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痹,才提醒他,刚才的情形绝不是幻觉。
“今天的时间又长了一息!”
恢复正常之后,苏牧的手脚还在轻微的发抖,恨声道:“那凶恶婆娘的yīn寒之气入体当真无法解救吗?真要去吸食jīng血吗?莫非我苏牧真要变成妖魔?不!不!不!你这老妖婆,我苏牧绝不会罢休,总有一天我要把这滋味十倍、百倍的还给你。”
咬牙切齿地诅咒了两声,但他却明白,这只不过是心里想想,嘴上说说,当真碰到罗刹鬼婆,他除了磕头求饶以外,还能做什么?被剧痛如此折磨后,他的思维也显得有些散乱,索xìng闭上眼睛,任内息自发流转,维系生机,苏牧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起来。
若有任何一位修道有成的修士在此,看到此时的情形,必然会惊叹这少年的修为,分明就是到了“练气化虚”的小成境界!正因如此,他才能够在睡眠之中内息不停,将内呼吸保持得如外呼吸般自然,其修为进程较常人自是大为超出。
苏牧隐约也知道自己这种状态的可贵,只是他小小年纪,心机已是颇深,非到万不得已之时,绝不露出根底。睡眠中,无数意识片段纷至沓来,迷迷糊糊间,只觉得一道黑sè的身影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化为一张带着寒玉面具的人脸,望之如妖魔,一双眼死气沉沉,忽的一笑,开口讲话,声音沙哑难听:“yīn煞的感觉如何?可曾吸食过jīng血?还有,神霄御雷诀呢?还不拿来!若是十年之内你不拿来,就要被这yīn煞寒气取代神智,令你元神破灭,永世不得超生。”
“这十年之内每至午夜,yīn煞都会噬体,让你时时记得,xìng命掌握在我的手中。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不要妄想那告密求生的法子。yīn煞种居心窍,连结元神,与你的xìng命息息相关,除了我,再无人能解得!便是天下宗师齐聚,也救不了你!”狂笑声中,天地都摇晃了起来。
………【第三章 阴煞】………
时间回到数月前。
是夜,月黑风高,北塘离火城外,露宿荒野的苏牧拾起地上的枯枝,生起火堆,抬头望天,今夜月圆,明rì应当会是个好天气。
远处像是有一道人影闪过,苏牧质疑起身,忽然,一只笼罩在宽大黑袍中的手从背后掐住了他的脖子,身后有轻微的呼吸声,响起一个沙哑难听的声音:“荒郊野外,你一个小小的少年郎为何到此?”
不等苏牧回答,那道身影‘呼’的一下闪至眼前,苏牧惊骇不已,那是一张带着寒玉面具的人脸,身穿宽大的黑袍,如墨般的长发披散,在夜风中轻舞飞扬,或许该是一位女子。
“呵呵!我知道了,你是被东华剑宗挑中的弟子,如今是去学道的,是也不是?你不用解释,看!这是什么?这是你入门的木牌,没有这个,你便不能踏入雁荡山一步。”就在他眼前,一位身穿宽大黑袍,却又面带寒玉面具的女子,正用兴致深厚的眼神,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
苏牧的思绪像是从仙境一直落到九幽之下,只觉得遍体都是冷汗,不过是一个恍惚,身上的衣服便如水洗了一般!
此时,在他眼中,只有眼前这一人,一天地。而再下一刻,似乎有寒风吹起,枯叶纷纷飘零,眼前只是一闪,心窍内,万蚁噬心般的痛楚传来。
苏牧耳中响起了一声笑,沙哑、沉闷而狞厉,随着这笑声,仿佛看见了地狱恶鬼狰狞的面孔,还有那撕裂人心的哭喊声,夜风拂过,那沾染了夜sè的衣袍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声声打在苏牧心上。像是堕入了噩梦里,苏牧艰难地抬起头来,听着脖颈的骨头“咯咯”作响,然后,他看到了一双死气沉沉的眼睛,苏牧双腿一软,险些跪了下去。
“yīn煞入体,种居心窍,连结元神,每至午夜时分,yīn寒之气最盛时,噬体!初时只如万蚁撕咬,随着心血rì渐浇灌,发作时便如同堕入恶鬼道一般,此刻开始,我要你记住,你的xìng命在我手里,从今以后,我要你生便生,要你死便死!”
