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提着裙子走到山坡上,在裴铮言旁边坐下,伸手过去用指头戳了戳宁晨的脸,“谁家的猪怎么日上三竿了还睡觉?”
宁晨赖在那里完全不为所动。
裴铮言完全是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看向了林晚。
林晚同学不负众望的冲到宁晨身边,直接把他肩膀一抬,哄了起来,“宁晨大杀猪快起来了要照相了你昨晚是干什么了这么困纵欲过度吗你个杀猪!”
她语速快且连贯,对着宁晨耳朵一顿吼,后者立马就起来了。
“昨晚睡太晚,都怪我学习太认真,看见了喜欢的题目就像看见亲人一样。”宁晨说的煞有介事。
严知禾懒得理他俩,问裴铮言,“铮言,要不然咱俩拍吧不理他俩了。”
“可以可以。”裴铮言表示同意。
“不行,”林晚第一个反对,“我都想好我们要摆的姿势了。我昨晚想了一个晚上!来,宁晨,你原躺下,躺在这儿,唉对,把胳膊伸展,两条胳膊呈一百二十度。”
宁晨一听还能躺下,特别听话的就按林晚说的做了。
林晚又指挥着他俩也按照同样的动作躺下了。四个人构成了一个正方形,八条手臂拉在一起,正是花一样的青春年华。宁晨早都找来了专业的摄影师,帮他们照相,所以很快就调好了光线,定格了那一瞬间。
严知禾鉴定,“林晚你这个想法还挺有意思的。”
“还有更多的创意呢,我是多么有才的人,”林晚得意洋洋,“来来来,我们四个要拍好多张才行。”
结果林晚还真的把她想了一夜的姿势全都让他们摆了一遍。有些姿势还是小清新的,但有些真是完全继承毕加索风格,严知禾都能看见摄影师脸上表情有点抽搐。
之后林晚和她闺蜜二人组又在一起拍了很多张。她心里还是很感谢林晚看在情谊的份儿上对她手下留情,因为两个人在一起的姿势非常正常。
之后严知禾还没来得及说话,林晚就拉着宁晨去拍二人甜蜜照了。严知禾特别有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退出了他俩的取景范围,转身挽着裴铮言的手,“铮言,我俩去照。”
裴铮言低下头帮她拉了拉裙摆,“好啊,去哪里?”
她立刻笑的眉眼弯弯,手指向一边,“我们去那颗大树底下。”
她和裴铮言坐在大树下,一个一边,侧头看向镜头。她笑的温柔,看向裴铮言的眼睛里,幽深又清澈。
“过来,”裴铮言朝她招手,“坐我身边来。”
严知禾听话的过去了,两个人坐在一起。摄影师比划着手势,“你俩就这样,我来拍一张!”
她看见裴铮言一只腿屈着一只腿伸直,显出线条非常优美。就抬起头下意识的看向他的脸。但她没注意到裴铮言也在低头看她,两个人的脸一瞬间擦过,距离就在一厘米左右。她睁大眼睛,能看到他低垂下去的睫毛。
严知禾心中动了一下,愣了一瞬间。裴铮言的气息打在她脸上,她觉得心里有点痒。
结果摄影师就喜欢捕捉这种瞬间,“咔嚓”一下,照片把两个人的动作定格。
裴铮言露出牙齿笑了笑,额头在她脸上蹭了一下,“知禾,发什么呆。”
她反应过劲儿来了,心中默念了三遍“色令智昏”,抬手就直接把裴铮言推倒了,自己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裴铮言,你故意的吧!”
谁知道裴铮言躺在那里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好整以暇的把胳膊垫在头后面,居然还表示赞同,“嗯,就是故意的。”
她掐细了嗓子尖声怪叫道,“裴铮言你这个小贱人!你好狠的心啊居然敢算计本宫!”然后一下子扑到裴铮言身上,拿手指头点着他的左心房,“我倒要看看你的心是不是黑的!”
