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到底有什么能耐？”
南宫云帆淡淡道，“姑娘，你作恶多端，可怪不得我们人多势众了。”
归雨斋站在原地，面如死灰。
“盟主说得对，我们人多。”有人小声的附和，被身旁的人捂住了嘴强行闭嘴。
不过他的话倒是鼓舞了在场诸人。
对啊，我们人多，而对手只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拖，也把她拖死了。
郭紫缘长鞭轻甩，将最先冲上来的几个人抽到一边，生死难辨。
更多的人扑了上来，嘴里嚷着。
“与她不用讲究江湖道义，大家一起上！”
郭紫缘嗤笑，却也在围攻之下渐渐有些施展不开。
好在她的鞭中夹剑招数奇诡，一出手就死伤一大片，众人忌讳不已，又抱着拖死她的心思，还勉强可以支撑。
香汗淋漓间，一声女子的轻叹被轻轻送入耳中。
紧接着，尖叫声顺着缓缓飘散开来的浓烟传来。
“烟里有毒！”
众人忙惶惶然跑开。
郭紫缘退后两步，正准备擦擦汗再杀几人，烟中突然递过一柄剑，郭紫缘忙举剑相抵。
哪知对方剑上毫无内力，烟雾飘散些许，归雨斋的脸庞露了出来。
归雨斋嘴角泌出一丝鲜血。
他没有用内力，郭紫缘的内力传来，自然受了内伤。
不过这也应了他的意。
归雨斋道，“快走。”
郭紫缘看着他，眼神复杂，咬牙道，“我不会承你的情。”
归雨斋笑了。
“是我承你的情。”
他将剑向前一送。
郭紫缘借力纵身一跃，跃出数丈远。
还没来得及再提气，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郭紫缘眼神一凝，举剑待砍，就听那人笑道，“呀呀，你要恩将仇报吗，亏我还放迷烟救你呢。”
郭紫缘听出那人声音，力气卸去，任由对方拉着自己离开。
“妖女逃走了。”
“快追！”
身后传来呼喝声。
归雨斋目光一凝，正打算不顾一切帮助郭紫缘逃跑，就听门外有人大声禀报道，“中州侠来访！”
紧接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传来。“呀，今天这里好热闹啊。”
归雨斋心下一松，他本就受了内伤，又吸入了不少迷烟，如今力气一卸，整个人软绵绵的倒了下去。
他身后不远处，南宫云湘提着剑，眼中泛滥着滔天的怒意。
狐狸
破庙，竟然又是破庙。
郭紫缘躺在地上，目光炯炯的看着那人搬来干草，铺在一起。
似乎感觉到郭紫缘的目光，那人回头吃吃笑道，〃哎呀，你这么看着我，我会以为你爱上我了。〃
郭紫缘嘴角微抽，别过头去。
那人将干草铺好，过来扶郭紫缘过去。郭紫缘一躺下，便出手如电，拿住对方喉咙。
〃说，你到底是谁？你的轻功是从哪里偷来的？〃
那人眨眨眼睛，委屈道，〃偷？我救了你，你恩将仇报也就算了，竟然还污蔑我的轻功是偷的，还有，你身下的干草还是我帮你铺的呢，你竟然躺下去就不认人，真是好伤心呀。〃说着拿起袖子擦了擦眼睛。
郭紫缘一阵恶寒。〃别擦了，再擦也不会出水。〃
那人使劲眨了眨眼睛道，〃谁说不会？〃
一滴斗大的泪珠从那人眼角滑落。
〃……〃郭紫缘道，〃你别想岔开话题，说，你的轻功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跟人学的。〃那人无所谓的将眼泪擦干，耸耸肩道。
〃跟人学的？〃郭紫缘冷笑，将手紧了紧，〃师祖只有三个徒弟。大徒弟这一支只有我爹和卫越两个徒弟，二徒弟这支只有杨帆和华复两个传人，最后的盗圣也只有我娘一个徒弟。我刚才说的众人都没有收徒弟。说，你到底是从哪儿偷学来的。〃
那人笑道，〃你爹。〃
〃你说什么？〃郭紫缘有些讶异，没想到都这种时候了，这个人还不说实话。
那人又笑着重复了一遍。〃你爹教我的。〃
