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招呼就是。”
“那行吧。”
叶冬葵只得点点头,返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终于摆脱了苏大夫人的纠缠,想来有一段日子,她应是不会再来找茬了,叶连翘心里着实觉得松快了不少,这晚一觉自是睡得香甜,连个梦也没做,睁眼便是大天亮。
来府城时,是苏大夫人打发人去接他们,路上一概不要他们操心,这会子要回清南县了,却是得事事自己张罗,叶冬葵起了个大早,去城中雇了一辆马车,将三人随身的行李一股脑儿地搬了上去,叶连翘则让客栈里的小伙计准备了些吃食,预备路上带着填肚皮。
一切收拾停当,临行之前,叶冬葵再一次去了卫策和宋捕快的房间敲门。
谁知那房中,竟仍旧是一点动静也没有。
“敢是一大早的,又走了?”
他愈加出奇,莫名其妙地站在二楼上自言自语一句,低头对大堂里的叶连翘高声道:“卫策哥他们还是不在,咱们……就这么直接走了了事?”
不等叶连翘答话,笑呵呵站在柜台旁的客栈掌柜便凑了上来。仰着脖子道:“叶小哥是要找那两位捕快爷?铺子上伙计说,他两位昨晚没回来哩!”
没回?
叶连翘偏过头去看了那掌柜一眼,轻轻挑了挑眉。
这可真是有点奇怪了……他二人来府城虽然是为了公务。却并非直接办案,按说。当是不至于忙得没日没黑,一宿不回客栈,他俩能去了哪里?
叶冬葵也有点着慌起来。
他是个实心人,打小儿便与卫策好,素来拿他当亲兄弟一般的看待,晓得捕快是刀尖子上的营生,便没少替卫策担心,生怕他遇上危险。眼下听见说卫策同那宋捕快一晚未归。他那颗心顿时悬吊吊,蹬蹬蹬三步并做两步下了楼,行至那掌柜跟前:“您说的是真的?昨夜是哪位伙计看夜,可否请他……”
那掌柜也瞧出他是真紧张,忙收起一脸笑意,正正经经道:“看夜的伙计,自然等铺子开门之后便回家歇了,叶小哥想找他,现下怕是……”
叶冬葵从他那里打听不出个子丑寅卯,禁不住眉头一锁。转而望向叶连翘:“妹妹,咱就这么走了,我有些不放心啊……”
叶连翘很明白他与卫策的发小之情。见他担忧成这样,便冲他安抚地笑了笑:“其实我觉得吧,或许卫策哥和宋大哥真是被要事缠身,脱不出空来回客栈,毕竟他们那一行的情形,咱们寻常人根本闹不清。不过,哥你若实在放不下心,那你拿主意,我听你的就是了。”
“我也晓得我有可能是在瞎操心。”
叶冬葵叹息着摇了摇头:“可是吧……”
这当口。外头候着的那马车车夫粗声粗气地嚷了起来:“我说几位,你们倒是走不走?敢情儿叫了我来。是给你们逗闷子的?好歹给句话,若是不走了。也别耽搁我接旁的生意啊!”
叶冬葵回头看他一眼,抱歉地笑了笑,稍作思索,对叶连翘道:“要不这么着,你和平安姑娘先回,我在城里打听打听消息。卫策哥和宋大哥若只是被事情绊住了脚,十有**今天就会回来,我瞧见了他们,也好安心。”
叶连翘满心里以为他会决定让自己和平安也一块儿留下来,在这府城之中多住一日,却没料到,他竟会让自己先回清南县,一时有点怔住了,半晌方有些迟疑地道:“我……先回去?”
“对啊。”叶冬葵却是没猜到她的想法,还以为她是胆儿小,不敢和平安两个姑娘家赶路,便笑笑道,“你莫怕,青天白日的,那马车走的又是官道,不会有啥危险。眼下时辰还早,你同平安姑娘两个互相照应着,最多午后就能进清南县的城门,保不齐还能赶上去咱家的医馆吃午饭呢!”
