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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剪,不断-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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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她老是缩头乌龟似的鸵鸟行径实在忍无可忍,他终于忍不住逼问:
  “说真的,他到底做了什么让妳这么狠心对待他?连我这个旁人都快看不下去了!”
  他的问题方出,甚至还没说完,苗忆琦的眉间已然多出好几道壑,那深深的黑影诉说着她的压抑。
  指甲掐陷入掌心中,却奇迹地感觉不到一点痛!
  她用力地吸气、吐气,深呼吸了晌久才缓过汹涌翻腾的情绪,淡淡地拨开桑克启擒住她的手。
  “……既然知道自己是‘旁人’,就不要去追根究底那些和你无关的东西。我当你是朋友,别逼我疏远你。”
  她的声音骤地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面无表情,眸却如利刃狠狠瞪着企图探索她心底最隐秘的人,狠狠地笞挞着他、以视线。
  “什……”
  “……我先走了。”
  不再理会他,她转身离开。
  十分迅速地走开,稍早前曾困扰过她的生理痛此刻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心绪起伏排除在脑外。
  她竭力冷静地往前走,只是有些跄踉的脚步泄露了她的不安。
  也惟有这一点,让被她甩在背后的桑克启明了了……
  她在逃。
  逃避着某一些他试图探索的事情!
  自踏青回来之后,苗忆琦惊讶地发现了一个事实——她的生活中不仅充满了那个人的名字,现下,也开始充满了那个人的身影。
  这让她很头疼。
  因为……课间的时候,她会不经意发现他被她附近桌的同学叫住请教课业上的问题;用餐的时候,她会不小心看见他选了跟她一样的套餐;走过校园某处的时候,她常常无意间撞到他斯文腼腆微笑着面对其它班女同学或者学妹们的围堵……
  她的眼睛突然变利了,以前看不进眼的事情现在皆愈加清晰起来。
  桑克启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成天和她闹闹笑笑的。偶而仍似乎很不谨慎地踩到她的雷区,但那日的咄咄逼人消失殆尽,仿佛幻影,只是她作的一场梦。
  倪柔依旧,不曾再仔细问过她。但她非常确定倪柔很清楚踏青那天发生了什么。流言尚已经经过重重杜撰再次传回她耳里,没道理传不进她的。
  一切都和过去一样。
  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可她晓得,一切都不一样了,因为她的心态不一样了。
  “在发什么呆呢?”
  倪柔挡住苗忆琦眺望窗外的视线。
  “没什么啊。”
  “哦?”挑眉,“我又听到一个新的版本,有没有兴趣听?”
  “是什么?”
  这些天关于她的传闻听得她大开眼界,从没想过学校里竟有如此多编故事的高手……她简直“耳”花缭乱,惊叹连连。
  “嗯,今天这个是从女生洗手间传出来的。”指的是倪柔听到流言的地点,“据说……他用‘公主抱’将妳捧到山顶,妳闪着小甜甜般PIKAPIKA的星星眼深情地注视着他,他温柔和善儒雅帅气含情脉脉地对妳笑着。你们俩破除彼此间的仇恨与误解,在众人的祝福与注目礼下手牵手奔向前方……”
  她的第一反应是——奔向前方?在那个小山坡顶上?不出两分钟就该掉下山头去了!还“奔向前方”咧!
  倪柔停了停,见苗忆琦转回目光看向她,于是露出诡异的笑。
  “‘靠,真羡慕苗学姐!’……这是讲故事的学妹最后给的评论。”她批注。
  “……”
  “嘿,没话了?”
  用力叹气。
  还能有什么话可以说?她也想知道!“不过是一点小状况,也至于传得那么开。”
  “状况的确小,不过发生状况的可是学校的大人物啊!”
  朝某“大人物”座位的方向挤眼。
  八卦如蜂鸣人如蜜,越是有名的人,越容易引出八卦,这是千古不变的定律。
  “是啊,是大人物啊!唉……”哀叹得好无力啊!
