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深案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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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案重- 第8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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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云帆沉声道:“来放火的那个人,我跟他交过手,他抓住那家的男人大椎穴的时候,先是往前一推,才向后一抓,后来做势要将男人向前推进油锅时,右手先在一边画半个弧——这两招都是华拳门的独门招数,我原先学功夫的时候,师傅教给我的,华拳是唐朝一个剑术高手把剑法化为拳法,创立出来的。他是在华山创出的这路拳法,所以命名为华拳,华拳门历史悠久,招收收弟子也极严,不是经过许多磨砺,根本不得入门。在前清,华拳门出身的弟子,都是皇亲贵族家抢着想要来做护院的,华拳门的弟子在京城中很容易落脚,渐渐地也就大多数都汇集到了京城,一直到民国,华拳子弟虽然在各地都有,却是极少,当时我就有所怀疑了,今天派小冯他们去筛查了一遍,果然,浦江的望族虽多,但真正有华拳门弟子做护院的,只有前清时做过富平侯的陆家!”

    周晓京问道:“咱们上次去陆家查案的时候,好像是听说有这么一个人,只是当时没见过他!”

    霍云帆道:“我也没见过他,小冯调查来的结果是,陆美仪一案事发的时候,陆太太的娘家哥嫂做生意,正巧有一批珠宝要往岭南运,便向陆太太借了他去护送货物,陆家的这个护院叫崔明栋,四十多岁年纪,因为是华拳门的嫡传弟子,在陆家地位极重,而且是伺侯过陆老爷子的人,现在也不大当差,只不过闲来无事,教陆家男仆一些拳脚,只是这些功夫都是些粗浅易学的,跟华拳却不相干!从吕记鞋店回来之后,做了详细排查,确定浦江市所有做拳师护院保镖的人当中,真正做过华拳门弟子的,就只有他一个!我抱着万一的希望,又让小冯去排查了一遍,结果却一模一样!我怕调查有误,又叫小冯再去陆家调查,十分凑巧的是,这次拿到了崔明栋的一张照片,我刚才看过,就是要纵火的那个人!”
第136章 幕后真凶
    周晓京默然片刻,说道:“这样说来,确定是陆成秀做的了?”

    霍云帆仍旧是一副木然的神气,苦笑着摇头道:“我早就查过陆成秀当年在陆家的真实地位,当时只不过陆老爷子清高,自恃有前清侯爷的身份,不愿同搞实业的家族来往过深,可是陆家要想维持,又不得不涉足实业,况且陆老爷子没有儿子,昊然那时还小,这才请了陆成秀来替他出头露面,但是陆成秀在陆家并没有什么实权,换句话说,像崔明栋这样得脸的仆从,陆成秀平时都未必支使得动他,更别说要他去杀人了!”

    周晓京终于要面对她不愿面对的事实了,霍云帆的分析,无异于指出陆家很可能才是真正的背后主谋,可是周晓京仍旧不甘心,又问道:“陆老爷子已经去世了,为什么崔明栋还要杀吕老板灭口呢?”

    霍云帆道:“你不知道,陆家这样在前清有过爵位的人家,更注重脸面名誉,侦探霍朗要重察当年那件疑案的消息都传遍了浦江了,万一查出去世的陆老爷子是当年凶案的主谋,对陆家将是多大的一个打击!”

    周晓京明白了,霍云帆之所以这样烦躁,原来是因为如果陆老爷子真的是那件案子的主谋,那么就算霍周两家的恩怨消除了,周家和陆家也难免结怨,陆老爷子毕竟是陆昊然的养父兼亲舅舅,以后周晓京又该如何面对陆昊然和程曦辰,将来霍云帆又如何面对他们?

    怪不得霍云帆心情会这样糟糕,不然的话,刚才小冯把查证的资料送来给他看的时候,霍云帆早就该二话不说,直奔陆家去查案去了!

    周晓京透过木窗,望着在暮色中渐渐隐去的一带远山,开口说道:“无论如何,这件案子一定得一查到底,如果真凶不是你二伯,就算为了还他一个公道,我们也要坚持下去!”