刹那间,天地寂静无声。苏牧跪了下去,不断的磕着响头,口里不停念叨:“大仙饶命!”
“我可不是什么大仙,我是恶鬼,我是极地的罗刹鬼婆,你最好也牢牢记住,以后上了雁荡山也好打听打听,我种居在你心窍内的yīn煞,是不是天下间除了我,无人能解。”
苏牧低着头,冷风吹进他的后背,让他浑身一个哆嗦:“但有所命,在所不辞。”
罗刹鬼婆那双死气沉沉的眼眸,似有光芒明灭,饶有深意:“不错嘛,脑袋真灵光,我要你去东华剑宗学道,顺便帮我把神霄御雷诀拿来,你只有十年的时间,否则就要被这yīn煞寒气取代神智,令你元神破灭,永世不得超生。”
苏牧心若死灰,十年!我只有十年的时间,十年有多久?
这十年我不仅要每夜熬过那yīn煞噬体的痛苦,还要想尽法子为她拿来剑诀,如若不然,十年之后,便是我的大限。
“哦!对了,以后若是觉得yīn煞发作痛苦难耐,可吸食jīng血缓解痛苦,哇哈哈哈哈……”
远方的雁荡山,好似立在无边地狱的入口中,前路是无尽的黑暗。
自从入了东华剑宗苏牧才知道,那神霄御雷诀是东华剑宗的四法三诀之一,而且只有十年时间,我要如何从东华山上那么多一双眼睛下拿走?且不论其他,这十年时间光是去启元堂开光都不够,之后更是还有开阳殿十年的气功法门,完成这两样才能由外门长老带领筑基,还有经过考核,最后还需要莫大的机缘方才能够成为宗门嫡系弟子,由仙长选中,拜师修行。
———水底,苏牧低声抽噎着:“只能等死了吗?”苏牧扪心自问:“可是……我不想死!”可是想想,从今以后的十年生活,苏牧似乎看到了自己是如何在他人的掌控之下,如傀儡木偶般的规矩行步,直至死期到来。在这般环境之下,虽然年仅十三四岁,却已经让他明白世间最肮脏的生存哲学。苏牧立时呛了一大口水,差点溺死当场。
不敢在水底多呆,拎起两个铁桶迅速上浮,只三两息的功夫,便破开水面。岸上出奇的安静,苏牧四处张望,却看到李君正向着他挤眉弄眼,其余童儿都已在一旁排队站好。在李君的身边,有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道士,面白如玉,身姿俊朗,风采照人,有傲然出尘的味道。他正抚须看向,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苏牧打了一个寒颤,只觉得那道士眼中神采流转变化,神妙莫测,被他一眼望个正着,竟似冰水浇头一般,凉意自顶门直下丹田,搅乱内息,让他差点岔了气,只觉即便是在水下呛咳,也没有碰到这种眼光来得难受。道士轻“咦”了一声,眼内光芒一敛,点了点头,开口赞了一句:“内息稳固,筑基有成。”
直到这个时候,苏牧才有力气仔细打量此人,第一眼只觉得面熟,第二眼望去,他立时瞪大了眼睛,叫道:“灵虚长老!”这中年道人,正是与宗主灵玄道人同辈的高手──灵虚真人。他是修真界中辈分最尊的数人之一,在宗门内,地位也仅在灵玄道人之下。苏牧受灵虚一赞,脑海立时一个激荡,暗道“完了”。
李君看苏牧受灵虚长老赞赏,本是一心替他欢喜,却瞧见苏牧一副呆傻的模样,好似失魂落魄,忍不住翻动白眼,这家伙莫不是欢喜的过头了,这可是大好的机缘,要知道以后能否成仙修道,就在此刻灵虚长老的一句话。只见灵虚脸上虽然平淡,眼神却是冷若霜雪,周遭空气竟因此流动着丝丝凉意,贴上苏牧的皮肤,沁入肺腑。
苏牧心中有鬼,即使表面上做得再好,终究还是难受,不由得避开了他的目光,而眼角的余光,却正好看到灵虚嘴角那抹一现即隐的冷哂。苏牧方才可是听的真真切切,那八个大字“内息稳固,筑基有成。”莫不是他看穿了我体内的yīn煞,定然是如此,否则他绝不会流露出方才那种表情,李君或许没看见,他却看的清楚,心中一沉,连忙又将目光转回来。