  无精打采地趴在桌上,大脑呈现无纪律无组织的游走状态。
  不对劲。很不对劲!大大的不对劲!苗忆琦她啊,根本是非常不对劲!
  “妳很奇怪喔!” 
  “我?哪有。”下意识的反问,完全不曾经过思考。
  最近这句话听得好多。
  桑克启之前也说过她最近很奇怪,倪柔现在也是,惹得她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哪里很不寻常了。
  倪柔微眯起眼。“有,就有,肯定有!”
  煞有其事地点头表示确定。
  “那有哪里奇怪了?”
  “妳整个人都很奇怪。”
  白眼扫过,没搭腔,安静等着下文。
  “以前的妳可不会这么随意让人在妳跟前讨论那个‘大人物’的,基本上是只要一提起妳就会发飙,不是吗?”
  末了,还加个反问,让她思索一下自己是不是很不正常?
  她哑口无言。
  她心知倪柔说得一点不错,过去的她,的确是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提到他。不,光说“不喜欢”还不能彰显出她厌恶的程度。可以说,她排斥听到任何关于他的事情,哪怕只是再她耳边念到他名字那三个字!
  她心知肚明,问题都出在她身上。
  所以她默不作声,以行动示意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可是,改变是从何处开始的呢?
  这些天她开始反复考虑这个问题。
  或许是那天的温柔以对?抑或是那天桑克启的追问?又或者,是因为这些天不明缘由的观察?
  不是……明明很讨厌那个人吗?讨厌到根本不想见、不想听、不想接触。
  现下态度软化起来,让她开始有些愿意见、愿意听、愿意接触了。甚至,竟能从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身上得到安心的感觉?
  但,心底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在驳斥着她的心软,在用力提醒着她不要被那个温柔的面具疑惑!
  回想起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那样的反感情绪?
  会让她一想起就有眼眶湿润的感觉?
  ……苗忆琦这几天走神的次数大概比她以往的总和还要多,这一刻被彻底忽略的桑克启已经见怪不怪了。
  “咳咳咳。”
  他不介意再扮演一次伤风的小孩,清嗓,请人回神。
  “喔……是你啊。”
  “对啊,倪柔咧?”瞄了瞄一旁空置的座位,问。
  “被社团的人拉出去了,你找她有事?”
  “没有啊,我找妳。”
  闪过一丝困惑,“找我?做什么?”不是在问倪柔去了哪里?怎么变成找她了?
  “不做什么就不可以来找妳喔?”
  “呃,也不是啦。”
  “那不就结了。”
  “这个嘛……”
  结了?什么结了?一点都没有“结了”!
  他明明就是一脸有话想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的迟疑模样,她不会认为他只是为了过来看看她而已。
  再说了,他们认识两年多了,还没看够喔?
  综上所述,他肯定有事!
  “……”
  桑克启蹙眉。
  “……”
  桑克启抿嘴。
  “……”
  桑克启犹豫不决。
  然后……
  “嗯,妳……”
  喔,来了!
  苗忆琦暗道,整襟正坐,全神贯注屏息以待。
  “……唉!怎么想都想不通啊!”问题到了嘴边,变成感叹。他放弃似的扒扒头发。
  啥?
  原来不是要问她什么吗?
  难道真的是她搞错了?
  “什么事情想不通?”苗忆琦很莫名,好意关心。
  她的问题引来充满怨念的白眼。
  还不都是因为她!
  桑克启感到挫败不已。
  那面,唐若阳是他在班里的所谓铁兄弟;这边,苗忆琦算是他的异性好友。这两个人之间矛盾似乎很深刻,他作为两方的朋友却全然不知道渊源于何。从认识他们开始疑惑到现在,偏偏他在那一面高一到高三两年有余仍问不出个所以然,这一边又不时给他的探索碰软的硬的各种钉子,怎能不教他哀怨?