赶在郭紫缘发飙之前，忙解释道，〃我想我应该先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复姓司空，名弄月。江湖上也有一个绰号，不过我不太喜欢，叫做玉面狐狸。〃
郭紫缘淡淡道，〃百花山庄？〃
司空弄玉看着她的目光中带了一丝赞赏。
〃不错。至于我轻功这件事呢，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司空弄玉叹道，〃唉，你跟你娘还真是一模一样啊。嗯，怎么说好呢。大概十年前吧，你娘要你爹找一颗千年何首乌给她，你爹死皮赖脸的缠着我大伯不放，最后我大伯只好松口让他拿千年朱果来换。你爹同意了。〃她看着郭紫缘的目光带了丝丝的怜悯和幸灾乐祸。
〃……〃这个败家子！
〃你爹将龙吟剑抵押在百花山庄，我大伯就顺手将剑给了我。我小时候拿着龙吟剑玩过一段时间，所以你一亮剑，我就认出你来了。〃
〃后来，你爹只找到了一个五百年的朱果，舔着脸说剩下的五百年拿轻功来换，但是只教给一人。所以我会轻功，真的是你爹教的。〃
郭紫缘收回手，扶额道，〃我娘会杀了我爹的。”
她收回手，显然是信了司空弄月的说辞。
司空弄玉笑嘻嘻地摸摸自己的脖子，道，〃我大伯说他使诈，只教了一半。不过我大伯说就让他欠着。人情这种东西，总是要累积起来才好玩呢。〃说完目光灼灼的看着郭紫缘，仿佛在说又是一个人情。
郭紫缘眉头猛跳，道，〃全忘了。〃
司空弄玉：“？”
郭紫缘道，“下半部分的口诀只有这三个字。我不想欠你的人情。”
司空弄玉笑道，“你就算不想告诉我，也不用弄一句假的口诀骗我吧。”
郭紫缘皱眉微恼。“我才懒得骗你。踏雪寻梅太过拘于形式，我太师父才会和干爷爷共同研究出下半段。你只有忘了形式，才能走出只属于自己的真正步法。”
司空弄玉沉默着，若有所悟。
郭紫缘又道，“我爹当年也一定告诉过你这句话，只不过被你误解了，这才以为我爹只教了你一半。我爹虽然脸皮厚，但好歹也是江湖有名的人物，才不会言而无信，欺负你这个小丫头。”
司空弄玉无语了。因为她突然想起，郭朔在临行前，确实像是突然想起来般的说了一声。
“对了，你记住之后，就全忘了吧。”
不怪她没多想，谁能往那个方面想啊。
更何况十年前，她才只是个五岁的小丫头啊。
司空弄玉道，“好吧，我就当你爹的人情还完了。那你的呢。”
郭紫缘挑眉，“你可别得寸进尺。”
要不是她挑明，司空弄月恐怕这一辈子都不会学会真正的踏雪寻梅。
司空弄玉叹道，“你真是一点都不肯吃亏。”
郭紫缘无视她幽怨的脸，有些不解的询问道。
“你加入了紫衣教？”
不怪她多想，以司空弄玉的身世与武功，就算有人得罪了她，也不需要紫衣教来替她出头。
司空弄玉摇摇头道，“我当然不是。”
“那你怎么会对紫衣教的事如此熟悉？”
司空弄玉忧郁的长叹一声道，“这又是另一个悲伤的故事。”
郭紫缘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
司空弄玉见她不捧场，撅嘴道，“你这人真无趣。”
郭紫缘皮笑肉不笑，“真抱歉，不能和你感同身受。”
司徒弄玉道，〃不久前，我遇到了一个人，与她打了一个赌。〃
郭紫缘皱眉道，〃紫衣教教主？〃
司空弄玉道，〃你真是，越发无趣了。〃
郭紫缘道，〃你见过她的样子了？〃
司空弄玉道，〃没有，她脸上带着面具。〃顿了顿，〃我与她打赌谁能最先拿到一件东西。〃
郭紫缘笃定道，〃你输了。〃
司空弄玉叹道，〃因为我没想到，她身上就有一块，这件东西，你一定很感兴趣，因为你也有一块。〃
〃盗仙令？〃郭紫缘眉头皱的更深。
如果不是她实在太打消自己讲故事的积极性，司空弄玉几乎想送给她一块料事如神的匾额。
〃我猜这个紫衣教教主和你们家脱不了关系。〃
〃上面是什么字？〃
〃是一个'方'字，方圆的方字。〃
郭紫缘自喃道，〃我的是圆字。可是我娘说过方字牌早就丢了。〃
