夏天鹏弄走了，你让人查查，看夏天鹏今天从有没有弄人到县局……嗯，城管所也查一下。”

　　　　罗庭峰应了一声，但人却没有离开，依然有些踌躇，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却说不出口。

　　　　钱庆志看了罗庭峰一眼，皱眉道：“还有什么事儿？”

　　　　罗庭峰低声道：“刘舒已经被纪委的人带走了，可还有一个人却始终没有找到。”

　　　　钱庆志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沉吟道：“你是说……综合科的张枫？”

　　　　罗庭峰脸上不知怎的竟然微微一红，道：“您也知道，张枫虽然挂名在综合科，但一直是周书记最贴心的人，依旧在充当周书记的专职司机，这个时候找不到人影，岂不是有些不合常理？据说，张枫在上面也是有关系的……”

　　　　钱庆志似乎被提起了兴趣，道：“哦，我倒是忘了，你跟张枫从小就是好朋友呢。”



………【第十一章　省城】………

　　　　张枫与罗庭峰分属于不同的阵营，但不可否认的是，俩人是很铁的朋友。

　　　　罗庭峰也是周安县本地人，与张枫还是同一个村子，俩人同岁，从小时候玩泥巴开始就在一起，一起读小学，一同升初，一直到上高了两人都是同班，只是后来高考分科的时候，受家里环境的影响，喜欢理科的罗庭峰报考了科，而喜欢科的张枫却读了理科。

　　　　张枫上的是军校，罗庭峰却因为没有挥好，上的是两年制的市师专。

　　　　师专毕业后，罗庭峰被分配到周安县第四学当教师，其父走了钱庆志的门路，让罗庭峰进了县政府，在行政科做了一个小科员，两年后转正定级，正好钱庆志也修成正果，坐上县长的宝座，罗庭峰一跃而成行政科的副科长，又在县党校进修了半年，这才成为副科。

　　　　张枫考上军校之后便与父母之外的所有人都失去了联系，一走就是五年，等到转业的时候才突然出现在县政府，而且还是跟着新任的县委书记周晓筠一起来的，被周晓筠安排在政府综合科担任科长，实际上却是他的专职司机。

　　　　因为是从部队转业，所以张枫本身就是公务员，但他转业的原因不足为外人道，因此在部队的级别也没有带回来，虽然周晓筠安排他进综合科当科长，但实际上的级别却只是正股级，属于政府办下面的小科室，本来就是打杂的。

　　　　五年没见，罗庭峰对张枫的经历很是好奇，不过张枫的嘴比较严，从来都不提自己的过去，但张枫与罗庭峰还有一个共同的女性朋友，就是后来成为张枫未婚妻的杨晓兰，很偶然的机会，罗庭峰从杨晓兰的闲话听到一些蛛丝马迹，知道张枫在省里还有特殊关系。

　　　　这个话罗庭峰原本只是半信半疑，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今天就在钱庆志面前给抖落出来了：“有一次在张枫家里见到一种反包的手工纸烟，包装盒上面没有任何标识，抽的时候才现居然是华，听杨晓兰说，是张枫从省里某个领导家里拿的。”

　　　　钱庆志原本没怎么在意的神情顿时一凝：“没有标识的反包手工烟，还是华？”

　　　　罗庭峰肯定的点了点头，道：“那次去的时候张枫没在家，是杨晓兰拿的烟，见我对那种烟好奇，便解释说是张枫从老领导家里拿来的，那种烟味道很好抽，因此我私下也曾打听过，但却从来也没人见过这种包装的华烟。”

　　　　钱庆志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飘忽起来，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嗯，这件事你不要跟其他人说，好了，先去找检察院的严锦，问问孙书记和方晓他们的下落。”

　　　　罗庭峰出去之后，钱庆志突然坐直了身躯，手指节轻轻地敲击着桌面，喃喃自语道：“特供烟？有意思了，恐怕周晓筠也不是表面那么简单吧？”站起来在办公室来回走了几步，随即冷哼了一声：“拿老子当枪使？也不怕铬了牙！”

　　　　伸手抓起了桌面上的话筒，稍微迟疑了片刻，钱庆志拨出一个熟悉的号码。

　　　　同一时刻，省城西大街的路边，张枫从银灰色的拉达车上下来，反手锁上车门，慢慢消失在浓郁的夜色当，拉达车静悄悄的停靠在大街边上，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多，临近午夜了，街边偶尔还能看到卖小吃的夜摊，但张枫此时却没有任何食欲，尽管从早上开始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一口饭，喝过一口水。