  他、她,他们这还算哪门子的朋友,一点苦都不愿共,伤得他一颗火热的心这一刻透凉透凉的。
  呜呜呜……
  苗忆琦看着他越来越皱紧的苦脸,更是满头问号。
  “你……没事吧?”轻轻问。
  “没事。”声音闷闷的。
  “可是,你看起来……”小心翼翼地选择措辞,“很郁闷。”
  一箭穿心。
  桑克启感到更加哀怨,就差没蹲墙角种蘑菇去了。
  呜呜呜……他的朋友都不把他当朋友,天高风沁凉,怎一个寒字在心尖啊!
  “他这是怎么了?”
  倪柔一回来就见到桑克启一脸锉样霸着她的座位,于是问一旁唯一可能知道因果的苗忆琦。
  “不知道。”耸耸肩,“不晓得他哪根筋被踩到,就在这边耍颓废。”
  “喔——?”语调轻扬,拖了好长一声,倪柔终于用力一巴掌拍过去,“我要做作业了,要装尸体回自己位子去。”
  惊讶地回头,闪着小狗眼神谴责那个一点没同情心的女人。
  他真的好可怜喔,都这么凄凉了还被吼又被打的,他要买一杯豆浆跳下去了啦!
  视线交流还没结束,喘着粗气冲进教室的同学打断了桑某人的自哀自怜:
  “大消息,学校已经决定了,下星期一举行‘三方进路会谈’!”
  话音一落,教室里立刻炸开了锅。
  “什么?!”
  “不是应该下学期才举行吗?”
  “学校无耻改习俗啊啊啊!”
  “不要啊——”
  “……”
  这下,加入哀怨团体的人瞬间爆增。                    
作者有话要说:  

  ☆、五

  所谓“三方进路会谈”,指的是老师、学生家长、和学生本人同处一室同桌而坐,一起讨论学生未来可行的路子。
  传闻C市全市只有S高会花时间做这种事,并自豪地冠以“传统”之名。
  以往总是到了高三下半开学的时候才会进行的例行公事这次破例被提前到了寒假前,据说是因为势利学校希望早些掌握全体应届生的志愿情况,为某些“非期待”愿望的出现留出足够时间加以“感化”,以顺应学校对名誉的需求。
  真或假?学生普遍偏向前者!
  而学生们会闻“谈”丧胆也是有缘故的。
  根据往届学长学姐口口相传留下的血泪史,学校一贯崇尚“报忧不报喜”的混蛋准则,通常除了每年级的前几名之外,没有谁家的家长能面带喜色离开。也难怪一听到寒假前会“进路会谈”便引来狼嚎惨叫一片。
  不过私底下学生对学校的做法颇为不解。
  明明是势利眼的学校,按照常理理解,应该是更希望学生家长了解自己的孩子在学校教育下提高的一面。偏S高逆常理而为之,搞得“会谈”前人心惶惶,生怕自己高中剩下的好日子会在那之后同“会谈”一起远走高飞。
  所以“会谈”前学生通常会特别小心,不做错任何一件事,课业上的表现也同样变得可圈可点,听说甚至有人在“会谈”前的大小考中神勇发挥,排名连跳好几十位!
  也就是说学生们在“会谈”的激励下总是能超常发挥,无论是学习上或是行为品行上。
  ……咦?
  难道这才是学校的用意所在?
  呃……
  苗家的早餐总是名符其实的“早”餐。为了将就自家小女每天保守估计四十分钟的上学路程,可谓是全家总动员了,每个人都早起,就怕屋里静悄悄的导致小女赖床,耽误了上课时间。
  既然所有人都同一时刻起床,早餐自然聚在一起。
  “嗯、爸,那个下周一学校有‘进路会谈’,你有时间的话能不能去一趟?”
  苗父从杂志里抬起眼。“让妳妈去。”
  “我才不要去。”谁乐意没事往学校跑啊?
  “为什么?”
  “有事。”那学校又远、里面工作的人又自恃高人一等态度恶劣,她就算没事也不要去。“你自己去。”
  “哦好吧……”不甘不愿啊!“小琦妳们那个什么东西的要几点去?”
