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园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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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园春-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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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云昭不理会他那几句,仰起头问道:“你既然在王府过得并不开心,可曾想过离开王府去往别处?”

    “离开?去哪?”

    “哪里都好。”这个问题,江云昭倒没想好,毕竟她对廖家并不熟悉,“如今你年岁大了,不能住在宫中。可以去亲朋家住几年,也可以去外面好好游历一番。若你愿意,寻个职位历练些年月也是不错的选择。听闻你文采不错,今日看你身手亦是十分敏捷。”

    廖鸿先笑道:“敢情你说了半晌就为了最后那句?怎么样,爷番强的姿势还不错吧?”

    江云昭看他模样,知他根本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不由有些气馁。她如今不过八岁,说话分量还是太轻了些。于是决定说出最后几句,他爱不爱听,那是他的事了。

    “既然你在王府住得不开心,倒不如先离开几年。等你长大一些,能力足了手腕强了,想做什么做不到?又何必在羽翼未丰的时候和他们硬拼呢?”

    她这次说得平平淡淡毫无波折,但廖鸿先细观她神色,发现她极其认真半分也不作假,不由愕然。

    稍稍站近一些,他抬手比量了下眼前小姑娘的身高,还不到他胸口,便叹道:“你说你整天过的什么日子?旁人家八岁的孩子都还在为穿什么新衣裳而烦恼,你却镇日里思量着……”

    想到马氏和连氏的言行举止,他摇了摇头,轻轻拽了下江云昭头上绑着的小揪揪,“你的话,我记住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江云昭不喜与外男接触,侧头去避,没避开。心中烦躁,却还是忍不住叮嘱道:“要尽快些。时间不等人。”

    “知道了!小小年纪就跟教引嬷嬷似的,长大了那还得了?!”

    江云昭面皮薄,被他三番两次这样说,就有些脸红。很想转身就走不搭理他,可是此人在今晚出手相助,意义非凡。于是只能涨红着脸,硬邦邦地站在他跟前,再不发一言。

    廖鸿先忍不住低低笑了,轻轻道了句“走罢”,便举步朝里行去。

    送走廖鸿先和诸位太医后,江林氏听闻侯爷和夫人已经睡了,就去宁园一趟,看了下两人的情况。

    江承晔早已听说了江林氏将袁大夫请来一事。奈何他一直守在宁园未能离步半分,此刻见了祖母,方才能够当面道谢。

    “自家人,何必如此见外。”江林氏望着面前半大少年,欣慰地笑了。

    临走前,她特意叮嘱道:“袁大夫留在了侯府,我已经让陈妈妈安排好客房让他住下。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袁大夫。若是有事,便遣人去寻我。”又说道:“昭儿今晚就去我那儿睡吧。”

    这话一出,江云昭和江承晔都是一愣。

    江云昭忙道:“祖母操劳一晚已经累了,我若去了恐怕会打扰祖母休息。”

    “无妨。那么大一张床,多你这么个小孩子,难道还会睡不下了?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怕是会睡不着。走罢,也快天亮了,咱们一起回去休息片刻。”

    江云昭好不容易熬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此刻又怎肯离开父母半步?

    她郑重地行了个礼,说道:“多谢祖母好意。我想留在这里陪陪母亲。”

    江林氏想到她在屋外跪了许久的坚定模样,拍了拍她幼小的肩膀,长长地叹了口气,又嘱咐了他们几句话,便也走了。

    经此一事,江承晔再不肯让别人守在父亲屋里,亲自歇在了父亲屋中的榻上,以便随时观察他的情况变化。

    江云昭则拿了几本书去到母亲床边,边看边陪着秦氏。到底是孩童的身体禁不住累,加上得知父母无恙后心情放松,翻了几页后,她竟开始感觉到困倦。努力坚持了一会儿,终究是熬不住,眼睛微微闭合,趴在了床边。

    再次睁眼,天色已经大亮。

    望着眼前的帐顶,江云昭有一瞬间的迷茫。

    困意渐渐退去,思维渐渐清明。她突然想起了昨日之事,猛地坐起身来,掀起被子下了床。

    红螺正伏在桌子上打盹,听到动静抬起头来。

    看到江云昭未披外衫就起身,红螺唬了一跳,赶忙去拿她的外衫,边给她往身上套边急道:“姑娘哎,怎么就这么起来了?上午风凉,可不能冻着了。”

    “母亲怎么样了?爹爹怎么样了?他们可都还好?”