〃我可是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又闻了好几遍，确实是盗仙令。也许被人拣去了？〃
郭紫缘道，〃算了，你继续。〃
〃继续什么？〃
〃你输了，就来南宫世家搅局，结果正好我出现了，你就顺水推舟推到我身上？〃
〃喂喂，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可是一片好心，再说，选择说出去的不是你么。〃司空弄玉向她抛了个媚眼，〃我答应了紫衣教教主来帮她澄清事实，我觉得紫衣教确实可怜，就打算向南宫世家说明真相，再看那些自诩名门正派的嘴脸，一定很搞笑。没想到他们怀疑到了你的身上，我既然认出你来了，自然不能不管，所以才传音入密把那些事实告诉你，我本以为就算你真的是紫衣教教主，那些人也会自知理亏不与你为难。没想到啊，没想到，南宫世家竟然站在那边去了。〃她的语气又欢快起来。〃你不知道，南宫天宏最忌讳别人说他气量狭隘。我看你竟敢当着他的面说出口，真是解气。唉，听说他本来也不是气量狭隘之人，但自从十多年前，他的妹妹南宫天惜死了之后，整个人就变了。〃
郭紫缘淡淡道，〃与我何干？〃
司空弄玉一愣，没想到她竟是这个反应。〃确实与你无关。不过他的徒弟，那个归雨斋与你有关吧。你真的喜欢他？〃
郭紫缘沉默了，半晌才道，〃也许吧。〃
司空弄玉迷惑了。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这次郭紫缘沉默的更久。
就在司空弄玉以为她不会回答了的时候，她才淡淡答道。
〃我给的，他要不起，他给的，不是我想要的，仅此而已。〃
司空弄玉听得更加迷糊，道，〃那你到底喜欢不喜欢他？看你自己凑过去给他砍，应该是喜欢他的吧。〃
郭紫缘见她喋喋不休的追根究底，烦躁道，〃女孩子的心思，你不懂。〃
司空弄玉没好气道，〃女孩子的心思，我懂。你的心思，我不懂！〃
赶在郭紫缘发飙之前，司空弄玉连忙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你这之后有什么打算？〃
郭紫缘瞥了她一眼。
〃拜您所赐，我已经成了紫衣教教主，还能有什么打算。〃
司空弄玉又抛了个媚眼，做无辜状道，〃这不能怪我，谁知道那群人这么没有脑筋。再说，你的小情人会帮你的。〃
郭紫缘被这句小情人激怒了。
〃我跟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我看他对你也不是没有感情啊。〃司空弄玉自顾自道。
反正现在郭紫缘只是只纸老虎，一碰就倒，她一点都不担心。
〃你欠我的人情，准备怎么还？〃
郭紫缘似乎也知道现在奈何不了她，只得嘴上压制。
司空弄玉跳起来道，〃我怎么欠你人情了？〃
郭紫缘道，〃我是因为谁，才背上紫衣教教主这一口黑锅的？〃
司空弄玉哀怨道，〃冤家，我还不是为了你？〃她望望庙外道，〃时候差不多了，追兵也该到了，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等我把追兵引开再来接你。〃
司空弄玉不着痕迹的想转移话题，郭紫缘却没打算这么简单放过她。
不过有点佩服她倒是真的，明明追兵在后，司空弄玉居然还有心思在这里滔滔不绝的谈爱情谈人生谈八卦。
〃我爹欠你的人情，你记了十年，那么，你欠我的人情，就准备记一百年吧。〃
砰。
司空弄玉十分干脆的将郭紫缘砸晕了事。
郭紫缘晕过去前，心中怒骂。
死女人，我的伤口还流血呢！
书生
郭紫缘醒来，下意识的摸向腰间，伤口已经包扎好了，龙吟剑也放在手边。
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
