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他不明白“遥无期”的意思,现在他知道了,当初他离开的时候,她就已经生病了,可是他却没有察觉。这首诗是她在病入膏肓时所作,当时她一定是努力忍受病痛的折磨,期盼着自己回来见她最后一面。
可恶自己在知道她生病的消息时还以为她是在骗他,仍旧忙于公务。要是他早几天回来,她也许就不会死了。现在一切都晚了,她终究是带着遗憾离去了。
当合欢树枯死的时候,他们的就注定缘尽了。一直都是他错了,没有谁会一直等着谁。两个人能在滚滚红尘中相遇、相知、相爱皆因一个缘字,缘分到了就相守,缘分尽了就别离。缘起缘灭、花落花开。春去秋来、自然常态。
后来他亲手在妻子的坟茔周围栽种了很多合欢树。一到春天合欢树开满了花,若有春风拂过,天地间便会形成一片美丽的雪海。
曾今有一个山上放牛的牧童,情不自禁地被一阵哀婉悲怆的琴声吸引了过去,直到天黑才回了家。家人问他在山上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他回答:“遇到了神仙。”在家人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这件事便很快被传了出去,有许多老百姓放着地里的活儿不做,也要去听一听那凄美的琴声。
过了几年合欢林的琴音消失了,只是在那座孤坟的旁边,又多了一座新坟。
花落了会开,只是今年的花不再是去年的那一朵了。
☆、第四章 田园之事
时光荏苒,转眼间已过了十三个春秋。死去的人已然死去,昨夜的欢笑只能随着伤痛永远埋在心里,而活着的人却还是要坚强的活下去。
接近正午时分,在稻田里忙碌了一早上的人们都陆陆续续的回了家。可是有一道坚韧的身影仍在稻田里插秧。细密的汗珠从他清雅的额头滑落,他恍若未觉,专心于手上的工作。稻苗已经插满了大半个稻田,与别家的稻田相比,他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可他却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意思。
“表哥,表哥”忽然一阵玉石般清脆的呼声传入了他的耳朵。他嘴角勾起一抹幸福的笑容,慢慢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向田坎走去。
春风吹起他散落在面颊的发丝,露出了皓若云间之月,翩若遗世谪仙的旷世容颜。田坎上有一袭白衣胜雪的女子在等着他,女子有着倾世无双的容貌,她的美就好像是西子湖面上升起一缕薄雾,清美至极却又妖娆朦胧,再加上眉心的一点朱砂,使她更显妩媚。
“云儿,你怎么到田间来了?天气寒冷也不多加件衣裳就出来了。”男子虽嘴上责备,但话语中却包含了浓浓的关心。女子从怀里掏出一方精致的手帕,温柔地替男子擦汗。可嘴上却埋怨道:“还不是你,出去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的让你早点回家。可是现在都正午了,你还没回家。我就知道你肯定是还在田间劳作。你又不是铁打的这要是累出病了,可怎么得了。”
“小笨蛋,不会的。你先回去吧,我想把剩下的活儿干完。”一听男子还想继续,女子立马不干了。她撅了撅如玫瑰般娇艳的唇瓣,之后拽着男子的胳膊就往家走。“不行,现在回家吃饭,我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菜呢。”
自己表妹的脾气上来了,他是拿她没办法的,只好跟她回家。正在这时一个嘲讽的声音打断了眼前的温馨,“真不要脸,这光天化日的,孤男寡女拉拉扯扯。不知道是要去干什么龌龊事儿?”慕容博扬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我可没有胡说。整个村儿的人都知道你们从小就住在一起,这又不是亲兄妹,难保不会发生点什么事儿。对了,还有你的姨娘,嘿,虽说是徐娘半老,却也风华依旧,真不知道她当了这么十几年的寡妇,这是真寡,还是假寡?听说她对你这小子特别上心,不错嘛,老的少的都被你给收了,你这小子艳福不浅,真他娘的不浅。只是不知道你晚上是两个一起呢,还是一个一个的来?不管怎么样你都是销魂的很呢!”
