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媚乡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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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媚乡春- 第1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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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空调的小货车弯弯扭扭绕进了一条小里弄,在一座衰旧的大杂院里停了下来。这儿原来是一家街道民办小厂,后来厂子办不下去了,只好靠出租房子维持着。

    狄庆槐在当鑫金珠宝店经理不久,就感到住在姑父家不是长远之计,于是就有了营造一个小安乐窝的打算。玉贞也是这个想法,她从《新民晚报》的广告中选中了这儿,两间闲置的平房价钱不高,又比较清静;定金早就交了,只是姑父不开口,他俩还不好走。

    那天晚上跟姑父单独长谈了之后,狄庆槐和玉贞都感到,老头已经把意思表露了出来,再在徐宅住下去就太不知趣了,于是第二天玉贞就来这里把房子收拾了出来。

    现在倒真巧,这房子恰好可以用来做存放这批“水货”的库房了。两间平房加起来有三四十个平米,二十台空调放进去,空间还绰绰有余;于是狄庆槐一不做二不休,马上就打电话通知玉贞,当天晚上就从姑父家搬出来。

    狄庆槐如此匆忙地做出这个决定,当然还有一个对谁也没说的理由:昨天瞿志平从狄家湾打来了电话,他没再弹什么公司兴旺达、急需人才盼他回去之类的老调,甚至根本不提他寄回去的那份离婚书秋云到底签没签字,而只是告诉他,他弟弟庆祥最近几天要专门来上海,跟他见见面,把有些事彻底说清楚。

    瞿志平简直像是在哀求他了,说庆槐,你无论如何还是跟庆祥见一面吧,也许对我们所有人来说,这都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心情烦躁的狄庆槐根本不去领会这话里面沉甸甸的意味,只是认为还不是那一套,又劝我回去。他早已拿定了主意:如果狄家湾面临了生存危机,我可能会为拯救你们而回心转意;现在你们搞得热火朝天的,回去还有我的戏吗?

    他嘴里连连答应下瞿志平的请求,但电话一挂,他就下定决心,立刻从徐宅搬出来一道理很简单,庆祥来上海肯定先上那儿找他,到时候见了面,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忙完这一切回到徐宅时,玉贞早已将大包小包的东西收拾好了;跟姑父告别时,玉贞嘴巴还怪甜的,说徐老伯,我们在你这儿住了这么长时间,太打搅你了,我们也实在不好意思了……毕竟是女人,玉贞说着,眼圈儿也红了。狄庆槐心中却还有些别扭,冷冰冰地说:

    “姑父,我们老是住在你家里,你也很不方便;再说,我们长期这样下去,也不是个法子,在上海,我们好歹也得有个自己的窝呀。”

    徐世坤似乎对此早有准备,只问:“那你们搬到哪儿去啊?”

    由于害怕弟弟找上门来,狄庆槐支支吾吾地撒谎道:“我们在一个朋友那儿,借了一个亭子间,先住下再说。”

    徐世坤也不追问了,颇有些伤感地说:“好,好,既然你们不肯说,我也就不问了。看来你们真是铁了心要搬出去,那我就不留了。庆槐,我那珠宝店,你还做下去吗?”

    狄庆槐生硬地说:“姑父,如果你觉得我不再适合干下去的话……”

    徐世坤打断他:“我早跟你说过了,赶你走的话,永远不会从我口申说出来。你要不嫌弃的话,就继续干下去吧。”

    “姑父,我不干又怎么办?”狄庆槐忽然愁肠百结,眼睛也有些涨了,“眼下这是我在上海惟一的正当职业啊。”

    徐世坤目光黯淡下去:“那好,你就干下去吧,一切照旧。”

    狄庆槐不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然后和玉贞扛着行李,默默地走了。

    听到他们下楼的脚步声,老头儿的眼泪不知不觉涌了出来;他知道,孤独的日子又将重新开始,他真有点儿后悔,那天真不该跟这犟蛮牛进行那样的谈话……

    在偏僻小街的那处新居,早已由玉贞收拾得焕然一新。狄庆.槐十分感慨地打量着,连连点头道:“这下好了,我们终于有一个自己的家了!”

