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店里两位中年妇人试好了鞋子,包好买走了,吕老板又往店里的藤椅上一坐,自顾自喝起茶水来,对那个进来的人却是仍不理睬。
那位记者见店里的顾客走了,连忙跑到吕老板跟前,先是一通奉承讨好,接着就问起那些千篇一律,而吕老板坚决不会回答的问题,记者磨蹭了半天,没有效果,他也并不气馁,依旧一副笑嘻嘻地模样,从怀里掏出一包雪茄烟来,让给吕老板抽,吕老板对这种事也见得多了,接过雪茄来,凑近鼻尘轻轻嗅了嗅,果然是地道的吕宋雪茄——看来这小子还挺舍得下本!
吕老板笑吟吟地道了声:“多谢了!”就用两根用指夹着雪茄,慢慢往嘴边挪,那记者自己也抽出一支,正要拿出打火机给吕老板点上,忽然听到吕老板高叫一声:“哎呀!这不是霍大侦探来了么!霍先生快请呀!”
门口蹲守的记者听到这句话,个个反应比兔子还快,要去抢独家新闻。
屋里那记者浑身一哆嗦,也连忙奔出门去跟随大家去找霍神探,可是大家在吕记鞋店前前后后转了一圈,连霍朗的半个影子都没找着,只得失望而归。
第129章 暗鬼幽光
吕老板见那记者去而复回,也不多问,只是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微笑道:“大约是我看错了吧!”
那记者的脸色有些难看,又回到吕老板面前坐下,重新拿起打火机,替自己和吕老板点燃了香烟,又开始盘问起那些老问题来。
吕老板还是滴水不漏,记者也没有办法,没过一会儿,那记者便要起身告辞,这时,吕老板丢下手里的一支烟,呵呵笑道:“慢着,这位记者,你问我的话是问完了,可是我想问你的话,却还没问呢!”
那记者额头上的汗滴顺着瘦削的脸颊流下来,语无伦次道:“吕先生,您。。。。。。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吕老板将头上的宽沿帽一摘,扔在一边,又将脸上粉底胭脂画的妆容使劲一搓,露出本来面目,笑道,“你在递给我的吕宋雪茄里面下毒,又是什么意思?”,接着声音忽转严厉,大喝道,“快说,是谁指使你来的!”
那个自称记者的人两股颤颤,指着眼前这个人,犹疑道:“你是。。。。。。谁”
“我就是你刚才要找的人哪!”霍云帆笑吟吟地道。
那人几乎要晕过去了,胸脯子起起伏伏,显然心跳加速,惊恐道:“你是。。。。。。霍朗?”
“正是鄙人!”霍云帆道。
原来霍云帆那日跟吕老板说的计策,便是这偷梁换柱之计,让浦江的各家报纸先把消息炒热,然后由他自己扮成吕老板,在店里接待顾客,如果谁看了报纸上的消息沉不住气了,那么与当初那件凶案有关的人忌惮霍朗,不敢随意加害,就必然要先冲吕老板下手,这打草惊蛇之计,用在线索极少的疑难案件当中,十分凑效。
当然,真正的吕老板早就由霍云帆安排,带着儿子和侄女,住进了浦江郊外的庄子里,就连他正在上大学的大儿子,明镜事务所也专门安排了两位职员跟着,保护他的安全。另外,吕记鞋店周匝那些认得吕老板本人的商家,霍云帆也托宋士杰提前做了安排,以军阀开战期间保护市民为由,不许各家店铺的人随意走动,并且在这附近都驻上了警察,警务公所的警员们平时抓歹徒不行,吓唬守法市民是足够了,霍云帆扮了几天“吕老板”,并没有被人发现。
这完全是把自身当作香饵的做法,周晓京对这个计策,本来是极不赞成的,为这件事还跟霍云帆闹过别扭,但霍云帆平时万事都依着她,在这件事上却铁了心,一定要按自己的主意去做,周晓京本想同他冷战的,可是听说霍云帆已经精心化妆之后,在吕记鞋店做起了老板,也只好也扮成学徒跟了过来。
那个记者转身要逃,可是店门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人关上了,霍云帆一个健步冲上去,在那人的手腕上轻轻一捏,那人便像个棉花袋子似的软了下去。
霍云帆只觉手臂一沉,他心头火起,提起那人喝道:“给我起来,少装死!”