裴铮言抬起手臂来捏了捏她的脸,然后镇定自若的坐起来,“手感真是越来越好了。”
严知禾哼哼唧唧的抗议,然后拉着他站起来,双臂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裴铮言摸了摸她的头发,转头示意摄影师快拍。
摄影师做着口型“我懂我懂”,立马咔嚓了好几张。
严知禾听见照相机的声音响了,也没抗议,但是手上掐了裴铮言的腰一把,然后又拉着他去别的地方。
严知禾这个人有时候的想法比较奇特,比如她想拍照的地方都和别人不一样。她和裴铮言走到天台上,后面跟着哼哧哼哧的摄影师。
严知禾从天台上往下看了一眼,这边的取景刚好能取到操场一片红绿相间的跑道和那边苍翠草地,今天天气又特别好,所以指挥着摄影师又帮他俩拍了好几张。
之后她笑着谢谢了摄影师,送走了对方,和裴铮言两个人坐在天台上,腿放空,有以下没一下的晃着腿。
天台上有凉风习习,吹过了她的头发。那时候她留着刘海,裴铮言就伸手把她的刘海整理了一下。
“铮言,”她拉着裴铮言手臂,靠在他身上,“我觉得X大就不错,你觉得呢?到时候你报哪儿我就报哪儿,咱俩就能在一块儿了呀。”
“好啊。”裴铮言亲昵的刮了刮她的鼻子。两个人从小就认识,一直关系就好。严知禾从来都觉得裴铮言是自己生命里基本已经不能获缺的一个人。
接下来的一周里学校不上课,留给学生自己在家里复习。
严知禾那几天自己也是静下心来整理学习思路,温习了一些重点和以前的错误,没联系任何同学,包括裴铮言。她觉得裴铮言那边也不该打扰,毕竟高考是人生大事。
高考那几天A市天气非常炎热,考点门口有救护车随时待命。严知禾出了考场才发现自己手心里出了密密一层汗。题目难与简单她已经不在意,有些东西只要静静等待结果就好。
这期间她心情忐忑,没和什么人联系。她其实对自己这次的成绩很担心,心里没底,害怕考不好,不能和大家考到一起去。
过了几天成绩终于出来,她等待查分的时候心简直要跳出来。电话里的人干巴巴没感情的报出一串数字,她一瞬间提着好久的心放下,欣喜若狂。
她考得很好。
查完分几分钟之后林晚的电话就来了,林晚考的也算正常发挥,而且她对严知禾说宁晨的分数也不错。
严知禾笑得开心,赶快给裴铮言打了个电话。
一般裴铮言接她的电话都很快,而这次等待音却响了很久。
漫长的等待之后裴铮言终于接起,她赶快把自己的分数说了,然后又问他考得怎么样。
裴铮言声音非常疲倦,即使是隔着电话的电流声她都能听出来。裴铮言报出一串数字,比她高了十几分。两个人的分数都属于省内非常高而俯瞰众山小的那种,她这才安心。
停了几秒钟,她鼓起勇气对裴铮言说,“铮言,后天你能出来吗,我想给你说点事儿。”
裴铮言应好,约好了时间地点,他就把电话挂了。一般来说他都会等她先挂,这一次有点突然。严知禾把电话挂了之后觉得裴铮言今天有点奇怪,但因为有喜事,所以也很快就把这点疑虑忘在脑后。
过了两天,她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站在洗手间里面看了自己半天,出门去见裴铮言。
她心里的忐忑,比高考还要多。因为她要给裴铮言说很重要的事。
好不容易熬到了高考结束,她开心的都要疯掉。她和裴铮言要是按照古代的戏本子算也能称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门当户对天作之合”,而且裴铮言和她之间的默契无人可比。两个人虽然在高中期间谁都没说过,但她觉得这些事情都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而她对感情一向都比较保守又敏感,看别人都说,感情里要有一方先挑明才好,否则暧昧不明的状态会害人。她想了想,觉得裴铮言以前对自己关心又呵护,这一次她就自己来。这一份表白,她来给裴铮言说,裴铮言应该会很高兴的吧,她想。
能让裴铮言开心,她觉得即使豁出去脸皮也没什么关系。
她准备了这么多天,憋着好几年不说,就是为了等高考结束的一刻。她以为从此她的生活里能正大光明的有裴铮言的存在。
她早早的到了,等裴铮言到来。他果然面露倦色,眉宇之间都扫不掉的疲惫,好像这么几天里少年沧桑了很多岁。
“铮言,”她赶上去关切的问,“你脸色这么差是怎么回事?”
