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殿臣面上又红透了,结结巴巴道,“没、没有。”
“好极了。”郭紫缘冲文殿臣一笑,灿若春花,让文殿臣看呆了一瞬。
“对了,我刚才没听清,你叫什么来着?”
“……我叫文殿臣。”
“你的名字真好,一听就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
文殿臣红着脸道,“家父家母皆是读书人,祖上也曾当过大官,只不过如今已经没落了。所以寄望于我,希望我能重振文家。”
〃重振文家。〃郭紫缘细细的品味了一下,觉得好像跟自己没有太大的冲突,开心道,〃我叫郭紫缘。〃
〃郭姑娘……〃
〃不要叫我郭姑娘!〃见文殿臣一脸惊悚,郁闷道,〃只要不叫我郭姑娘,什么紫姑娘、缘姑娘,随便你怎么叫。〃
文殿臣扭扭捏捏道,〃可、可,于理不合……〃
郭紫缘尽力压低声音,柔柔弱弱道,“我刚刚受了情伤,不是故意要吼你的。”说着学着司空弄玉的样子,开始挤眼泪。
可惜挤了半天都没有挤出来,只好低下头,装作拭泪。
文殿臣不明所以的看着郭紫缘挤眉弄眼半天,低下头去。不过看她一抽一抽的肩膀,应该是在哭泣。
文殿臣憋了半天,只憋出了一句话。
“节哀。”
他毕竟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之前又一直只知道读书写字,根本不懂得男女情爱。就算想安慰,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
“我之前闯荡江湖的目的就是找到一个可以陪我快意江湖的伴侣,只可惜……既然好男人不在江湖,那我退出江湖就好了。”郭紫缘眼睛亮晶晶的,用自己最温柔的声音道,“我陪你上京,陪你赶考,然后嫁给你好不好?”
文殿臣如遭雷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脸涨得通红。
郭紫缘看着他堪比苹果的脸,突然很想调戏他。
她也确实这样做了。
郭紫缘嘴角上扬,笑的不怀好意。
“从今往后,你就叫我缘妹好不好。不要跟我说什么于理不合哦,否则我就要吻你了。”说着作势亲去。
文殿臣慌慌张张的躲开,站起身来,磕巴道,“我、我、郭……”
“嗯?”郭紫缘抬着头看他,笑得十分邪恶。
如果此时面前有面镜子的话,郭紫缘就会发现,自己笑的就像一只发现了迷路羔羊准备诱拐回家的狼。
文殿臣慌里慌张地堵住嘴,生怕她真的亲上来。
郭紫缘低头叹道,“就算不……就当安慰安慰我好吗?”
文殿臣的心瞬间软了下来。
“我一个姑娘家,孤苦无依,又被情人抛弃,我好命苦啊。呜呜……”
文殿臣低下身子,轻声安慰。“姑娘,天下好男人多的是,就不必为那个负心汉伤心了。我愿意陪伴姑娘寻找、唔……”
郭紫缘一下子抱住了他,呜呜道,“殿臣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我陪你赴京赶考,你给我洗衣做饭!”
文殿臣:“……”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大部分时候,郭紫缘都是拿得起放得下的。既然归雨斋已经注定是过去,自自己也不能总是困在前尘往事之中,白白蹉跎光阴。
而忘掉一段恋情的最好方式,就是开始新的一段恋情。
更何况自己得罪了南宫世家,又无形中背了紫衣教教主这么大一口黑锅,更不愿意接受爹娘的庇护,今后行走江湖,一定举步维艰。
不得不说,文殿臣出现的恰到好处。
郭紫缘道,“这个破庙漏风、又煞风景,也就那几个乞丐会住在这了,不如我们到最近的城镇去投宿吧。”
文殿臣有些动心,但一想到自己没有钱,叹口气道,“我住在这里就好。”
郭紫缘笑道,“我有钱,你放心。”
文殿臣摇摇头道,“大丈夫不吃嗟来之食。”
郭紫缘看着文殿臣红通通的脸袋,感觉十分的违和。但是说出来的话,可能会伤害文殿臣的自尊。
郭紫缘默默将想法藏在心中,道,“就当我借你的,等你高中之后,再还给我就好了。”
到时候连你的人都是我的了,郭紫缘不怀好意的想道。
用这点钱买一个进士,算起来还是自己赚了。
文殿臣想了一下,似乎被说服了,点了点头。
于是,郭紫缘拿起龙吟剑,就跟着新上任的情人离开了破庙,前往镇上投宿。
好在她还记得司空弄玉说过要回来,让文殿臣写了张字条留下。
文殿臣歪着头问道,“用什么字写?”
