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之家’随时随地都在向您开放。”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人人皆知,在这令人烦扰的世界,要想适应生活是多么不容易。我们,在这里创造了一个最理想最美妙的环境,先生,不管您有什么样的问题和痛苦,都可以在这里找到满意的归宿。”
“我相信这是可能的,”我回答,“但,我的妻子在哪里?”
“喏,请到这边来,”他说着引我向前。走廊的两边都是门,有些门上钉着小小的铁封,铁封上似乎还印着字。我们来到一扇打开的门前,里面黑洞洞的。“在这里。”菲德尔先生说,他温暖的大手轻轻地将我推进门槛。屋里出现一道温柔的光,我发现这套房间非常普通,家具稀少,而且制作粗糙,只有一两件是现代化的,整套设备也只相当于一个平常的二等旅馆。我诧异了,这就是“天堂之家”吗?
“洗澡间,先生,”菲德尔说着打开内间的一个门。
“不错,”我说,但根本没有看一眼,“那么,我的妻子在……”
“您瞧,”菲德尔先生继续从容不迫地说,“这里有一张壁床,按下这个绿钮——”一张铁床随声从墙里翻出,“如果不用,就按下这个蓝钮,它会自动缩回墙里。床上的塑料被单可以永远使用;白天,装着‘天堂之家’所有床具的阀门管道都要由清洗液循环冲洗一次;晚上,一张崭新、清洁的床就会奉献在您的面前。这难道不诱人吗?”
“是的,很诱人。”
“您用不着为女仆的服务不周而烦恼,我们用磁力线来整理床铺,就是利用电——磁……”说着,他的手又伸向一只黄sè的按钮。
“好了,不用麻烦您了,”我止住他,“您不是说要带我去见我的妻子吗?”
正文 17天堂之家(3)
“我们要保护自己的顾客!”他眉毛一扬,坚决地说,“但是,我必须首先向您准确地介绍一下‘天堂之家’,如果有耐心的话,我相信您最终也会爱上这个地方的。”
我想了想,看看这令人窒息的小屋子,感到茫茫然,对他的话充满怀疑。难道这枯燥
无味的小屋就是“天堂之家”?如何叫人信得!
“您瞧这里,”菲德尔先生继续介绍下去,他从墙上拔出一根带烟嘴的管子,“这是吸烟器,您想吸什么牌号的香烟都可以。如果愿意,我们甚至为您准备了——唉——进口的毒品。每堵墙都安着这种烟管,每隔三尺一个,包括洗澡间在内。同时,这屋子里的所有物品都是防火的。”他又和颜悦sè地补充道,“住在我们‘天堂之家’的人永远不会受伤。”
“如果从床上掉下来呢?”
“地板具有弹xing。”
“真像个防备自杀的橡皮牢房。”我说。菲德尔先生耸耸肩,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笑了。
“一旦您真正变成了我们的幸福房客,您就不会再这样想了。”他向我保证,“天堂之家’一定会带来幸福,请看!”他伸出肥胖的巴掌指着墙壁,“这条窄槽是食物管道,您所预定的饭食都由气动装置送到这里。您也可以饮用流质食品——”他指了指管子上的一排橡皮nai头。
“太妙了,”我说,“就这些了吧?”
“还有,”他的手顺着墙向前摸索。一道隐约的闪光开始在空中颤动,远处同时传来音乐声。“请在此稍坐片刻……来吧,”他轻轻地把我按到一张椅子上。
“现在,请您坐好,不必紧张,”菲德尔先生善意地劝告我,“您应当知道,奈比?盖和弗雷迪?莱斯特的广告都是‘天堂之家’主办的。我们为男人和女人服务,我们能回答世界上的一切复杂问题。可以想象,一个男人想要适应社会的需要是多么不易;可以想象,一个男人想要获得女人的满意是何等的困难。在外界,这是绝对办不到的,但是,在这里,在‘天堂之家’,我们创造了完美的环境,人类的一切愿望和要求都可以在这里得到满足。我亲爱的朋友,这里就是天堂,这里就是幸福……”
他的声音开始微弱下去,空气的密度越来越大,音乐的节奏越来越清晰,好像有人在歌唱。又传来菲德尔先生的话:
“我们家大业大,只需一次付钱就可以满足顾客的所有要求。请您填写一张租房定单,
时间长短,随您所好,一手交钱,一手交屋。如果愿意,您可以将房门封闭,直至租契期满。请注意,租金如下……”
下面的数字已经听不见,他的低声细语在慢慢消逝。
眼前的空气已经凝结成ru汁状,在原地旋动起来,与我和艾琳在凉台上看到的那种奔流四散的sè带一样。
突然,奈比?盖出现在凝聚的空气之中,她站在我的面前,向我投来媚人的微笑。
她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她是人类愿望的化身。她就是富贵,她就是名望,她就是快乐,她就是健康,幸运永远在她身旁。我从没有像今天这样看她看得如此真切,我看到她在呼吸,我看到她在迈步,我看到了她向我伸出了雪白的双臂……
这当然是一种映像,但是逼真极了,触觉器官和感觉器官统统完备。我可以闻到她身上的香气,可以感到她的胳膊已经搂住了我的脖子,还可以亲到她那温热的嘴唇。我心旷神怡、魂消魄散,此时此刻,我的感觉一定与成千上万个男人在此地下旅店里和她接吻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噢,不知有多少人都亲过了她的嘴呀!