裴铮言勉强扯出一个微笑,“没什么,这几天比较累罢了。知禾,你找我来有事?”
严知禾此时内心已经在打鼓,反驳了一句,“没有事儿就不能来找你吗?”
裴铮言失笑,“当然可以了。”
严知禾走过去把他按着坐下,“你坐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给你说。”
裴铮言按照她说的做了,神情比较古怪。
她转过身去深吸了几口气,又在心中默念“严知禾加油”,才下了决心,不顾自己的心跳快要超速,大步走到裴铮言面前,“铮言,我想要给你说……”
她本来开口的气势很足,说到一半儿突然全部没了。
“说什么?”裴铮言问道。
严知禾看着裴铮言的样子,他特别憔悴。她脸皮这么薄的人,本来都觉得自己说不出口了,看他一眼又心软了,只能闭了闭眼,抱着要死的决心,紧张地开口,“铮言,我想跟你说,我喜欢你,你当我的男朋友吧。”
她说完话就紧紧地盯着裴铮言的脸,意图不放过他神情的每一丝变化。
裴铮言闻言脸上僵了僵,像是在下什么决心似的,缓缓地开口道,“不行。”
严知禾完全愣了,本以为他会一口同意的,毕竟他们之前早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你说什么?”她脑袋有点放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不喜欢你。”裴铮言这一次说的斩钉截铁,语气冷冰冰,视线也不再看她,淡漠的扫向了别处。
严知禾愣愣的,心里瞬间像是被利器击中,在他冷凝的眼神中入坠冰窟。
裴铮言开口补充道,“严知禾,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
他这话说的很慢,态度很坚决,一个字一个字的戳在严知禾心里。她定定的看着裴铮言的脸,但他的表情那么淡,扫过她的脸颊,好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
盛夏时节,艳阳似火,严知禾却全身冰凉,脸上惨白,毫无血色。
“对不起。”裴铮言抿着嘴说。
可严知禾想等的答案,并不是对不起。
她本以为她是这个捅破窗户纸的人,她本以为裴铮言就像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她本以为,到现在这个时候,他们终于可以毫无顾忌的在一起。她甚至想过了报和裴铮言一样的学校,以后嫁给他,携手走过人生路。
她前几天还在为自己拥有裴铮言而庆幸,可是到头来她却发现,裴铮言从来就不是她的。
世界上最残忍的事情就是被爱的人拒绝,拒绝的毫不留情。
她看着裴铮言俊朗的面容,看向他的眼睛,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能这么绝情呢。
严知禾,严知禾,你真是个大笨蛋。原来你自作多情了这么多年。
“好……我知道了……”她艰难的开口,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带着哭腔,转过身去,不顾身后的裴铮言,慢慢走,也不知道要走去哪里。她再受了刺激,也还是骄傲的。裴铮言拒绝的干脆,她又何必哭着闹着要个为什么呢。
一直走,一直走,对面行人欢声笑语,看着迎面而来神色苍白整个人就像掏空了一样的严知禾,都面露惊奇之色。她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终于肯抬起头来看一看太阳,光线透过泪水进了眼眶,刺的她有点疼。
严知禾伸出手去捂住了眼睛,站住了脚步,然后抬头漠然的看了看路标,擦干了眼泪,走回了家。
她那天晚上哭了整整一晚,第二天起来眼睛完全是肿的。
在那之后的一周里,严知禾毅然决然飞到了另一个大洲,开始本科学业。飞机起飞的时候,她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只想永远都不回来。