叶连翘其实也想留下来等等信儿,却又不好同他直说,琢磨了半天,吭哧吭哧道:“那你一个人留在府城我也不放心啊……”
“有啥可不放心?”
叶冬葵大大咧咧一挥手,拍着胸脯道:“我一个男人家,虽比不上卫策哥一身好本事,但做木匠活儿的人,手上也有力气哩!说不定,过一会儿卫策哥和宋大哥就回来了,我见了他们的面,心里安生了,下晌便雇车回县里。嘿嘿,咱们分头走,少不得要多花两个车钱,现下也是顾不得心疼喽!”
他说着,便将叶连翘往旁边拽了拽,压低喉咙:“我之所以这么一大早便出去雇车,就是想着,咱得尽快离了府城才是。那苏大夫人有些难缠,昨儿倒是应承了让你回家,谁晓得今天会不会又换过另一个念头,又来寻你的麻烦?”
他这话说得叶连翘有点哭笑不得,叹了口气:“我怎么跟个躲难的一样……那行吧,头先儿我应承了要听哥的,说话得算话,既这样,我就和平安先回去,哥你去城里打听消息得当心些,莫要没头没脑往府衙附近闯,那地方你进不去……”
“行了行了,好个啰嗦的丫头,我心里都有数呢!”
叶冬葵笑骂一句,推着她便往外走,不由分说,一把将她塞进了马车中,掀开帘儿让平安也坐了上去,同那车夫吩咐了好一通,反复让他一定顾自家妹子周全,看着马车渐行渐远,消失不见,这才转头心事重重地回了客栈里。
……
叶连翘这一路上,同样有些心神不宁。
听叶冬葵他们说,卫策的功夫了得,她虽从未见识过,却也曾亲眼看到他当街揍歹人,虽然只是三拳两脚,却透着一股子强悍的戾气,料想,那些个寻常的小蟊贼,在他面前决计讨不到半点便宜。
内心深处,她认为卫策不至于出什么岔子,但……这种事哪能说得清?倘或遇上那起不要命的货色,怕是也不好对付吧?
心中揣着事儿,她便始终没怎么说话,平安原本就话少,见她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开腔,便更是不会随便出声惹她厌烦,车子里明明坐了两个人,却是一点声息不闻,一路上,只听见得得的马蹄声,和车轱辘轧在路面上的吱嘎声。
秋老虎生猛,才是上午,日头便炽烈得很,将路面烤得火一般烫,马车厢里也闷热得紧。官道上来往的车和行人都不多,车夫坐在前头,止不住地汗如雨下,满嘴里骂骂咧咧,声音压得低,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一路无话,很快便行了一半的路途,叶连翘给热得有点受不了,想掀开窗上的小帘儿透透气,恰在此时,马车忽然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紧接着,她耳朵里就听见前边的马“咴儿”一声长鸣。
她心中一紧,忙不迭地高声唤那车夫:“大叔,怎么了?”
这当口,马车已是停了下来,车夫顾不上答她的话,一下子跳了下去,然后便满嘴里“杀千刀的直娘贼”叫骂起来。
叶连翘不知出了什么事,却也晓得自己和平安两个不该贸贸然下车,忙就撩开帘子:“到底怎么了?”
“姑娘你瞧瞧,气煞我了!”
那车夫直直冲她走来,将手上一件物事递给她瞧:“他娘的,哪个打不死冻不杀的王八,做下这等腌臜事,这根本就是在触老子的霉头!”
叶连翘定睛一瞧,却见那原来是一根钉子,想来,多半是正好从那马掌铁的孔洞里刺了进去,怨不得那马叫得如此凄厉。
也幸亏那马好歹是稳住了,若是直直摔下去,这马车非得翻了不可。
叶冬葵是木匠,叶连翘常见他干活儿,耳濡目染,知道这大齐朝的建筑和家具之类大都不用钉子,这东西,寻常多数是用来钉棺材的,难怪那马车夫觉得晦气。
“嚯,我还没瞧见呐,姑娘你看,这路上钉子扔得到处都是啊!”