一想到这里,我又恢复了神志,看透了眼前虚假的一切,于是将她推到一边,自己向后退去。但这对奈比?盖却毫无影响,她还在那里继续向空气求爱。这位绝世佳人和生活理想的化身,正在毫无对象地表示爱情。
我打开门,回到走廊上。菲德尔先生正在等我,眼睛看着手上的发票夹。他朝我点点头,好像已经达成了协议。
“怎么样?拿一张定单吧,”他说,“好多人经过几天的盘算之后都会回来的。”
“并不是所有的人吧?”我回答。
“那当然,有人也不。”他的表情严肃起来。“有些人似乎具备一种天生的抵抗力,您可能就是其中的一个。不过,这不是我们的过错,我们只能依靠自己所找到的这种方法来维持生计。请您再考虑考虑,也许,以后……”
我说:“我的妻子在哪里?”
“在那间屋,”他用手指了指,“但请原谅,我不能再陪您了,还要去接待别的顾客。一会儿,请您自己到电梯那里去吧。”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就向前敲那扇门。等了等,没有任何回答。
我再使劲地敲,但只听到一阵压抑的扑扑声,好像声音压根没有穿透门板。原来,“天堂之家”的顾客就是这样受到保护的。
这时,我睁大眼睛看着那门板上的封记,上面分明写道:“封闭至一九九八年六月三十ri。收讫。”
我大略计算了一下,不折不扣,艾琳已经把我的钱全部花光,八万四千美元一个子儿也没有剩下。她可以在这间租赁的房子里再“舒舒服服”地住上好几个年头。
我猜不透下一次她该怎样办。
我不再敲了,在走廊的尽头找到了电梯。一升回地面,我就踏上快速滑道,让它载着我从曼哈顿闹市旁边掠过。广告在狂吼,我把耳塞放进耳朵,但这只能堵住声音,却挡不住眼前的花花世界。弗雷迪?莱斯特的映像在高大的建筑物上滑来滑去,闪耀着光彩;一个,两个,三个……举目望去,到处都是他的面孔,如洪水猛兽,劈头朝我压来……
我用手捂住双眼,但那位夺走了我的妻子艾琳的光学美男子却仍然浮现在眼前,他那动人的微笑像一束无形的电波直刺我的心房。
正文 18水星相会(1)…已发表…
水星相会
'美'约翰?瓦利著
韩松译
发表于《科幻海洋》第二辑海洋出版社出版
约翰?瓦利是美国当代科学小说作家的后起之秀,在1979年举行的世界科学小说
比赛上曾获二等奖。《水星相会》是他在一九七五年发表的具有代表xing的作品,文笔轻
松,情节引人,描写贴切,科学xing和艺术xing均佳,值得借鉴和欣赏。
。
我的无xing系姐姐预定在今天从月球抵达这里,我提前一个小时来到航天站。所以来这么早,一方面是因为特别想见她——她比我大三个地球岁,但从来还没有见过面呢。另一方面,我得承认,只要有机会到这里来,我都要顺便去观看一下飞船的起飞和降落。我还没有离开过这个星球,但总有一天我要出去一趟,并且不需要花钱买票,不是当乘客。因为,我马上就要上宇航员学校啦!
