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料想也追问不出什么名堂,再看她的表情,分明是一脸害怕他追根究底的模样,所以他很体贴地没有继续讯问下去。
“对了,我这里有这个。”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递到苗忆琦面前。
“这是什么,药?”
她很不解地睁大双眼一眨不眨瞪着桑克启的手,仿佛他正握着什么瘟疫携带物靠近她。
没病没痛,他发什么神经给她药?
“是护胃的啦,妳那么晚才吃午餐,当心一会儿胃痛。”她以为他要毒杀她喔?怕成那样。
“是噢,安啦,我没怎么吃,不会消化不良的。”
“没怎么吃?那就更应该来一点。不是倪柔刚才陪妳去吃东西了吗,怎么会没吃?”
一边唠叨,一边自动自发从苗忆琦课桌抽屉里摸出水,顺带倒出几颗药丸在掌心,大有他不盯着她吃下去绝不不走人的气势。
唉……
大叹一口气,乖乖吃药。
不得不承认桑克启太了解她了,时常由于各种原因待滞正常的用餐时间,她的确常常胃痛。
不过……
“你是哆啦A梦的百寳袋喔?怎么还随身携带护胃药的?”
乖乖,这已经不是桑克启第一次拿出药来帮她克艰度难了,之前也不时在她因为某不可明言的原因腹痛难耐时贡献止痛药云云。
她强烈怀疑他是整个把旅行医药包天天带在身上的!
“嘿嘿……”他很不自然地干笑,“巧合、巧合而已。”
看了看表,快到上课铃响的时间了,急急招呼一声,回座位去了。
秀出一面背影给苗忆琦睨:
巧合?
当她是骗好玩的喔?
谁信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四
啊——!!
天——灭——她——也——!!
不知道有哪位哲人曾经说过,时间是个顽皮的小孩,往往你越希望它慢慢走的时候,他跑得越快。
高人,能说出此话的果真是高人!
因为她现在简直深有体会:怎么好象昨天才得到花后通知说要出来踏青,她还没想到合适推拒的借口,今天就已经该出门赴约了?
而且还真有人依言过来她家押解她上刑场……不,是上植物园呐!
真是命苦啊。
她很认命地跟着“监狱长”骑车到约定集合的地点之后,看到桑克启一脸心虚的谄笑,才终于知道一周前他在电话里问她要不要参加这次聚会时,竭力想隐藏的事情是什么。
当下只想转身回家钻被窝补瞌睡去。
然,花后又一次以面子为由阻断了她的归路。
接下来一行人的车队浩浩荡荡抵达植物园,又有人提议要爬到植物园后方的小山坡顶上一边高瞻远瞩看风景一边席地就餐,而且还要两人一组各带一包准备野餐用的食和物分头从各条小径登山,看哪组最快。
分组办法采用的是最传统的抽签。不知谁热心提供了几张纪事簿的行程纸,裁成十来条、编上字母,抽中一样字母的为一组。
于是,便形成了现在的状况——
苗忆琦手里抓着签,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并不是天太冷,事实上,今天天公十分作美,一扫前一周多的阴云密布。不仅出太阳,连气温也回升了不少。
可是,偏偏她就这么倒霉,遇上最难熬的生理期第一天!
因为失血导致抵抗力降低所以怕冷这都不说了,最万恶的,非难以忍受的腹痛莫属。
这种情况下,她还要登山,还要和某个人一起登、山!
她悄悄地、不着痕迹地觑了身旁的人一眼。
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
怎么会她就那么恰好抽到了和他一样的字母呢?!
真是——
秋风萧萧兮,心更寒。
天欲亡她也!
“妳……很不舒服吗?”
相较于苗忆琦的闷闷不乐,唐若阳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望着她苍白的脸犹豫许久,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关心。
回答他的却是冷瞪。
废话。
这是苗忆琦眼中透露的讯息。
“那……那不然休息一下好了。”
他连忙建议。
她摇摇头,没回话,但身体行动起来,开始顺着小径往山坡上走。
“咦?可是……可是妳不是很不舒服……?”
轻轻的,他小心翼翼地试探。
而她好似没听到一样继续往前走。
他跟在她身后,所以她没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挫败与失望。
更没发现他无声地叹息。
一前一后两个人,走得很近,但又仿佛咫尺天涯隔了千湖万海。
沉默蔓延着。
这山坡并不高,不过对于身体不适的苗忆琦来说,抬头就能看到的山顶走起来却比登天还难。
速度极慢,依照他俩现在的进度,一步三停,太阳下山之前能不能走完这一段并不长的路抵达目的地,估计还得放留一个问号。
没睡好又肚子疼,而且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向她抗议着,她的脚步越来越缓、呼吸越来越沉。
注意力越来越没办法集中,终于,脚下一个跄踉,她支持不住摔在地上。
这一切发生在一瞬间,他在她身后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身体向下倾斜,然后……
“忆琦!”