灵虚却不再看他,而是转向李君道:“你心xìng纯朴,这很好。数月后便要做‘开光’的功课了,切记磨砺心志,不可妄想侥幸,只要循序渐进便可。”李君讷讷应声,不知该说什么话好。苏牧在一旁听得却是心弦颤动,只觉得灵虚所言,倒有大半是对着自己说的,什么磨砺心志,什么妄想侥幸,句句意有所指。难道他看出什么了?想到这里,他的心脏不住怦怦乱跳,怎么压也压不住。而这一切,都被灵虚看在眼里,他向苏牧这边扫了一眼,就这一眼,便让苏牧全身发麻。
这时,便是傻子也知道,灵虚对他已有成见,被这样一个宗门前辈“惦记”着,苏牧连想死的心都有了。而更令他感到郁结的是,直至如今,他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他到底年纪还小,只觉得前途渺茫,生死未卜,不觉想哭出声,全凭着内心的倔强撑了下来。
难道真是“吾命休矣!”
灵虚长老却是不再看他一眼,回身对早已排好队形的童子们训话:“数月后便是‘开光’的功课,今rì本由清玄带你们来澜沧江修行,但是近来蛮荒是非较多,掌门放心不下,便叫我来跑这一趟,今rì修行可不仅仅是拿着铁桶提水那么简单,修道最重机缘,机缘过后便是心xìng,还有坚韧不移的意念,今rì你们每人从澜沧江提水至山中水房,往返一趟不得超过一炷香的时间,直至太阳下山为止。”众人一哄而散,李君递给苏牧一个安慰的眼神,便也离开了。
灵虚看了不知所措的苏牧一眼,瞧见他那哭红的双眼,又有些不忍,终究还是个孩子罢了,出声道:“苏牧,你过来。”苏牧已有些模糊的目光却察觉到灵虚脸上微微一动,似乎没有了之前的冷硬。
“莫非别有缘故?”
………【第四章 生机】………
“我问你。修仙之道,机缘、心智、意念、根骨,四者缺一不可,你可知道?”
苏牧谨言道:“弟子知道。”
“那你觉得,以何为先?”
苏牧:“机缘!机缘为仙道发端。”
灵虚点点头,又道:“没错,不过既到此地,便是有机缘。那你觉得,后者当以何为先?”
“心智。”
灵虚抚须叹息:“那你可知错?”
“弟子知错,不应该擅动心机。”
灵虚脸上的神sè略微松弛了一些,告诫道:“你本出身西晋书香门第,只因你祖母老来向道,误信了妖邪,这才招来横祸,所幸被清彦救下,这才得来一场机缘,可你修习妖法,实属心智不坚,意念不纯,小小年纪更是对师长也用上了心机,如此之心早就偏离了正道,你便是修了道,也只会入了魔道!”
苏牧内心大赦,如蒙甘露,他没有看穿我体内的yīn煞。
“弟子愚昧,弟子糊涂。”
灵虚手里捏着一枚紫灵丹,皱眉问道:“这紫灵丹你可知道从何而来?”
苏牧内心一惊,正想开口,蓦地怔住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灵虚瞧他明明内心通明透亮,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也是暗自摇头,叹息道:“三百年的紫珠草确实不多见,也不怪你,可你不该明明知晓,却还去……”
苏牧大喊道:“这真是弟子捡来的,就在云海边。”
灵虚放缓了语气:“罢了,我自会去向掌门分说,只是今rì的教训,你须得谨记在心。”
苏牧低头认错,暗自疏了口气,眼前这关总算是过去了。灵虚手里捏着紫灵丹,眼神却遥望落霞峰,呢喃道:“到底是谁去过落霞峰,难道真是六师弟,当初可是他自己让掌门师兄将那处封为禁地的,哼!说什么七师妹喜静,不让人去打扰,荒唐。”回过身来,灵虚对苏牧道:“你且去吧。”
数rì之后,在宗门低辈弟子群里,开始流传着这样的消息──“知道苏牧吗?”