　　　　从昨天下午到现在，生在张枫身上的事情太多了，能保持清醒，没有精神错乱，已经算是神经强韧了，那里还有心思去吃东西。

　　　　步行了约莫两条街之后，张枫终于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壮年男子，一脸的精明，待到张枫钻进车里了才问：“去哪儿？”

　　　　张枫轻轻吁了口气，淡淡的说道：“市检察院家属区。”

　　　　了解到薛汉祥的信息实在太少，张枫只能用这种笨办法去找薛汉祥，否则的话只能抓瞎。

　　　　司机显然是省城的老鸟，也不多问，一松油门，夏利车便像离弦的箭一样窜出去。

　　　　市检察院家属区门口，昏暗的灯光下可以看到，电动大门关闭得严严实实，周围全是层层叠叠的楼群，想找段围墙翻越都不可能，张枫愣了半晌，只好无奈的去敲门房的窗户，因为门房的小门开在电动门的里面，除非去翻电动大门。

　　　　才敲了一下，窗户便从里面打开了，挺精神的一个老头儿站在窗前，或许是看张枫不像个坏人的缘故，老人神色甚为和气，笑呵呵的问道：“小伙子，有事儿吗？”

　　　　张枫微微一愕，一是没想到门房里面的老人根本就没睡，似乎一直就站在窗前一样，二是没想到在检察院门口还能遇到如何和气的守门人，这让他对于公检法一直以来的恶劣印象有了些微的改变，当下也不拐弯抹角，开口直言道：“我要找薛汉祥血检察长。”

　　　　门房老头儿闻言怔了一下，随即释然的笑道：“小伙子是要报案吧，可以直接去检察院啊，那边有专人接待，你直接来找检察长是没有用的，就是见了，还是得先去举报心，不然检察长也没办法受理案件啊。”老头儿挺有耐心，懂得到检察院报案的人很少，懂程序的就更是凤毛麟角了，老头儿显然不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形，所以解释的很溜。

　　　　张枫轻轻摇摇头，道：“麻烦您帮我联系一下薛检察长，见不见都没关系。”

　　　　他知道跟老头儿解释没用，也解释不清，干脆直言相告。

　　　　老头儿愣了一下，依旧和气的说道：“小伙子，你可别害我老头子啊，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成心不让老汉端这个饭碗了么，”顿了顿，或许是看出了张枫神色的郑重，老头迟疑了一下，指了指街对面，道：“那边有公用电话，真有事的话，你自己打电话好了。”

　　　　说罢，老头儿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窗前，但却没有关窗户。

　　　　张枫想了想，觉得老人说的很有理，而且也算指了一条明路给他，点了点头，转向对街。



………【第十二章　来自市里的电话】………

　　　　看到街边的Ic卡电话，张枫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怎么就把这个给忘了。

　　　　周安县的街上还没有安装磁卡或者Ic卡的无人值守电话，所以张枫身上没有磁卡或者Ic卡，但张枫却对这玩意儿却一点儿也不陌生，不说在猎鹰的时候就受过这方面的专业训练，梦境的人生，他最熟悉不过的技术亦是计算机。

　　　　拿着话筒，一只手在键盘上反复操作了三四分钟的时间，当听筒里面传来“嘟——”的一声等待音时，张枫唇角难得的露出笑容，熟练的拨出一长串电话号码，这是夏天鹏从内部通讯目录上查到的薛汉祥家庭电话，是不是准确马上就能得到验证。

　　　　已经很久没有碰过这类东西了，没想到手法并不如想象那么生疏，张枫的心里微微泛起一丝感慨，回想起不得不离开自己最热爱的部队时，心思不禁有些黯然。

　　　　振铃音响过五六声之后，话筒里面终于传来一个略显疲乏的年男子声音：“谁啊？”

　　　　张枫心里微微一顿，开口道：“薛检察长吗？”

　　　　话筒里面的声音滞了一下，随即低沉的道：“薛汉祥，请问你是什么人，有事儿吗？”

　　　　张枫倒是没想到会这么顺利，也不故弄玄虚，这个时辰打电话给人薛大检察长，没有大脾气已经是很难想象的事情了，何况语气如此温和呢，虽然嗓音有些低沉，但也许是刚从沉睡醒来的缘故，所以张枫直言道：“薛检察长，我受人所托，带点东西来见您。”