    玉贞也说:“是啊,我们也算在上海站住脚了!”两人激动地抱在一起,眼泪汹涌而出……

    几天的劳累,加上新居还需要收拾,所以玉贞第二天就向炳根请了假,没去上班。恰好店里今天盘点不开张,炳根就同意了,反正马老板要来,让她避一避也好。

    上午十点过,马旭中带着他公司的一帮财会人员准时来到了家电商行,炳根诚惶诚恐地迎了上去,领着他们巡视了一番,又交出账本让他们核实。别看马老板平时很少来,店里的一切他都清清楚楚,少了一枚针、多出一根线什么的,都逃不过他的眼睛;炳根不禁暗想,幸好昨天没有让狄庆槐把那批“私货”放进来,否则被这家伙现了,还不立刻开了他!



………【意思就是让她滚蛋】………

    312。意思就是让她滚蛋

    盘完点,马旭中让炳根将店员召集拢来,训了一通话。他的目光扫视着一个个女店员,现没有玉贞。他让大家解散后,装着很随意地问炳根:

    “彩电部的那位瞿小姐,怎么没见到人?”

    炳根忙回答:“她今天生病了,请了假。马老板,找她有事?”

    马旭中微笑着说:“我明天要去广州,一周之后回来。那时候不要让我再在这里见到她。”

    炳根大惊:“马老板,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意思就是让她滚蛋。”马旭中说完,掉头就走。

    隔了两天玉贞来上班时,刚一进店,炳根就把她叫到经理室,愁眉苦脸地盘问她:“玉贞,你说老实话,到底什么事把马老板给得罪了?”

    玉贞诧异地摇摇头:“没有啊。他当他的老板,我站我的柜台,我得罪他干吗?”

    “你知不知道马老板去广州之前,还特意到店里来过一趟?”

    “他来跟我又不搭界,你什么意思?”

    炳根把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下去,然后摆摆手:“算了,没你的事。”

    “那我就干活去了。外面正忙得很呢!”

    外面确实很忙,马老板前脚一走,炳根后脚就让狄庆槐把那二十台“水货”空调摆了出来,还叫人在门口摆上一块醒目的红字大招牌,上面写着“原装进口空调,全市最低价!!”

    这一来顿时吸引了不少顾客,一看货真价实,便宜得令人难以置信,立刻纷纷掏钱购买,手脚快的已经交了款在开箱验机了,门外看热闹的人围了不少,纷纷打听还有多少货,明天还是不是这个价……

    玉贞心中有数,她出去眉飞色舞地高声宣布:“大家别着急,货有的是。明后天你们只管带上钱来提货就是了!”

    这番旺盛的景象,惹得附近几家做空调的老板眼红,都在诧异地议论:这么低的价,姓狄的这小子疯了?

    店里的会计罗涛看见玉贞从炳根那儿出来后,居然欢天喜地地在柜台上忙开了,连忙钻进经理室,问仍坐在那儿愁眉不展的炳根:“狄经理,马老板不是吩咐过,让她滚蛋吗?”

    ‘炳根重重地叹口气:“唉,她是我的老乡,这话我真是说不出口啊!”

    罗涛说:“但是马老板要怪罪下来,侬可是吃勿消啊。”

    炳根一筹莫展的样子:“我明白。唉,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生了什么事。”

    罗涛鬼头鬼脑地一笑,道:“我看哪,最好勿晓得为好。我只提醒你一句,你要不把这‘花瓶模子’开了,马老板从广州回来,说不定开路的就是你了!”

    炳根更加焦头烂额了:“你看见外面这么好的生意没有?”

    “怎么了?这跟瞿小姐又不搭界啊。”

    “罗涛,你也不是外人了,”炳根压低了声音,“这批俏货的资金,一大半是玉贞的相好狄庆槐出的,我现在把玉贞给开了,他把资金抽走,我们怎么办?”