后来林晚和宁晨暴跳着给她打电话,她早已经都在大洋彼岸,不能回头。她只能笑着应了,默不作声接受二者大声的责备。
她承认自己在这件事情上是有些龟毛,但要知道,有时候对待伤痛最好的方法,就是逃避。
……
严知禾这个梦很长,一梦醒来,枕头全是湿的。她咳嗽了两声起床摸索着开了台灯,为自己倒了一杯水。高中时代最痛苦的回忆已经被她埋藏很久,又一次翻起,却还是因为那个相同的人。
裴铮言,她有些讽刺的想,裴铮言怎么想,她从来都不知道。
她当然也不知道,裴铮言当晚送她回家之后,开车离去,却停在不远处。直到她卧室的灯光熄灭,他都没有走。
知禾,我就是想知道,错误一旦犯下了,还能怎样挽回?
作者有话要说:
☆、熬夜
严知禾的心比较重,想的事情很多。这一点有时候是好事,比如心思缜密不会粗心大意,有时候也不见得有好处,比如容易忧思过度,整天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一团浆糊。
她被昨晚那个梦搞的游丝不定,第二天起来脸色非常差,去到学校被叶欢嘲笑是纵欲过度的样子。叶欢这个人真的是典型的不能更加活泼又好相处了,他年轻又有活力,和院里那些中年老年的教授关系都不错。严知禾觉得在苦闷的日子里有个叶欢这样子的活宝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在微博上说,为什么有些人总是阴魂不散呢,自己应该是上辈子欠了他的吧。
是的,她就觉得自己一定是上辈子欠了裴铮言的,所以老天才让她这辈子活受罪。她拿笔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学生作业,深思熟虑之下做出了一个决定——她要搬出去住。
不是她迷信,而是她住在严家自己的旧屋子里总是做一些乱七八糟的梦,她甚至都怀疑是不是风水有问题。科学告诉我们,有时候所谓的风水问题都是磁场在作怪,而家里的磁场实在是戳到了她最脆弱的一根神经,她有些不能接受。
而这个决定一旦做出,她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
严父严母果真黑了脸,但好歹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让严知秋帮她说情,说住出去离学校近一点比较方便之类的原因,才让父母勉强同意。天知道严父答应了的时候她心里就像一个铜锤落地,欣然之意掷地有声。
严知秋帮她在学校附近找了一个高档公寓,搬家很迅速,她本来东西也都不零散。她一直都是个先斩后奏的标兵,这次搬家,等一切尘埃落定了,才告诉林晚。
林晚阴阳怪气的叹了一阵子,才又笑着说,这下子不被父母管束了就更自由了。严知禾莞尔,林晚的心很大,却不知自由永远都是相对的。
宁微进入了预产期,住进了医院。严知禾没有课的时候就坐在病房里陪她,两个人说说话。
“嫂子,”严知禾拿起一个苹果在手中削皮,她手速很慢很稳,苹果皮连成一个长长的串而不断,她低头专心拿刀,不经意说,“我觉得吧,女人真的很累。生孩子会很疼,做母亲会很操心。”
“是这样,”宁微笑着回答,“但性别无法改变,当个男人同样很累。你哥哥整天在公司和家里之间奔波,现在又要抽出时间来医院,他最近精神都不太好,睡不足觉。”
宁微的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对严知秋的感情一向都是细水长流,写在每一个柔情蜜意的眼神里。
“哥哥是个好男人,”严知禾理所应当的说,“可世界上并不是每个男人都会是这样。嫂子你一定是上辈子是大善人,这辈子才能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