不同的国家用的是不同的字,他怕郭紫缘的朋友不是蜀国人,所以有此一问。
郭紫缘沉吟了一下,心里想,字还有不同吗。
“古老一点的。”
再于是,某只好不容易甩开追兵回来接人的狐狸只能看着一张字条咆哮。
“老娘不认得甲骨文!”
桃子
郭紫缘的想法虽好,却忽视了文殿臣的行动力。
说他走三步喘两步已经是抬举他了。天快黑的时候,两人才走了不到一半的路程。
郭紫缘终于放弃了温柔路线,直接抢过文殿臣的背篓,一把搂过文殿臣,一手搂腰一手举腿,直接抱了起来。
文殿臣惊得都忘记脸红了,直到郭紫缘往前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挣扎道,“我自己走。”
郭紫缘道,“别动!”
文殿臣见郭紫缘脸色突然苍白起来,不敢乱动,试探道。“郭、缘妹?”他谨记郭紫缘的话,坚决不给她偷吻自己的机会。
郭紫缘有些脸红。
她原本还有点想占便宜的想法,可抱起文殿臣之后,才想起自己身上有伤,抱着他刚走了两步,就崩开了。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郭紫缘觉得自己开始有些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文殿臣也感觉自己不断地下滑,最后一屁股掉在地上。
文殿臣:“……”
郭紫缘干咳一声,若无其事道,“我也觉得,是不太好,你还是自己走吧。”
文殿臣的目光落在郭紫缘的腰间,惊道,“缘妹,血!”
郭紫缘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自己早已发黑风干的紫衣又开始渗出新的血痕。
郭紫缘强笑道,“我没事,我很结实,我……”
文殿臣伸手去接,却没接住,只好眼睁睁的看着郭紫缘软下去,压碎了自己的背篓。
最后,住宿成了天盖地庐。郭紫缘躺在地上,看着文殿臣一边被烟呛的流眼泪,一边手足失措的点燃柴火,心里突然升出一种满足感。
这种满足感,在看到被鱼尾抽红了脸的文殿臣闭着眼睛收拾一条鱼的时候,提升到了极点。
归雨斋太过优秀,同行许久,他总是一种从容不迫的态度,自己都没有看到有他解决不了的问题。当然,除了爱情。
也许是有了对比,文殿臣这个从未下过庖厨的读书人肯为她做这些他根本没做过也做不好的事时,她开始正视这个爱脸红的秀才。
适才在破庙之中,不过是有些许动心,更多的却是负气。而现在,她是真心想把文殿臣装进心里。
一夜就这样在文殿臣的手忙脚乱中渡过。
草草的修补了文殿臣的背篓,两人继续结伴而行。
文殿臣是第一次与一个异性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又是害羞,又是害怕。
好在郭紫缘是个自来熟的,又够主动,虽然有些蛮横,但大部分时候对自己都很温柔。所以两人的关系可以说是突飞猛进。
而文殿臣对郭紫缘的印象,除了以上几点之外,还有更明显的一点。
说的好听点,郭紫缘武功高强,好打抱不平。
说的不好听点,郭紫缘仗着武功高强到处惹事生非。
文殿臣被牵连了好几次,身上青紫了几处之后,终于学会和郭紫缘保持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觉得不亲近,又不会受牵连。
而这一路上,郭紫缘干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