那车夫又叫嚷起来,叶连翘探出头去,果然看见地上横七竖八丢了许多钉子,粗略数数总有几十枚。
这事儿……
她心中立刻便警惕起来,赶紧就要缩回车厢之内,一转头的工夫,眼梢忽然带到,就在这道路左边的一片林子里,有几个人影。
那几人缩在茂密的林子后,也正朝他们这边张望过来,其中有个人动了一下,似是想上前,却又立即被另外一个人摁了回去。
叶连翘一颗心扑通扑通直跳,把也要伸脑袋出来的平安往里一推,迅速松开撩着帘子的手。
“大叔,那马伤得厉害不,还能走吗?”
她问了一句,见那车夫立时就要顺着她的目光往林子里看,忙低声道:“别往那边瞧!我估摸,这钉子是有人故意扔在这儿的,却不是冲着咱们,赶紧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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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话 狂徒
“姑娘是瞧见啥了?该不是……”
那车夫未曾见着林子里有人,听叶连翘这样说,便连番叫起苦来:“呀,可我那马脚掌受了伤,总得容它缓缓,这会子它怕是不肯走哩……”
“那就想办法呀!”
叶连翘简直急得不行,伸手往地下四散的钉子一指:“大叔您是常在路上跑的,这是个什么伎俩,您会不晓得?”
话说,在她从前生活的那个年代,类似的事也发生过不少回,可开不得玩笑的!
那车夫汗都下来了:“姑娘是说,你在那林子里瞧见剪径的了?跟他们对上眼了?可……既然这样,你又为何说他们不是冲着咱们?那剪径的还挑人不成?”
若他不是长辈,叶连翘真想伸胳膊狠狠给他一拳。
这车夫是个能人啊,居然还同她聊上了?来来来,咱们豁出性命不要,索性一块儿谈谈人生理想可好?
“大叔您瞧瞧您这马车,若您是剪径的,可瞧得上?”
她只好耐着性子,抬头看了看马车的顶棚。
叶冬葵是个过日子很俭省的人,虽说现下家里已比从前宽裕不少,他却仍然讲究个钱得花在刀刃上。今日他一大早去府城里雇车,问了好几家,最终选定了这架最为简陋的车,图它价格实惠,想着就算坐上去不那么舒服,横竖忍半天也就罢了。
谁能料想他这纯粹的省钱之举,竟无意中救了命?
“林子里总有十来个人,方才我瞧见他们当中有人想往咱们这边来,又被摁了回去,可见,要么他们就是有特定目标。要么就是觉得雇您这车的人,决计不能算是有钱人,不值一劫。”
情急之下。叶连翘也没法儿顾念那车夫的面子了,三言两语把话与他说了个明白。紧接着便语带威胁道:“人家现在是没打算劫咱们,不过,大叔您若再耽搁一会儿,保不齐人家便改主意了,您自个儿掂量。”
那车夫被成功地唬住了,身上一抖,也顾不得心疼自己的马,手忙脚乱地将前面道路上的钉子拣开。打马疾行,马车格里格拉地弄出一阵响动,终究是跑了起来,远远地从这是非之地逃开了。
马车夫一路未敢停,将鞭子甩得噼啪直响,一股儿脑窜出二里地,料想林子里那伙疑似歹人仅凭双腿轻易是赶不上他们了,这才松一口气,回头见地上有一串血痕,复又心疼起来。忙喝住那马,细细替它检查伤势。
叶连翘把脑袋探出小窗朝外张了张,估摸着应是无人追赶。心头稍稍定了点,低头一瞧,发现自己与平安两个的手不知何时紧紧攥在了一起,两人手心里全是汗。
