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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便又凑近了点:“老姜得顾着整个松年堂,许多事有心无力。我却只是个抓‘药’师傅,你若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只管开口,你大伯我定是没二话。”
叶连翘胡‘乱’点点头,没忘记谢他一声,恰逢元冬和平安从小书房出来,叫她一块儿走,看那模样多半也是想宽慰她,她也便随着她二人出了大堂。
谁料才刚刚踏下台阶,一顶软轿便在她们面前停住了。
“连翘!”
薛夫人从轿子里探出脑袋,劈头就道:“你怎么闯这么大祸?还不快随我来!”q……81aahhh+25716398……>;
第二百一十九话 百态(二)
瞧薛夫人这架势,必定是已经晓得了下午汤景亭在松年堂折腾的那档子事。消息竟然传得这样快,叶连翘着实觉得讶异,同时,一颗心也往下沉了沉。
如此说来,身在彰义桥那等嘈杂之地的叶谦,十有**也听说了。
只要一想到叶谦可能对此做出怎样的反应,她便直觉得头疼,然而薛夫人就在面前,现下她却是暂且没工夫考虑这个,匆匆与元冬和平安告了别,跟在薛夫人的软轿后头,来到南城门左近一间茶肆。
薛夫人领着叶连翘入了雅间,甫落座,便迫不及待道:“你怎地就得罪了汤景亭那阎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
阎……阎王……
叶连翘被她的用词给唬了一大跳,苦笑道:“薛夫人,您就别吓我了,今日我脑子里那根弦脆弱得很,您再扯两下,可就该断了。”
“你还笑!”
薛夫人剜她一眼,攒眉道:“那汤景亭也真行,明晓得你们铺子上如今人多招摇,还偏捡着下午人最多的时候去,他这是生怕事情闹不大!城里传得乱哄哄,说什么的都有,我都糊涂了,你赶紧跟我讲讲,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叶连翘只得将事情与她简略地说了一遍,末了抱歉道:“我是真没料到竟会惊动了您,让您替我操心了。”
“哎呀别跟我说那客套话,我没工夫应付!”
薛夫人不耐烦地挥手,思忖着道:“若是照你这么说,就算你有错,也不能全怪在你身上呀!樟木箱子是那姓姜的主动给你看的,苏时焕拿回来的方子。也是他自个儿没说清楚,怎么能……”
“说这些没用。”
叶连翘叹息着摇摇头:“您说的这些,我都同汤老先生解释过。苏四公子和姜掌柜也没少在一旁帮腔,可他老人家根本听不进去。眼下。他一不问苏四公子的错处,二也不找松年堂的麻烦,只独独盯着我,说来说去,还是因为他瞧不上我做的这一行,觉得我是在哄神骗鬼。”
“他懂甚么?”
薛夫人翻个大白眼:“我只晓得,当初我为脱发所苦,也曾找过他那好徒儿李献给我瞧过。汤药不知喝了多少,喝得我肚子里成天叮呤当啷响,也没见好啊,到头来,还是你给我医好的!”
“这话就别再提了,传进汤老先生耳里,愈发火上浇油。”
叶连翘忙道。
“我知道!”
薛夫人将她的手一按:“我又不是傻子,怎会去他跟前嚷嚷,这不是眼下只得你我两个,才同你嘀咕嘀咕吗?我说。凭空出了这样的事,你吓坏了吧?”
“我怎能不怕,下午那会儿。我都哆嗦了!”
叶连翘抿了抿唇角:“可是怕有什么用?我现在别的都不管,就想把这事妥妥当当解决。无论如何,我都是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用了他的方子,可偏生……我不知他到底想要我做什么才肯消气,现在我真是……”
这整整一个下午,她曾经慌张,也曾经不忿,打从心眼儿里觉得委屈,但最终。她想明白了一点。
即便汤景亭有借题发挥之意,也架不住她的确被人拿住了把柄。在心里咒骂埋怨汤景亭或是自怜自艾起不了任何作用。倒不如积极正面地将这件事妥善解决。
这是她从乐观的叶冬葵身上学到的,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她委实搞不清楚,汤景亭的板子打算落在何处。
薛夫人跟着也有些发愁,托着腮思索片刻,蓦地一拍掌:“要不,我让我家老爷帮你打听?”
“薛老爷同汤老先生有交情?”
叶连翘的眼睛亮了一下。虽说现在连苏时焕开口都未必管用,但多一条路总是好的,至于欠薛夫人的人情,她往后总有机会还。
“没有!”谁知,那薛夫人却是理直气壮地摇了摇头,“压根儿不认识!”
“……您别跟我逗闷子了成吗?”
叶连翘简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胸臆间的闷气仿佛更浓了:“不相识,还如何打听?”
“我家老爷虽不认识汤景亭,可架不住他交游广阔啊!中间隔上三五个人,总能牵出一条线,即便是有些拐弯抹角也不打紧,反正最后能探听到消息不就行了?这些个做郎中的,平日里仿佛很受老百姓尊重,其实说白了也不过就是那么回事,偌大个清南县,我还不信连一个能让他汤景亭服软的人都找不出!”