    罗涛愣了一下,埋怨道:“这事我早叫你别拉上外人,你偏不听,这不自己是给自己出难题了?这么便宜的进价,我们应该自己干.你我又不是拿不出这笔钱。”

    “我又要说了:你懂个屁!”炳根忽然得意地笑了,“这批货很有可能来路不正,走私过来的也说不定;你我全陷进去风险太大,一下子栽了,连老底子都会输光啦……”

    罗涛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多个人垫背,总是好一些,那到底辞不辞退瞿小姐呢?”

    “你这脑筋怎么总是转不过弯儿来?”炳根狠狠地瞪他一眼,“还有六十台空调没到手呢……反正马老板要在广州呆个星期,到时候再说吧。”

    两人正说着,玉贞在外面敲着门说:“狄经理,庆槐来了!”

    炳根对罗涛使了个眼色,他便马上回到里间去了。

    炳根知道,狄庆槐是来看看行情顺带提他的分成的,这小子真是只饿虎,到嘴的猎物盯得紧紧的……

    狄庆槐和瞿玉贞从徐宅搬走后的第三天,庆祥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徐世坤一见到他,有些吃惊,问他来之前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一声。庆祥解释说:“上次我和瞿志平专门来找他,就是事先打了电话,结果我哥几天都不回来,白白耽误了时间;这次,是想来个‘突然袭击’……”

    话没说完,就见姑父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庆祥的心猛地一沉,问道:

    “姑父,我哥他……又不在?”

    徐世坤说:“大前天就从我这儿搬走了。你要早到几天,就可以见到他了……我打个电话试试吧。”

    庆祥心想既来之则安之吧,于是慢慢平静下来了。他这回来上海是为公司办事,而不是专程为他哥而来的;为了获得一点心理平衡—一我专门为你跑一趟,犯不着……然而他哥大概觉得更犯不着,姑父拨了半天电话,狄庆槐手机没开,信息也不回,显然是存心不想跟弟弟见面了。

    “姑父,他知道我要来?”庆祥问。

    “没听他说过。不过大概一个多月前吧,你爸曾经来过电话,说是他想来找庆槐谈谈。我告诉你哥了,从那以后,他和玉贞就很少在我这家里呆着了;而且,还瞒着我在外面租下了房子……”

    “在什么地方?”

    “我问过,他不肯告诉我,只说是暂住在他的—个什么朋友那儿。”

    “唉,我爸让我这次无论如何要见到他,”庆祥一下又垂头丧气了,“可这么大个上海,我上哪儿找他去?”

    “庆祥,你不用着急,你哥现在还是我那鑫金珠宝店的经理嘛……”

    庆祥诧异地瞪大眼睛:“哟,他真的当上经理啦?”

    徐世坤说:“不错。这事还是你爸委托我办的呢,说是得想法子拴住他;要不是你爸的一句话,大上海人才多的是,怎么也不会轮到他……”

    姑父这么一说,庆祥心里有底了:“姑父,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店里找他吧。”

    他有底可徐世坤心里并没底。老头心里清清楚楚,最近狄庆槐睛绪很反常,店里经常看不到他的人影儿,有生意上的急事需要处理,店员们找不到狄经理,往往只得把电话打到徐宅来请示他这个老板;明天去了,也不一定见得到人呢。

    徐世坤的猜测一点没错,第二天一早他带着庆祥赶到鑫金珠宝店,狄庆槐果然没有在。问领班郑慧,她说上班之前狄经理来过一下,什么时候走的,她根本不知道。再问其他店员,他们也是一问三不知,说狄经理上哪儿去从不跟任何人打招呼,谁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那他大概会什么时候来?”庆祥问道。

    郑慧大约也看出了这位年轻人是狄经理的弟弟,因为两人长得很相像。虽然她丝毫不了解他们兄弟之间的情况,但凭这年轻人这么急着追问哥哥的下落,她预感到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干脆一声不吭,以摇头作答。徐世坤有些生气了,大声把庆祥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店里的会计老方这才气咻咻地回答道:

    “谁说得准?有时候我们店都打烊了,他才回来看一眼,又走了……”

    老方这一开头,仿佛点燃了一根导火绳,其他店员纷纷向徐世坤诉说起狄庆槐的种种不是来,迟到啦、摆架子啦、根本不过问店里的事啦,等等,嚷成一团;只有领班郑慧一声不吭。

    徐世坤越听越烦恼,忿然挥手道:“知道啦知道啦!都干自己的事去!”