    这是霍云帆和周晓京时隔数月之后又一次来到陆家了,但心情却截然不同,上一次陆家虽然接连出现了闹鬼和命案的事件,但是霍云帆和周晓京心中都有一个信念,这一切的魑魅魍魉与他们的好朋友陆昊然和程曦辰无关,可是这一次,关系到十年前周晓京三叔的那件命案,万一霍云帆的担心变成现实,那么,在霍周两家恩怨消除的同时,霍云帆和周晓京两个,难免与陆昊然和程曦辰之间从此添上一层隔膜!

    朱壁乌瓦围成的深苑中,有一些乌沉幽暗的幢幢人影在活动,自从上次美仪的命案之后,陆家几位小姐离的离,散的散,陆家老宅只剩下了陆太太一个勉强算作健全的主人住在这里,说起来陆太太也是报应不爽,当初绞尽脑汁的使心计,不让昊然和曦辰婚后住在陆家这座老宅里,生怕这过继来的儿子抢了她的女儿们应得的财产,这才迫使陆昊然和程曦辰到浦江市另找房子单过,如今偌大的院子只有她冷冷清清的一个,陆丰仪又轻易不回娘家,陆太太便是想让继子和儿媳妇过来多住几日,也不方便了。

    “晓京,这么快就来了!”程曦辰雀跃着跑过来,亲热地挽住周晓京的手臂,丝毫不像这深宅里尊贵的女主人,碎金子般的暖阳拂在周晓京脸上,恬静而柔美,她笑了一笑,看起来曦辰在陆家老宅里再也不像才嫁过来时那样拘谨,她的少奶奶的地位如今是名副其实了。

    程曦辰一路引着周晓京往里走,陆家老宅的后院是典型的中式园林,到了秋天又别有一番韵致,花叶萧索中更显诗意,一大片湖水却如秋日的天空的澄澈明净,宛如一块上好的翠玉,几座精致的白石小桥横跨其上,空中不时有片片黄叶落下来,犹如翩翩起舞的枯叶蝶。

    霍云帆和周晓京到陆家之前只是给陆太太挂了电话,不到半个时辰就赶过来了,那么曦辰竟不是单为了周晓京要来才到陆家老宅的,周晓京问道:“这么巧,你竟也在这里?”

    程曦辰笑容如春风和煦,说道:“是啊,昨儿晚上婆婆说胸口闷得很,我和昊然就星夜赶过来了,昊然现在上班去了,我就在家里陪着她,虽然闷得很,她以前又对我们那样,可是想想她现在孤零零一个人了——唉,到底看在是舅舅遗孀的份上!”

    周晓京了然,家人之间,总是扯断骨头连着筋的,就如她跟二叔一家不也是如此么?二叔平日耳朵根子再软,总是亲人长辈,还有晓锦和承济,再不成话,他们在外头丢了脸,周晓京也觉得没面子!

    周晓京强打精神,眉心里仍有重重的忧郁与黯然渗出来,笑道:“你婆婆现在对你还好吧?”

    程曦辰扬一扬脸,笑道:“她现在没得选择了,大姑子自从上次美仪的事之后,只回来过一次,还是给公公过忌辰的时候,也不过坐了半个时辰就走了,陆家接连出了这么多事,原先那些与老宅交好的亲朋故旧,节庆时来往也都不来这里了,倒是直接到我跟昊然住的地方去走动,嗳,他们嘴上不说,我也知道,陆家的‘鬼’是被你们驱走了,可是晦气不散,他们都嫌这里死过人——阴森!所以现在婆婆待我,倒跟原先对待她亲生女儿差不多,我一来,就想方设法地留着我不让我走!”程曦辰天性单纯,尤其见了周晓京,一说就是一大篇儿,不过单纯归单纯,她可并不傻,况且跟周晓京那么多年的死党,对周晓京的一笑一颦都极其敏感,只说了几句,便觉得周晓京神色有异,再一看霍云帆,也是板着一张脸,默默无言地跟着他们走,程曦辰忽然冲霍云帆唤了一声,道,“今天是怎么了?竟一句话都不说,你平时可不是这样,难道霍大神探又被什么案子难住了?不是说只是一个小贼吗?”