　　　　话筒里面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琢磨张枫的话有几分可信程度，隔了大约有三四秒的工夫，薛大检察长的声音才重新传来：“现在已经很晚了，明天到单位来吧。”

　　　　张枫心里一沉，但仍未放弃：“薛检察长，真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必须面见您。”

　　　　薛汉祥的话音依旧淡然平和，一点儿波澜都没有：“嗯，实在有急事的话，检察院那边有人值守，你先把东西交给举报心的同志，会有人帮你处理好的。”

　　　　张枫算是看出来了，这个薛汉祥虽然说话和气，态度也似乎很出人意表，但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儿，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若是继续纠缠，说不准人家直接就挂电话了，心里略一沉吟，遂不再掩饰：“薛检察长，周晓筠书记送来了您需要的东西。”

　　　　这一会儿工夫，张枫心思已经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对于夏天鹏的这个安排越来越不看好，所以也就渐渐失去了耐心，他更喜欢干脆直接的手段，如此七绕八拐的很是让他看不惯，按照他原本的打算，是直接找省军区的司令员唐振军。

　　　　不过考虑到周晓筠的感受，恐怕他也不愿意自己这件事被妻子知道，更不想被岳父知晓。

　　　　尤其是张枫看了从书房搜出的几盘录像带后，心里已经想明白梦境的周晓筠为何会痛快的认罪并自尽了，只是现在那些东西却是落在他的手，周晓筠不应该还有性命之忧才对，但张枫却是想明白了另外一件事，不管周晓筠是什么样的结局，对于唐家来说，都是灾难，梦境的很多事情他也豁然贯通，正是周晓筠的事情，让唐家对他也有了误解。

　　　　梦境的张枫一直有些想不通的地方是，为何周晓筠死后，唐家却对他这个司机被人陷害入狱的事情不闻不问，按照他跟唐家的关系，不应该出现这种状况才对，后来因为有贵人帮忙，让他逃过了死劫，出狱后便与唐家彻底断绝了来往，只是那时候唐振军已经不在世了。

　　　　直到现在张枫才明白过来，为何唐家会那么做了，放在他身上，恐怕也会做同样的选择。

　　　　紧握着话筒的张枫没有听到话筒里面薛汉祥的回音，稍稍有些失神的沉吟了片刻，松开了抓住话筒的右手，任由话筒跌落下来，随意的在空来回摆动，张枫却叹息了一声，转身离开检察院大门外，渐行渐远，很快便消失在茫茫夜色当。

　　　　检察院家属区，一号楼三楼的单元房内，检察长薛汉祥正有些愕然的看着手里的听筒。

　　　　任谁三更半夜的被电话吵醒都不会有好心情，薛汉祥自然也不会例外。

　　　　今天本来就因为与妻子有些不和谐，生了一肚皮闷气的薛汉祥好不容易才睡着，结果就被电话莫名其妙的吵醒过来，因为工作的特殊性，他不敢在休息的时候拔掉电话线，而且越是这种时候打来的电话，越有可能是重要事情，所以尽管心里不痛快，还是忍气吞声的接了。

　　　　这个藏头露尾的电话让薛汉祥很快就失去了耐心，强忍着不耐烦敷衍了几句后打算直接挂掉电话时，却听到对方提起了周晓筠，并说带来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句话让薛汉祥猛地一滞，周晓筠让人带来的东西？

　　　　薛汉祥是在一个很偶然的机会里，在北京认识的周晓筠，对于周晓筠的出身也有相当的了解，所以很是曲意的结交了一番，等到周晓筠忽然来北原省新阳市的下属县担任县委书记时，薛汉祥认为自己的机会到了，与周晓筠认真的谋划了一番，提供了不少有价值的东西。

　　　　两年来，薛汉祥始终都与周晓筠保持着相当隐秘的联系，所以，当突然听到是周晓筠委托人送东西给他时，薛汉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被人耍了，随后又觉得有些古怪，为了谨慎起见，他放下张枫的电话，用大哥大拨了周晓筠的私人电话号码。

　　　　当电话里传来“这里是周安县纪委监察室”的声音时，薛汉祥毫不迟疑的挂断了手里的大哥大，作为检察院的检察长，他太清楚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