    “都好着呢。刚刚早饭的时候,老爷和夫人各吃了一碗粥。若不是袁大夫说初初康复不能吃太多,老爷还想再吃一碗的。”

    “那就好。那就好。”江云昭呆愣愣地坐到椅子上,正暗暗松了口气,冷不防一个喷嚏冒了上来。她没能忍住,掩口打了出来。

    红螺登时急了,拼命把她按回床上,脱下刚套上的外衫,拿出衣裳一件件仔细往她身上加。

    “完了完了。夫人若是知道姑娘着了凉,可饶不了我!”

    “什么事饶不了你?”蔻丹边说着边进了屋,看到江云昭已经穿戴整齐,笑道:“我这来得可是刚刚好。正赶上梳头。”

    待到江云昭收拾完毕去见父母的时候,侯爷和秦氏已经又睡了过去。

    江云昭既觉得惋惜,责怪自己没能早点起来和爹娘说几句话;又觉得高兴,因为看到父母睡得安稳,就比什么都好。

    回到屋子,昨夜之事一点点涌上心头。

    河豚之事发生在中午。若她想得没错,爹爹和娘亲应当是晚宴时候入口了不干净的东西。

    可是用餐时她看得很仔细,母亲吃的饭菜和旁人是一样的。就连喝的酒,都是与别人一样,从同一个酒壶中倒出来的。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江云昭索性叫来自己身边的几个丫鬟,又唤来晚宴时在母亲和父亲身边伺候的红锦红芳。

    “晚宴时候你们都在,也都听了我的吩咐伺候仔细、看仔细了。你们说一说当时爹爹娘亲都做了什么,我们也好一起想想,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茬子。”

    蔻丹暗道会不会和中午的事情有关,便不动声色地指了指天空的皎月。

    江云昭明白她说的是红月之事,轻轻摇了摇头。

    那之后郑妈妈和秦氏都加强了防备,河豚之事再无可能□□去。

    几个丫鬟都不知是哪里的问题,只得各自将事情从头到尾叙述一遍。

    红芳红锦将侯爷和秦氏二人晚上入口的酒水、点心、菜肴、饭食挨个点明,红螺和蔻丹也帮着留意过秦氏的吃食,不时在旁边补充一二。江云昭听了半晌,都没能想通关窍所在。

    “再想想。我们还得再仔细想想。一定有什么是漏了的。”她喃喃说道。

    一旁的红缨歪着头想了半天,说道:“没什么啊。夫人就是吃饭吃菜敬酒,没做别的了。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话,那就是夫人拿着的酒杯很漂亮,奴婢没见过。”

    脑海中一道亮光闪过,转瞬即逝。

    江云昭一把拉过红缨,急切道:“你再说一遍。母亲当时……怎么着?”

    红缨唬了一跳,讷讷地道:“没什么特别的啊。就是吃饭,吃菜,用用点心,敬敬酒。还有就是那杯子……”

    “酒杯!”江云昭低喝一声,眸中之色越发冷肃,“你们可还记得母亲敬酒用的是什么杯子?”