这里最使人感兴趣的是那些准备飞往太阳系遥远天体的定期班船。我只顾看它们,不由地把快要降落的月球短程穿梭飞船抛到了脑后。伊丽沙白?白朗宁号飞船就要在今天启程,以超高速直达冥王星,然后再飞向彗星区。它矗立在几千公尺以外,等待着上人和装货,但货物并不多。白朗宁是一艘华贵的飞船,在那里,只要再多出一笔钱,你就可以待在一间密
封的充满液体的房间,通过管道选用麻醉器或饭食,昏昏沉沉地度过价值五千美元的特快旅程。九天之后,到达冬季的冥王星,他们把你从飞船里倾倒出来,给你进行十个小时的生理更新;当然,你也可以花上两千美元用两个礼拜的时间慢慢去更新,即使用这么长时间也免不了要感到有些难受。不过,这对某些人来说可能还是值得的。我早就发现白朗宁从来没有
上满过乘客。
要不是牵引飞船在我和白朗宁之间降落下来,我还意识不到月球穿梭飞船就要到了。牵引飞船正在落入离我只有几百米远的九号站台坑里。我立即钻进通往九号站台的自动隧道。
一到九号站台,正好看见牵引飞船离开地平线直冲高空去迎接另一艘正在入港的飞船。月球来的飞船停到了着陆站坑的zhongyāng,看上去它真像个混身闪光的高尔夫球。当我从隧道里出来向它走去的时候,从周圈弹起的压缩磁场已经覆盖了站台的上空,挡住了夏ri的阳光。空气开始流进来,几分钟之后,我的水星服自动关闭。我马上出了一身汗,觉得像火烤得一样热,站台里的高温此刻还没有完全被驱散。我的水星服又一次提前关闭,早该检查检查了。我一边这样想,一边轻轻地跳跃,尽量避免一双赤脚与滚烫的地坪接触太久。
当空气的温度降到标准的二十四度,月球飞船的磁场外壳便自动消失,露出一层层互有隔墙的三面格子舱,坐在船舱里的人一个个傻头傻脑地伸长了脖子朝外张望。
我走进簇拥在舷梯旁的人群。我过去见到过姐姐的一张照片,不过那张照片太早了,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把她认出来。
没问题,我一眼就在舷梯的尽头发现了她。她身上穿着一件不大顺眼的男式月球大衣,手里提着一只经过高压处理的箱子。我可以肯定这就是她,因为除了她是个姑娘和正在发愁之外,我们俩人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她可能要比我高几个厘米,那只不过是因为她生活的地方引力较小罢了。
我挤过人群向她迎去,接过她的手提箱。
“欢迎你到水星来。”我用最友好的声调说。她从头到脚将我打量一番。真不知道为什么,有一小会儿她脸上露出一丝厌烦的表情,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也许,在我们相会之前她就不喜欢我。
“你一定是蒂米。”她说。我不能让她一开始就这样不尊重我,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我叫蒂莫西,你吗,就是我的姐姐朱比。”
“你应该叫我朱比伦特。”
刚一见面就这样,真叫人扫兴。
她在着陆站台里环顾着四周乱哄哄的人群,又抬起头看了看压缩顶篷的单调的黑sè底面。她似乎有些惊慌,后退了几步。
“我到哪儿去租水星服呢?”她问,“我最好能在此地发生漏气事故之前就装上一套。”
“哪有那么严重啊?”我说,“不过,这种事故在这里确实比在月球出得多,但这是无法避免的。”我迈步向环境工程总公司走去,她艰难地跟随在我的身边。我一点也不喜欢当月球居民,因为不管他们走到哪个星球都会感到特别的沉重。
“我在旅途中读到一个材料,它说,在四个太yin月之前,你们这个航天站曾经发生过一次漏气事故。”
不知为什么,我感到有点不服气。我是说,即使我们这里确实爱发生事故,她也没有理由责备我们。水星的cháo汐应力很强,很容易形成各种各样的地震。如果震动得太厉害,任何结构都会破的。
“有那么回事。”我回答她,尽量显得通情达理—些,“那次事故时我正巧也在这里。它是在上一个黑年过了一半的时候发生的。气道里的气压丧失了百分之十,但不到几分钟就修好了,没有死人。”
“但是一个人如果没有水星服,几分钟就可以叫他死去,难道不是这样吗?”我无言可答,她好像得了一分,继续说,“所以,我只有穿上了你们穿的这种水星服才不会心慌。”
“好吧,咱们现在就去给你装上一套水星服。”我想再另外找个话题,但是没有找到。我总觉得她对水星的环境工程很不满,并且会随时把这种不满倾注到我的头上。
“你在学什么?”我壮着胆子问,“你一定毕业了,准备做什么呢?”
“我要当环境工程师。”
“噢。”
医生终于把她按到了手术台上,将电子计算机的引线插进她的脑后的插座,切断了她的运动神经和感觉中枢神经。这时我才松了一口气。在走向环境工程总公司的剩余路途上,她一直不停地用教训的口吻谈论着我们的航天站民用气压系统的缺陷。我脑子里充满了她列举的条件,什么必须有万无一失的自动压力传感器啦,外加什么自动封闭锁、事故救护钻机等等等等,并且数量还得超过实际需要量的五倍。我心里清楚,她所说的这些东西。我们全都有,质量也跟月球上的一样好。但是,不管让谁来对付水星上每天发生一百次的,有时足以摧毁一切的地震,如果能够像我们一样,使保险系数达到百分之九十九,那就算是顶不错的了。我把这个数字拿出来炫耀,朱比伦特只是哼哼鼻子。她向我说出另一个数字:0。999……小数点以后十四个9。就是月球的保险系数。
正文 18水星相会(2)
我的眼光落在外科大夫的手上,这双手就是我们为什么不需要特别高的保险系数的主要原因。他已经把朱比伦特的胸膛打开,拆除了左肺,现在正往胸腔里安放水星服的发动器。看上去这个发动器与刚取下来的肺叶极为相象,只不过它是个金属制品,而且还经过了镜面磨光加工。他把朱比伦特的气管和肺动脉的残头与发动器钩挂起来,又做了一些调整,然后将她的上身合住,在刀口上涂了一层**细胞密封剂。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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