  “唔……我约到的时间是中午十二点到两点之间,所以只要在这一段之间去就好了。”
  “我知道了。”
  埋头继续和土司培根煎蛋战斗。
  坐在苗忆琦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苗家堂兄蓦地放下手里昨日的报纸,沉声说,“忆琦,最近尽量早些回来。”
  “……咦?”
  “最近附近不太安全,别在外面逗留太晚。”
  堂哥修长的指尖在叠起的报纸面上轻敲两下,示意原因在此。
  “啊!对啊,妳爸昨天看到新闻还说要提醒妳呢,转身就忘了。”苗母也跟着讲,“附近最近好像出现了暴露狂,专在天黑之后出来吓年轻女生。现在天黑得早,妳每天放学直接回家的话,到家的点也都已经黑了大半,更何况有晚自习的时候。”
  一脸担心,“我看啊,妳晚自习能请假的就请掉吧,说明一下现在家附近的状况,妳们导师应该也能理解。如果实在不行,就提前一点给我们打个电话,让妳爸开车接妳去。她爸,你说呢?”
  “这样安排很好啊。小琦,今天就跟妳导师说吧,不同一的话就我下周去妳们学校的时候再跟妳导师说一遍。”
  “哦。”
  基本上苗忆琦对此完全不存反对意见。有借口能早离开学校,何乐而不为呢?
  苗母还在很担心的不断唠叨着什么。
  不想一个早晨就这么在叨念声的陪伴下度过,苗忆琦急急忙忙吞掉自己份的早餐,擦擦嘴准备出门。
  却被她堂哥拉住了。
  “……逸雷哥?”
  “我陪妳到捷运站。”
  简单留下一句话,迅速回卧房收拾。
  真是个好哥哥!
  苗忆琦噙着笑在心底作下结论。
  看起来班里每天看报的人还不少,苗忆琦到学校一上午已经接收到不下十份关爱了。
  “苗忆琦,报上说A区那边最近有暴露狂,妳好像就住在那一区不是吗?晚上回家要小心喔!”
  关系普通的同学如是说。
  “忆琦,听说妳家附近有暴露狂出现耶,回家的时候记得戴上眼罩啊!”
  关系不错的同学这样说。
  ——戴上眼罩?那她就不用走路了,谢谢。
  “回家路上小心一点。”
  倪柔说。
  “妳确定妳一个人回家不要紧吗忆琦?有事给我打电话吧……不,我看还是我送妳上路好了。”
  桑克启好像为这事感到忧心忡忡。
  “我才要送你‘上路’咧!乌鸦嘴!”
  果真是炉火不可浇、朽木不可雕!狗嘴终究是吐不出象牙来。
  “呃……嘿嘿嘿。”
  他还有胆给她笑喔?
  啪!一巴掌飞去他胸口,保准呛得他连午饭都吃不下!
  中午的时候,苗忆琦又换上一脸哀怨的面具跑到年级组跟她们班的导师装可怜,换得未来一个月不用参加晚自习的特赦令。
  导师的态度出人意料的干脆,想来除了怕自己的学生出意外,最重要应该还是苗忆琦本身成绩品行都很不错的关系。
  无论如何,她是可以比其它同学都早一步离开学校了,心情愉悦,后半天都眉眼弯弯、唇角含笑,一扫前几日的阴郁。
  “妳看起来很高兴喔!”
  “当然啦,不用上晚自习了耶,想不高兴都难。”
  心情好了态度也变得特别好,她声调轻柔得桑克启一阵恶寒。
  “哎哟我拜托妳,不要那么温柔啦,我还是比较习惯妳凶巴巴的样子。”
  锵锵!
  笑容僵了一半在脸上。
  “喂,你说话很欠打耶!”
  “我是说真的啦,还有,妳现在这个样子很像在撒娇咧,我快受不了了!”汗毛一根根都竖起来,太可怕了!
  锵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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