〃你醒啦？〃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略带惊喜。
这个场景……也有点熟悉啊。
只不过之前那个温润如玉的年轻侠客已经不会出现了。
郭紫缘眯着眼睛望过去。
一个圆脸大眼的少年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郭紫缘坐起身来，道，〃你是谁？怎么在这里？〃
少年道，〃在下文殿臣，是谈禾镇的秀才。因囊中羞涩无以为居，故以破庙藏身。姑娘……〃
郭紫缘听得头大，打断道，〃说人话！〃
文殿臣面上红了红，道，〃我叫文殿臣，是个秀才，我、我没有钱，所以找了个破庙想过夜。不料一进门就看到姑娘躺在那里，身上还有伤，我、我担心姑娘……〃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几不可闻。
郭紫缘好奇的盯着他看，道，〃是你替我包扎的？〃
文殿臣被她看的越发脸红，低下头去。小声道，〃不是我。〃
〃你别骗我了，我看见你袖子了。〃郭紫缘指着他缺了半截的袖子，道。
文殿臣将袖子藏到背后，道，〃适才遇到恶犬，它抢了我的干粮，我的袖子就是在那时被扯下去的。〃
〃狗是很可怕。〃郭紫缘想起前事，心有余悸，赞同的点点头，〃不过，狗可不会扯你的袖子。〃
文殿臣羞怯道，〃是、是我性子太软了。我家人也常这么说。这次我自己出来，他们也很不放心。〃
看惯了大口喝酒大碗吃肉的江湖人，郭紫缘这还是第一次看到活生生的秀才，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爱脸红的男子，在心中感慨。
多么好的品德啊。
做好事还不留名，一个劲儿的掩饰隐瞒。
郭紫缘对他一下子生出了好感。
与归雨斋完全不同，文殿臣远离江湖的恩恩怨怨，如同一朵开在浊世的白莲花，美丽洁白，不沾尘污。
想到归雨斋，郭紫缘觉得心中还是会有一些痛。
以及，淡淡的感伤与无奈。
她遇到归雨斋太晚。
其实她在南宫山庄这些日子，已经想过了很多。
归雨斋的心中，有着恩重如山的恩师，有着青梅竹马的师妹，有着肯为之付出全部的南宫世家。
有着太多太多，自己不曾参与的时间。
自己充其量是他生命中一个小小的插曲。
也许会觉得新鲜，也许被吸引，也不过是一时走岔路。
就像一朵绽放在夜空中的烟火，再美丽，也不过是一瞬。
之后，什么都不会留下。
是不是动了心，相比之下，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归雨斋的一切，都属于南宫世家，从来不属于自己。
而自己的冲动，更是将他越推越远。
明知道他的选择，却逼他在自己与南宫天宏之间作出决定。
明知道他希望自己知难而退，偏偏自己顶着压力也要往上冲。
明知道自己在他心中只占了一个小角落，却不知道放弃。
一开始就是个错误，现在不过是一切都回到原点而已。
文殿臣看着刚刚还不可一世的郭紫缘突然一脸落寞，落下泪来，吓得手足无措，安慰道，〃姑娘，你别哭，世上不如意事十有八九，不还是有一两件如意的事吗。〃
郭紫缘听见他的声音，思绪清晰了一些，愣愣道，〃你也有不如意的事吗？〃
文殿臣怔忡了一下，才黯然点头，〃有的。〃
他的黯然终于让郭紫缘侧目。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文殿臣不解其意，仍是呆呆答道，〃双亲尚在。〃
〃有在家等你的青梅竹马或者未婚妻吗？〃
文殿臣面上又红透了，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好极了。”郭紫缘冲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