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嫂子好……”
他结结巴巴地同叶连翘打了声招呼。扬起喉咙对着屋里嚷:“卫都头,衙门里有些事,只怕得请你过去一趟。”
卫策应声出来,瞧见他,不过略点一下头:“何事?”
“先前不是说。要去请苏家的四公子来说话吗?今日他人到了,却开口就道很想与你见上一见。因此番只是请他回来问几个问题,尚不能料定他与先前的连环偷盗案有关,且他家里又是城中叫得上名儿的,程太守也不好对他太过严苛,便打发我来请你去一趟。那个。我晓得你这两日在歇假,但……”
“不必说了,我随你去走一遭就是。”
卫策很是果断,不容他蠍蠍螫螫的,登时上楼换过衣裳。佩好腰牌铁尺,同叶连翘和万氏交代两句,抬脚就随他出了门。
这一去,便直到傍晚临近酉时方归,面容神色看上去一切如常,对于今日与苏时焕相见一事,却是半个字不提。
毕竟是衙门里的公务,他不主动说。叶连翘纵使心中痒痒得厉害,也不好开口问,只得快快收拾了。与他两个歇下不提。
这日之后,他小夫妻二人,便愈加忙碌起来。
叶连翘想着,在粉刷装潢之前,应当先将铺子里拾掇得利落点,那些个自己往后用不上的杂物。也该趁早清出去,便每日必然要往通达巷走上一回。万氏若得空。也会陪她同去,虽则嘴上总唠唠叨叨。说他们小两口不会过日子,有两个钱就净瞎花,手上却是半点不含糊,里里外外不停手地收拾,委实帮了大忙。
卫策那边,则办事向来迅速,先就将杂工和女伙计的人选定了下来。
那杂工乃是小杂役夏生的同胞兄弟,名唤作夏青,与他弟弟的嘴甜伶俐不同,这个二十来岁的年轻汉子瞧上去有些憨实,话不多,然三言两语间,却也能看出他是个稳重可靠的人;
至于两个女伙计,确实亲姐妹俩,一个叫阿杏,一个叫阿莲,年纪与清南县松年堂的平安、元冬差不离,若真要计较差别,便是她二人,之前没有丝毫在医药行当做事的经验,真真正正是白纸两张。
可也是,似美容养颜这等连府城里都少见的营生,谁晓得究竟前景如何,能不能赚钱?且她叶连翘又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哪个有经验的伙计,肯轻易往她这里来?
阿杏和阿莲两个,固然是无法使人完全满意,瞧着却也不笨,手脚还利落,这就已经不错了。
叶连翘先前与卫策商量过,现下铺子小,暂且用不着掌柜,账也大可以自己算,这一开始,有三个人,便是足够了。
到底是有些不甘心,暗地里,她也曾把阿杏和阿莲叫过来问话,低低道:“是你们自己得知我这铺子要请人,跑来应征,还是曾有人去找过你们?”
谁知那两个姑娘却是满面懵懂,纷纷摇头道:“不知道呀,家里让我们来,我们就来了……”
叶连翘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心道那卫策,瞒得还真是够严实,这是铁了心地打算决计不要她知道不成?面上却没说什么,将她二人打发了,让她们这两日便来铺子上帮忙,又同夏青说定,等铺子开始粉刷的时候,需要他每日里多盯着些。
接下来三两日,卫策又将铺子上用得着的一应物事器皿都给置办了来。
大到浸药浴需要用到的大木桶,洗脸离不得的木盆,小到敷膏子时必需的小瓷碗小刷子,一应俱全,更别提还有捣药的碾子,用作储存的罐子,满满当当,将个大堂里摆得是满坑满谷。
东西不算是顶尖的货色,十分寻常,市面上很容易就能买到,却至少很合用,况且不用花钱,叶连翘心里自然是喜欢的,却也免不了狐疑,待晚上回家,便扯着他袖口,蹙眉道:“我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办法,阿杏和阿莲是怎么回事我弄不清,但那些个杂物件儿,你该不会是使钱买的吧?”
对此,卫策不过是轻轻巧巧的一句“有法子,何必花钱”就给带了过去,紧接着便同她商量:“我记得,从前你还未去松年堂的时候。做好了各种膏子需要盛装,便是让冬葵给你做一些小木盒,瞧着既好看也别致。头油之类的东西,不得不用瓷瓶,这上头省不了钱。但那些木盒,往后何不也让冬葵替你打造?你们兄妹俩,无论你想要什么样式,都可直接同他说,能省却不少麻烦,况且。如此一来,他也能多得一笔收入,何乐而不为?”
这倒真是个好法子,叶连翘登时就听了进去,隔天立马写封信给叶冬葵。把事情与他说了一遍,料想她那亲哥,决计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与此同时,装潢粉刷的匠人们,也被卫策请了来。
与阿杏和阿莲一样,工钱方面的事,他们只字未提,来了就踏踏实实干活儿。十分勤快卖力,见了叶连翘和万氏,还总是笑嘻嘻的。
叶连翘有些过意不去。每日里便张罗两顿饭给他们,这伙粗汉倒也不推拒,有菜就吃,有水就喝,完了照旧爬高爬低地忙活,一句多的话也没有。
老这么着。叶连翘便实在是有些憋不住了。
那卫策,到底干了什么?难不成是会妖法?这些人。连同夏青和阿杏阿莲在内,其实都被他施了法术给魇住了。这才对他言听计从?