掏钱。
虽然自己已经打定主意日后归还,但每次郭紫缘付钱的时候,他都会觉得不好意思,无奈自己的钱袋早已遗失,自己更不是个懂得讨营生的人。
文殿臣提出写欠条,被郭紫缘强行镇压,并提出了两个交换条件。
一个是旧事重提叫她缘妹,另一个则是考上前三名。
文殿臣更加不安了。
路程由文殿臣安排,食宿也由文殿臣来准备,郭紫缘一路上只剩这几件事——吃饭、睡觉、赶路、付钱、将欺负文殿臣的家禽家畜赶走。
她也才发现文殿臣说自己性子软是真的,她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连鸡都敢欺负他。
两个人都是半大的孩子,一路摸索、磨合,虽然囧事一大筐,好歹也是关系进了一大步。
至少文殿臣已经能不一边脸红一边结结巴巴的喊她“缘妹”,而不是”郭、缘妹”。
因为文殿臣毕竟是个书生,身子弱,走两步道就喘,所以两人同行了将近一个月,才到达北嘉山脚下的小城镇——机缘镇。
“殿臣哥哥!”郭紫缘推门而入。
文殿臣放下手里的书,收好。
郭紫缘这种表情的时候,就说明又有一段日子要忙了 。
郭紫缘在文殿臣对面坐下,兴奋道,“我刚刚在大堂听说这个机缘镇几天之后有个桃子大会,我们……”她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文殿臣奇道,“这个季节有桃子么?书上说五月早桃十月冬桃,现在才三月份,怎么会有果实呢?”文殿臣也产生了兴趣。
几日后,文殿臣坐立不安的环顾四周,小声对身边兴致勃勃的郭紫缘道,“缘妹,你确定是桃子大会?这些人,看起来都有些、有些强壮。”
说强壮还是轻的,周围三三两两坐着的,都是些彪形大汉,大部分都生的凶神恶煞般,正互相招呼着,文殿臣和郭紫缘坐在其中,十分的不合群,好在他们坐的比较偏远,并没有引人注意。
郭紫缘也有些不确定了。文殿臣也许看不出来,她却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江湖中人,有些人甚至有些眼熟。
郭紫缘安慰道,“种地的,体力活,难免长得比较壮实。”
“哦,原来如此。”文殿臣恍然大悟。
又过了不一会儿,主会者终于现身,太阳穴凸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内家高手。
他一开口,带了内力的声浪就将文殿臣冲击的面色苍白,险些晕过去。郭紫缘抓住他的手,用内力替他调理气息。
文殿臣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郭紫缘冲他微微一笑。
文殿臣面上一红,低下头去。
“再听听,如果不对的话,我们就走吧。”
文殿臣点点头,表示认同。
两人相视一笑,都没有想过要松开紧握的手。
“今天召开这个讨紫大会的目的大家都已经知道了,目的就是讨伐最近猖獗的紫衣教……”
郭紫缘眉头猛跳,终于知道原来是讨紫大会,而不是桃子大会。
她看着文殿臣柔弱的小身板,心中有些犹豫。
继续听下去?兴趣是有的,可是自己是“紫衣教教主”,混在这个讨紫大会里面,一旦被发现,自己还好,文殿臣就相当危险了。
她可没有把握带着文殿臣全身而退。
文殿臣似乎感觉到了郭紫缘的迟疑,善解人意道,“缘妹,我们凑个热闹也好。”
郭紫缘颇为感动,道,“我们走吧……”
“……我们有幸请来了郭朔郭大侠的爱子,中州侠郭剑飞!”