可是那人真的不是装死,软绵绵的身子一直沉下去,沉下去,霍云帆心头蓦然一凉,立刻大叫道:“快去请医生!”
扮成学徒模样刚刚把门死死关上的周晓京听到霍云帆的大叫,便知事情不妙,立时从楼下跑下来,答道:“隔着五六家店铺有家诊所,我这就叫大夫来!”
可是霍云帆一面着人从吕老板的米缸里拿出绿豆来砸烂冲热水,给那人作必要的解毒,一面要宋士杰悄悄查看周围还有没有形迹可疑之人。
周晓京很快就带着大夫来了,但是大夫过来看时,只叹了口气,摇摇头道:“已经没救了!”
周晓京这些天来一直强作镇定,但是事关三叔的冤情,她心里早就急如星火了,只是面上不表现出来罢了,这时见好不容易有了点线索,这个重要证人却又立刻丧命,不由焦躁道:“怎么会没救呢?他昏倒才不过五分钟而已!”
这位白胡须的大夫也是个倔强人,指着周晓京道:“你这是怎么说话呢?难道是我能救而不救么?这位先生中的是见血封喉的毒,见血封喉你知道吧,一碰即死!你去浦江问一问,哪家大夫能解得了这种毒,我明天就不在滨海路行医,回老家种田去!”
周晓京无言了,她曾经跟着小夏恶补过一阵子植物学,对这方面也有了一点了解,见血封喉在植物界的名气很高,又名箭毒木,生长在海拔一千米以下的常绿林中,乔木,高达三十米,树皮灰色,春季开花,切断树皮时,会流出乳白色树液。是一种剧毒植物,箭毒木的乳白色汁液含有剧毒,一经接触人畜伤口,即可使中毒者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以至窒息死亡,所以又被人们称为“见血封喉”,可是这种树产生印度,生长在热带雨林之中,别说在浦江没有,就是到岭南一带去找,也很难找得到,不过兴许找到当地居民许以高价的话,可以弄到一点,市面上是绝没有卖的。
霍云帆低着头,盯着那具尸体,用只有周晓京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你听到了吗?一定是当晚那些聚会的人干的!”
周晓京会意,同样用极低的声音说道:“没错,能够到岭南一带甚至南洋去弄到见血封喉的人已是不少,能够雇得起杀手来杀人更得出大价钱——这个价,一般人是出不起的!”
霍云帆又说道:“而且那人十分凶残,为了掩盖十年前的罪行,不但要害死无辜的证人吕老板,而且要把派来的杀手一并干掉灭口!这个扮成记者的人原本是想毒害化妆成吕老板的人,却没想到被他背后的主子给一并害死了!”
原来霍云帆既然把自身做成香饵,早就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就连进店的一般顾客,他也会细致地观察每一个人,这个所谓的记者一进门,并未如其它记者那样表现出对新闻的极大热情,却上来就请霍云帆吸烟,霍云帆在生死场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焉能看不出这点雕虫小技?他拿起烟来一闻,就知道烟卷有毒,故而使了个障眼法,说神探霍朗来了,让那人分散注意力,那个人要害人之际,忽然听得霍神探到了,还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但他前前后后一找,并未发现霍朗的影子,才又重新走进来,而霍云帆早就乘着这一会儿工夫把有毒的烟卷换掉了!
霍云帆只想着有人会杀自己扮的吕老板,却没想到躲在暗处的主谋是想连杀手一起灭掉的,所以他请宋士杰观察周围动静时,也并未抱多大希望,这个杀手背后的主谋既然要做事做得干干净净,自然不会在这种地方现身。
宋士杰也非常沮丧,走过来询问霍云帆的意思,问道:“怎么样?这个人身上可有什么线索没有?”