    老板一火,店员们立即鸦雀无声,默默地散开了。徐世坤嗵嗵嗵走进经理室,呆了半晌,回头望着庆祥叹息道:“看来,你哥的心思真没在这店里了。”

    “他这是为什么啊?”庆祥大惑不解,“这么好的机会,这么好的条件,他还想怎么样?”

    徐世坤尴尬地摇摇头,意思好像是不知道,其实是难以出口。

    老头心知肚明,狄庆槐的反常行为,皆因自己在他身边安插“包打听”;这深深地伤害了要强要面子的狄庆槐,裂缝从此产生,而且再难弥补。徐世坤呆呆地坐在那里,暗自感叹:旧社会十里洋场那一套,也许真不该拿来套现在的时代啊……

    呆了一会儿,庆祥沮丧地说:“姑父,那还等什么?我们走吧。”

    “往哪儿走?”徐世坤一屁股坐到办公桌后面,“我今天非等到他回来不可!”

    结果,他的希望落了空:见徐老板和来人进去之后半天没出来,郑慧就瞅了个空子,偷偷拨通了狄庆槐的手机,将店里刚刚生的一切,对他说了……

    狄废槐接听郑慧的电话时,正在茂源家电商行楼上炳根的办公室里,跟玉贞炳根帮着会计罗涛点钞票呢。二十台低价空调昨天就被—抢而空,四个人都乐不可支;现在楼下空调柜台前仍然很热闹,许多顾客仍在打听什么时候再有这样的好事。



………【情绪来了】………

    313。情绪来了

    卖低?价这活儿是瞒着马老板私下干的,所得利润完全不入账,他们可以私分,怎能不乐?现在就连狄庆槐也不得不佩服炳根的远见:要不是他事先将会计罗涛“拉下水”,这种借老板的鸡替自己下蛋的做法,休想得逞。

    狄庆槐用手?机跟郑慧讲话的时候,也许出于女人的直觉,玉贞停下手中的活儿专心倾听;但狄庆槐只是嗯嗯着,从头到尾仅仅说了两句话:知道了,太感谢你了……

    他关了,是谁的电?话。狄庆槐既不想告诉她弟?弟庆祥已经来了,更不愿让她知道他的世界中还有个叫郑慧的女人存在,于是撒谎道,是家电批市场的何老板打来的——狄庆槐现在的撒谎术几乎炉火纯青,脸不红心不跳,比真的还像真的。

    可是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猛然踹开了,一帮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炳根抬头一看,马上认出这是附近几家做空调生意的同行。他一下捂住钱,赔笑道:

    “诸位,有什么事?坐坐,坐啊。玉贞,你去泡茶……”

    众老板们哪要喝什么茶,乱纷纷地嚷成一团:

    “狄炳根,你把价压得这么低,存心要挤垮我们是不是啊?”

    “你们这是不正当竞争!《反不正当竞争法》已经出?台好久了,你们知不知道?”

    “我要告你们非?法牟取暴利!”

    他们越说越激动,冲过来把四个人团团围住。玉贞从来没见过这阵势,心头一紧张,只觉得裆下一热,竟然尿湿?了裤头。罗涛也吓白了脸,想溜溜不成,抱着头差点缩到桌子底下去。只有狄庆槐十分镇静,冷笑一声道:

    “我们这么低的价,怎么是暴利?”

    一位胖老板说:“我们都是吃这碗饭的,你们降价抛售,事先……也该跟大冢打个招呼嘛!”

    炳根自知理亏,上前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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