一个人缓缓从台侧登上台去,气宇轩昂,风度翩翩,微笑着摆了一下手,就在椅子上坐下了,埋首似乎在思索。
众人一阵欢呼。
郭紫缘起身的动作一顿,看向台上。
郭剑飞心有灵犀般的抬头,正对上郭紫缘的眼睛。
两人对视着,眼睛瞪的一个比一个大。
最后,郭剑飞满脸痛苦的合上眼睛,别过头去。
郭紫缘脸上带着胜者的微笑,重新坐好。
文殿臣知道郭紫缘在江湖中名声不太好,正被人追杀,担忧道,“没事吗,他似乎认识你。”
“没事,我跟他很熟,从小就相识。”郭紫缘想起前事,有些好笑道,“你别看他面上一本正经的,其实心里懒得要死。我真不知道他怎么混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文殿臣有些不解。郭紫缘的话语,分明有几分幸灾乐祸,可是看周围的武林中人对郭剑飞的态度便知,绝对是打心底里的尊敬和佩服。
郭紫缘道,“我们再坐坐吧。”
文殿臣温顺的点点头。想着反正他们说的话自己也听不懂,自顾自拿出一本书看了。
郭紫缘听了一会儿,发现大会只是不停地在说紫衣教残忍,在这里杀了谁,在那里伤了谁,顿时兴趣缺缺。看郭剑飞埋着头,看不见表情。
以自己对他的了解,这个家伙多半也觉得无聊睡了过去。
郭紫缘给自己找了点事做,盯着文殿臣的侧脸不停地瞧,一边想着会后怎么拦住郭剑飞。
郭紫缘之所以留下来,主要也是想告诉他郭剑云失踪一事。
毕竟是自己的亲弟弟,郭紫缘嘴上说不在乎,不代表她真的不关心。
郭剑飞虽然人有些懒散,但看这样子,在江湖上名声比自己好得多,有他帮忙寻找剑云,自己也能安心许多。
郭紫缘又想了一些其他有的没的,直到她发现文殿臣的耳垂悄无声息的红了。正想揶揄他几句,一股若有若无的味道传来。
搅局
郭紫缘由于生在苗疆,对味道十分的敏感,她立刻从怀中掏出两颗解毒丹。一颗自己服下,另一颗喂文殿臣吃下,并要他捂好口鼻。
文殿臣不明所以,但也乖乖的依言而行。
看向台上,郭剑飞终于睁开眼睛,正皱着眉不知道想些什么。
郭紫缘看向郭剑飞,用眼光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郭剑飞冲她淡淡一笑,示意她不必担心。
他平时为人有些散漫。不过虽非本意,既然背负了父母的威名,关键时刻必然要守护自己的荣誉。
而既然他做为郭朔的儿子出席此处,站在这里的,就不是单纯的郭剑飞,而是代表了郭朔的郭剑飞。
郭剑云起身。
他本就在主位,全场的焦点所在,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轻而易举的将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主会者停下来,有些疑惑道,“郭小侠?”
郭剑云带着如清风般柔和的笑容,朗声道。
“诸位,逃吧。”
台下顿时炸开了,开始议论纷纷。
要不是看在他是郭朔的儿子的面上,估计早就有人开骂了。
主会者一向尊崇郭剑飞,知道他不是个做事不经大脑的人,询问道,“郭小侠此言何意?”
“你们已经中了毒了。”
在场的人都不安起来,主会者惊疑道,“这、这,我怎么没感觉到啊?”
这次不等郭剑飞回答,一个清脆的声音替他答道。
“哼,你们这群人有够笨的,连自己中了毒都不知道,别人好心告诉你,还不相信。”
随着话音,几个身穿紫衣头戴面具遮住半张脸的年轻女子落在台上,态度桀傲,嘲讽道,“一群大笨蛋!”
“紫衣教的妖女!”
一看穿着,在场诸人就明白了来人的身份。
郭剑飞摆了摆手,示意底下的人稍安勿躁。 缓缓上前,如闲庭细步般,挡在几个年轻女子与武林众人之间,笑得温和却疏远。
“不知几位姑娘到此有何贵干?”
“明知故问啊,你们在这里大张旗鼓的开什么讨紫大会,我们自然是来搅局的。”
“那么也就是说你们不会乖乖交出解药了?”郭剑飞摆了摆手,示意底下人稍安勿躁。
“我才不与你们这些假惺惺的人是一道了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