薛夫人昂着头,得意洋洋道。
理儿虽然是这么个理儿,但……
“这样太给您添麻烦了。”叶连翘抬眼看她,“我欠了您的人情,或许尚且有法儿还,但倘若因为我,让薛老爷也搭进去许多人情关系,那便……”
“得了,你别跟我掰扯那些个虚头巴脑。”
薛夫人不耐烦地推她一把:“实话跟你说,这事儿我能帮得上的有限,除了替你打听一下,也没别的可做,到底还要你自己来解决。我急着来找你,就是想把前因后果弄清楚,如今我晓得了,便自有计较,你莫管了,趁早回家去。”
说着便催她快走。
叶连翘心下委实感念,知道薛夫人是真心想帮忙,也就不愿矫情地反复与她推让,再三谢过,便从那茶肆中退了出去。
……
今日她实是心虚,不敢往彰义桥去寻叶谦,独个儿出了城,一路慢慢吞吞地只管拖延,比平日多花了一顿饭的时间方才回到家。
远远地,她便瞧见吴彩雀站在自家门前朝村口的方向张望,还未等走到近前,她那嫂嫂便已迎了上来,将她一拽。
“怎地这么晚才回来?饭菜都做好上桌了,再迟些就该凉了!”
叶连翘抬头挤出个笑容:“有点事耽搁了。”随即便恹恹地垂下眼皮。
她当然可以在吴彩雀面前扮没事,但还有必要吗?
“你是病了?”
吴彩雀弯腰仔细瞅瞅她的脸:“脸色这样难看。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今日真是奇了,爹也还没回来,要不可以让他给你瞧瞧呀!”
说着便回头冲屋里喊:“冬葵。你出来一下!”
叶冬葵应声跑了出来,吴彩雀当即同他嘀咕了两句。扯着叶连翘道:“你看,真个打蔫儿了,问她话又不好好说,这不是让人着急吗?”
“怎么了?”
当着吴彩雀的面,叶冬葵格外要拿当哥哥的款,粗声粗气问:“是出了什么事,还是遇上了麻烦?”
叶谦也还没回家,叶连翘便愈加笃定他已知道了整件事。垂头丧气道:“等爹回来你们就晓得了。”
“为何还等着我?你自己觉得理亏,不好意思说?”
话音刚落,身后就传来叶谦那隐含怒意的嗓音。
兄妹两个连同吴彩雀一起回头,就见叶谦背着手站在五步之遥的地方,冷冷瞪着叶连翘。
“你惹了祸,自然该给家里人一个交代。”他凉浸浸地道,“都跟我进屋,冬葵媳妇先把饭菜收去灶房,冬葵,关门!”
说罢。率先一脚踏进屋里。
叶连翘跟着走进去,身后,一头雾水的叶冬葵就把门给关上了。
许是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秦氏牵着小丁香从里屋赶了出来,先看了看叶谦的脸色,又瞧瞧后头的叶连翘:“发生何事?你们怎都是这般脸色?”
叶谦没答她的话,径自在椅子里坐了下来。
“二丫头站到我跟前来。”他冷声道,“今天下午,彰义桥附近的人都在议论松年堂的事,邻居们晓得你是我闺女,自然会跑来告诉我。我从他们口中听了个七七八八了,但现在我想听你说。由头到尾,仔仔细细。一个字也不许漏!”
叶连翘很知道今天自己躲不脱,纵是早已说得絮烦。仍旧不得不原原本本,把事情与他讲了一回,从樟木箱子开始,到汤景亭撂狠话结束。
然后她就规规矩矩站在一旁,紧紧闭上了嘴。
“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叶谦哼笑一声:“我早就算准了会有这样一天,你可信?”
叶连翘垂着头没开腔。
“先前我就同你说过,手不要伸的太长,你可曾真的听进耳里?当初你制出来的那棉丸子,你以为我是脸上挂不住,才看都不看一眼?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在替人解决容貌上的烦恼,并非郎中,但你心里,是否真分得清楚?”
“我分得清。”
“哼,我看未必吧?你既给自己定下位置,就该牢牢守着,为何偏偏要掺和成药的事?让你办成第一回,便有第二回,长此以往,你将城中正经的郎中和制药师傅置于何地?你以为人家会将你看做人才,心向往之?我告诉你,人家只会觉得你是在抢他们的饭碗!若他们因此心生恼恨,要找你的茬,你便只能有苦自己吃!”
叶谦一股儿脑地喷了大通话,连连喘气,端起手边茶碗一饮而尽。
旁侧秦氏垂着眼皮不语,小丁香听得懵懂,却也知不是好事,小脸皱成一团,吴彩雀面上同样露出惊慌之色,暗地里捏了捏叶连翘的胳膊。
叶冬葵看了叶连翘一眼,清清喉咙:“不是在说那汤老先生的事吗?别的,等这事了了爹再慢慢训我妹子不迟。爹,依你说,那汤老先生究竟想怎么样,我妹如何是好?”