方才叫那马车夫快走,她尚算是冷静,能够当机立断,这会子脱离险境,整个人放松下来,心中却是一阵接一阵地后怕。大热的天,身上竟有点哆嗦。
平安终究是大她两岁。又素来是个镇定的人,心中固然同样惊怕。却好歹能稳住自己,忙斟了水来给她喝,伸手拍了拍她的背:“没事了,叶姑娘莫怕,咱们现下安全了。”
平安在松年堂里干活儿向来不含糊,但相识这么久,平日里她与叶连翘和元冬却始终保持着客客套套的距离,从不过多来往,甚至显得有点冷漠,今天叶连翘还是头一回见着她露出关切之情,心道果然人要共患难方才能增进感情,一面接过水来一口喝干。
“头先儿那事,回去之后别让我哥知道。”她皱着眉道,“他若是晓得咱俩遇上这档子麻烦,心里一定会懊悔内疚的了不得,左右咱们现下也没出岔子,倒不如让他安心些。”
平安忙应了:“我理会得,既如此,便松年堂里的人都不告诉吧,免得人多口杂。”
“这样最好。”叶连翘感激地冲她点了点头。
然而,她二人不知道的是,恰恰与此同时,已有人在心中将叶冬葵骂了个臭头。
叶连翘没有猜错,方才被她瞧见的林子里那一伙人,的确是剪径的贼人不假,最近这一个来月的时间,已流窜各处做下好几桩案子,且手段残忍,抢了钱财还要夺人性命,身上背了六七起人命官司。也正因为如此,府城衙门才会抽调各县捕快班的精英,预备一网将这伙恶贼擒获。
府衙昨夜收到风声,卫策他们商议部署了一整晚,今早天还没亮就出了城,就埋伏在那片野林子附近,将那伙贼人撒钉子打算伏击的一干动作全都看在眼里,只等贼人们动手,便好一举生擒。
叶连翘他们的那架马车踩着钉子被迫停下的整个过程,被卫策瞧了个清清楚楚。吃捕快饭的人,眼力自然没话说,虽然叶连翘从头到尾都没有下车,但仅凭着她撩开帘子往外张望的那一瞬,卫策已然确定,那必定就是叶家的二姑娘,并且,车上除了她和那车夫,只有平安一人。
他一下子就怒了起来,手死死地攥在那铁尺上,再想不到叶冬葵是因为担心他的安全才留在了府城中等消息,只管在心中将叶冬葵的心肝脾肺肾问候了一个遍,却到底是按捺住了,没有贸贸然地冲出去。
猫在他身侧的宋捕快也同样瞧见了叶连翘,生怕他轻举妄动,忙一把摁住了他的肩:“冷静冷静,现在出去可就坏事了!叶家姑娘吉人天相,定会没事……哎你看,走了走了,我就说嚜,那叶姑娘滑得很,肯定是瞧出有不妥了……呀,那马车溜得飞快啊,啧啧啧,这下子安全了,莫担心,莫担心,啊?”
说着也是长舒一口气。
卫策没有说话,只在心里一个劲儿地琢磨着等回了清南县,一定要狠揍那叶冬葵一顿才行,这当口,旁边便有另外一人撞了他肩膀一下,低笑到:“怎地。是你相好?隔这老远,瞧不大清楚样貌,不过好像挺白。身段儿也不错,你小子有福啊。”不干不净。说了两句荤话。
卫策心里那股火还没消,被他这么一激,登时愈加怒火冲顶。只他惯来不是冲动的人,很明白自己身上还另有要事,便暂且不忙着计较,偏过头去,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
他原本就有些不苟言笑,平日里即便是面无表情。模样也像是要吃人,更别提这会子带着怒意,脸色就更不好看了。那人被他瞪得心里一咯噔,却又不愿认输,自觉是府衙里的捕快,比他们这些个县城来的“喽啰”要高出一等去,于是色厉内荏地瞪还他:“看什么看,显摆你眼珠子大?不过是个娘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