    霍云帆和周晓京过来之前,担心把真实目的说出来,会刺激到陆太太,因此只说是警务公所抓着一伙盗贼,怀疑其中有陆家的一个男仆,只不过宋士杰顾及陆家的体面,因此只让他们过来查探查探,陆太太大约就把这编造的缘故对程曦辰说了。

    霍云帆冷不丁被程曦辰这样一问,倒不知该不该对曦辰说出实情,到底是周晓京果断,望着淡青色的天空印着的一树枯枝,对程曦辰道:“其实,曦辰,我们是为了崔明栋而来的!”

    霍云帆忍不住阻止周晓京道:“晓京——”他们来查崔明栋,归根到底还是与十年前周晓京的三叔被杀一事相关,程曦辰虽然与周晓京是至交好友,可毕竟是陆家人,这个时候把实情告诉她,霍云帆不由得担心会对破案不利!

    周晓京回头看了看霍云帆,微笑道:“我相信曦辰!”接着,不等霍云帆继续阻止下去,就把这件案子源源本本对程曦辰说了。

    程曦辰听罢,半日不语,沉默了半晌,一向开朗阳光的她竟然长长地叹了口气,她紧紧握着周晓京手,问道:“晓京,这案子还没着落,你就把事情都告诉我了,难道不怕我和昊然会阻挠你们破案么?”

    周晓京道:“如果我三叔被害一事真的与陆老爷子有关,如今他已过世多年,也不可能再去找他讨公道了,可是如果此事与陆老爷子无关,现在我瞒着你,就是对你和昊然心存怀疑,我们之间往后势必要有了种无形的隔膜!”

    程曦辰呆呆地看了周晓京一会儿,忽而霁颜笑道:“我知道了,晓京,我和你,昊然和云帆,咱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

    周晓京温柔地笑了,如秋日初阳,温和如细雨,仇恨的痛苦已经在十年前铸成,不能让它再来侵染美好的友情了!

    陆太太住在后宅东南面的大屋里,门上挂的是大红猩猩毡帘,在周家这种深宅大院里长大的周晓京一望便知,虽然都是猩猩毡,质地却大为不同,陆太太这块猩猩毡帘是俄国产的,俄国极寒之地,织出的毡亦是轻软厚密,走进屋去,却见屋里素净清淡,如雪洞一般,倒与门上挂的鲜艳浓烈的帘子天差地别了,屋里久不通风,淡淡霉味扑面而来,陆太太穿着一袭鸦色暗纹妆花缎的寝衣,斜倚在秋香金钱蟒抱枕上,就着旁边一个女仆的手喝粥,这时不过十月,陆太太却已经披上月色素缎镶玄狐毛的披风了。

    程曦辰结婚时,周晓京见过她,时隔几个月再次见到,看到她气色大不如前,仿佛老了十岁似的,只有朱唇秀目和略带鹰钩的鼻梁还能依稀辨认出当初华贵雍容的气度。

    陆太太见霍云帆和周晓京进来,让了坐,神色却更现颓唐,摆摆手,刚才喂她吃粥的女仆便撤下了粥碗,陆太太吩咐道:“陶妈,去给客人冲两碗茶来!”

    那陶妈便唯唯地答应着下去了。
第137章 奇怪的陶妈
    霍云帆笑道:“搅扰了伯母养病,真是罪过,只是晚辈受警务公所宋警官之托,不得不来走一趟,日前宋警官在市区抓住一帮专门撬锁入室盗窃的小蟊贼,没想到审来审去,那群小蟊贼竟供出他们的带头大哥是贵府的一位仆人。。。。。。”

    这时,陶妈已经端出两碗碧螺春来,周晓京和霍云帆吃过饭没喝水就急急火火地赶到这里来了,这时都渴了,就端起来喝了一口,旁人也就罢了,周晓京自幼养尊处优惯了的小姐,却知道碧螺春好喝不好沏,水太烫容易把茶叶都烫熟了,水太凉又不出味道,陶妈这两碗茶水温刚好合适,把碧螺春的清香的味道都沏出来了,且手脚麻利,却真是难得了!