“我不知道!”
叶谦一拂袖:“她自己丢出把柄来叫人家拿捏,我有什么法子?倘若那汤老先生因为此事,而联合城里所有郎中,让你妹这买卖彻底做不成,我第一个站到他那边儿去!”
叶连翘蓦地抬起头。
她从没见叶谦发这么大的火,心里不是不怵,却还不至于连正反话都听不出。
叶谦瞪了她一眼,紧接着道:“你看我作甚,我说错了不成?我问你,那汤老先生家住何处?”(未完待续)
第二百二十话 夜奔
“爹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叶连翘皱了皱眉,朝叶谦脸上瞟了一眼。
“我还能做什么?”
叶谦斜眼瞥她:“子不教父之过,你如今落在人家手上了,我就站在旁边白看着?我是不知那汤老先生打算在你身上何处开刀,事情已然到了这境地,无论如何我得去见他一面,我这当爹的给他赔个不是,他接不接受是一回事,至少这态度要摆出来才行。”
“这不妥!”
不待叶连翘答话,秦氏便急急出声:“你自家还开着医馆呢,主动走去那汤老先生面前,让他晓得你是连翘的爹,岂不更麻烦?”
“他若有心打听,还能不知道?”叶谦偏过头去。
“话不是这么说。”
秦氏满面焦灼:“你不往跟前凑,他未必会想到你身上,你若自动送上门,便是给他机会迁怒你呀!适才你们也说了,那汤老先生不讲理,你和他如何说得清?原本不干你的事……”
“怎么不干我的事,二丫头不是我亲生的?”
叶谦喉咙里透出一丝不悦:“难不成我便该由着外人欺负她?这不是小事,二丫头岁数又还小,我是她爹,烂摊子可不就只有我来收拾?况且,你要想她一点错儿都不出,就只能盼着她通身上下一点本领也没有了,说到底,那汤老先生,也并非全占着理儿。”
话说到最后,便隐隐藏了些回护之意。
“是,最好带累得你那医馆也开不成,往后我肚子里那个便喝风去。”
秦氏低低道。
叶谦很是讶异,仿佛不可置信:“你怎么……”
叶连翘却是心念疾转,一瞬之间。想到某一回她在松年堂里医治那个姓聂的姑娘出了纰漏,叶谦说过的一句话。
我是你爹,遇上麻烦。我自然是要护着你的。
曾经她因为这句话感动得鼻酸,可是。因为那些大大小小的争执和矛盾,她就将它完全抛到脑后去了。
“爹。”
她没有细想,匆匆唤了叶谦一声:“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汤老先生那里,你能不能暂时不要去?秦姨……说的没错,你没必要现下就去见他,省得给他理由寻你的晦气。你信我一回行不?他是针对我,便让我自己解决。”
“你如何解决?”叶谦眉头拧得更紧了。“你现在摆明了就是没办法……”
“容我想想吧。”
叶连翘冲他弯了一下嘴角:“其实……我脑子也不算太笨的。”
“给你两天时间,想不到便赶紧告诉我!”
如果可以,叶谦当然巴不得不要去见汤景亭,闻言倒也痛快,懒得跟她费口舌,丢下这句话,转头便吩咐吴彩雀:“冬葵媳妇,摆饭!”
……
戌时初,千江府衙捕快房。
捕快们都回了家,桌边油灯下除了卫策之外。只有那从省里来的提刑按察使。
那姓许的男人才不过三十来岁,蓄着两撇美髯,手里握本案卷。唇边带一抹淡笑,指着某处不紧不慢问:“程太守言,此案是由你查办,说与我听听,你以何为依据?”
他已来了千江府衙十日有余,连日来无论翻查案件还是外出巡视,皆是卫策随行左右。两人渐渐熟稔,每日事毕,若有空闲。他便来寻卫策说话。
卫策往那案卷上仔细看了两眼,沉着道:“此案疑点便是那人肋下的刀痕。按理来说。若是死前伤,刀口会泛血花。若是死后所致,刀口皮肉则泛白无血,仵作当时也是凭着这一点,才认定肋下的伤是死后所致。但我再细查,却发现那刀口旁有烫伤的痕迹,以此推断,或许是凶犯以刀杀人之后,用滚水淋浇伤口使其泛白,试图掩人耳目,仵作做出那样的判断,要么是技艺不精老眼昏花,要么便是与那凶犯有暗地里的勾当。”
他说得有条有理一丝不乱,那许提刑便赞许地点了点头:“验尸是仵作的事,我常听闻做捕快的都是粗人,对这些从不在意,不想你生得高大,心却这般细。只是你如何懂得这个?平日里曾看过这方面的书?”
“没看什么书。”卫策摇摇头,“见得多了,只要留心,总能知晓一二。”
“你年纪轻,肯这样花心思,也属不易了。”许提刑满意一笑,“如此说,程太守安排了你这些天跟随我,非但无丝毫敷衍之意,反而很是诚心。”
卫策不惯被人夸赞,牵扯了一下嘴角,正不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