紧张不已的嘶喊伴随着咚的一声闷响,吓坏了零星来往的过路人。
他连忙冲上前,伸手想要扶起她。
而她却一动不动,仍旧匍匐在地上。
从耳后垂落下的发丝挡住了天空撒下的阳光,让他看不见她的表情。
“忆琦,摔到哪里了。”他的嗓柔和得恍若春风,却掩饰不了其中的焦急。
“……”
他不确定,恍惚听到了她的声音,但他压根不敢保证那会不会又是他的幻觉。
是啊,说不定又只是他的幻觉。
她到底有多久未曾对他开口说过一个字,他自己不是再清楚不过了吗?
“妳刚才说……摔到了哪里?”他一点不敢疏忽、温醇而慎重地问。
他简直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呼吸了,全部的注意都只集中在耳畔,期待能听到一点点话语,哪怕只有一个音节也好。
“……痛……”
“痛?哪里痛?”他追问。
瘪嘴,“……肚子……”听起来挺不甘愿的。
有点意外听到的回答,呆滞须臾。
“为什么肚子会痛?”自语似地咕哝。
明明摔倒应该是痛手肘膝盖的比较多……难道是摔倒的时候撞到肚子了?
结果他的不理解为自己引来第二波冷眼。
她不发一言,单单紧抿着双唇,慢慢从地上爬起来,眼睛一转不转恶狠狠地瞪着他。
很快,他脑中一个念头猛地一闪而过,雅致的脸上浮现出一片红晕。
“啊抱、抱歉……”
他尴尬得舌头直打结。
想起什么,回头在他们要带上山的包里翻了一会,找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听说,吃点甜食会缓解一些。”
她点头,没有异议接过来。扬了扬唇角,表示感谢。飞快,又回复到先前那副臭脸样。
他一声不响,耐心等着她缓慢地吃完巧克力,才温和地笑着走到她跟前。
蹲下身在她身前。
“前面还有好长一段,我背妳上去吧。”
苗忆琦非常意外他的提议,以极复杂的目光看向他,迟疑地没有动作。
以为她还想凭一己之力向上走,唐若阳一脸不赞同地回望着她。
眼神交会,反驳着和说服着。
双方都很固执己见,谁也不让谁。
最终,苗忆琦不知道自己是着了什么魔……大约是因为身体不适而感到疲累的缘故吧,她放弃了坚持,接过他手里的包挂在自己肩上,再任他背起登山去。
虽然身负一人一包两份重量,唐若阳的步伐依然很稳。或许是他很小心,所以一点多余的晃动也没有。
轻轻搭着他的肩, 她充满警觉地打量着她视线所及的他的背侧。
这个人,她非常不愿意接触的人,到底为什么此刻她竟然会被他背在身上?她大概应该仔细思考一下这个问题!
可是,他的肩膀好宽,一点不若平时给人文弱书生的感觉,显得厚实可靠。
苗忆琦理不清道不明她此时的心情,很混乱。
但警惕的感觉愈来愈浅淡,意识变得模糊了。犹豫地、渐渐地靠在他背上,闭上了眼。
微微不被察觉地,她轻靠的背僵了僵……
不意外的,待到他们两人的组抵达山坡顶时,其它人已经熬不住等待开动了。
“啊唐若阳你们怎么这么慢……啊、啊……啊!”
某个眼尖的同学一见到唐若阳的身影从远处出现,立刻跳起来抱怨。话没说完,后半截卡在喉咙里,幻化成单音的诧异。
主要是他目睹的景象太让他震惊了——唐若阳背着苗忆琦,苗忆琦被唐若阳背着,而且看起来像是睡着了……
天啊,他是不是在做梦啊?!
然而很显而易见的,从他身后跟进的同学也被震在原地的反应来看,这是真实的。
可是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那个苗忆琦怎么可能会甘愿让唐若阳背呢?是哪里出了问题?
隐约感觉前进的步调似乎停了下来,苗忆琦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映入眼的一片惊诧脸庞使她立刻意识到自己正被那个人背在身上。
身负着两个人的重量走了这么远,他仅仅是有些微喘。
她连忙挣扎着下来。
“谢谢。”低着头,小小声地对他说了句感谢的词。
他回应给她的,是温柔的笑脸。
那笑,满足得好似得到了全世界。
她的心用力地揪紧一颤,直觉地避开了他黑色深邃的眸子,并且迅速溜到人后,不再回头看他一眼。
“呼……妳怎么想到这时间打电话给我?”
出来踏青的同学聚在一团,天南地北地聊,只有完全不合群的苗忆琦一个人悄悄溜到旁边闲逛。正好接到倪柔的来电。
“关心一下啊。妳那边好静喔,难道所有人都睡着了?”
听到话筒另一面的疑惑,苗忆琦回头眺望已有些距离的人群,不自觉扬扬唇角。
“没有,他们在聊天,我走得比较远了,所以……”
“怎么妳听起来有点喘喔,发生什么了吗?”