那人的话愈发的污秽,慕容博扬此时的心里极度愤怒,只见他面若冠玉的脸上乌云密布,看上去很是骇人。他冷声道:“王八蛋,你再说一次试试!”
“怎么着,想打我。你打一个试试,我爹是秦县的县令大人,你要是揍了我,小子,保管你把牢底坐穿!到时候,你的姨娘和表妹就都是我的了,到时候,本少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哈哈哈哈。”
云双心里虽十分不忿,但与他硬碰他们自是讨不了好处,无奈只得选择忍下去。“算了,表哥别理这个畜生,我们回家”慕容博扬此刻的心里溢满了杀气,如果他现在手上有一把刀,他真想把那个满嘴胡说的混蛋给千刀万剐,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只因为眼前的这个人是县令的儿子,而他只是一介平民。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他发觉他从未对权力有过如此强烈的渴望。
“滚吧孬种有多远滚多远。美人儿,你迟早是本少爷的人。”“少爷既然喜欢那妞儿,为何不把她抢回县衙,还要任由她与小白脸逍遥快活?”
“蠢货,你懂什么,这妞儿性子烈,我若是强迫于她,她势必不依,说不定还要以死保住清白。对付这种女人就要温水煮青蛙,慢慢来。还看着,看人家这么累,还不帮忙”插秧。“”是“
”小子和本少爷抢女人,你还不知道怎么死!“望着慕容博扬和云双远去的背影,刘临阴狠道。
见慕容博扬脸色不好,白筱柔担忧地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想起刚才发生的事,云双就火冒三丈。”没什么,不过是在路上遇到了一条见人就吠的疯狗。“
”没事儿就吃饭吧,菜都快凉了。“”嗯,表哥吃饭了,没必要跟一条疯狗计较。现在吠的厉害,说不定哪天就被人打死在路上了。“
听罢慕容博扬竟笑了出来。”小丫头的嘴怎的这般毒辣?“”谁的嘴毒辣了,那条狗本就死了活该。“”扬儿别理她,快去洗洗吃饭了。“饭菜虽然十分美味但吃的人却是各怀心思,这样再美味的饭菜也变得平淡无味。
此时一个农妇打扮的女人气喘吁吁跑了进来。白筱柔忙招呼他坐下,她却一脸着急道:”云云家嫂子不好了,不好了!“慕容博扬的心底立刻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但他表现的很镇定。
他为农妇倒了一杯水,递给他笑道:”于大婶什么事情,风风火火的?不管是什么事,坐下来喝口水慢慢说。天塌了,不是还有高个儿顶着的吗?“
那农妇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叹息道:”你这娃子,怎么做出这等没心没肺的样子?你可知道你插的秧全让县太爷的公子叫人给拔了,一棵都不剩啊!这可是一年的收成啊!若没有这些水稻,你们这一年可咋活啊?!这个杀千刀的,依仗着自己是县太爷的公子,就把咱老百姓不当人看,随意欺辱。你说他有本事咋就不去欺负那些当官儿的了?哎,咱们老百姓的日子可真是越过越没有过头了。要我说啊,咱们这辈子得多做点好事儿,死了到阎王爷哪儿,说不定来世还可以投个好人家,不用再受这等鸟气。“
慕容博扬虽然一肚子气,却也不好发作。只是冷笑道:”他要那样就由着他去吧。“云双怒道:”这个该死的疯狗,老娘一定要把他打的连他娘都不认识!“
说罢,想要跑出去找县令公子报仇。慕容博扬还来不及阻止,只听得白筱柔呵斥道:”云儿给我站住,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什么老娘不老娘的。这说到底还不是你闯的祸,他若不是贪恋你的美色,又怎会如此。自古以来民不与官争,这口气咽一咽也就下去了。“
云双委屈道:”可是可是明明是他先不对啊!“慕容博扬柔声劝慰道:”若是一个人与疯狗去计较,那成什么人了?“云双知道慕容博扬的意思,她轻哼一声,便坐下来生闷气。