不行,今天晚上回去,必须把这事儿问清楚,他要是不回答——呵呵,她可晓得这一向他最喜欢的是什么,横竖不叫他如意,看他怎么办。
叶连翘在心里打定了主意,便将那些个疑问暂且都丢开,跑进跑出地尽心忙碌,正起劲,忽听得外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没想到,叶姑娘这么快就要开铺了。”
她回过头,就见苏时焕笑吟吟地站在门外,身后跟着他那两个小厮,青色锦袍衣袂飘飘,清俊雅致,不沾一星儿俗尘。
见她看过来,苏时焕便摇头一笑:“我说错了,如今已不该叫你叶姑娘,该是称卫夫人才对。”
叶连翘对他的到来甚为意外,怔了一怔,才赶忙请他进来,笑道:“苏四公子别打趣我,我们不过是寻常人家,我也不是什么夫人。四下里乱得很,你若不嫌弃,便进来稍坐?”
然后便吩咐阿杏去倒茶来。
苏时焕依言抬脚进了大堂,竟仿佛丝毫不嫌弃腌臜,就在临近门口的一张长凳上坐了,抬手接过阿杏递来的茶碗,却并不喝,只温润地笑着道:“想必卫夫人已知我近日回了府城?”
叶连翘稍微犹豫了一下,紧接着点点头:“是,听说过那么两句,不过……”
“既然回来了,便免不了要在家住个几天,从卫都头那里听说,你最近正在忙活着要开铺的事,于情于理,我都得来瞧瞧,毕竟,咱们之前说好了,往后还要继续合作呢,对不对?”
苏时焕掀起茶碗盖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拂去茶汤表面的浮沫,垂下眼皮:“也不知卫夫人这铺子打算几时开张?若有需要帮忙之处,还请一定不要跟苏某客气,只要我能办得到,便决计不会推脱。”
“四公子太客气了。”
叶连翘不动声色地含笑道:“铺子是典下的,时间长,又不必格外再付租金,我便也没太着急,打算将所有准备做足了再开张不迟,日子还没定下呢,总得跟家里再商量商量才好。我晓得四公子一向事忙,我这里现下也算井井有条,便不给你添麻烦了。”
“嗯,我也知卫夫人一向办事很周到妥当,本就是不用我瞎操心的。”
苏时焕轻轻颔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投到她脸上:“我此番为何回来,你应当也已知晓。不知你心里作何感想,是否也认为,我与那伙偷盗的贼人有关?”(我的小说《娇颜》将在官方微信平台上有更多新鲜内容哦,同时还有100%抽奖大礼送给大家!现在就开启微信,点击右上方“+”号“添加朋友”,搜索公众号“qdread”并关注,速度抓紧啦!)(未完待续)
第二百五十话 不说
ps:想听到更多你们的声音,想收到更多你们的建议,现在就搜索微信公众号“qdread”并加关注,给《娇颜》更多支持!叶连翘心间浮上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厌烦。
彻头彻尾地厌烦。
她不知道这位名门望族的苏四公子,为何非要来到她的铺子上,问这样一句话。
或许他向来将自己的形象看得非常重要,容不得自己在旁人眼中有一丁点瑕疵;
又或者,他只是想要从叶连翘这里旁敲侧击,探听些许卫策那边的情形。
不管是为什么,都太过多此一举。
人的习惯,是坚强而顽固的,不管曾经他怎样信誓旦旦地说,往后咱们有话直讲,不再绕弯子,最终,他还是用这种迂回的,带有某种探寻意味的询问,打算将叶连翘引到他所希望的那个答案上去。
同这种心思细密,永远喜欢兜圈子的人相处,立马就会让人觉得,卫策那动不动就黑脸,说一不二的性子,实在是太可爱了。
叶连翘轻轻地叹了口气,抬眼冲苏时焕一笑:“您希望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呢?”
她又用回了那个“您”字,令得苏时焕稍稍一怔,随即也跟着笑起来:“自然是……你怎么想就怎么说。无论如何,咱们也算在松年堂里共事一年多,你对于我,多多少少该是有些了解才对。”
对了。把人往高里捧,这也是他的爱好之一。
明明他是松年堂的东家,而叶连翘只是在那里做事赚工钱。他却偏要说什么“共事”——这招数用多了,也是会令人发烦的。
“我么?”
叶连翘垂了垂眼皮:“苏家是清南县最赫赫有名的望族,在我看来,四公子您自是不屑与那起乌合之众搅和在一处的。不过,这也是我个人的感觉而已,起不了任何作用——说起来,我倒真个有些好奇。那种叫做‘酥风’的熏香,味道非常特别。阿策不肯与我细说,不知您可否告诉我,当中究竟用到了哪些药材和香料?”