移动中的脚步顿了顿。
她不得不感叹倪柔的敏锐,苦笑。
手机响起之前,她正好在试图理清今天发生的状况:她一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答应他如此可怕的建议,让他一路背上山?!而且是明知同学一群都在山顶等着他们的情况下,她仍答应。更可怕的是,为什么她还会觉得安心?
“咦……好像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喔!”
“才……没……有啦!”
“妳的回答很、犹、豫、咧。”
“胡说什么啊妳!对了我问妳喔,妳是怎么跟花后说的,说妳不能来了?”
索性转个话题。
“说什么……说家里有事啊,啊不然咧?”
“啊?就这么简单喔?就这么简单花后就不让妳来了喔?早知道我也这么说了!”
失策啊失策!
“早知道妳也这么说?”倪柔在电话那头笑起来,“妳的话,恐怕没把法用这么简单的理由打发掉花后吧。”
“为什么?妳不是都成功了?”
“拜托,如果对方是妳,花后大概会问,家里有什么事啊?是不是很急啊?然后说‘如果不急的话还是来嘛,我都这样邀请妳了耶,妳给不给我面子?’之类的话。”
倪柔努力学着花后特有的嗲声嗲调,可惜很不成功,惹得苗忆琦很费劲才能忍住自己不要破功。
“……可是我不懂,为什么到我这里就会变得那么复杂?”
等到笑意缓过去之后,问。
“妳还没发现吗?”
“发现什么?”
“花后那天的邀请啊。她根本不在乎我会不会去,她重点只是要拉妳去而已。”
经过倪柔的提醒,苗忆琦猛然忆起花后约她们俩的体育课那天,的确只有在一开始的时候拉过倪柔,之后主要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了。
这是……
“为什么呢?”
“当然是有目的的啦。”
“她会有什么目的?”
“嘿,我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
皱皱鼻子,不信,“可是妳的口气听起来就很象妳明明知道什么,但故意不告诉我。”
她忽地有种倪柔正等着看什么看什么好戏的预感。
“妳……”
刚启口想再说什么,被身后来人的话打断。
“唉呀,忆琦妳躲在这里做什么。”
“桑克启过来了,我晚点再打给妳。”结束通话,苗忆琦转身,仓促准备好一个笑容,“我没有躲啊,散步而已。”
“是吗?”
他脸上写满了不相信。
“对、对啊。”好气虚的回答啊!
“但妳今天很奇怪喔。”
“呃……有、有吗?”
“妳没忘今天妳是怎么到山顶这里的吧?”桑克启笑得非常有内涵。
被他提到心事,苗忆琦的脸登时变得有点黑。
她当然没忘!
事实上这是她急欲忘记的事情,偏偏却又被不同人以不同的问题提醒。
她基本上在抵达山顶被一群同学围绕的那一刻就已经后悔了,自己如何会一时鬼迷心窍作下那个她现在头痛不已的决定?
“我很奇怪啊,妳怎么会心甘情愿让若阳背呢?”
他似乎一点也不想让好过,犀利地挑明自己好奇的主题。
“就身体不舒服啊,所以……”
“哦——?”长长地拖了一声,语调中满载怀疑。“可是就我的了解,妳该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的啊。”
他此刻的笑脸映在苗忆琦眼里成了算计,尤为像那些等待猎物落入陷阱的猎人一样……奸诈!
可是他说得不错。现在回想起来,她完全记不起当时是什么因素促使她顺从那个人的提议。也许是她意识不清,也或许是他的眼神背后有太多执着……吧!
“……你还说!都是你!明知道他会来,怎么告诉我一声?”
她逃避他的问题,拐成埋怨。
面对突如其来的责怪,桑克启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连忙笑着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乾二净。“我可不知道啊。”
“还说你不知道,跟他关系最好的不就是你了吗?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白眼什么的满天飞起来了。
“当然只有他自己知道啦。”
他嘴像蚌壳一样紧、撬不开,坚决不松口承认是自己故意隐瞒。
“……再说了,知道了告诉妳的话,妳不就不来了吗?”
“废话!”
“所以才不告诉妳啊。”这句止于喉间。
“什么?”说什么听不清楚啦,麻烦讲大声一点!
大男人一个怎么说话像小鸡似的,真是扭捏!
“没什么啦。”
这话说给她听到了还得了?!桑克启急急摆手说没有。
“啧,不干不脆的。”苗忆琦咂嘴,“帮我跟花后说一声,就说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未携旁赘,她很果决转头就准备走人。
“妳不自己去跟她说啊。”眼疾手快拉住她。
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了,不想过去那边。”
“是不想过去见到若阳的缘故吗?”
一针见血,直指中心。
“……”
不回答、不理他,挣脱掌控往前走。
“妳看到他今天笑得那么充实的样子还是什么都不明白吗?忆琦!”
桑克启不气馁又追上来,硬是将苗忆琦扳了个转,非要看到她的表情、直视她的双眼不可。
对她老是缩头乌龟似的鸵鸟行径实在忍无可忍,他终于忍不住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