慕容博扬笑道:”云儿,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他给咱们拔了,那表哥下午再去插就行了。“云双怒道:”可是,可是这是你好不容易才插完的。你的腰背肯定现在还酸痛呢。那个活着葬天坑,死了点天灯的直娘贼。这次可是把你给害惨了。“
慕容博扬笑道:”云儿你还真是泼辣,还没嫁人就像个泼妇一样。不过云儿可要好好慰劳慰劳我哦。我呀,要求不高,你晚上给我熬鱼汤吧。“
云双娇嗔道:”说谁是泼妇,你才是泼妇!不对你是泼夫!这晚上只喝鱼汤怎么行呢?我再给你烤一只鸡,炒几个小菜,煮上你最喜欢喝的粥。再配上一坛桃花酿好不好?“
慕容博扬还没有说话,那农妇就笑道:”哎呀,云家嫂子,你这姑娘不仅长得水灵,还挺会心疼人。这要是哪家的小伙子能娶了她,可真是几世修来的服气啊!对了你家闺女今年十七了吧,十七也不小了,该找婆家了。我十七岁时都已经给我家男人生了三个儿子了。我有个侄子,是个秀才,长得虽不如你家扬娃子吧,可也是一表人才啊,最重要的是他脾气好,家里也有得十几亩田地,你这姑娘嫁过去不吃亏。再过个三年五载的不给你生一堆外孙啊。“
云双冷哼一声道:又不是母猪生那么多。”农妇虽然心里窝火,可是为了侄子的亲事,也得忍着。“云家嫂子,我知道我这侄子配不上你闺女,可是说句不好听的话。扬娃子毕竟不是你亲生的,这小时候还好,可是他现在长大了,成了一个大小伙子了。云丫头与他住在一个屋檐下,他们之间感情也好。可是这毕竟是男女有别啊,你不会不知道这外面有多少风言风语?那些话可真是难听的很。依我看,你还不如趁早把云丫头嫁出去,也堵了那些长舌妇的嘴。”
慕容冷笑道:“不劳烦于大婶操心。”云双也是不悦道:“这现成不就是有一个长舌妇吗?我可是听说长舌妇,死后是要下地狱被阎王爷拔舌头的。”
这农妇也是个暴脾气,她不悦道:“扬娃子,你这话可就让人寒心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这是为了你们好。你还不知道别人在背后怎么说你们吧?他们说云丫头从小就给你睡了,还说你们经常趁你姨娘不在家,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有人还亲眼撞见过你骑在云丫头身上,那啥呢。他们还说云丫头肚子里现在已经有了你的种了。”
慕容博扬阴沉着一张脸冷声怒斥道:“够了!”那农妇还不知趣,又自顾自地说道:“这俗话说的好,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们说不定还真像别人说的那样。要不然云丫头咋对你那么好。算了,我总不能给我侄子取个破过瓜的媳妇儿吧,就算他不介意穿破鞋,我还怕将来她偷汉子呢。”
说罢,于大婶就像一阵风似是跑了。因为她听到慕容博扬的拳头捏的咯咯直响,灿如寒星的眸子里溢满了愤怒。她若不走,恐怕是要交代在这儿。
云双羞愤难当,慕容博扬与白筱柔连忙安慰她。自然没有功夫顾得上于大婶那长舌妇。
☆、第五章 梦魇
昏黄的月儿已然高挂枝头,夜色一片沉寂。难以抵御的疲惫阵阵袭来,而他却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神智也无比清晰。
“这气咽一咽也就下去了。”白筱柔的这句话不时地回荡在他的耳畔,他感到心里无比的烦躁。忽然他的脑海里浮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那是幼年时的他。
幼年时的他,幼年时的他是什么样子呢?他闭上眼睛回忆,可是想起的只有那个模糊的影子。他的性感的薄唇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容,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他连自己小时候长什么样子都给忘记了。他甚至在想自己老了以后,是不是也会忘了年轻时的样子?