    周晓京这样想着,就不免看了陶妈一眼,这一看不要紧,竟发现陶妈也在直愣愣地盯着自己,周晓京忽然想起来了,刚才她跟霍云帆才进来的时候,这位陶妈就看了她好几眼,当时她也没放在心上,这时见陶妈盯着她,周晓京不免心中起疑,他们到陆家来是为着崔明栋,崔明栋在陆家这么多年,树大根深,想要收买陆太太跟前的心腹替自己通风报信也不是不可能的,难道崔明栋竟猜到霍云帆会来陆家找他,因而叫陶妈替她盯着动静?

    想到这里,周晓京心中一凉,这倒不得不防!

    这时陆太太见客人喝了茶,又继续问道:“霍先生请直言,宋警官说的那位仆人是谁?我们陆家是守法的良民,只要宋警官一句话,谁有嫌疑,我自然要打发他去警务公所接受讯问!”

    霍云帆道:“就是。。。。。。”

    周晓京轻轻咳了一声,霍云帆立即会意,对陆太太笑而不言,陆太太在深宅里快活成人精了,哪会不明白霍云帆的意思?当即屏退了陶妈并屋里的两个小丫头,待人都散净了,才笑道:“这回霍先生但讲无妨了!”

    霍云帆才又说道:“这人不是别人,就是贵府的护院崔明栋。。。。。。”

    陆太太诧异道:“哦?竟有这事,郑师傅从老爷子在世时就在陆家当差,虽是仆从,却十分得脸,老爷子对他很优渥,他一辈子无儿无女的,据我所知,倒积攒了不少银钱,怎么倒会出去做盗贼?不是我袒护自家仆从,这事实在是想象不出!”

    霍云帆也知道,说崔明栋与窃案有涉,只不过是他为了来陆家查案编出的一个借口,也难怪陆太太不信,可是要让他跟陆太太合盘托出,他又不情愿,默然一刻,只得说道:“这事我也是受宋警官之托。。。。。。”

    这时,只听帘子外面一声清脆的微响,陆太太眼花耳聋没注意到,周晓京和霍云帆却听到了,显然是有人在屋子外面听壁角,周晓京情急生智,故作慌张道:“哎呀!我的碧玉手串却不知道哪里去了,刚才进了后宅往大杏树上一扶时还在的!”

    陆太太道:“手串这东西松脱,就是容易掉,曦辰,你陪着周小姐去后院找找看!”

    曦辰就引着周晓京出来了!

    周晓京出门第一件事,就是站在门前那一株大松树底下左右张望,果然,在向右拐去的一条曲径上,看见一个松花色的影子,周晓京微微一笑,她记得陶妈刚才就是穿的一身松花色乳云纱的夹裤夹袄,周晓京立刻回过头来问程曦辰:“这个陶妈是什么来历?”

    程曦辰在朦胧间也瞧见了陶妈的背影,说道:“她的来历却蹊跷得很!自从美仪惨死,嘉仪被婆家赶出门之后,婆婆的神志有一段时间不大清楚,常常半夜里恸哭大闹,本来陆家前有闹鬼的传闻,后有命案阴云,丫头婆子们就不大愿意在这里再当差了,婆婆又是那个样子,连原先贴身伏侍她的妈妈都先后走了,家里剩下的仆人不是极老的妈妈,就是极小的丫头,一团孩气,我跟昊然恐怕她不遂心,就想着给她从外头荐一位可靠的人来,正巧就有这位陶妈找上门来,说愿意伏侍婆婆,她办事利索,人又勤快,婆婆对她也颇为满意,况且她工钱要的也不多,只求陆家能够养活她跟她儿子,供她儿子进学就行了!”

    “陶妈还有儿子啊!”周晓京问道,她一边问,一边却拉着程曦辰,循着陶妈逃走的方向找去,只见陶妈叫住一个小丫头,拉着她进了她自己住的屋子,周晓京不知道那是谁,程曦辰却远远地认出,那是陆家的一个小丫头,唤作银莲的。

    程曦辰见陶妈和银莲在屋里半日没有出来,就远远站在外头盯着她,一面对周晓京努努嘴儿说道:“听说她丈夫很早就过世了,喏,这就是陶妈跟她儿子住的屋子,婆婆特意厚待她们娘俩儿,拣了一间朝阳的屋子给她们住!”

    周晓京道:“真看不出来,这位陶妈看起来年纪不大,相貌既美,行事风度也不像一般下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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