不动声色,将问题又还了回去。表面上是对香料感兴趣,实则无疑在问,若你与那起贼人无关,为何你制出来的熏香,好几年不曾售卖,香味却出现在那伙贼人身上?
是你非要问我是何感想的,那么你为何,又不把事情始末原原本本地与我说一遍?
苏时焕眉梢一挑,偏过头。低低笑起来:“卫夫人这是在向我打听行业秘辛?我知你向来对于制作熏香没有兴趣,可你这样的聪明人,若真动了这般心思。只怕往后我也难是你对手。卫夫人见谅,容我小气一回,便不与你细说了。”
避重就轻。
叶连翘倒也不追根究底,闻言便含笑道:“是,的确是我考虑不周,您也千万莫说自己小气。换了是我,倘您同我打听某种护肤品的方子。我也是不愿说的。”
这事轻轻巧巧地带过,接下来,他们便谁也没再提,不过东拉西扯说些闲话,苏时焕少不得讲了几句客套言辞,百般称松年堂离了叶连翘之后生意大不如前,又告诉她,曹师傅和姜掌柜都对她很是惦念,让她得了空,一定要多回清南县走走看看。
一番不痛不痒的闲谈之后,苏时焕也便起身告辞,叶连翘送了他出去,转过背,当晚回到家,就将事情一股儿脑地说与卫策听。
“我便是不知,他今日来这一趟,究竟是何意。”
卫策坐在桌边椅子里,按照最近这一向的惯例,将叶连翘整个儿抱在怀里,手掌贴着她腰,不时摩挲两下,眼睛望着明晃晃的油灯,看似漫不经心,耳朵却将她的话听了个一字不漏。
叶连翘伏在他肩上,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缠绕他刚刚洗过半干的头发,自己都没发觉,嗓音里透着股娇嗔的意味。
“若说他是来贺我开铺,可现下我也并未开张,他那样心思细密的人,怎会不晓得我如今正忙,按理说,他当是根本就不会来添乱……再说,贺开张什么的,难道不该带份礼?”
“嗬。”
卫策轻笑出声:“你这贪心东西,敢情儿就想从人家那儿得点好处?”
“我就是这么一说。”
叶连翘使劲拽了他头发一下:“假使他还有别的目的,想从我这儿打听衙门里的情形,他也并未真个问起什么呀!叽叽咕咕几句,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我没应他,他也就罢了,若他心里真个有鬼,为何却半点不焦灼?”
“你把话堵死了,让人还怎么问?”
卫策瞟她一眼:“其实你是拐着弯地想让我夸你吧?你今日将口风守得死死的,半点空隙也没给人留,有你这么个媳妇,委实叫我省心——你是这个意思?”
叶连翘咭咭格格地笑,接着便板起面孔来,正色道:“原本我就半点不知道,你还指望我能和他说什么?要不……你跟我透露一星半点儿,下回如果他又来问,我再自个儿考虑着,要不要告诉他?”
卫策随之也敛去笑容:“先前我同你提‘酥风’的事,已然不该了,眼下你还瞎打听?这些事原不该你来管,同你说得多了,对你也未必有好处。我说你真闲到这地步?铺子上的事,你都张罗得完全,再无需要操心之处?”
“不说算了。”叶连翘晓得从他嘴里套不出话,万幸的是,她也并非真那么想知道,撇撇嘴,往他怀里靠得更近些,软声道,“你不要我打听,我便不打听,那你便告诉我,你究竟是怎样,给铺子上置办回来那许多东西。还不费吹灰之力就请了三个人?这个总能说了?”
孰料,卫策就像是嘴上抹了浆糊一般,咬住了牙不放松。被她追问得紧了,索性将她抱起来往旁边椅子上一搁,自顾自走到榻边,掀起薄被将自己从头蒙到脚。
“总之将来你该知道的时候就会知道。”
说完这句话,他便只管阖眼睡去,任由叶连翘怎么唤他,也不答应了。
……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间,八月十五已过。叶连翘收到了叶冬葵捎来的回信。
她原本以为,知晓了自己要开铺,并需要帮忙打造小木盒之后,自家那哥哥应该会很高兴。连个磕巴都不打地立马应下,谁料,回信当中,叶冬葵虽然仿佛语气轻快,对于这件事,却很有些支支吾吾,说是最近忙得厉害,只怕腾不出空来。
叶连翘心里真个纳闷,然而。既然这活儿叶冬葵不想接,她总不能逼迫,只得另想办法。在城中额外觅了个木匠,议定价钱,先就让他赶制出一批木盒子,自己也好立刻将制好的膏子填塞入去。
通达巷的铺子,本就格局甚好,用不着大改动。稍作粉刷装潢之后,便可随时开张。叶连翘与卫策商量过,万氏又跑去城外道观寻了个据说很有法力的老道士,给算了个日子,最终将开张定在了九月初十。
“当初你和策儿的吉日,便是让这位老道士给算过的,结果怎么样?你两个自打成了亲便和和美美,我瞧在眼里别提多乐呵,可见那倒是的确是有些本领的——你开铺的事,我虽觉得麻烦,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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