霍云帆无奈地摇摇头道:“很少,除了知道他下的毒是见血封喉,推测出他的后台老板不是一般百姓之外,什么也看不出来。这个人穿的衣服都是最平常的,说话是外地口音,听起来像是南洋客,这个范围太大,一时也无从下手。”
宋士杰斟酌道:“可是这里出了人命案子,我总要向上锋交待,现在该怎么办呢?”
霍云帆的眼光迅速地瞟了一眼屋子里的人,屋里除了他,周晓京和宋士杰,就只有警务公所的两位警员还有刚才周晓京请来的大夫。
霍云帆忽然心生一计,对宋士杰说:“真正的毒蛇已经开始行动了,他们没有得手,还会进行第二波的攻击,咱们不能让这个人的死把他们吓回去。。。。。。”说完,跟宋士杰商量出一个计划来。
第二天,全浦江的人都知道吕记鞋店出了人命,原因却是扑朔迷离。后来,据警务公所的内部人员透露,是几个警员在巡察时查到一个打扮成记者的人有偷窃行为,那人拒不认罪,因而争执起来,警员认定那人有袭警行为,于是几个人武力制止,在这个过程中,那个窃贼突发心脏病而死。
这个解释虽然以小道消息的方式传播出来,却让大部分的市民都十分相信,警察在巡查时找人麻烦,本是平常,如果碰上一个火气略大些的,跟警察争执起来,结果往往是几个警察一窝上,这次这个人运气差些,斗殴的过程中突发心脏病,也只能怪他自己出门走霉运,谁敢到警务公所去讨公道?
霍云帆故意让宋士杰把这个说法传播出去,就是为了让那个杀手的背后主谋也不确定,到底派人杀害吕老板的行动有没有曝光,而一旦那个主谋抱了侥幸心理,就可能会再一次派人来找吕老板的麻烦,到那时候,霍云帆就可以再找机会获得线索。
宋士杰是个谨慎小心的人,对霍云帆的提议仍旧心存疑虑,问道:“这个。。。。。。万一那个人怀疑咱们传出去的说法不实,不敢再打吕老板的主意了,咱们难道要一天天在这里空等下去吗?”
第130章 佳人相伴
晚上打烊之后,霍云帆在吕记鞋店的阁楼上,放了一碟花生米,一碟茴香豆,一碟子熏牛肉,两盘麻辣小菜,与同窗宋士杰小酌,他端起一杯竹叶青,一饮而尽,笑道:“那也没关系,那咱们就继续把案子查下去就是了,反正我设这个局,最主要的目的还是要保护证人吕老板,只要我这个‘吕老板’还在这里做生意,那么真正的吕老板就是安全的——不过么,依我对那个案件主谋的推测,我想那人不会罢手,他还会想别的办法,向我这个冒名顶替的吕老板身上招呼的!”
宋士杰知道霍云帆一向料事如神,不过这一回却不敢完全相信,拣了两颗茴香豆,边嚼边笑道:“老兄你这一回可不要太武断哦!毕竟这个案子过去十年了,许多线索都是模棱两可的,怎么对主谋进行心理画像了?你怎么就知道他还会铤而走险呢?”