“你是说刚上山的西晋钦州州牧之子?”
“就是他!昨rì听清霄长老说他入门之前曾经被妖道所擒,认作徒弟,教授了一身妖法,如今已是筑基有成。”
“妖法?那么严重?”
“别想岔了,我是说入门之前,不过,后来被清彦师叔救下,看他颇具根骨,资质也甚好,不忍他终rì受妖道的妖法毒害,便给他机会,让他上山修行,走回正道。”
“怎么会这样?他如今已是筑基有成了?”
“据说,前几rì灵虚长老又将此事禀报掌门,说是掌门答应给他一个机会,让直接他上山拜师修行,不用跟着我们在外门受苦,还需要打熬筋骨,二十年后方才有机会筑基。”
“想不到啊!苏牧平时和和气气的一个小鬼,入门之前竟然修习了妖法,被妖道如此毒害,好在如今苦尽甘来,值了!”
苏牧气喘嘘嘘的提着包裹,一路上从山下的别院往山顶上的三清殿行去,抬头望一眼那耸入云端的高峰,这才发现自己的渺小,想到平时的提水练习,和如今的路程相比较起来,当真是不算什么,二十年的打磨,总是有道理的。由此遥望远处,隐约能够看见不远处的落霞峰,以前在别院后方的云海处,是看不见如今这般景象的,夕阳下的落霞峰美不胜收,似乎真有“孤雁落碧霞,倦鸟相与还”的美好意境,传闻这‘落霞峰’三字,还是居住在那的一位仙长所取,前些rì子听灵虚低声呢喃,那位师祖似乎曾经放过大错,所以被师门关去那里隐居了。
———朗朗的诵经声传入苏牧耳中,虚虚缈缈,听不真切,他呻吟一声,掀去了盖在头脸上的被子,然后睁开眼睛,看着上方的屋梁发呆。“原来,这不是梦!”苏牧茫然自语。这已是苏牧到达山顶的第十天了,每夜入睡之际,他都被yīn寒之气折磨的死去活来,然后昏睡中,他依稀能够梦见往rì的种种,直至清晨醒来,费一番工夫,才明白身在东华山上的三清殿中,而他已是正式入门墙的弟子。
成为嫡系子弟,恐怕也是有可能的。和他一起上山的,出了那位白师兄之外,其他人还都留在山下的别院中苦苦打磨筋骨,他已是异常幸运了,只是这一切似乎来的太快叫他有些措手不及,好似冥冥之中有一双慑人的眼睛在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叫他不能自己,不能随心所yù。
苏牧整理好仪容,穿上昨rì一位师兄送来的玄衣,手中拿了几本书,走出门去。三清殿位于出云峰上,峰上景sè清幽,百鸟低鸣,倒是个炼心修行的好去处。现有近百名弟子,都是已经筑基成功,到此再求jīng进。他们每rì都有三四门课,是由宗门中的仙师开授的经学、法术、修真界见闻等各类课程,但占不了太多时间,实际上还是由弟子们自学。
筑基成功的弟子们倒也是自觉得很,苏牧起得已是颇早,但信步行来,在花木掩映之间,有不少师兄在那里诵经炼气,显然已有一段时间了。苏牧找了一个比较幽静的地方坐下,先炼了一会儿气,待功行圆满之后,便倚在树下,抽出一本书来静静阅读。这些书都是必修的书目,他自然不敢怠慢,其中除却一些泛泛的经文之外,他大部分都囫囵读了一遍,说不上有什么收获,但却颇有静心凝志之效。苏牧如今已有了筑基的境界,接下来便是要进行脱胎,所谓脱胎,便是由**凡胎,蜕为道体法身的第一道关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