等等,他想起来了。他想起自己是大学士的公子,闻名天下的神童。过往种种,历历在目,他的嘴角不禁绽放一朵美丽的笑容,灿若寒星的眸子里带着淡淡的痴迷。可是片刻间他又回到了现实,此刻的他已经不是什么大学士的公子了,只是一个以种田为生的山野村夫。
那么山野村夫又该做些什么呢?老老实实的种田,然后娶妻生子,带着妻儿种田,再然后悄然间化成山里的一抔尘土与其他的尘土融为一体,永远消失在天地间。
不!不!不能这样!他绝不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他是谁?他是拥有经世之才的绝世奇才,是高贵慕容氏的皇族后裔!他应该属于风起云涌的宦海,站在风口浪尖上开创出属于自己的不朽传奇!他的名字应该被铭刻在史书上,备受后人称颂,千古名扬!想着想着,他的热血不禁沸腾,他又找回了曾今的自豪。
同时心中也升起了深深的担忧与不舍,他若是走了白筱柔母女又该如何?白筱柔是他的姨母,她或许会反对他的决定,但出于长辈对晚辈的爱护也不会去阻拦。
但是云双可就不好说了。她平素里待他极好的,可她的性子也是极为倔强的,只要她下了某个决定,不管会付出何等代价,都会坚持下去。
对于她,他的情感有些朦胧,或许已经超越了兄妹的界限,或许潜意识里他已经把她当成了心上人。若真的要以伤害他们之间的感情为代价,那么他真的做不到。
可是他又不愿意如此平庸的过完一生,不甘心受一直别人的欺压。矛盾,他真的好矛盾。在矛盾的挣扎中,他的眼皮越来越沉重。此时的天边已然露出一抹鱼肚白。
在梦里他置身于一座巍峨雄壮,雕栏玉砌的宫殿前。那白玉铺成的台阶,似乎望不到尽头,整个宫殿似乎耸立在云雾中。咯吱一声,朱红色的殿门开了。大殿内的景象完完全全的呈现在了他的眼前,金龙盘旋的柱子,铜镜般光滑、纤尘不染的地面,还有那高高在上的龙椅。
此时没有任何词语能形容他心中的震撼,他呆愣了一下子,随即缓缓地走了进去。在他进去的一刹那,殿门悄无声息的关上了。
“这里是金銮殿?”他自言自语道。忽然一阵袅袅的仙乐响起,他看到一群姿色艳丽的美姬正翩然起舞,耳畔也尽是觥筹交错的声音。这里仿佛正举办一场极为奢华的宴会。
忽然美姬消失不见,音乐也戛然而止。大殿显得异常寂静,寂静的有些吓人。“巍乎大燕,世代永昌!唯我大燕,席卷天下!”
这声音犹如雷霆,就在他的耳畔回响,又飘渺之极仿佛从千百年前传来。忽然眼前的景象一变,大殿已经被修罗战场所取代。
空气中尘土飞扬,刀枪剑戟相互撞击发出铮铮的声响,溅起一朵朵绚丽的火花。战马嘶鸣,杀声震天。他看到遍地的残肢,堆积如山的死尸,每一秒钟滚滚的黄沙上就会绽放一朵绚丽的血花。
巨大的恐惧侵蚀了他的心,他想逃离这里,却发现自己根本就动不了。想要闭上眼睛,可是眼皮却不受控制睁的死死的。他安慰着自己道:“是梦,这一定是梦!”
他忍住胃里的翻腾,强迫着自己镇静下来。奈何在下一秒,他亲眼看见一匹战马踩爆了一个士兵的头颅,那红白相间的脑浆溅到了他的脸上。他能真实的感受到脑浆的温热,嗅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儿。
若是上一秒他还相信这是个噩梦,那么现在他却坚信自己是置身于地狱之中了。绝望、悲伤从他的心里慢慢的升起。他现在好痛苦,真的好想解脱,哪怕是死掉也好。
恍惚间他望见了一个长相妖孽的红衣男子骑在战马上,冷眼望着这一场惨无人道的战争。他玉色的眸子里一片冰冷,透着蚀骨的寒意,性感诱人的薄唇勾起一抹摄人心魄的笑容,就好像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