    “奴婢记得。”红螺上前半步,“今日是个喜庆的日子,侯爷和夫人特意拿了御赐的那对白玉杯来用。”

    “没错!”江云昭一下子站起身来,疾步朝外行去,“我们去瞧瞧那白玉杯!”
第14章 入内
    江云昭带着人走出屋内,行了没多久,就听院门处传来嘈杂声。

    因着侯爷和夫人都在养病,宁园众人做事之时无一不小心无一不轻言,整个院子都静寂无声,院门处的吵嚷声便显得尤为刺耳了。

    江云昭面露不虞,正要派红缨过去问个究竟,就听红螺在耳边轻声说道:“姑娘,奴婢看着来人像是三姑娘和大少爷。”

    江云珊和江承珍?

    他们来干什么?

    江云昭本欲不理会,继续前行。无奈江承晔留在院门处守着的几个婆子眼看就要拦不住人了,她脚步滞了滞,只得转向那处行去。

    江云珊正命令着身边的丫鬟去和婆子们拉扯,冷不防一声轻喝传来:“都住手!”

    那声音清亮犹显稚嫩,却因语气冷凝而气势十足。

    江云珊怔了下,发现说话的是江云昭,先前心头划过的不自在顿时消弭无踪,取而代之的便是羞愤和恼怒,“小七你怎么说话的?我和哥哥比你年长,你不赶快行礼就也罢了,竟然还敢用那种语气……当真是白瞎了你这身份,净做些不合规矩的事!”

    江云昭微微侧头,看到红螺已经将新叫的八个粗使婆子带着往这边走了,就颇为不耐地说道:“如果不是三姐姐提醒我‘身份’二字,我都要忘了自己是侯爷唯一的女儿了。虽说长幼重要,可是这‘身份’,也是不容小觑的。不然……”

    她扬起眉眼,朝着江承珍粲然一笑,“……不然,大哥哥怎么还得向哥哥行礼,叫一声‘世子’呢?”

    “你——”江云珊气得脸通红,扬起手想要向江云昭脸上抓去,却被一旁的婆子抬手给止住了。

    她怒极跺脚,叫道:“江云昭你个不识好歹的!我们好心好意来探望伯父伯母,你就这么待我们的?”

    江云昭望着双唇紧抿努力克制的江承珍,极轻地嗤了声。

    “诚心诚意?当真是诚心来看望爹娘的,就不会在有人拦着说他们已经睡下、请稍后再来时,依然大吵大闹不肯罢休了。”

    她朝刚刚赶到的八个婆子颔首示意了下,又向先前几个守门的扫视了一眼,说道:“你们仔细地把这门给我看牢了。没有我和哥哥的同意,谁来都不许放行!特别是硬闯的,更是如此!”

    江承珍这时开了口,“七妹妹,做事何必做绝?我们不过是想来探病的,你非得这样草木皆兵吗?”

    他依然维持着一贯的文雅风度,声音亦算得上平稳,其中强行压抑住的情绪已经微不可辨。

    江云昭看到他这副故作淡然的模样就厌恶。

    她就不信这次的事情二房没参与!

    他们都对爹娘做出这种事,明晃晃地欺负到大房头上了,还指望她笑脸相迎、维持住表面那脆弱的和平?

    没这样的道理!

    江云昭缓缓地舒了口气,唇角轻勾甜甜一笑,说道:“我年纪小,分不清甚么是草木甚么兵,还请大哥哥多担待了。”说罢,不管江云珊如何闹腾,她只带了人径直朝库房行去。

    白玉杯乃是御赐之物,用完之后,必会尽快清洗干净收放妥当。

    江云昭暗暗叹息,若是早一点想到此物可能存有猫腻,或许就能多寻些证据出来了。转念一想,晚宴过后了一段时辰父母才出现病症,就算当时立刻就想到了杯子的问题,那时也早已清洗完毕。

    一路思量着,就也到了库房门口。

    郑妈妈听闻江云昭要来,已经早一步赶到等在了这里。看到江云昭到了,郑妈妈便掏出钥匙,将库房的锁给打开。

    甫一开门,一种长久搁置物品的气味便扑鼻而来。

    这间屋子很宽敞,足足有江云昭卧房加外间两个屋那么大。就算这样阔的空间,里面也早已塞得满满当当。

    江云昭当先迈步进屋,问道:“那对杯子搁在哪里?”