心理画像是指通过罪犯实施的一系列犯罪行为,对犯人的人格特点,性格特征进行推测,从而判断罪犯下一步的行动,或者为圈定犯罪嫌疑人提供有利条件。
霍云帆笑道:“虽然十年前的案发现场留下的有价值的线索很少,但是却并不是完全不能有所推断,首先,你先想一想周长祯的身份,他是赫赫有名的周家三爷,那时全浦江的人都知道,这位三爷就是周老太爷和周老太太的心尖子,只因他家大老爷。。。。。。”霍云帆虽然虽然喝得脸儿红扑扑的,但他酒量甚豪,却一丝醉意也无,说到这里,突然抬起头来笑着看了看周晓京。
周晓京白天打扮成学徒的模样,晚上换下家常的衣服来,却不好穿得太过华丽,以防鞋店有顾客突然进来,心生怀疑,因此那些绫罗绸缎她一概未穿,只是一件珠灰色的棉布旗袍,胸前点缀着两朵小小的绒线花,又套了一件浅樱色的绒红衫,前面一排绿珠钮子,霍云帆和宋士杰下酒的这几样小菜,都是她亲手准备的,虽然粗疏,却别有一番家常风味,这时周晓京正坐在电灯下面做着一点小针线,听到霍云帆说起她们家来欲言又止,就抬起头来,撇撇嘴道:“你只管说就好了,难道我还会吃味么?我祖父的三个儿子之中,父亲诚实厚道,又天生喜欢看书做学问,实在不是做生意的人,二叔么,那时我那位续弦的二婶刚刚进门,就不用提了,只有三叔,自幼聪明颖悟,在做生意方面又颇有天赋,是祖父最中意的继承人,三叔他办事公允,在家里十分主持公道,在外面对朋友讲义气,在浦江的实业圈里颇有人缘。”
霍云帆道:“还有呢,你们周家,在浦江也算数一数二的人家了,害你三叔的人,凭他是什么出身,敢去谋害周家的继承人,你说这人的胆子可算不算大,这个人是不是个亡命之徒?这样的亡命徒,只是吕记鞋店前面有几个警员护卫,也是吓不住他的!”
宋士杰不住点头,说道:“敢去害周家的继承人,这胆子也确实够大!我虽然是警务公所的人,却还不及你对这案子了解的详细,也着实惭愧!”不过宋士杰在做完了自我批评之后,又笑着补了一句,道,“看起来,爱情的力量确实是伟大的!”
他们几位都是在英国留过洋的同窗,倒也没那么多拘束,周晓京只不过佯瞪了宋士杰一眼,便又低头做针线了。
宋士杰道:“对这个案子,你还推理出些什么?古人以兵书下酒,我就以你神探霍朗的精彩推理下酒吧!”
霍云帆对宋士杰自然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说道:“周家三爷被害的时候,身边有一百块钞票,这对当时的老百姓来说,是笔不小的钱,但是却分毫未动,可见害周家三爷的,并不是什么偶然路过的劫匪,而是针对他这个人而来的!还有,周家三爷的身上的伤口不大,却一刀致命,可见这凶手不是医生,便是个会些功夫的,这样的人只会是受人指使而杀人的,能够雇得起杀手的人,在浦江并不多!”
宋士杰深表赞同,周晓京坐在那里看似泰然,心中却翻江倒海,这次破案,跟以往大不一样,以往的案子再怎么鲜血淋漓,总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心中还可多几分理智冷静,而这次他们是要找出的是杀害她三叔的真凶,当她听到霍云帆说起三叔被害时的状况时,每每心如刀割,好像刺向三叔身上的刀是刺在她心上的一样。
周晓京人在屋里,早已经神驰天外,半晌,才听到霍云帆一声声地唤她:“晓京!晓京!”
周晓京蓦然回过神来,霍云帆脸色诚恳,说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真凶!”
原来周晓京虽然努力作出镇定的模样,霍云帆却早已知道她心中所想,所以才出言安慰她!
周晓京心下感动,却没说话,宋士杰也安慰周晓京道:“你放心,有咱们霍神探的全力以赴,害你三叔的罪人就是跑到天涯海角也逃不掉!”
周晓京微笑着点点头,霍云帆放下酒盅,叹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透!”
周晓京和宋士杰同时问道:“什么事?”
霍云帆道:“周家三叔的口袋里放着一朵包装精致的玫瑰花,按理说,这是跟恋人约会时才会拿的东西,难道三爷从浦江大饭店出来之后,没有直接回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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