    “我带姑娘过去看。”郑妈妈说着,引了江云昭去往最里面的一个柜子旁。

    她掏出钥匙,从中选出一把较小的,小心翼翼打开柜门,捧出一个紫檀木盒子,交到蔻丹手中。

    蔻丹轻轻掀开盒盖,里面躺着的那对精致的玉杯便清晰可见。

    江云昭正凝神细看,旁边的郑妈妈突然说道:“姑娘,这杯子好像有点不对劲。”

    江云昭不禁问道:“哪里不对劲?”

    前世母亲生病后,二房三房得势掌了家,她就再也没见到过库房里的这些好东西。算起来,她有好几年未曾见过这白玉杯了,着实看不出哪里不妥。

    “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以前这俩杯子颜色更润些。”郑妈妈迟疑着道。

    蔻丹望着江云昭,欲言又止。

    江云昭看见了,说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奴婢想摸一摸这杯子,或许能感觉出来。”

    “怎么说?”

    提起这个,蔻丹有些羞赧,“夫人以前拿出这杯子时,曾经让奴婢放回盒子过。奴婢当时觉得这东西十分稀罕,就多摸了两下。”

    江云昭莞尔,郑妈妈看江云昭点了头,就将盒子接了过来,半嗔半怒地说道:“还不赶紧动手?”

    蔻丹十分轻柔地去拿其中一个玉杯。刚刚拿起来,她脸色就微微一变。等到双手握住,抚摸两下后,她大惊失色,赶紧将东西小心放了回去。再开口,声音都有些发颤了。

    “姑娘,姑娘,这杯子……这……这是假的!”

    静园中,马氏端正坐着,拿起茶盏刚凑到嘴边,叹了口气,复又将它搁下。

    “夫人,少爷和姑娘回来了!”

    丫鬟的通禀声还未落下,屋外就传来了江云珊的喊声。

    “娘!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江云珊摔开帘子冲到屋子里,急吼吼说道:“娘!他们大房的太欺负人!我和哥哥好心好意去探病,竟是连院门都没进去!七妹太可恶了。说甚么自己是侯爷唯一的女儿,还跟我论什么身份!大伯母平时不是最爱把‘礼’字挂在嘴边的?怎么教出七妹这样的女儿来!”

    马氏平时最爱女儿这活泼开朗的性子,此时却有些被她吵得头疼,忙抬手示意她住口。

    可江云珊正在气头上,哪里肯依?自然是继续嚷嚷个没完,好将心里的怨气尽数吐出来。

    马氏指着屋外,“你去把前天没绣完的那支梅花给绣全了吧。”

    “可是我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娘你竟然一点都不心疼吗?”

    马氏无奈,只好说道:“赶明儿你从我那里选支簪子吧。”

    江云珊这才露出笑容,揽着马氏的肩说了声“娘你最好了”,心满意足地出了屋。

    待她一走,马氏忙将房门仔细掩好了,这才问江承珍:“怎么样?你看那边情况如何?”

    “江承晔把院子守得死紧,进不去。不过……”江承珍仔细回想了下,眉间的郁色更重,“刚刚七妹正好经过,我瞧她穿了身水红色的衣裳,戴的首饰是一套镶红宝石的,想必伯父伯母的病无甚大碍。”

    “是这个理儿。如果他们状况不好,七丫头不可能穿戴那么光鲜的颜色。”

    马氏说完,颓丧地叹了口气,跌坐到椅子上,继而恨恨,“那两个东西,真是命长!”

    江承珍面无表情地说道:“大房原本就承晔一个倒还好办。如今可是一下子多出来两个……就算侯爷有个三长两短,也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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